秋一苇脱了鞋子上床,挥掌灭了灯烛,在黑暗中拥紧了他。
抵首同眠,秋一苇的心里涨满了柔情,只愿抱紧眼前人再也不放开。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也会这般被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占据,他嘴角翘起,俊朗的脸上浮起一丝满足的笑容,慢慢的也阖上了眼。
一苇清寒33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纱窗的时候,秋一苇已经下了床,伸展着修长的四肢,推开了窗门。远远的看到池塘边的大石上坐着的一个人影,素衫洁净,从容淡雅,托着下巴在思索,浑然忘我。
“一苇,在看什么?”
秋一苇回过头,身后的水清寒也已经起来,站在床前穿衣,白皙的手指拢起乌黑的发丝,光洁的脖颈露了出来,眉眼间带一丝晨起的慵倦。
秋一苇赏心悦目地欣赏着他的美态。
“清寒,你来看——”
水清寒探头看了看,“无雪先生?”
“他总是在无人的时候独自出神,你说他在想什么?凌不弃说,许多年前,他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情人,后来那人率兵打仗去了,再没有回来,他就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等着。……真是可怜。”
“可怜吗?”水清寒偏着头思考了一下,“他是真正用情至深的人,不肯相信爱人的离去,抱着希望一直等候……若换了我,只怕没有这种勇气坚持……”
风吹绉一池清水,池塘边的苏无雪已经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衫,一扫脸上的清冷寂寞,他又变回那个平静微笑,从容不急的苏主簿。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微亮的清早,空气中带一丝清冽,感到身边人的瑟缩,秋一苇温柔地抱紧了他纤细柔软的身体。
还是大清早,趁大家都没有起来,水清寒回了自己的房间。秋一苇到后院唤砚墨起床,侍候水清寒梳洗。
砚墨居然没有在睡懒觉,秋一苇走近后院,便听到他咯咯的笑声,“不要,好痒——”
“这样也会痒?不是吧?你好敏感。”似乎是林擒的声音。
这两人不吵架了?似乎还相处得挺融洽,秋一苇好奇心起,跃上了围墙外的大树,拨开浓密的枝叶,院子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砚墨在院子里扎起马步,林擒在一旁指导。砚墨的腰松松垮垮,林擒伸手矫正了一下,腰上的敏感带被扫过,砚墨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你怕痒——”林擒坏心眼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腰眼,好不容易才止了笑的砚墨弓着身子又笑了起来。他作势要打林擒,林擒笑着避开,两人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秋一苇捏一粒小石子,弹指射向砚墨的环跳穴,砚墨向前一扑,整个人压在了林擒的身上。
“喂,你要压死我了,快起来!”林擒扭头便去推砚墨。
结果两人的脸贴得太近,鼻翼相碰,唇瓣相接。
“你——”被砚墨软绵绵的身子压着,林擒目定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关我的事!”砚墨跺着脚跑回房间,“我不理你了!”
秋一苇施施然的现身,林擒的脸还像熟透了的虾子。
“小子艳福不浅呵。”
见林擒拿眼瞪着他,秋一苇大笑出声,凑近他说:“你们两个以前不是一见面就吵架的吗?什么时候开始两情相悦了?”
他把“两情相悦”几个字说得特别大声,砚墨的房间里传出物件落地的声响,似乎是铜盆被碰翻了。
“秋五爷,不要取笑我了。”
秋一苇抱着手问:“砚墨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想学功夫?他现在的年纪才来学,是不是太晚了点?”
林擒苦恼地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昨夜黑衣人差一点从他手中抢去大人的官印,他气愤地说秋护卫轻易擅离职守,置大人不顾,所以他要学会武功保护大人,大清早就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我现在眼皮还在打架呢!”
“昨夜有人闯进了巡按府?”秋一苇的脸色变了变,后院失火,他竟然还不知道。
“是啊,你和师父离开之后,大人说要处理公务,让砚墨把官印拿给他,结果砚墨捧着装官印的盒子经过院子的时候,黑衣人突然出现来抢,幸好我就在附近,赶过去跟那黑衣人打了几个回合,后来打不过,让他跑了。”
“官印呢?”
“被砚墨藏起来了。”
官印一失,水清寒的官威何在?南藩王是要给钦差大人下马威了。秋一苇气得不轻,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而他偏偏教砚墨说中了,擅离职守。
紧接下来,被小书僮砚墨指责擅离职守的四品护卫秋一苇大侠,做了一件很矫枉过正的事情,一连三晚守在屋顶上,任风吹云散月落星沉岿然不动,甚至连水清寒唤他也不肯下来。第四天的晚上,终于让他守到了盗印的人。
一苇清寒34
“哼,害你秋爷爷在屋顶喝了三晚西北风?!”秋一苇把装官印的盒子重重地扣在桌上,然后把手中擒住的人往地上一扔,“想从我手中盗走官印,没那么容易!”
可怜那盗印的黑衣人被他一顿拳打脚踢,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厮有同伙,可惜叫他跑了。”一时大意,教对方得手,在屋顶上蹲了三晚的秋一苇不是一般的火大。
黑衣人先是放火,然后潜入前厅盗印,众人折腾了半夜,脸上都透出倦色,见秋一苇捉拿了元凶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砚墨,把官印收好,以后你去取印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人陪你。”
砚墨捧起盒子,苏无雪拦住他说:“还是打开看看吧。”
秋一苇自信满满地道:“我一步也没拉下的追着,他们没有机会调包。”
砚墨听从苏无雪的话,打开了盒子,结果,里面的官印已经被换成了石头。
秋一苇气得俊脸都变了形,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次日天明,众人遍寻不见秋一苇的踪影,他留下了一张纸条:不找到官印,决不回来。
水清寒忧心忡忡,秋一苇的冲动好胜始终不改,我行我素,实在令人担忧。
在焦灼中一连等了好几天,秋一苇都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任何的消息。水清寒坐睡不安,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表哥!”
刚步入大厅,江落梅便轻移莲步迎了上来,水清寒错愕当场,门人禀报有人求见,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
“落梅,你怎么从京城来了这里?”
“嫂嫂回娘家探亲,把我也带上了。”江落梅羞涩的低下头,“反正出来了,顺便来看看表哥。”
姑嫂的感情好,但这样舟车劳顿的带回娘家探亲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水清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带了你爱吃的水晶梨过来,尝一尝,好不好?”
语气温婉,明眸中满带期盼,对着这样的江落梅,水清寒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心不在焉地吃着她削好皮递过来的梨子,心里萦萦念念的却是秋一苇的安危。
“表哥,你离开京城,怎么走得这么急?”水清寒离去之时并没有跟她辞行,江落梅的语气里有一丝幽怨。
水清寒咬一口梨子,搪塞道:“事情紧,走得急,来不及跟姑父姑母拜别。日后回到京城,我会向他们请罪。”
江落梅娇嗔道:“你总是忙,我都快有半年见不着你面了。”
送江落梅离开的时候,水清寒欲言又止。
“表哥,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江落梅满带期盼的看着他。
“这边不太安宁。”水清寒含糊地说:“你还是早日和大嫂回京城吧。”
“我听你的话。”江落梅脸上绽开一朵娇美的笑容,细声说:“表哥,等你回了京城,就来看我好不好?”
“好。”
江落梅得了水清寒的承诺,才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临上车前还把一条绣了梅花图案的绢巾塞进了他的手里。
马车驶远,水清寒看着手中的绢巾苦恼地摇了摇头。江落梅的情意他不是不明白,况且两人之间,还有父辈口头答应的婚约,但他和秋一苇的关系,又如何对她说清楚?偏偏当日出于道义,舍身维护她的名节,她认定了这个表哥对她有情,一腔柔情,全部倾注在他的身上。
失了官印,秋一苇也闹起失踪,他已经够心烦的了,偏偏江落梅还挑这个节骨眼出现,水清寒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转过身,意外的见到秋一苇站在院子的转角处,一脸阴沉。
“一苇,你回来了——”
水清寒吊在半空中晃悠的一颗心总算着地,脸露喜色地向秋一苇走了过去。
秋一苇咬牙切齿道:“原来你往日给我抹汗的帕子都是这样来的!”
他抢过水清寒手中的绢巾,丢在地上,用力地踩了好几脚。
明显感到他的怒气,水清寒小心地问:“一苇,你怎么了?”
秋一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跟我来。”
一苇清寒35
秋一苇拖了水清寒,一路急步回房间,跨进去,用力地合上门,并且反锁。
水清寒被推跌在床上,刚欠起身子,又被压了回去。秋一苇欺身过来,伸手便去撕扯他的衣衫。
明白到他想要干什么,水清寒变了脸色,“一苇,你一声不哼,一走好几天,刚回来就发脾气,你到底是怎么了?”
秋一苇仍旧一声不出,手上的动作加快。下身一凉,已是全无遮掩,水清寒脑袋嗡一声,满脸涨得通红。
还没来得及再发问,秋一苇已经上了床,脸上带着绝望的凶狠之色,重重地压了过来。
他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被单,痛得皱起了眉头,“一苇,痛——”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粗暴对待过,撕裂的痛楚传来,他脸色发白地咬紧了下唇。但秋一苇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迅猛用力地冲刺,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
“一苇,你疯了——”
秋一苇眼里一点愧疚也没有,只是痛得厉害似的咬着牙,“我刚走开几天,她便来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永远和我在一起对不对?与她的婚事,你总是推托不肯退掉。……总要有个名门淑女,才配得起你钦差大人的身份是不是?如果你非要娶她,当日为何要心软于我,我宁可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就算我心痛死了,你也不会在乎的是不是?”
温热的液体滴到水清寒的肌肤上,是汗还是泪?眼前的人不再风流从容任性张扬,凤目中罩着悲愤,怒焰一发不可收拾地燃烧。水清寒会过意来,心里涨满了酸酸楚楚的情绪,他放软身体,尽量地迎合秋一苇。
秋一苇越来越快的律动与抽插,几个猛烈的冲刺后,在一阵痉挛中达到顶点。他脱力地瘫软在水清寒的身上,喘着粗气。
水清寒抚着他濡湿的背,“一苇,你误会我了——”
“那她为什么会来?这儿距离京城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秋一苇的语气里仍带着质问。
“我的心是怎样,难道你还不明白?落梅到此地不过是探亲,顺路来看一下我。怎么说她也是我的表妹啊,我总不能不让她进门吧?”
“她送订情信物给你,你也不推托,教我看了,心里是什么滋味?”
水清寒无奈地说:“那我把它扔了,好不好?”
“清寒,若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秋一苇不说了,只默默地用伤痛的眼光看着水清寒。
水清寒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他紧抿的唇。
嘴角的戾气被水清寒温柔细腻的吻化解,秋一苇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看到床褥上的斑斑血迹,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有润滑,没有前戏,他居然就这样强要了他。
“对不起,清寒,我是妒昏了头。”秋一苇抱紧水清寒,终于感觉到愧疚。
“傻瓜,我什么时候怪过你?”水清寒软弱地靠在他怀中,“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放你从我身边离开。”
秋一苇看着他,“说过的话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
水清寒在秋一苇的怀中沉沉睡去,秋一苇不告而别之后,连日来,他没有一晚睡得安稳,此际靠着秋一苇温暖厚实的胸膛,倦意袭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秋一苇以指尖轻抚他越来越尖削的下巴,睡梦中的水清寒仍旧蹙着秀气的眉心,似是隐忍着身体的痛楚,又似是满腔的郁结无法化解。
秋一苇深悔自己的冲动带给水清寒的伤害,心痛如潮水般袭来,他搂紧了怀中熟睡着的人,眼中再次蒙上了一层薄而朦胧的水气。
一苇清寒36
南藩太守金辉派人来报,江堤之上,正在加固堤围严防秋汛的数十名老百姓与南藩王府的家丁起了争执,双方一触即发,请钦差大人迅速赶赴。
水清寒接报,立即带齐护卫官差,动身前往。
秋一苇外出未归,李琉采师徒也不在,苏无雪劝阻他道:“大人,还是等秋护卫回来再一起去吧!”
水清寒想了一下道:“事情拖不得,我们留个口信给他,马上赶过去。”
那日秋一苇寻回了官印,却大发脾气把他弄伤,水清寒在床上休养了两天才下了地。事后,秋一苇是真的后悔了,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他,把他当成是易碎的宝贝一样,弄得他哭笑不得。
这日,李琉采收到精通五行八卦的旧友谢千明抵步南藩的消息,于是带着林擒和秋一苇一起前往相迎。谁料他们刚离开,金辉便派了人来请。
一行人到了江堤之上,只见江水滔滔,翻滚着浊浪向下游流去,岸上加固堤围的工程正在进行。一江两岸良田千顷,风翻麦浪,果实盈盈,稍加时日便可收割。
江北的田地是南藩王府所有,眼看江水日涨,大有漫堤之势,南藩王不派人巩固堤围,反而让家丁强行要破开江南的堤围泄洪。眼看田地果粒无收,平素忍气吞声的百姓这回是真正愤怒了,誓死扞卫,与南藩王府气势汹汹的家丁们展开了对峙。
江堤之上群情汹涌,苏无雪嘱咐水清寒,“大人切记不要离人群太近,小心安全。”
水清寒点了点头。
金辉满头大汗地迎了过来。
“大家都听我说——”
水清寒往人群中一站,虽然是纤弱秀气,但脸色端凝,隐隐透出令人信服的威严,双方的人都略为平静了下来,后退了几步,听他发话。
水清寒清澈明亮的眸子扫过南藩王府的众人,字字清晰地道:“大水即到,不思量怎样护堤,反而寻思破坏,有这样的做法的吗?”
老百姓得到钦差大人撑腰,立即一片欢呼声。
“王府的田地如果受淹,钦差大人担当得起么?”
南藩王府带头的管事完全不把水清寒放在眼里,老百姓这边顿时又炸开了锅——
“王府的田地淹不得,俺们的地就能淹啦?”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掘堤!”
“大不了同归于尽——”
“民乃国之根本,这样的道理,我想王爷不会不懂。”水清寒在心里冷笑,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南藩王府是得罪定了。他一声喝令,“今日这堤是决计破不得,王爷若怪罪,自有水某人担当,你们全部给我退下!”
南藩王府的家丁却不肯罢休,坚持强行破堤,与官差百姓剑拔弩张的对峙。水清寒下令捉拿带头的管事。混乱中,苏无雪的嘱咐被抛诸脑后,他与守护的护卫越隔越远,身后一股大力传来,他被重重地推跌,整个人向着斜坡下滚了下去。
“公子——”
砚墨奋力去拉他,但几下就被人故意挤掉了。
水清寒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越滚越快,一转眼已经落入了水中。
“清寒!”岸上传来肝胆俱裂的一声暴喝,水清寒滚入滔滔的江水之中,没顶之际,看到秋一苇发狂一样的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