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第一部)————林之非

作者:林之非  录入:02-03

"你很痛苦吗?"惠津子就那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随后暧昧地对吧台的boy说了声"老样子",看情形这个打扮入时,艳丽万分的女子是这里的常客。"知道这瓶酒的价格么?孩子。"
"我知道,我付得起。"我没好气。
"老娘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从没意志消沉到如此,你懂什么才叫痛苦么?"她点起一只烟,慢悠悠地吐出这些话。
洋烟浓烈地气味呛得我咳嗽不止。她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果真还是个孩子。"
于是,我每晚去pink鬼混都能遇到这个喜欢大红唇彩的香艳女子。常在Pink里厮混的男孩似乎都认识她,他们称她为惠姐,眼光透露着敬意,又有些敬畏。
我倒没没有这个习惯,偶尔她坐在我身边的时候,会随意的聊几句。和她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总是想着别的事,关于杨瑞的关于靳薇的,有时候也会想起珥东。和惠津子的对话显得有一搭没一搭,她倒也不在意。

33、
离开杨瑞後,辗转找过几份设计的工作,或许是没有杨瑞的解读,我的设计不被欣赏,那些公司也就塞了点小钱便把我打发了。後来在房东的介绍下呆过一阵子报社,写一些情感故事,赚读者的眼泪和人民币,这些故事夹杂著关於自己和杨瑞的亦或者和珥东的影子,虽然没有用本名,杨瑞却还是循迹找了过来,我只记得自己仓皇逃走,连报酬都不敢让杂志社邮寄给我。
再次遇到惠津子的时候,我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窝在角落沾满污渍的沙发上,喝著酒吧赠送的免费软饮。尽管如此,还是习惯每晚在pink虚度时光至凌晨,随後拖著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出租屋,满身酒气地躺在偌大的床上,只需要半分锺便渐渐失去知觉。可以什麽都不想,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惠津子和那些在吧台边闲聊的男孩们寒暄几句便朝我走来。
"没钱了?"惠津子端著一杯龙舌兰味的玛格丽特在我对面坐下。
"恩。是的。" 在她面前我好似无处可躲。我只得承认。把那些心底小小的自尊放在一边。
"没有考虑做我这一行麽,如果你只能躲在暗处的话,或者别无选择迟早要走到这一步。"她喝了一口酒,也没有看我。"不过,你得暂时抛弃自己的尊严和倔强。"
"你们那一行?"
"满足一些臭男人的下半身,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被包养。"惠津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好像是在拉著邻里朋友话家常一般。"当然,别指望什麽一辈子。"
"这......"
"这些都只是青春饭。只是被包养的话,赚得多些也不用那麽辛苦。没什麽多大区别。都是一时的。"
她点了一支烟,又准备递给我一只,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笑了笑继续说,"尽管那些男孩子叫我惠姐,其实我也没多大本事,这些年靠著这些臭男人起家罢了。你看吧台上那些男孩子,你能知道他们偶尔也会做这个麽?"
那些男孩朝这边瞟了一眼,笑得有些古怪。我没有说话,一口将杯子里的软饮喝尽。
"怎麽,不屑干这些?还是怕?"
"都不是。"
"那就这样定了。来,拿著我的名片,明天来我的办公室再详谈吧。"她递过一张深紫色的卡片,而後又端起那杯玛格丽特,随後补充一句让我晚点再去,便迅速消失在舞池中。
次日下午五点,我站在离pink不远的一栋房子前,许久都没有按门铃。白天的皋兰路没有什麽人经过,清冷的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似的。我在犹豫是否要按门铃的时候,看到房东太太穿著睡衣抱著她那只泰迪熊朝我走过来,右手上还挎著菜篮子。
"之非......"她叫住了我,"你是来找惠姐的吧,来,跟我上去。"她也不问什麽,把菜篮子递了过来示意我拿著。
"我知道你缺钱,正好我这个姐妹在酒吧里见过你,我就跟她提了。她对你各方面都很满意。"她走在我前面,嘴一直没有停,"我要不是被一有钱的糟老头相中,恐怕还买不下五原路那套房子,这年头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你也别介意做这行,都只是心安理得赚自己的钱罢了。"
房东太太边和我说她的过往边把我推到惠津子面前。"喏,他来了。别欺负他啊,好歹是我的房客。"
"瞧你说的,我怎麽会欺负他。"
我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不像前些日子在酒吧里那麽放松,甚至有点拘谨。她又点起一支烟,将烟圈吐在我脸上。
"来,跟我进来。"随後又转向房东太太,"丽妹子,你先去烧饭吧,我和之非谈点正事。随後我们一起吃饭。"
房东太太应了一声,抱著狗一起进了厨房。
34、
我随著惠津子来到一间暗红色色调的房间里,房间不大却布置得精致,靠墙放置了一张古老的书桌,上面摆著一盏绿色的台灯。惠津子走过去,拉下了开关。
"把衣服脱了吧。"她走到我跟前,说得轻描淡写。
"什麽......"c
"把衣服脱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温和,"让我看看你的身材。做著一行早晚得脱,最近正好有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我打算让你去试试。"
我开始解自己的纽扣,动作僵硬。退下仅有的一件衬衣,赤裸的上半身便呈现在这个正吞吐著烟圈的女人面前,竟有些起了鸡皮疙瘩。
"不错不错,裤子也脱了。"
"裤子也要脱吗?可是......"
"你打算穿著裤子去满足男人的欲望麽?快点脱了。"
我一点点退下身上最後一道防线,仍想试图用手去遮著自己的私处,却被惠津子拦住了。借著灯光,我的裸体被照得清清楚楚。
"线条很好,屁股也挺翘的。"惠津子似乎也满意,"现在,跪下,爬过来。"
"这!!!太过分了。"
"很多客人会提出比这个过分千万倍的要求。"
惠津子就著香烟,同我说了这一行的规矩和注意事项。随後接过签上我大名的所谓合同。便让我穿上衣服随她出去吃饭。
"怎麽样?"房东太太似乎在询问惠姐,而不是我。
"很不错,虽然生涩了一些,而且还有些倔强。不过身材很好,相貌当然也没话说,我看不久之後可以成为我们这的头牌。"
"哟,那小康可是要吃醋了。"房东太太捏了捏我的脸,"这孩子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特俊俏。要不是看他实在缺钱找不到活干,我可不舍得把他给你。"
我没有说话,坐在她们身边只顾自己吃饭,我没有料到房东太太会认识惠津子,并且好像是牵线人。经历了刚才赤身裸体的教育,一下子还不能接受太多东西的自己,只觉得甚是饥饿。他们所说的小康便是那个在酒吧里对著我奇怪地笑的男生。听房东太太说,他是这一带的红人,不少男人都捧他的场,甚至还有为他争风吃醋的。
"哦,对了,之非。一会和我去买些必备的东西。过几天我推荐你去一个客户那。刚跟你提过的。"惠津子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对我说,"你穿著漂亮点,那可是大客户。如果没衣服我带你去买。"
"还要衣服做什麽,反正早晚要脱。"
"你怎麽那麽傻啊......这可是门面......"房东太太忍不住插嘴。但或许又觉得我说的没错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惠津子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这个客户有点特殊的癖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你放心,我会提醒他不要太过分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毕竟你是第一次,收他八千,我们三七分帐好了。以後可就没那麽便宜你了。"
"哟,那麽多?"房东太太表情有点惊讶。
"那是,做鸭的可比做鸡金贵多了,更何况那男人还有点癖好,能不多收点麽。现在可不比从前我们,作死做活才得那麽点可怜钱。当然我还不比你,吃定那个老头子了。"
......
一整晚我都没有再说过话。
饭後,惠津子拉著我去成人用品店买了不少玩意。在大街上便开始讲解起它们的用法来,也不顾及路过的行人。随後又带我去恒隆买了几套体面的Dior Homme。看著我穿上那些钱推起来的昂贵衣服,她满意地笑了。
"从今以後,你就叫阿非了。"

35、
那天和惠姐告别后,我拎着购物袋走在南京西路上。我就这样与杨瑞擦肩而过,或者说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我想我亦错过了原本可以阻止这场沉沦的最后机会。
郑家麟问我是否后悔,我摇摇头,我从来不后悔,或者即便心底有些悸动我想那不是后悔仅仅是有些不甘罢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可以再去追究的余地。更何况在当时我的离开对杨瑞和靳薇都有益处,即便是杨瑞心中有了伤口,我都相信时间和靳薇的温柔可以治愈它。
自从我不告而别,杨瑞和靳薇便到处寻我。尽管杨瑞知道如果我有意躲着他们,在偌大的城市要找到我并不太可能,他还是留意任何一份新进展开宣传攻势的广告,找遍了需要设计师的媒介,甚至还去了数次Narcissus。有一次杨瑞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叫《往事封尘》的文章,直觉告诉他写这篇文章的正是我,便立刻依照报社的地址找了来。当他走出电梯的时候,我正巧从盥洗室出来,看到他背影的我立刻转道安全楼梯落荒而逃。
这是杨瑞的第一次与我失之交臂。
而今晚,当我站在十字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杨瑞。车开得缓慢,他在四处张望。看到他的瞬间我真的很想冲过去叫他一声杨瑞,让他带我离开,离开这个纷乱肮脏的世界。可是后座窗被缓缓摇下来的后,我看到了同样焦虑的靳薇。她在说这些什么,杨瑞仿佛在安慰她,神情温暖。
我咬了咬牙,拉低帽沿躲进人群中借机窜入街道旁的小巷。杨瑞没有看见我,蹲在爬满藤蔓的墙边,我竟觉有些气喘吁吁。
"怎么?偷了别人的钱?"声音从暗处飘来,甚是轻蔑。
"我没有。"
"哦,那是在躲人咯?"语气又变得有些嘲讽,却比原先温和多了。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地瞪了眼说话的人,才发现原来是前几日照过面的小康。他正靠在垃圾桶边。巷子里光线微弱,我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我说你小子脾气倒不小嘛,"他把手里的东西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了过来。"看你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躲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么?既然选择做这一行,他迟早会知道的。嘿嘿。"
他这两声笑得我毛骨悚然。想必杨瑞和靳薇没有那么快离开,我只得继续垂头丧气地蹲在那里。
"走吧,还杵在这里干嘛,等着他来找你么?"
"能去哪?"
"我家呗。穿过巷子拐弯就到了。"见我没说话,他切了一声,"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很多人想去我家我还不让呢,要不是看你那么可怜兮兮,我们又是同门......"
"谁跟你同门了。去就去。"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站了起来拍掉裤脚的灰尘,一脸天不怕地不怕谁我都不服气地样子看着眼前的小康。
他倒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36、
我尾随小康来到他住的地方。是六七十年代的石库门老房子,他住顶楼。
"房间有点乱,你别介意,最近忙疯了我没空收拾。"他尴尬地笑了笑,"随便坐,坐在衣服上也没事,反正都要洗的。"
"真的没关系吗?我看这些衣服都还很干净。"床上凳子上多散落着一些衣物,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一处可以落脚。
"没事,反正衣服我得经常换。现在那些客户除了要求每次做爱的姿势要变着花样来,最好连衣服每次都要穿不一样的。真他妈变态。"
"哦......"
"呵呵,没被我吓着吧。你是刚入行吗?第一次做这个?"
"恩。"
"怎么非得做这个,如果你是要躲什么人,离开上海不就可以了。"
是啊,离开上海,可我又能去哪呢。回西安么,回西安面对珥东么。想了想,我叹了口气说:"我没有这个勇气。"
见我皱起了眉头,小康识相地扯开了话题。"惠姐给你介绍客户了没?"
"她让我等电话,说是有个大客户,不过......"
"不过什么?"
"惠姐说那人有些特殊癖好,让我做好思想准备。"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喏,这些是惠姐给我买的,让我熟悉一下使用方法。"
"哈哈哈哈,"接过我手中的袋子,小康突然笑了起来,又嫌恶地唾了口,"妈的,怎么又是那个糟货。敢情他和惠姐挂钩了,专门尝鲜来了。"
"你认识?"
"这不是废话,小爷的第一次还不是给了他。嘿,他还专挑嫩的玩。你去问问惠姐手里握着的少爷哪个不是他经由他手开苞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也不算什么头一次,随便吧。"
"哦?原本就和男人做过?"小康倒是来了兴致。"原来你喜欢男人啊。"
"是的,你呢?"
"我不是,我原本有女朋友的。不过后来父母蹲了大牢,我没钱了,她也就跟别人跑了。不过也没什么,最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对于我来说,男人女人还不都一样。"
小康说这些的时候倒没流露出多少伤感,语气平静地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珥东曾经说过,很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或许真的如此。躺在小康收拾好的床铺上,我辗转难眠。一会儿想着那张焦虑的脸,一会儿又担心小康口中那个喜欢尝鲜的男人会把我怎么样。
"诶,你睡不着么?"小康拉下蒙着头的被子看着我。
"恩。"s
"在担心那糟货?"
又被他说中了心事,我侧过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下。
"别担心,他也就玩玩花样,你装什么都不懂,就说是第一次做。他不会怎么样的。"小康顿了顿,"要不然你抄个我的电话去,如果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就成。"
"这怎么装啊?"
"你那么老实,怎么做鸭啊!"小康索性支起身点了支烟,又给了我一支。
看着小康手里递过来的红双喜,我若有所思。红双喜的味道多久不闻我都还可以记得。
"你在想他了?他也抽这个牌么?"
"我没有!"
"拜托你说谎的时候不要那么大声。"小康耸耸肩膀,"也太容易被识破了。......诶,要不要和我试试,我教你几招。"
小康二话不说把手探了过来,隔着被子开始挑逗我的身体。脸也跟着凑了过来。
"开什么玩笑。"我赶紧抓住小康的手把他推开,"把手拿开!"
"唉,瞧你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我总比那糟货好吧。" 小康又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真不知道惠姐最近在想什么,你这样怎么做鸭啊。"
"小康,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个......见外得紧......"

37、
"啧啧,惠津子手里的少爷果真个个都是秀色可餐。"这个自称四哥的陌生男人穿着浴袍端坐在沙发上,"东西都带来了?"
按照惠姐告之的地址,我拒绝了小康陪同的建议,独自来到西区一栋高级公寓的门前。我没有犹豫,便按下了门铃。四哥替我开了门,尽管这个男人举止颇为绅士,不过一看见我便出语却甚是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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