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管家————申肖

"不好看吗？"方景和愣了一下，笑容凝住了。
管家迟疑了一下，厚道地回答："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似乎和你的年龄不太符合。"
拜托，已经是三字头的人了，不要学十几岁的小孩子好不好！
方景和垂下肩膀，沮丧道："你还是喜欢年轻人啊。"
"哈？"
"算了，不说这个了。"方景和迅速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把身边的袋子递给他，"喏，这些都是你落下的东西。"
管家接过来一看，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有衬衫、长裤、袜子......还有几日不见、显得格外崭新、好像完全没有用过的手机。哇哇，为什麽连内裤都有？难道他那天连内裤都没穿就回谢家了？可是醒过来的时候，明明是穿著的啊！嗯，仔细想想，那条内裤的花纹和款式确实不像是自己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思考无果，管家决心向当时清醒的人询问状况。
"那个......我那天是怎麽回谢家的？"
"谢家小鬼把你领走的。"
"少爷？"
"是啊！"
管家倒抽口气。莫非是少爷帮他穿上的......少爷的内裤？！
"小源，你的脸怎麽突然这麽红？"
"没、没什麽。"管家结结巴巴地，"我离开的时候，什麽也没......没穿吗？"
这下轮到方景和脸红了。
"啊......呃......我怎麽会知道！谢家小鬼用床单把你裹得严严实实的。"
"哦......"
两张红通通的脸，不约而同地扭向旁边，害怕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方景和平静下来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忙到没时间跟我吃饭呢，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你竟然答应了。你特意抽空来见我，我真的好荣幸。"
"哪里有你说的那麽夸张。"管家也笑了，"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清闲得很呢。"
方景和愣了一下："可是我听爸说，举办宴会时最累的是管家啊。你竟然会清闲？"
"宴会？什麽宴会？"
"不就是谢家长外孙的满月酒吗？"方景和奇怪地看著他，"难道你不知道吗？"

难道他不知道吗？
没错，他就是不知道！
这麽重要的事，他身为谢家的管家竟然不知道！
最後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
管家气得快昏倒，良好的修养和温和的脾气通通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掏出手机，也不管自家伟大的少爷是不是在上课，勇敢大胆地拨了过去。谁也阻止不了斗牛的暴走！
很快，就被接起了。
"源叔，有什麽事？"少年的嗓音，是一贯的平和冷静。
"少爷，"他压住怒火，尽量平静道，"满月酒什麽时候办？"
那方沈默了片刻，道："源叔，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然後啪地挂断。
几乎紧接著，悦耳的铃声响起......
管家迅猛地取出电池，暴力关机。
方景和惊愕地看著他这一系列举动。
"小源......"
"X的什麽烂管家，老子不做了！"管家一拍桌子，两眼冒火。

 

19

在这万分激愤悲切的时刻，只听一声──

"噗哧！"

坐在管家身後的男人扭过头来，笑嘻嘻地说："源叔，你终於在谢少爷的暴政下大彻大悟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管家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你......纪医生！你怎麽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偷听）啊。"纪帆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瞟向方景和，"只不过看你们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我不好意思打扰呢。"

那你就永远别打扰啊！方景和的脸有点黑。

原本，小源已经怒火冲天，他只要再略浇几滴油，就会引来燎原之势。谁知半路杀出个纪帆，三言两语就把绝佳的气氛全部破坏精光了。

"我们哪有你说的那样好。"诚实的管家下意识地反驳。

闻言，方景和的脸更黑了。

纪帆突然表情庄重，强行握住管家双手，猛烈地上下晃动，严肃道："源叔，我非常支持你离开谢家的决定！你不在的日子，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谢少爷的！你就放心好了！"

说完，他嘿嘿笑了两声，那声音怎麽听怎麽淫荡......联想到医生对少爷美色长久以来的觊觎，管家不禁哆嗦了下，胳膊裸露的部位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方景和不知其中事由，傻乎乎地点头附和道："是啊，小源！纪医生都这麽说了，你就放心走好了。"

放心？他放心......才怪！不可能对一头色狼放心好不好！

要是因为他的缘故，让这头色狼有机会对少爷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他怎麽对得起死去的谢老太爷？

管家的心挣扎不已。

"源叔，辞职吧！我可以提供你夏威夷的机票哦！"

"小源，离开吧！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著你！"

一边是色狼医生笑得欠扁的脸，一边是性情大变的兄长殷勤关切的脸。无法抉择的管家禁不住双手捂住脸，叫道："我不知道啦！"

 

"你又知道什麽？！"

 

饱含怒火的低沈男声就在他身前响起。

管家惊吓的表情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来人面前。

少爷怎麽会在这里？他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和方景和见面的地点啊!

不小心瞥见医生看好戏的神色，他立刻明白了。

"方．景．源！"少年咬牙切齿地叫出他的名字，"说！为什麽挂我电话！"

盛怒之中的少年，依然美得目眩。

"呃，因为......"太过震惊，管家的脑子无法运行了。

"听完我的解释你会死啊！"少年凶得不行，斯文冷漠的表象通通不见，又黑又亮的眼睛又凶又狠地瞪著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来才甘心。

管家的意识渐渐回笼了。他勇敢地迎著少年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

"不会死，但，我不想听，没必要。"

别看管家表情无畏口气很拽，其实他的小心肝怕得颤悠悠，在不易察觉的桌下两条腿正抖啊抖。不过，输人不输阵，他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少年怎麽会在这里？他明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和方景和见面的地点啊!

不小心瞥见医生看好戏的神色，他立刻明白了。

通风报信的叛徒！等著吧，他迟早会报仇的！但在报仇之前，他要保证自己能在少年的熊熊怒焰下存活下来──

"没．必．要？"

管家吞了吞口水，察觉危险的靠近令他背脊发寒。

"呃，少爷，有话好好说。"他陪笑，突然觉得不对劲。明明有理的是他，为什麽他要示弱？思及此，他理直气壮地挺胸抬头。

还没等他摆好姿势，少年的脸就突然逼近，惊得他向後紧紧贴在椅背上。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发现，然而，你却迟钝得让我的耐心全部消磨光。"轻缓宛如耳语，暖湿气息亲密地喷在他脸上。"说明白了你会逃，含蓄点你又不懂，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20
管家迷惑了。
被少年专注地盯著看，美丽的黑色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让他心折又心慌。
"少爷，你在说什麽啊。"他喃喃道，有点想笑，"什麽逃不逃的，我只不过是想离开而已。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其实，你想让我走，只要说一声就行，根本不用做得那麽隐蔽......"
"我要吻你。这里还是别的地方，你挑一个。"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是"要"而不是"想"，根本没打算允许他的拒绝。看似二选一的问题，其实早已为他准备了答案，
少年的表情很认真。
老天，他竟然是认真的！这里是公共场所啊！管家笑不出来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选这里了。"
少年微微侧脸，薄唇几乎与他相贴。
他惊得猛地跳起来，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引来了全部人的眼光。
"少、少爷，"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

地点从咖啡厅转移到谢家酒店的包厢。
少年一路拉著他的胳膊，力道很大，像是怕他逃跑一样。他稍微挣扎一下，就换来一记狠瞪。
亲自来迎接的经理忍不住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
管家欲哭无泪。
闲杂人等退场後，少年锁上门。
随著门锁一声轻响，管家的心也跟著咯！一下。
少年转过身，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然後，抬腿向他走来。那渐渐走近的帅气身影，在管家眼中却宛如恶魔的化身──
"等等！"他禁不住大叫。
"做什麽？"少年不满地皱起眉头。
"少爷，你、你先别动！就站在那里！我们有话好好说！"
"说？"
"对啊！先说......先说满月酒的事情！"在杂乱无章的脑海中，他终於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少爷，你没什麽向我解释的吗？"
"取消了。"少年淡淡道，"二姐的性子反复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
"诶？"
这麽说，他斤斤计较的这件事只是子虚乌有？
"还有什麽问题吗？一次说完好了，免得你没机会问。"
为什麽会没机会问？
算了，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
"少爷，为什麽......这麽生气？"
鼓起勇气，他直视少年的眼睛。
"被我挂电话之後，马上就赶了过来，这是为什麽？"
"你说呢？"
显然听到他的问题後，少年的心情更加不爽了，恶质地把问题又踢还给他。
他愣了愣，道："因为我是你的管家......"
"你真的这麽想吗？"少年不耐烦地皱起眉，"那换我问你，为什麽你会这麽生气？只是因为没告诉你宴会的事情，就决定离开谢家？"
不，不是！
他生气的原因，是──
不被信任。
"少爷，还记得我什麽时候回来的吗？"
他苦笑了下，自己答道："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我努力了两年，却没有丝毫进展。记得我离开的时候，少爷你什麽话都对我说的。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再信任我了。"
少年没有否认他的话："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会有隐私，何况你只是管家。"
只是管家啊......可是，他们曾经......
啊！他突然明白了。
"少爷，你是怪我吗？五年前，没有和你商量就擅自决定出国。"
少年眼中的火光跳动了下，轻声道：
"我不该怪你吗？你突然就消失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是从别人那里才得知你去了管家学院。我还能怎麽想？仓促之间作出这个决定的你，就像慌不择路地逃离我一样。"
"少爷！"他惊讶地叫道，"我并没有那麽想。只是刚好有这个机会，而我......"
他欲言又止。
少年不爽地反问："你什麽？"
"......我想......我以为......"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成为管家之後，就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终於说出来了！压在心头好几年的巨石终於落地，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心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少爷会怎麽想？会嘲笑他吗？他害怕得不敢听答案，眼神四处游动，就是不敢看少年的脸。

21
少年首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随著沈默的渐渐蔓延，管家的心也一点一点沈下去。
果然，还是不应该说出来吧。这份禁忌的情感，还是应该藏著掖著放在心里比较好。明知道一旦说出来，就连主仆也不能做，为什麽还是忍不住一时心急呢？
他从未如此感到过後悔，并且伤心而沮丧。
"少爷，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干巴巴地辩解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呢──不小心存了爱慕之心，起了非分之想，有了逾矩之念。
他的心突然揪做一团，些微的痛，逐渐扩散到了全身。
最终，他放弃了解释，不想再拼命搜刮词藻粉饰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我会尽快找人交接职务，离开谢家的。"
他低著头，急匆匆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手触到了冰冷的金属把手，好冷好冷，冷得他全身都开始打颤。手哆嗦地几乎握不住把手，视线不知为什麽也开始模糊。他吸了吸鼻子，用力一拉，咦，怎麽拉不开？
就在错愕的霎那间，炙热的体温从背後覆了上来，暖暖的吐息暧昧地喷在他的耳边。
"源叔，遥控器在我这里哦。"
一只手摆到他面前，掌心里静静地卧著小巧的银色物体。
他直觉地伸手去拿，却反被对方抓住手，牢牢地握在掌中。他挣也挣不脱，不禁又惊又怕地转过头。
少年定定地注视著他，嘴角勾勒出些许笑意。
"少爷，你......"他悲哀地闭了闭眼睛，"放过我吧。"
"......源叔。"少年的笑容停滞了。
他垂下眼眸，不想去看少年嘲笑的表情。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鄙夷我，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拜托你，放我走吧。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打扰你......"
"源叔！"少年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微一颤，紧紧闭上嘴。
仿佛听见一声叹息，然後，少年放开了他的手。紧接著，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等他意识到是少年的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时，嘴巴已经被堵住了。
温和地，细致地，耐心地。
少年以从未有过的温柔，一步步诱导著他。一开始的抵抗，也在少年的柔情攻势下消失殆尽。这两年来，他们分享过无数个吻，可是从来没有感觉这麽好过。他摸不清少年的用意，这个吻是不是说明，并不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22

少年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脸颊，如同对待一件珍宝一样。
"源叔，不只是你会不安，会退缩，会难过，我也是啊！"
他浑身一震，猛然被触动了心弦。
"当年你突然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找了好多地方，也没找到你，然後得知你出国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多麽沈重的打击，你一定无法想象！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麽，让你不高兴了。我拼命地学习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不再调皮捣蛋。只要能取得你的原谅，就连最讨厌的钢琴我也愿意学。可是，这麽过了一年，又一年，你还是没有回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这麽难过。"
管家愧疚不已。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给年幼的少爷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在国外求学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除非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少爷面前，否则绝不和少爷有半分接触。他强忍著巨大的思念，鞭策自己更加努力，早日完成学业。他原本是想给两个人一个更好的未来，没想到反而造成了负面的结果！
少年摇摇头："不要道歉。要说做错了的话，我也是一样。故意对你冷淡、挑你的毛病、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以为这样就能惩罚到你，但是看你不开心，我却比你更难受，也不知道到底是惩罚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