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蝶之1 开篇————一世芳华

"你打得过一剑飘雨？"书生看着他。
"难道我打不过他？"袁小蝶嘴一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白字书生呼出一口气。 要是一剑飘雨不能走出迷惑，不能再进一层，失败是迟早的事。
袁小蝶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你不用担心。一剑飘雨很快就能走出迷惑的。"求死和尚忽然说。
"你这么肯定？"袁小蝶看着他。
"从来只见他杀人，你什么时候看见过人杀他呀？"求死和尚眼睛一白，"再说了，就算他走不出来。有个人也一定会帮他走出来的。"
"谁？"
求死和尚转了话："我看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看到一场千古难逢的决战的。"
袁小蝶明白他的意思："你这么肯定他们会打起来啊？"其实这话他本不必问。原因他当然知道。
上天即然生了月满天，就不该再生闻飘雨。这两个人既然同时生在世上，就总有一天会相遇。那时必然有一个会死在另一个人剑下。
这是他们的命运。这场决战从他们一出生就已决定好。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求死和尚忽然站起来，往外走。口里念着："红尘是非多，不如做和尚。和尚麻烦少，蝴蝶麻烦多。哈哈哈。活该！活该！活该！"说到第三个活该，他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袁小蝶只有苦笑："这死和尚咒我。书生，你觉得这个和尚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说。"书生笑道，"不过我劝你，千万不要得罪他。"
"为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求死和尚如果要杀人，会比那位闻家七少爷更可怕。"白字书生话一转，接着说："古人不是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评价人不能以外貌、衣服作为衡量标准......"
袁小蝶不理他。转身就走。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一片古龙的丛林。丛林的尽头是悬崖。悬崖的外面是南海。
惊滔拍岸。海阔天空。
悬崖上走来四个人。四个人都很年轻。但是他们的武功绝不年轻。
"你就带我们到这里来？"袁小蝶问晴空一鹤。
"没错。"
"你说的那位主顾呢？"
"在海里。"
人怎么可能在海里？至少那个时代不可能。晴空一鹤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不是在耍我们？"漫点花看着他。
晴空一鹤冷笑："等着看吧。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谁会来接我们？"漫点花问。
"鬼。"
这个鬼字刚说完，海上忽然升起了浓雾。很快就弥漫到悬崖上。
"鬼来了。"晴空一鹤的眼睛看在海上。
浓雾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很淡很淡，就像深夜的游魂。从海面上飘过来。
人怎么可能在海上飘？难道他真的是鬼魂？海中的幽灵？
人影近了。袁小蝶他们终于看清楚。那个人的脚下踩着一叶芦苇。而那个人的脸上戴着鬼面具。
袁小蝶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轻功算得上天下第二。今天看见这个人，我还是太骄傲了点。"
晴空一鹤道："不止。这个人的武功比他的轻功更利害。"
袁小蝶也不禁动容："天下有这样本事的人绝不超过十个。这个人究竟是谁？"
白字书生道："古人云：‘山外青山楼外楼。人外高人天外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还没说出来，哑穴就又给漫点花点了。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晴空一鹤道："天下卧虎藏龙。除了你知道那十个，高手还多着呢。"
那个不知名的人已经近了。"我是渡魂使者。袁小蝶是哪一个？"
"是我。"
渡魂使者看了他一会，冷笑道："宫主久候多时。各位请跟我来。"
袁小蝶转头看晴空一鹤，"我已经猜到你那位主顾是谁了。"
"那可是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
"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哎哎。你们两个说了半天，那个主顾到底是谁啊？"白字书生问。他的穴道又解开了。
袁小蝶道："就是幽冥宫主鬼王阴不散。"
"请。"渡魂使者又说了一次。
"你们加油吧。我要回去了。"晴空一鹤已经在往回走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漫点花问。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去？又不干我什么事。"晴空一鹤头都没回一下。

"袁小蝶不是你的朋友？"漫点花有些生气。
"算了。"袁小蝶笑了一笑，"如果他不是因为把我当成朋友，他是绝对不会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带我们来这里的。"

幽冥岛就在茫茫南海之中。要去那里并不容易。
渡魂使者根本是在故意难他们。但是这三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难住的。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飞落到芦苇上。
一片芦苇上竟然一下子站了四个人。但是芦苇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就飘走了。
雾开始散开。海中出现一座孤岛。烟雾缭绕其上，给人一种很阴森冰冷的感觉。
天上卷起了乌云。海上的暴风雨可是说来就来的。因为大海本身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寸在。
"前面就是幽冥岛。"渡魂使者说。
芦苇却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走了？"漫点花问。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差不多该让你们归西了。"渡魂使者的手突然就从海水里抽起一把剑。一剑刺向袁小蝶。
他的动作很快。抽剑，出剑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世上能避得开这一剑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且，这么狭小的空间，袁小蝶也根本没有办法躲。
一躲，人就掉进海里。
袁小蝶躲了，而且还躲得很快。但他并没有掉进海里。
剑刺来的时候，袁小蝶的人已经飞出去了。落在海面上一点，又飞起。直上了幽冥岛。
没有人能够否认袁小蝶蝴蝶穿花，蜻蜓点水的轻功是一流的。
白字书生和漫点花的动作也不比他慢。
"你到底是什么人？"袁小蝶看着渡魂使者也飞上岛，问他。
"你猜不到？"渡魂使者冷冷地。
"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个叫燕惊天的剑客。他的惊天十三剑名震天下，纵横江湖二十年未曾一败。但是他三年前突然从江湖上消失了。"
"你认得燕惊天？"
"我就算不认得他的人，也认得出他的剑法。"袁小蝶看着他，"你是不是燕惊天？"
渡魂使者道："这里只有渡魂使者，没有燕惊天。"
"你想怎么样？"
"我想试试你的蝴蝶穿花，蜻蜓点水。"
"你想试的恐怕不是我的武功吧。"袁小蝶看了他一会，冷冷地说。
"那我想试的是什么？"
袁小蝶道："南京城，九连岛。一剑既出，血雨醒风。"
渡魂使者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剑气袭来。他立即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

这个人的手中有剑。剑却是黑色的。和他的衣服完全相反的颜色。
"一剑飘雨？"渡魂使者变色道。
白衣人点了点头，问："燕惊天？"
"燕惊天三年前就被仇家杀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幽冥宫渡魂使者。"
再利害的剑客是不是也总会有失败的一天？这是不是所有剑客的命运？杀人，或者被杀？
"只要你曾经是燕惊天就足够。"。
燕惊天看着他，说："我有朋友对我说，我不是一剑飘雨的对手。为此，我记恨了你很久。"
一剑飘雨看着他手中的剑，"你用的什么剑？"
"此剑名叫伤心断肠。越是杀人，就越是锋利。"后面还有一句话，燕惊天没有说。
"你很伤心吗？"
"我的心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那我就让它再死一次。"
"我们走吧。"白字书生转身就向岛里走。他显然不想再看一剑飘雨杀人。
袁小蝶和漫点花只好跟上他。

"三位贵客。"树林里忽然走出来两个女人，"宫主在等你们。请跟我们走。"
岛的正中，一座很大很气派的房子。
房子是很好看的。只可惜，从外面到里面，全都站满了戴着鬼面具的手下。
一次看见这么多鬼的脸。袁小蝶他们三个心里还真是不大舒服了。
大厅正上方坐了一个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这个人衣服穿得很好看，很有面子。脸色却非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浑身一股刹气。
袁小蝶已经在怀凝他是不是刚复活的僵尸。
这个人当然只能是鬼王阴不散。
青松，绿竹，红梅，白兰四大长老就站在他的两边。这四个人都是极其傲慢，极有身分的老前辈。但是对他的态度却非常谨慎小心。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袁小蝶三人走进来，那位主子大人没有开腔。
袁小蝶他们也不开腔。直接坐到酒席上。
"你就是袁小蝶？"阴不散终于先开口。他的声音冷，而且威严。
"你应该认得出我。"
"我想不到你真的敢到这里来。是不是年轻人都像你这么大胆？"
袁小蝶笑道："年轻人要是不大胆，年轻还有什么意思？"
鬼王冷笑："但你杀了我的儿子。你知道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你知道我没有杀阴世杰。"
"我为什么知道？"
"如果阴世杰真是我杀的，你早已经动手杀我了。"
鬼王冷笑："唐家父女玩的把戏骗不了我。我要把唐门的人赶尽杀光，一个不留。为我儿报仇。"说到报仇时，他的眼中已射出利光，杀气已迫人。连四大长老的脸上也露出畏惧的神情。
白字书生却叹了口气，说："你的儿子要是不去调戏唐们毒娘子，又怎么会死？你怎么能都怪到人家头上？"
"住口！"一声利吼，青松长老已经射向白字书生，一掌劈向他的太阳穴。
他的身法极快，内力也很深，出手也够狠。这一掌世上没有几个人接得住。白字书生绝对挨不起。
袁小蝶没有动。他在看着阴不散。阴不散不动，他就不动。
漫点花也没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谁一眼。
青松那一掌本是必杀，但是却劈空了。白字书生的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青松竟然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过去的！
屋里的空气一时间变得相当紧张。

"好身手！凌风踏雨的身法果然独绝天下。"阴不散突然笑了起来。
"阴宫主过奖了。"白字书生也笑道。
阴不散又转向袁小蝶，"你是不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袁小蝶点头。
"你可以一个一个地问。"
"你为什么要抢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因为暴雨梨花针盒中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真的要知道？"阴不散冷笑，看着他，"一旦你们知道，你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袁小蝶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想退，我也退不掉的。"他转向满点花，"你呢？"
漫点花冷笑："蝶恋花。蝴蝶既然要做，花还能不跟？"他又转向白字书生，"书生呢？"
白字书生道："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应该--"
漫点花打断他：‘哪个说我们要死啦？你就说不出一句好话？"
白字书生乖乖闭了嘴。
晴空一鹤怕白字书生。白字书生又怕漫点花。漫点花至多只肯听袁小蝶的话。袁小蝶偏偏又怕一剑飘雨。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你说吧。"袁小蝶面对阴不散。
阴不散道："你可知道四川唐门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幕僚？"、
"听说过。但是不晓得真的假的。"
阴不散道："真的。太子想造反。已经派唐门暗中联络了很多高官大将。还歃血为誓，在一卷丝绸上签了名，而且盖了血指印。"
袁小蝶道："太子为什么想造反？他已经是一国储君，他犯得着吗？"
"因为当今皇上已经有了废太子的意思。皇上宠爱九王爷，已有另立之心。"
"你是九王爷的人？"
"幽冥宫甘愿服从九王爷。"阴不散道。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卷丝绸就藏在暴雨梨花针盒子里吧？"
"没错。"
"那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可不得了。一个不小心就是上万条人命。"袁小蝶道。他也不得不同意，这种事让江湖中人去干，比派朝廷中人去干，风险要小得多，安全得多，成功率也高得多。
"就算唐纵剑再狡猾，他也逃不过九王爷的耳目。"阴不散的眼中出现一种光芒。那是一种敬慕的光芒，就像是谈自己尊敬的偶像时的那种眼光。
这个九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人人闻风丧胆的鬼王阴不散，真心地尊敬，臣服？
"那卷丝绸你已经交给九王爷了？"
"没有。"
袁小蝶不解。
阴不散道："太子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势力已经把幽冥岛监视得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丝卷没法送到九王爷的手上。"
"你也会有困难的时候？"袁小蝶看着他。
阴不散笑道："我本来很困难，但现在已经不困难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找到一个可以把东西送出去的人。"
袁小蝶道："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正是你。"阴不散冷笑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太子的人一定不会留你活口。九王爷也一定要杀你的。"
"所以我只有投靠你们中的一方？"
"你如果不笨，就该知道投靠九王爷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跟太子作对总比跟皇帝做对要好得多了吧。
但是袁小蝶却在笑。漫点花和白字书生也在笑。
"你们觉得我的话很好笑？"阴不散当然不高兴。
袁小蝶道："有一点我们希望你能明白。"
"你说。"
"我们这三个都是江湖人。不想问朝廷事，也不会问朝廷事。而且，我们从来不习惯听人命令做事。"
"那你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阴不散道。
"死路？"
"死路！"
他的话一落，白兰就出了手。
一条人影从袁小蝶眼前擦过，直击向漫点花。
袁小蝶没有动。他在看着阴不散。阴不散不动，他也不动。
白兰大概是觉得漫点花外表文弱，先杀一个，杀鸡儆猴。
可是，他挑错了对象。他要是挑袁小蝶，或者白字书生倒也罢了。
世上有一种人招惹不得。漫点花就是这种人。你要是真惹到了他，他可以把你整得要死不活，死去活来，不死不活。

白兰的掌还未到，漫点花也已出手。一双手专点白兰身上的穴道。
桌子马上就翻了。两个人也打到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