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玦————巫羽

作者:巫羽  录入:01-21

陆昃一脸淡然的说道。
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的文物局人员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看著陆昃。
"这也算是富丽的一种宣传手段。"
陆昃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确实是对富丽地产的一种宣传手段,但更主要的很显然在於陆昃的私心。

 

第十五章
杜陵的发掘,随著时间深入,於墓葬的四个方位都出土了镇墓兽,且在棺柩外发现几张铭旌,同属於楚地巫祝文化范畴,这是很让人吃惊的发现。
"镇墓兽在西汉时,并没有广泛流传,一直是楚地巫祝文化的特色,同样的,铭旌也是这样的东西。"
柳叶在主墓室里细心的清理出铭旌,一脸茫然的对在她身边的子楚说道。
子楚也同在整理铭旌,并且也是他先确认了这些帛画确实是铭旌。
铭旌,在著名的长沙马王堆墓葬里有出土,它是种帛画,画著是死者死後的遐想情景,类似於招魂幡,或说它本身就是古老的招魂幡。
"或许在於宣帝迷信巫祝文化,想让自己成仙的想法吧,他的曾祖父武帝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
子楚轻轻说道,带著几分随意。
"我觉得跟成仙没多大联系,镇墓兽是用於保护墓主灵魂的,古代人认为摄魂鬼怪会吞噬灵魂,这样灵魂便会消亡,所以使用镇墓兽。"
柳叶笑了笑,边清理著铭旌边喃喃说道。
"转世。。。"子楚轻轻说道,像在自言自语。
张藻是他的前世,而陆昃的前世是病已,他们确实都转世了。
当年,两人墓葬都葬有镇墓兽,显然不是墓葬管理人员自行准备的,而可能就是来自刘病已的要求,因为当时非楚地的陵墓与墓葬都没有使用镇墓兽的习惯。
无法得知,当年,刘病已到底为什麽这麽做,因为那时的人不该有轮回转世的概念,佛教尚未传入中国啊。
"子楚,你看一下,图案有些奇怪。"
柳叶唤子楚过去,她刚清理了半张铭旌,呈露出了一些图案。
像帛画这种存放了千年的易碎品,需要有足够细心与耐心的人去清理,这也就是为什麽安排了柳叶与子楚负责。
"这一个戴著冕,一身衮服,这是皇帝,另一个,却也戴著冠,是个男性。这两人都不是兽身,也没奇怪的装饰,并非仙灵。"
柳叶吃惊地说道。
铭旌的绘画内容都是不一致的,但是皇帝陵墓里的铭旌却是两个连自凡间的男子,存在於云气缠绕,满是灵兽灵山灵仙的仙界里。
子楚的肩很明显颤了下,他细细打量著帛画,确实如柳叶所言,画正中为两个男子,一个穿著衮服,一个穿著袍,那是官员的正式服饰。
"是很奇怪。"子楚涩然一笑,他站起了身。
"柳叶,我休息一下。"子楚脸上带有几分疲倦,他朝主墓室的大门走去。
"子楚,你不是不舒服吧?"柳叶关心的问道,子楚本来是应该在家里养病的。
"没事,就是有些累。"子楚回头轻轻一笑,迈出了主墓室的大门。
穿衮服戴冕的是病已,而那位戴著冠,穿著官员服饰的却是藻。
没有皇後。。。
那位被後人流传,与宣帝恩爱无比的许皇後。
****************
陆昃将车开进工地,下车前往墓葬发掘区。
他去的是工地E去,特意去看那座所谓的皇後陵。E区工地长满杂草,并无地表可见的封土。想必是千年的风化结果或是後世的取土所致。
陆昃站在杂草丛里抽著烟,他终究是记不起这个似乎大家都知道的许皇後,这个他必须去爱的女性。
仿佛恼火无比的将烟蒂丢地上踩灭,陆昃离开了草丛,朝杜陵发掘区域走去。
杜陵,自己的墓葬,每次看著自己的墓葬,就觉得几千年的时候在身後一闪而过,一闪而过的还有藻。
他前世大概爱苦了藻,却也伤害透了藻,一个自私却也理智的皇帝,确实是不可能不立任何皇後,不留任何子嗣,只为爱一个男人。
只是前世今生,有必要如此纠结吗?

陆昃朝发掘现场走去,远远看到了站在杜陵入口外的子楚。子楚望著远方,陷入了沈思之中。
他有些消瘦,这些日子他本该在家调养的,不该到发掘现场来。
陆昃从子楚身侧走过,他不想打扰到子楚。
陆昃进墓室时,并没有留意到子楚回头看著他的身影,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
文物工作队的大多是认识陆昃的,允许陆昃进入主墓室,陆昃也尽量不打扰文物工作队的工作。
子楚是随後进入墓葬内部,他看著陆昃在墓室里小心翼翼地走动,偶而停下来看文物工作队清理文物。
陆昃只是觉得清理工作也太缓慢了,他对考古本身并无兴趣,不过自己前世的墓葬,总是感觉比较不同。
"听说陆老板要出资帮忙修建原址博物馆,是不是真的?"
工作队里有人问道,显得很好奇。
修建博物馆都是政府出资,鲜少有企业赞助。
"那要看你们到时如何规划区域了。"
陆昃淡然回道,将藻的墓与杜陵修建在一起,他会出资的。而且也有把握说服总公司同意他的建议。
陆昃平淡地走出墓室,出墓道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一直站在墓道外的子楚。
四目相对,陆昃收回目光,打算当没看到子楚,就从他身边走过。
"陆昃。"陆昃从子楚身边走过,要出墓道的时候,子楚喊住了他。
陆昃回过头,看著子楚,掏著烟点了起来。
"我们谈谈好吗?"子楚低声说道。
"可以。"陆昃示意到一边去谈。
於是两人一前一後朝长满杂草的E区走去。
"你没必要浪费钱,原址博物馆政府会出资修建的。"
子楚平缓说道,陆昃这样的决定想必是会遭到总公司的反对。
昨天听严队长与柳叶说起时,子楚非常的吃惊。
"你倒是管到我出不出钱的份上了?"
陆昃显然没意料到子楚会说这个,於是冷冷回道。
子楚愕然地望著陆昃,他大概没想到陆昃会是用这种口吻说话。
"你不会认为我是想向你示好才做这种决定?"
陆昃继续说道,口吻里带有讥讽。
子楚望著陆昃,眼里满是痛苦。
"我出不出资修建博物馆与你没有一丝关系,若有关系也是张藻。"
陆昃冷淡说道,转身就要走了。
"陆昃。"子楚喊住陆昃,他不会让他留下这麽几句残忍的话语就离开的。如果真是如此,两人就只是决裂了。
陆昃停住了脚步,回过了身子,他看著子楚,脸上的戾气消逝了。
子楚脸色苍白的站著,双肩微微的颤抖。如果陆昃想伤害他,那他达到目的了。
陆昃走向子楚,将子楚揽入怀中,两人沈默不语的拥抱著。
"对不起。。。"子楚呢喃,他紧紧抱著陆昃。
他没想过他会如此伤害过陆昃,也没想过陆昃会如此伤害他。
爱之深,恨之切,当年病已与藻,是否也曾如此?
之所以还要轮回转世是因为前世有遗憾,有愧疚与悔恨,无论当年的刘病已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在他与藻的墓葬里都安置了镇墓兽,保护了两人的灵魂,或许,在入殓的时候,还举行过类似的巫祝仪示,是因为这样吗?所以他们得以转世并且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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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那位许皇後的墓葬吗?"
陆昃问子楚,子楚望著长满杂草的工地,听著傍晚的风吹拂过草丛的声音,一阵沈默。
"我反复想过,可能有点荒谬,可我记不得这麽个女人的一丁一点。"
陆昃掏出烟点上,他不知道他前世是否爱过别人,但他知道子楚在乎。
"她。。。许平君死的时候,宣帝当时是怀疑张藻下的毒。"
子楚轻轻地说著,回过头来看著陆昃。他尽量用一种追溯历史人物的口吻去讲述,将自己独立出来。
前世的那些事,子楚是全部都想起来了,只是陆昃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麽一直没能想起来。
"许平君当时是被毒死的,那是宣帝登上皇位的一年後,留下了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子楚解说道,他显然不知道陆昃有恶补过这段历史。
"许平君是中了权臣霍氏下的毒,并不是藻下的。"
陆昃很吃惊的看著子楚,他看过《汉书》,知道来龙去脉,他也不认为前世的他竟会如此的混蛋。
"张藻确实没做过,不过他当时是侍郎,跟随在宣帝的身边,确实有这个机会,所以宣帝的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
子楚轻轻地说,他努力过去理解这个男人的残忍与无情。
"後来呢?"陆昃问子楚,子楚没有回答。
"他做了什麽?"陆昃再次问道,心下有些紧张。很显然,他的潜意识里在保护著自我,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记忆一直回不来是有原因的。
"没什麽。"子楚涩然笑道,他不想说。
其实他会上眼都还能记起那个夜晚,死在床上的女人,啼哭的孩子,被暴怒的皇帝打伤的藻,嘴角的血缓缓的流著。那是皇帝第一次打了他的童年玩伴,一个从小受一点伤都能得到对方体贴的人。
"藻不是侍中吗?"陆昃像似想起了什麽,不解的问道。
"後来才是。"子楚轻轻笑道,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这个侍中称谓,对藻而言,几乎是种讽刺。伤害後,再给升个小官,将对方困於宫殿里,囚在身边,想必全然没有想过对方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痛会哭的人。
"陆昃,这些事情,就让它遗忘吧。"
子楚望著陆昃,轻轻说道。
如果他想接纳眼前这个人,如果他放不开手,那麽他会努力遗忘的。
曾经有的那位许皇後,湮没於历史的尘埃里,并不在世。
"如果他人再提起这个女人,你也要相信我好吗?"
陆昃揽住子楚,那女人如何他并不在乎,即使她的墓葬出土了,那也说明不了什麽。他爱的是子楚,当然也爱著藻。
子楚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我们离开吧。"子楚望了眼天际的晚霞,平静地说道。
脚下埋葬著的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位许皇後?子楚也说不准。
就算是,那又如何,他该去嫉妒或迁怒一个死去了千年的无辜女人吗?
"走这边,我送你回去。"陆昃拉了子楚的手,就要朝工地的方向走去。
"我也该跟长昊他们说一声才离开吧。"子楚笑道,也不知道陆昃猴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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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是否心里有藻,子楚其实并不确定。随著墓葬陪葬品的出土,却又似乎证明了,那不只是份悔恨或内疚。陵墓规格的墓葬,可当是死後的哀荣,但铭旌与镇墓兽却吐露了更多的秘密。
或许,前世并非如此,子楚有的只是藻的记忆,透过藻的目光与情感得知的,却不是刘病已的。
"子楚?"陆昃抬手摸了摸子楚的脸,子楚回过神来看著陆昃。
"饭快凉了。"陆昃笑著说道,他倒是很少见到子楚发呆。
"嗯。"子楚应道,拿著汤匙低头吃著自己的那份蒸饭。
"先喝点汤,别我叫你吃饭,就埋头苦干。"
陆昃笑著递将一钵炖汤递到子楚面前,吃米饭前,总要先喝点汤才不会感到干涩不是?
子楚抬起头看著陆昃,拿汤匙敲了敲陆昃那份蒸饭。
"别光顾说我呢,你的饭也快凉了。"子楚笑著说道,好歹他的饭菜还动过,陆昃的是一勺也没吃过。
於是陆昃将摆放在桌上的蒸饭套餐端到自己前面,拿起筷子,也用起了餐。
蒸的东西比较有营养,而且也不油腻好消化,对身体尚未康复的子楚而言,是很适合。不过,陆昃不大喜欢蒸品。
子楚喝完汤,拿餐巾纸擦了下嘴,抬头看陆昃,却见陆昃早吃好了,正托著下巴,对他笑著。
"陆昃,你傻笑什麽。"子楚抬手将拨弄陆昃额前的头发,以前和陆昃出来用餐,他也常是这样笑著看他吃完饭。
"你吃得不少啊,不过还是老这麽瘦。"陆昃笑著说道,他拉过子楚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子楚有点惊讶地缩回了手,瞪大眼睛看著陆昃。
他们身边坐满了食客不说,两人的位置又很显眼,陆昃确实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走吧,别发呆了。"陆昃狡邪一笑,拉起子楚,在周围人的侧目下,揽著子楚离开。

坐在陆昃的车上,子楚望著灯火如昼,人潮如涌的商业街发呆。
他和陆昃坐在车里,坐在一起,仿佛和这个世界都隔开了。
将头枕在陆昃的肩上,闻著他身上熟悉的体味与烟味,觉得很满足。
不管是不是前世的关系,可子楚知道,他是真的爱身边这个男人,不想失去他。
"会不会觉得冷?"陆昃偏头问子楚,单手揽著子楚的肩。
"陆昃,那里有卖山竹。"子楚指著街道一旁的一家水果店说道,这是他很喜欢的水果。紫红的山竹摆放在水果篮里,摆放在黄色的柠檬一侧,十分显眼。
陆昃将车停在了水果店外,到里边买了一大袋山竹和一些柑橘。
"别嘴谗,回家洗下再吃"陆昃将山竹和葡萄递给子楚,拍了下子楚的头,子楚笑著接过。
"子楚,晚上去我家过夜,你也别回去了。"陆昃边开著车边问道,他不想送子楚回家,两人已经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可能不行,我妹会打电话去长昊那边问的。"子楚平静地回道。
"就跟你家人说在我这里过夜不就可以了。"
车子开到十字路过,陆昃一拐而过,朝自己的居所的方向开去,子楚似乎没有留意到。
"陆昃,没那麽简单好吗。"子楚淡然回道。
"反正你妹早晚都要知道的。"
陆昃倒真是觉得子楚的家人都挺通情达理,如果他跟子楚坚持,若娟还是有可能接受的。
"你开错方向了吧?"子楚问道,他显然发现了。
"子楚,今晚别回去了。 "陆昃继续开著,雷轰不动般。
"陆昃,你偶尔也讲讲理吧?"子楚抗议道,陆昃的性子有时候真是蛮横。
"子楚,我想抱抱你,好好说说话,不能只是一顿饭,再不济的朋友也会凑一块吃顿饭,可我们不一样。总之,今天晚上去我家。"
陆昃不满的说道,他现在无法容忍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如此之短,甚至无法有任何亲昵的动作。
"你都不想我吗?"路灯亮起,车停在人行道前,陆昃回过头,咬著子楚的耳朵说得暧昧。
"不想。"子楚没好气地回道。不过说实话,他也想今晚跟陆昃呆在一起,他们确实是有些想法有些话语,需要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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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算是有一段时间没到陆昃的家,结果一进大厅,都有些呆了。
大厅满是烟头和空酒瓶,大厅的矮桌上堆满了东西,有没吃完的下酒点心,有杂志,还有几张散落的报纸。
"你不是有清洁工吗?"子楚望著如此脏乱的大厅,显得十分吃惊。他多少知道陆昃不会收拾屋子或说懒得收拾,但没想到会乱成这样。
"一个礼拜来两次,真是见鬼了,本来应该今天过来收拾的。"
陆昃烦恼的收拾桌上的垃圾,他都忘了自己这屋子这些天都快成狗窝了,回到家打开门才想到。
"一个礼拜来两次?你三四天就喝出了这麽多空酒瓶?"子楚拣著地上的空酒瓶,口吻带著指责。
将酒瓶拣起,放入空的啤酒包装纸箱里,竟是一箱的数量还多出了几支。
陆昃没说什麽,只是将桌上的垃圾拣进垃圾袋里,然後去厨房拿了抹布抹桌子。
他也就这麽难得的当了回酒中英雄,虽然连续喝了那麽多天,胃也给搞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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