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逆天而行————阿舞

作者:阿舞  录入:01-22

弘啸伏进弘远怀里,紧紧的拥抱,绵长的深吻,甜美的晕眩让人沉沦,弘远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轻轻一拉,原来高高挽起的水湖蓝的纹龙丝帐便缓缓垂了下来,遮住了这一室乍现的春光。
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如水银般的月光从糊着烟霞色轻纱的窗中丝丝飘洒进来,瞧见这一幕,又羞红了眼,悄悄的从窗缝间溜了出去。

相濡馆。

弘洋是被众位宫女们扶进来了,一副喝得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倚在窗前看烟花的娉婷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的叹息着,待宫女们将弘洋安置在了床上,娉婷便道:"你们先出去吧,十二爷由我来伺候就行了。"
"是。"众宫女轻轻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在银盆中就着温水绞了一块帕子,娉婷坐在床沿轻轻的帮着弘洋拭去额头的汗,柔声道:"弘洋,你好傻,干嘛把自己灌得那么醉呢,难道这样子就能把我当作是雅元了么?我就是我,求你不要把我当作她,我不想看见你这样......"
这时,窗外又传来一声巨响,娉婷转头向窗外瞧去,满天的烟花丝丝点点缤纷洒落,雅元......她现在和八阿哥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这一夜的绚丽终究只不过是为着他(她)们绽放......我自己的幸福还很遥远,远得就像那只飞去的风筝,再怎么努力也快要看不见。
娉婷眼中已是噙满了温热的泪水,低低的道:"弘洋,你好好安歇吧,我去偏殿安置。"
说罢,娉婷便站起身来,正欲离去却被拉住了裙裾,娉婷错愕的低头一瞧,却见弘洋细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扯着她云意鸾凤大红嫁衣垂下的裙角,由于太过用力,手指的关节显出苍白的颜色。
"别走......娉婷,别走......"弘洋睁开早已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凝神望着自己的新娘,低低的恳求道:"娉婷,陪着我......别让我一个人。"
娉婷略一迟疑,轻轻的握住了弘洋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有一滴泪缓缓的滑落,苦涩中有一丝淡淡的甜在嘴角弥漫开来。
吐着袅袅轻烟的金猊香炉的后面,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从流苏金钩上被悄悄放了下来,丝丝幕幕锁住两个互相安慰的人,两颗彼此坦诚的心。
夜如是,人阑珊,月色如莹,挑破长空银河的寂静,长风浩浩,漫漫卷过玉殿琼楼。明月几时有?又何需把酒问青天,只是不知,天下那有情的,无情的,能够在一起的,不得不分离的,相爱的人们哪,如何才能够千里共婵娟......



爱别离

天音阁。

清晨第一道金色透明的阳光透过雨过天青色的纱窗,细细疏疏的洒落在十一阿哥弘远那十分恬静的脸颊之上,榻前鹤顶连枝的烛台上一对细长的白烛整整燃了一夜,烛泪垂垂兀自淌着,在莲花似的烛台上凝结如一层绛红玉脂的珊瑚。
终于,随着最后一点灯花的爆裂,发出"哔啵"一声清脆的声响,烛火熄灭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弘远慵懒的翻了一个身,手习惯性的在身旁摸索着,不料却扑了一个空,这才勉强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果然,弘啸已不在床上。
这小子,干嘛这么早的就起了床,难不成是因为害羞......弘远抱着鹅黄软缎丝枕想起昨晚的情形,满心都是甜蜜,不由得自个儿卧在床上傻笑了起来。
这时,寝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十三?!"弘远立即转头望去,进来的却是弘啸的贴身侍女小妮儿和自个儿的贴身侍女小艾儿。
小妮儿将手中的银盆搁在桌上,转头微笑道:"十一爷,今儿你可得早些起身才是,过会子还要去飞云轩和相濡馆给两对新人贺喜,去迟了可是要被罚酒的。"
小艾儿走到榻前来为弘远着衣,弘远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向小妮儿问道:"小妮儿,你十三爷呢,在院子里么?"
"十三爷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呢,"小妮儿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一脸的疑惑,迟疑道:"那时我睡得正沉,是琰儿醒来瞧见的,听琰儿说十三爷有急事出宫去了,怎么十一爷你也不知道么?"
"身边没有带人么?独自出宫了?怎么可能哪,弘啸他昨儿晚上压根就没提过这事儿呀?"弘远穿好衣裳接过小艾儿递来的毛巾匆匆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道:"小妮儿,你和琰儿她们几个到八阿哥十二阿哥和皇上几处宫里头问问,弘啸是不是先过去了。"
"哎。"小妮儿脆声声的应着,转身便欲走,才出了门却听弘远在后面叫道:"小妮儿,回来。"
小妮儿便又转身回来,问道这:"十一爷,还有什么吩咐?"
弘远道:"你先把琰儿叫过来,我问几句话你们再去。"
小妮儿随口应着便去了,不一会儿便见琰儿匆匆的过来,问道:"十一爷,你找我可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今儿早上你十三爷是什么时辰出去的?"弘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可随身带了什么东西没?"
琰儿略想了想便回道:"应该是卯时初刻,大自鸣钟才打过五响不一会儿十三爷便出来了,也没见他带什么东西,噢,对了,就让我拿了一个七彩琉璃小茶缸把十一爷你送给他的那只小乌龟放在里头给带在身边了。"
"呃?"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弘远心里头隐隐有丝莫名的不安,这小子,难不成要把他那只宝贝乌龟拿去送人,绝不会的呀......弘远想得有些心慌,便脱口道:"琰儿,你先去几处城门问问你十三爷是不是真的出了宫,有了消息速速来回我。"
待琰儿去了以后,弘远在屋子里头来回踱了几步,有些个口干舌燥,便步到书案前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却一眼瞟见书案上用青玉卧虎镇纸压着的一张字条,那一笔率意颠逸的临怀素的草书正是弘啸的笔迹,弘远忙拿起来瞧时,上头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一个字。
我相信你,却不太相信命运。

与此同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沿西北蜿蜒向南的驿道疾驰,直趋向北京紫禁城南的崇文关。驿道两旁的白杨树和杨柳枝叶还带着清晨的露珠,一阵强风掠过,翠绿的叶子不甘寂寞地随风飞舞在半空中,飘扬半晌,又无可奈何地纷纷坠落在泥泞的车辙中。
一个容貌清华俊逸却又带着一丝黯然之色的少年,双手捧着一只七彩琉璃的茶缸好似十分疲倦的侧靠在车厢内,旁边还坐着一位一身缟素的年轻女子,正用她那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身旁的少年。
这位长得清丽秀雅的女子正是昨日才出得宫来的侍女蓝儿,而那神色冷俊的少年却是十三阿哥弘啸。
"十三爷,我本以为你会去内务府矫召释放骆爷手下的几位帮众。"蓝儿犹犹豫豫的问道:"骆爷不是你的哥哥吗,为什么你不帮他?"
"并非是我不肯出手相助,"弘啸的话语极为冷静,款款解释道:"蓝儿,你不了解皇上龙心之术,若不是他太了解凭我的骄傲不会做这样的事,皇上也不会让我知道她们被关的地方。何况,我断定,皇上不会为难她们。"
蓝儿惊讶道:"为什么十三爷你能如此肯定呢?"
"那是因为,"弘啸轻轻的合上了双眼,淡淡的道:"皇上是个比我还骄傲的人。"
蓝儿似懂非懂,便不答话,只静静听着马车辘辘的声音驶过了喧闹的崇文关。
"十三爷,马车才刚刚出城,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蓝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是认真的,你大可不必为了娘娘的死而离开皇宫,娘娘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难过,毕竟,你留在宫中才会更幸福。"
弘啸缓缓睁开双眼,凝神向蓝儿望了过去,眼底是沉沉的墨色,仿佛云蒸雾绕中的如黛远山,叫人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蓝儿的心突然被这眼神所刺痛,这双熟悉的眼睛,连这眼中神态都和慧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只是冷的不带一丝温度,连眸子中那丝淡淡的哀愁也似被深深的冻结。
弘啸抿了抿唇,从容的道:"蓝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不懂,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幸福......至少于我而言,这两个字,已然毫无意义。"平静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同于他年龄的悲凉沧桑,让听者不由得动容叹息。
"可是,十三爷,就算你可以忘却皇上忘却紫禁城,你可以忘却你牵挂的人吗?"蓝儿转头望向车窗外,在粼粼耀目的阳光下,皇宫那飞檐卷翘的宫阙殿宇已是越来越远,略停了停,蓝儿便又道:"十三爷,或许你自个儿都不知道,就在我们商议好离宫的那天晚上,你一直在梦中叫十一爷的名字。"
弘远......弘啸在舌尖轻语这个名字,心活似受了鞭笞般一阵阵的抽搐颤抖。默默念着这个已经刻进了自已骨头,融进了自己血液的名字,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在痛苦中呻吟。
昨天晚上,弘远对自己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说......我们也会有幸福的......
我知道,弘远,你一直想要的,就是你我两人的幸福!可是,命运却有着难以预料的安排,在你我之间筑起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将我和你坚决地、残忍地隔开。就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我终于明白,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再无可能,与你同行......
弘远,请原谅我的悄然离开,请原谅我不够坚强,请原谅我让你失望。你唯一的过错,在于你爱上的人无法接受你的爱。中了毒的壮士可以割腕,而现在我是在一点一点的割断自己的心了。
弘啸轻颤着的手伸进茶缸里抚摸着弘远送给自己的那只小乌龟,低低的道:"弘远,他乃是皇上的十一阿哥,而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布衣,我和他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蓝儿,求你,以后在我面前莫要再提他的名字,好么。"
蓝儿默默无语只微微的点了点头。g
弘啸重又合上了双眼,吁了口气软软的靠在蓝儿的肩头,轻叹道:"蓝儿,好累,我真的好累啊。"
蓝儿温柔的伸出手臂拥着弘啸,柔声道:"十三爷,路还很长呢,你若累就睡一会儿吧。"
弘啸便像个孩子般蜷在蓝儿的怀中,身心俱疲的他很快便沉沉睡去,任由不断前行的马车将他带离这片带给他无数荣耀,深厚情谊和刻骨悲伤的土地。



当务之急

天音阁。

在飞云轩和相濡馆果然没有见着弘啸的身影,魂不守舍的弘远略略应酬了片刻便又匆匆回了天音阁。
冲进房又拿起那张字条,弘远将上头那句话看了又看,上头那简简单单的十一个字仿佛十一把刀笔直地叉进他的心窝,直刺得弘远喘不上气来。
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呢,前半句倒还让他有丝欣慰,而这后半句又让他无端的惶恐起来,难不成,真的出宫去了?可是这大清早的十三又会去哪儿呢?就算是出宫办事干嘛还要带着那只小乌龟呢?又为什么不和自个儿说一声呢?
弘远百思不得其解,紧紧蹙着眉,将手中的字条捏的死死的,缓缓的跌坐在书案前的椅中,心中波澜不定。
良久,院子里传来匆忙而又熟悉的脚步声,弘远腾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来的果然便是琰儿,忙问道:"琰儿,可问到消息了没?"
因为赶得有些急,琰儿有些个娇喘吁吁,应声道:"回十一爷,奴婢们才问了两处城门,便得了消息,十三爷果然是从景运门出宫去了,离这会子怕是已有一二个时辰了。"
"什么?真的出宫了?!"弘远手指无意识的一松,任由那素白的信笺飘落在书案上,"不行,我得找他去。"说罢,弘远便向屋外头冲去,不料却差点和一个迎面走过来的宫女撞到了一处。
来人却是皇上身边的周瑾姑姑,弘远忙将她一把扶住,咦了一声道:"瑾姑姑?你怎么来了?"
周瑾睁大了眼向屋子里头望了望,疑惑的问道:"十一爷,刚才我在飞云轩和相濡馆可都没有瞧见十三爷啊,心里头担心所以过来瞧瞧,难不成十三爷又病了不成?"
弘远道:"一大清早的他就出了宫,也没跟我说一声,这会儿也正是不知他上哪儿去了,我着急着准备到宫外头找他去呢。"
"怎么会这样呢,十三爷是素来不会让人操这种心的呀?"周瑾听得眉头一皱,又问道:"十一爷,他真的什么话也没留就出宫了么?"
弘远便道:"话是没有,就留了张条。"说罢便将书案上的信笺递了过去,一边道:"瑾姑姑,你看,这一句话,可我还没瞧明白,也不知十三他这是什么意思?!"
匆匆一看,周瑾的脸上变了色,再看,已是面若死灰,三看,拿着信笺的手指都用力的开始发抖,仿佛这薄薄的纸片重若千斤。
弘远觑着周瑾的脸色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些知情的,急道:"瑾姑姑,弘啸淋雨生病那晚也是你送回来的,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求你不要瞒我!"
周瑾先紧紧的闭了门,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弘远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原以为十三爷和皇上起了争执过一阵子便也罢了,谁知十三爷竟是这么傲性的,怕是和皇上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不声不响便离了宫,这下事情可要闹大了。"
说罢,周瑾便原原本本将那晚的事儿告诉了弘远,只隐去了她听到的皇上和棣亲王的谈话。
这一番话犹如五雷轰顶般,震得弘远目瞪口呆,莫名滋生的恐惧和突如其来的担心让弘远浑身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无力,身子摇摇晃晃地几乎连站都快要站不稳。
昏昏沉沉的送走了周瑾,弘远突然想起昨天弘啸那反常的举动以及和他所说的那个奇怪的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弘啸是误以为自己不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又加上皇上逼死了他的额娘,他这才愤然离宫。
可是,曾誓与他永不分离的十三怎么会舍得就这个样子逃开自己?这些事情为什么都要瞒着不和自己来说!被这些难以接受的荒谬事实所严重的打击,弘远气忿狂怒地一拳砸在书案上,通红的双眼望向书案上的字条,怒吼着便扑了过去,将那素白的信笺撕扯得粉碎。
原来害怕弘啸死撑硬装,不肯面对两人之间这份禁忌的感情,然而他却在昨夜终于坦然正视并接受了自己的爱,但为什么他又要在自己还来不及回味这甜蜜的时候,就用突兀的失踪给了自己这迎头痛击?这一番从云端摔到地狱的两极差异,让弘远的嘴角满是苦涩。
怀中的暖意尚存,那是他留下的......肩上隐隐的泪痕还在,也是他留下的......胸前背后的道道抓痕,都是他留下的......连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整个紫禁城的每一分空气都有他的影子他的气息! 这该死的小子会跑到哪里去?!
小笨蛋......小混蛋......小坏蛋......弘远口中喃喃不绝的骂着,痛楚的把手插进发中,揪紧,捂着心口慢慢蹲了下去,那块地方好似被那浑小子活生生用刀挖了出来,痛得连一声叹息,一声哭泣都发不出来。
一片又一片,弘远蹲在地上将那被他撕碎后凌乱纷洒在地面上的信笺碎片重又捡了起来,放在书案上笨拙的试图重新拼凑起来,却发现,"命运"的一角已被风儿吹的无影无踪,再也无法补回原来的模样。
正在这时,小艾儿匆匆从外头进来禀道:"十一爷,棣亲王驾到,正在正殿暖阁里头候着传你过去回话呢。"
"三叔?"弘远略皱了皱眉,便对小艾儿道:"我这就过去,艾儿,你找点浆糊什么的,帮我把这张字条贴起来,再让下头人四处找找,把少了的一片务必找回来。"
"呃......"小艾儿瞧了瞧书案上的那些碎纸片儿,愣了一愣忙应声道:"是。"
在紫檀木雕花腊雪红梅的刺绣屏风后头,便是正殿暖阁,身着一件碧湖青色缂金袍的棣亲王正在东墙前驻足欣赏一幅字,上头写着:

推书 20234-01-21 :谁放弃了八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