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传说————路玛门[下]

作者:路玛门[下]  录入:01-20

黄桓熙知道他今天期中考试。可是考试对小保卿来说,一向是很开心的事情。不是因为他平日里学得好,是因为他作弊手段极其高超。
难道......?
"怎么了?"黄桓熙问道。
小保卿不理。
"活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作弊被抓了吧?"
小保卿还是不理他。
"让你平日里不好好学习......"
"老师说给我打零分。"
小保卿可怜兮兮地说完,就再也不吭声了。
该!就该让他知道知道,省得总是投机取巧。
黄桓熙这么想着,便不去哄他。
晚饭小保卿吃得很少,连最喜欢的酒酿圆子都没沾。
我们的黄桓熙同学已经是大学生了,忘了自己当年为考试而奋斗的艰苦日子,于是站着不腰疼的想,绝不能惯着他,考试怎么能作弊呢?(话外音:难道拆楼就可以?)
小保卿真的很忧郁,连例行的"睡前亲亲"都没兴致做,看也不看黄桓熙,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黄桓熙很失落。
他严肃地想了一想,得出结论。小孩子略略给个惩戒就可以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心理变态的。(话外音:心理变态的不知道是谁......)
"保卿,我明天送你去上学。"
温保卿踏进教室的前一刻还很低落,可下一秒就乐起来,哧溜从黄桓熙身边蹿了进去。
"宇墨!宇墨!你来得这么早!"
温保卿的同桌,董宇墨,慢慢抬起头。
"小保,你不难过了?"
"看到宇墨美人,我就不难过啦!" 温保卿嘿嘿贱笑,左右撕扯董宇墨的脸。
"小保!你别闹了,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闹了,不要生气,来,笑一个!"
"行了行了。小保,以后......要不我帮你补课吧?"
"哎,再说再说。给你看个好东西......"温保卿眉开眼笑。
黄桓熙黑着一张脸从教室门口离开的时候,温保卿正专心致志地和董宇墨趴在一起,研究一个玻璃球球。
黄桓熙很不满,他走温保卿居然都不知道。
(话外音:废话,你一声不吭就走,人家可能知道么......)
校长办公室。
"校长!不好啦!黄桓熙来啦!"
"什么?!"校长抱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小声问,"哪个黄桓熙?"
"还能有几个?就一个!一个还不够?!"
"主任,你说的是......就说我在开会,在开......"
不用说了,某人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听说我家温保卿这次考试......"
"明白!明白!一定让您满意......"
"那告辞了。"
黄桓熙刚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校长大人......"
当晚。碧华别墅。
"桓熙哥哥,我居然考了100分!哈哈!老师骗我的,我没有得零分!快!再来再来亲一下~~再来一下,亲一个,再亲一个......"
当晚。董宇墨家门口,路灯底下。
小宇墨泪眼汪汪蹲在地上,一手捏着成绩单,一手在地上画圈圈。
"我分明......都会做,每一道题都做完了......怎么只有59分呢......老爸要打屁股的呀......怎么会这样,怎么办......"


番外·红尘戏
"哥。"
我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瞧着他。谁说他在京城过的落魄?我瞧着很是春风得意么。
"师父让你来的?"慕风抬头看见我,惊了一下,随即冷冷问道。
我点点头。
"师父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师父只说,你可能在京城,叫我来找找。"
慕风皱了一下眉头,缓缓道:"找我做什么?找我回去继续听他教诲?听他讲国仇家恨?"
"哥,师父他......"
还未说完,便被门外脆脆的声音打断。
"玄影,帮我瞧瞧这壶值几两银子!"
话音未落,闯进来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一身白衣。
他抬眼看见我,在门口滞了一下,把手里捏的紫砂茶壶往门口柜子上重重一搁,然后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腰,使劲用脸蹭我的胳膊。我一时惊讶,被他撞得往旁边跌了一步。也不敢动,只瞧着慕风,拿眼神问他,他啧一声,拧起眉尖,却是一脸无奈。
"哎呀呀,你是哪里来的美人?是来瞧玄影的还是来瞧公子我的?"声音轻灵极了,倒好听得很。只是那轻浮调笑的口气,不甚顺耳。
"保卿!你又想挨戒尺么?"
"哎?今天玩的是......师徒?"那孩子怔了一怔,放开了我,眨眨眼,一瞬间换上了庄重的神色,拱手弯腰,深鞠一躬,"师父在上,徒儿有礼。"
慕风白了他一眼,摆手道:"我有客在,你出去出去。"
那孩子呵呵一笑,转身向我行礼道:"师娘在上,徒儿有礼。"
我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看衣着打扮,神情气度,应该是尚书府的小公子不会错,却如何这般轻薄淘气?
"温保卿,出去出去!!"
"师父呀,徒儿那是脚下一滑,不小心才抱了师娘,师父吃醋生气,是么?嘿嘿,保卿真不是故意的。师父和师娘金风玉露一相逢,定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徒儿我还是回避,回避。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他摇头晃脑,口里虽这么说着,脚底下却未挪半寸,只嬉皮笑脸地死死盯着我看。
"小保!小保!温保卿!!"院子里传来一个洪亮的少年声音,渐近。
"哎呀,来了来了。"屋里的少年对着门外喊了一句,弯着眼睛笑,"宇墨来了,我得走了。玄影,留你家娘子一起吃午饭。"
慕风啧了一声,别无他话。
少年跟我挤了一下眼,转身跳出去,我抿嘴一笑。
慕风的生活......倒颇有趣。
才正想着,窗户底下传来两个少年的声音。
"小保!你又跟玄影公子玩,我来了你都不去迎我。"后面寻来的少年似乎很有些怒气。
"你有什么好迎的,你会迷路么?"叫保卿的少年嘻嘻地笑,又压低了声音,"玄影的媳妇儿来了,还女扮男装。不过,可真是个大美人,比晴公主长得还好看。"
女扮男装?大美人?我一时哑口无言,哭笑不得。慕风气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真的?在里面?我也进去看看。"
"哎哎哎,别去。瞧你,如此这般莽撞,岂不唐突佳人?"
那少年......口气何其一本正经,我快憋不住笑出声来。还唐突佳人?刚才你拦腰抱我的时候,怎的就没想到?
"哦,所言极是。" 后面寻过来的少年倒真好打发,转而去说别的,"小保,我还是挺惦记你那只叫路将军的大头蛐蛐,拿什么换你肯给我?"
"你说路玛门?不换。"
"外邦进贡的五彩大鹦鹉,换不换?"
"不换。"
"那鹦鹉会说话的。"
"不换。"
"它会说很多话!还会叫四殿下。"
"会叫宇墨么?"
"......那倒不会。没人教它叫那个么。"
"不换。"
"那......要是我教会它了,换不换?"
一个软硬不吃,一个坚持不懈。一个无动于衷,一个继续诱惑。
不晓得是个多么国色天香的大头蛐蛐儿,值得这么争来抢去。
两个少年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听不见,我在屋里忍笑忍到肚子疼。
慕风咳了一声,缓缓道:"到哪里不是一样活着,我现在过得不错。温尚书一家待我挺好,都是良善之人,小公子天真活泼,可爱得紧,你也瞧见了。我就这么活着很满足,不愿意再想别的。你回去跟师父说,就说没寻见我,就成了。"
我点点头,转身便走。
可能因为是庶出,慕风自小好胜心、防备心就强得很,凡事都要争胜,唯恐别人看轻了他去。我不怎么跟他争论是非,无关紧要的这些事情上,他说什么,我听从便是,这次自然也是一样。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他自己的事,我没立场插嘴。人各有志,随他去罢。
回去么,定然是要说没寻见,若是说慕风在尚书府里做幕僚,师父还不气得马上奔过来杀了他。
朝廷的事,官场的事,其实我是打定主意绝对不插嘴过问的,可是想到那个少年眉飞色舞的漂亮笑容,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提醒他一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势强必弱,盛极必衰。哥,保重。"
慕风理也没理我。看来是没听进去。罢了。因果造化,各安天命罢。
我第一次见到保卿,就是这样。
小小的少年,活蹦乱跳,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的夸张做作。有些机灵,有些小坏,还有些傻气,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自以为是,搭配得天衣无缝。
而且......无可挑剔的漂亮,非常漂亮,清秀干净,玉瓷娃娃一般澄透可爱的孩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就像刚从云彩上飘下来的小仙童。
慕风在尚书府呆了几年,我每次去京城都悄悄去看他几眼,那时候,就常常能见到保卿。
一年一年,保卿慢慢长大,从好看的孩童长成了俊俏的少年,每一年,都是和往年有些不同的模样,让人很惊喜。
但还是一样的又灵动又傻气,总是折腾得尚书府里的人一会子喜一会子愁,一会子笑到捧腹一会子无可奈何。
我悄悄地看着,也跟着慕风一起叹气,摇头,或者微笑。多半时候,是在微笑。
再后来慕风走了,我也没再去过尚书府。一次也没去过。
就是慕风离开尚书府的那一年,师父带回来一个人,说是故人的儿子。
他约莫弱冠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腿上有严重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感染得很厉害。我每天照顾他,帮他上药。每次清理,他的腿都在不自觉的抖,应该真的是很疼,可他只是压低着眉毛,一声呻吟都没有,眼里纠集着化不开的恨意。
而后接连十几天,他一个字也没说过。
等到最后一次给他上好药,他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已示感谢。
伤好后就开始不要命的练剑法,习内力。
他是武学奇才,在师父的指导下,功夫长进得极快。
一个月之后,他终于主动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叫黄桓熙。
一年之后,他跟我说,我要做一件事,但是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做成,你肯不肯帮我?
我微笑道,我若帮你,你拿什么谢我?
他淡淡问,你想要什么?
我笑。我要你心底的往事,拿来换罢。
他想了一想。可以。
其实灭掉神冥教不算什么大事,听起来玄虚,其实神冥教也不过如此。
上任教主死掉之后,教内部众大乱,新教主乱中接任,不服者甚多,明忧隐患,到处都是可乘之机。略施小计挑拨内乱,然后联络名门正派借力打力,加上这几年收罗的力量,端掉神冥教如同摧枯拉朽,不在话下。
动手那天,桓熙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可能更确切的说,像不是人一样。眼里燃烧*焰,浑身尽是暴戾之气,下手阴狠毒辣,面对女人孩子也没留情,脸上分明地写着嗜血两个字。
最后的最后,是他提剑迎风站着,衣裳浸透了血,面对着一片七零八落的尸体,口里说的居然还是:杀,一个都不要留。多年以后,我想起桓熙那个样子,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阴寒。
那天晚上,桓熙平躺在院子里,身上搁着酒坛子,看着星星弯着眼笑。嘴里一遍一遍的说,泯儿,你看见了吗?
我懂了。即使我知道他所有的那些过去,我也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他的仇恨。因为我不理解他的爱。大概是这样罢。
第二天一早,桓熙说,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山庄的名字,就叫碧华罢。
神冥教的事结束之后,桓熙恢复成以前的桓熙,冷静理智,宽容豁达,似乎那个狂躁残酷的人根本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我看着桓熙就会想,能让一个自制力如此之强的人癫狂若斯,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大公子刚进庄的时候,我还以为泯儿没死,刚被他寻了回来。
不久就来了二公子。我才恍然。
然后是三公子,一直到十二公子。
那年冬天,传来温家被诛九族的消息。我暗自叹息,到底还是逃不过天定的劫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可惜了那张漂亮的笑脸。
我和桓熙从外地赶回九楚。桓熙忽然勒马,我看见了街边跪着的单薄身子。
桓熙掰起他的下巴,我在马上瞧见,心里暗自一惊。
虽是有些陌生的成年模样,却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眉眼。到底,是不是他?
我问桓熙,叫什么名字?
桓熙想了一想。温染。好像是。
我微笑。真是单纯的孩子,连隐姓埋名都不舍得做得更彻底些么。
他不叫温染,他叫温保卿。
保卿雪地里拈着红梅的样子,非惊艳不足以形容。脸上挂着些忧伤的神色,竟觉得有几分入骨的妩媚。但是仔细看得久了,会觉得还是很像那一年捏着茶壶的灵秀少年,纯真干净,似乎未曾长大过。
还是一样俊雅漂亮,还是一样机灵活络,也还是一样喜欢自作聪明,还是一样滑稽得不可理喻,让人哭笑不得。
碧华山庄的布局,确实是有些玄妙的,岔路多,对称设计多,几个公子的院子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进庄有些时日的丫鬟小厮们还常常走错,偏偏这孩子认着死理,不肯服软。
我只好远远跟着他,瞧着他一路扔着个铜板,摸进了九公子的院子,还长舒一口气,面露得意之色。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差点笑晕在雪地里。
本想进去拉他出来,又担心伤了他的好强之心,害他丢了面子,赶紧转回去唤菊意去领回他来。又特意交代菊意,万万别说是我叫她去找的。若让他知道......大概我没有清静日子可以过了。
这孩子,真是很能让人开心。很惹人担心不假,但确实也很开心。
保卿,为什么普普通通一顿饭,都能让你吃出花样来?
"你眼睛好亮。你笑一笑给我看,如何?"
这是......当众调戏庄主?
罢了,就算是有一百个刘程云,此刻也保不了你。
难为这傻孩子自己还不晓得严重,笃笃定定地跟桓熙硬扛,这下好了,被禁食五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打岔,我就是有点好奇,就想看看保卿到底能闯出多大的祸来。看着他知道真的要被禁食之后,那一脸被霜了打的茄子似的沮丧样子,我面上忍着不笑,实际上肚子里早笑得肠子都打了结。
傻保卿,怕什么?我还真能让你饿着不成?只是庄主岂是你能轻易得罪的,还是要给你长点记性。以示惩戒,我看就饿你三天好了,你没意见罢?没有罢?你瞧都不瞧我。那看来是没有,那就这样定了。
我日日去看他,那可怜孩子不是在睡觉,就是坐在院子里,撇着嘴看老鸹窝,眼里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我差一点就忍不住给他送一桌子的好菜过去。不行。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怎能轻易更改。还是让他饿着罢。他饿他的,关我什么事,我能给他送些点心,已然算是他的造化了。
说实在的,桓熙这次真是捡到宝了。这个孩子有趣得很。
保卿来了庄子这才没两天,桓熙的心情明显比平日里要好些。我自己忍不住想要笑的时候,都比以前多了好多。
桓熙招他侍寝那天,其实我是有点担心的。不是担心桓熙用强伤到他,桓熙他不会的。庄子里有几个公子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实在不从,桓熙从不勉强。
我只是怕保卿一时想不到、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孩子,生命力原来顽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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