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似宝————寒衣

作者:寒衣  录入:01-20

但他想到这一点,对方不会想不到。才奔出两三里地,前面就有人挡在路上,见他过来,人群合拢。当前便有一人言道:"站住,做什麽的?"
"我爹打鱼出了事,很急,麻烦让一下。"朱觉年高声喊,完全没有下马的意思,趁著拦截人员一愣的功夫,勒辔急急跑过去。
他们叫反贼、沦陷区称作义军的一帮人留在原地傻了一会儿,然後才反应过来:"不好!通知上面,有人闯关!"
朱觉年听到身後鞭炮声音,宝宝兴奋地叫:"烟花!"
朱觉年皱紧眉,快马加鞭,更加了速度。宝宝抱紧他,两人一马疾驰在狭窄的河边官道之上。
顺著没多长时间,前面又见拦路的。朱觉年再勒紧辔头,但前面的人已经得了消息,不可能会再放过他。绊马索牵出来,几人挡在前面,阻住去势。
朱觉年看冲不过去,干脆勒马转向。但对方怎能容他跑掉,嗖嗖几声,人冲了过来,飞镖羽箭也射向朱觉年。
宝宝拔出剑来,旋了一圈,把镖和箭都扫落。拦截的人已近,冲上来几人,手中兵器闪耀,直向二人一马!
马也知危险,"噅儿"一声高抬前蹄,摆头向另一方逃。埋伏的人却不依不饶,死死跟著。马虽是好马,追兵轻功也似不弱,眼看逼近。
朱觉年一咬牙,对著身後宝宝道:"宝宝,给你看过地图上的地方,你能找到吗?"
宝宝应能。
"那你自己跑过去行吗?看到官船就把这给他们,或者你自己说明下面有人拦截......"朱觉年拿出匆匆写的字条给宝宝,"你注意点别被伤到,嗯?你轻功好人又灵活,应该不会有事的。"
宝宝抱紧他:"不!我不要离开年年!"
"宝宝听话,你去传信,我才好逃跑啊。要不然你和我都逃不掉的。"朱觉年柔声道,"他们只是阻挡我过去,只要我往回跑,他们是不会追的。危险的,是你才对。"
宝宝想了想,挺起胸膛:"好,那我去!"
朱觉年笑著夸他,转个弯跑到芦草高茂之处,悄无声息地把宝宝放下,看著宝宝迅速而隐蔽地沿著河跑掉,眼中充满担忧。他一勒马,向来时路跑回,速度并不十分快。宝宝身形本小,在马上又看不清楚,其他人根本没发现马上少了个人,纷纷追踪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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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很努力的宝宝小腿捣腾得非常快,他担心他家年年,生怕自己不在年年身边,他就会出什麽事有什麽危险。
但又不能不离开,否则以年年的个性,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宝宝拼命跑著,他心里并没有什麽国家兴亡百姓苦乐,但有朱觉年。
河边草高过人,以宝宝的灵活,完全不会被人发现。尤其反贼兵士都在大道上,谁也想不到会有人能不惊动他们而穿行草丛之中。
宝宝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越过那些反兵,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沿河而行。
远远看到官船船头,宝宝大喜,心道通知完就可以回去帮年年了。他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就在一人几船要接上之时,官船忽然停住了。在宝宝的惊愕当中,官船居然以缓慢的速度向後行驶,慢慢退了回去。
宝宝傻了一会儿,看到船完全没有回来的倾向,歪歪头想难道是船上人已经得到了通知?总之,看到在後面拦截的众贼兵也是一傻,过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宝宝挂念朱觉年,见现在已经如此,便飞快转身,沿著原路跑回。
跑回速度更快了几分,很快跑到两人分别处,周围并没有人。宝宝微微放下心来,继续向平城而去。
到一处转弯,水略浅而地势险,宝宝转过弯去,眼忽然瞪大。
──不远处围著一群人,看样子是刚刚拦截他们的那一批。刀光闪烁,看起来是他们在围攻什麽人。
宝宝心提了起来,想也不想地从侧面冲过去。他身量小,直到靠近了那些人才发现他,纷纷立定:"什麽人?"
宝宝根本不理他们,径自望人群中看去,只是离得远了人又多,根本看不清楚。他心下大急,忍不住喊了出来:"年年、年年是你吗?"
人群中没有回答,宝宝略微迟疑下,却想到如果是年年,这时候根本不会回答。但如果是别人的话,很可能会呼救。
他深知他家年年的性子,反而因为没有声音而确定了被包围的肯定是朱觉年。握紧手中剑,狠狠一踩地,高高跃起,向著人群中心。
人群中的朱觉年微一声叹,他并不想让宝宝遇到危险,但是似乎很难避免。他刚刚是尽量吸引人的注意力,把人都引开,却怎麽跑都离不开河岸左近。他本想仗著自身水性跳河逃生,没想到宝宝会这麽快就回来,还是独自一人。
他向前跑几步,嘴里喊著:"宝宝,小心,他们擅长暗器!"
宝宝已经看到他,只见他满身是血,心里大痛,直直扑上去。朱觉年却是大惊,叫道:"宝宝,後面......右面......"提醒宝宝周围危险。
宝宝身形煞是灵活,在空中足尖轻点,居然借力几个扭身把所有暗器都闪了过去。倒是朱觉年关心则乱,危险频出。
"啊──"他低叫了一声,左肋下受了一刀,鲜血不受控制涌出来。宝宝一见眼都红了,飞快扑过来,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朱觉年见他如此,也完全顾不得自身,迎上去挡住射向宝宝的镖。宝宝怔了下,忽然道:"曾家的镖!"
他这话却坏了事。曾家和反军有勾结朱觉年是知道的,只是曾家势大又不亲自露面,他也不打算动手。曾家也心知,因此从来不授人把柄。
但围著他们的,都是些外游弟子,普通兵卒。本来想留活口,或者拖延时间也就罢了。结果宝宝这一喊,他们不明就里,还道可能会拖累曾家,为首之人干脆一声喊:"别留活口,杀!"
情势又是不同,在如此众多兵士包围下,宝宝的轻功并不能发挥太多作用,而朱觉年本身武功不甚好,又受了伤。他舞了几下剑,只觉头晕眼花,而周围包围圈越来越小。
"宝宝,一会儿抱紧我,嗯?"他凑在宝宝身边,低声道。宝宝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很乖巧地点头。
朱觉年忽然後退,一把环住宝宝的腰,直直向著河水跳去。众反兵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再冲上去,两人已坠入水中。波心杳杳,看不到两人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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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猴子是山上的动物,窜高蹦低什麽都行,唯有一点就是不会水。
宝宝虽然是人,但是和大多数野兽一样,都怕水。他自然是不会游水的,而朱觉年也深知这一点,跳的途中就把宝宝背在身上,打算背著宝宝游。
但是宝宝看到他衣服透出来的血迹,完全不舍得把自己的重量压到朱觉年身上,便推开朱觉年。两人在空中略一交错,宝宝先落到水里,朱觉年方才掉进去。
血马上从伤口处大量涌出,朱觉年一阵晕眩,却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他睁大眼睛,在水中寻找著宝宝。
不会游泳的宝宝这时候正在水中扑哒,虽然喝下很多口水,却尽力用轻功的运功窍要在水中游啊游。虽然喝了好多口水,但坚持向著朱觉年这里游过来。
朱觉年看著宝宝越来越近,微微笑了。宝宝缓缓抱住他,由於憋气,脸颊鼓鼓的颜色通红。朱觉年抓紧宝宝,用力向上游。宝宝跟著他使力,但实在是憋得难受。他把嘴里气和水吐出,昂起头拉住朱觉年,狠狠把嘴咬上去。
朱觉年在水中一震,傻了一瞬。宝宝攫取他口中气息,然後慢慢上升,出了水面。
两人已经被水冲出很远,宝宝四下看去,这一带他们来过,他比较熟悉。两人挣扎游到岸边,宝宝把朱觉年弄上岸,看看周围,悄无声息地把人拉到一处凹地,开始检查朱觉年情况。
这麽折腾之下,朱觉年早就神志不清,半睁著眼迷迷糊糊看著宝宝。宝宝把他衣服扒下来,看他身上伤口。
当朱觉年被疼醒时,看到的就是眼泪汪汪的宝宝。他想伸出手去摸宝宝的头,结果一动弹伤口处便痛得厉害,他闷哼一声,皱起眉头。
声音惊动了宝宝,他连忙问:"年年,你怎麽样?"
朱觉年试著抬身,左肋疼得厉害,不过骨头好像没断。他低头看去,伤口处已被宝宝包了厚厚几层布。仔细看去,布条撕得并不齐整,显然出自宝宝之手。他身上外衣又湿又脏,从襟口可以看出里面没有小衣,想必是被包扎在他身上了。
宝宝向来不会做这种事,一受伤就嘟著嘴找他包,通常还要"年年舔舔"。现在居然会自己动手,虽然有点粗鲁也有点技术不佳,但好歹是宝宝亲自包的嘛。
"我没事......"朱觉年低声回答,"宝宝你怎麽样?有没有受伤?"
宝宝飞快摇头:"一点事都没有!"
朱觉年放下心,想了下:"那再休息一会儿,然後你背我回城,好吗?"
宝宝当然说好。朱觉年歇了会儿,忽然想起来:"对了,你通知到官船了吧?怎麽回来得这麽快?"
"我有看到,可是船开回去了......"宝宝回答,"我追了下,他们都不回头的......我就回来了。"
"那可能是已经得了消息。"朱觉年露出个微笑,"没被劫就好......"
他实在是伤得不轻,就这麽躺著,已有些要昏睡的意思。正挣扎於梦醒之间,忽然唇上落了什麽,凉凉的软软的。朱觉年大惊睁眼,眼前是宝宝黑亮眸子。
"宝宝,你做什麽?"他伸手推宝宝,无奈手上无力,还是宝宝怕他弄痛伤口,才自行退开一点。无辜的眼眨啊眨的:"年年的嘴,好吃。"
......朱觉年的脸"唰"一下红了,不知是该反驳好还是教育好,过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不是吃的......"
"可是很甜。"宝宝瞪著闪闪亮的眼,歪著头盯他,坚持道。
朱觉年无语,呆愣了会儿:"宝宝,这是不对的,亲吻......有其它的意义。"
早知道就应该在"互相帮助"之前都说明的,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对他这孩子实行正确教育,才导致经常的窘境。
朱觉年向宝宝说明亲吻只有在夫妻至少也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行为,但是他显然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对宝宝来说,两情相悦代表的就是:他喜欢年年,年年喜欢他。
於是宝宝眉开眼笑,心下认定他家年年这是在表示同意,提醒他注意其中含义。考虑到年年现在受了伤,宝宝暂时不继续吻,只是看著朱觉年,眼底发出见到美食的光。
不觉身上发寒,朱觉年打了个颤,心想掉进水里果然容易著凉啊。

二十六
宝宝把人背回平城,回到家里。两人都是累得不成,朱觉年失血过多,回去之後就昏沈沈在床上睡去。
一身湿漉漉的宝宝找到已经回来的吉三,让他重新给朱觉年包扎。伤口处的疼痛使朱觉年醒过来,他看到是吉三,便道:"消息有误,你们......没事吧?"
吉三表情有些古怪,迟疑了下,道:"大人你还不知道吗?"
朱觉年奇怪看著他:"什麽不知道?"
"官船行了一半掉头,报信的人早到城里,说......永平府那边有反贼作乱,船上那些物资运去镇反,人稍後会自行赶到。"吉三想反正瞒不住,就直说了,"然後有人跑去找我们,我才直接撤回的......"
朱觉年剧烈咳嗽几声,满脸通红,却又转白。
宝宝怒了,指著吉三:"吉三坏!让年年担心!"
吉三吓得一哆嗦,他可知道这位小祖宗的厉害,得罪宝宝,无异於表示他以後都得提心吊胆地回屋,以免门上墙上地上被宝宝弄出什麽"机关",穿衣著靴也要先看好,以免鞋里多了什麽蛤蟆臭虫蜈蚣之类......
吉三苦著脸:"宝宝,我这也是不小心嘛......反正大人早晚也会知道,早点有准备,也好安排以後的事情啊......"
"哼!"宝宝瞪他,非常生气。
"宝宝,没事的......"朱觉年声音低低传来,他脸上露出个苦笑,"吉三说的对,我迟早会知道,晚一点不如早一点。"
声音渐渐低下去,尽管嘴上这麽说,心中也著实难受。宝宝见他神情,大为心疼,伸手去摸朱觉年的头:"年年不生气,不生气......"
朱觉年对他笑笑,多少有些强笑意味:"嗯,年年不生气。"
伤口上了药,包好。朱觉年让吉三去曾家看看,虽然估计没什麽指望了。等吉三出去,朱觉年看著宝宝:"宝宝,你也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宝宝点头,看看身上湿衣服,迟疑了下,干脆动手把外衫脱下来。他里衣已经变成碎布条,很快脱得干干净净,拿起一边干布巾擦了擦身上,宝宝很快乐地冲上床,躺到朱觉年身边,盖上被子。
朱觉年愕然:"宝宝,你好歹穿个小衣......"
凉凉的身体抱住他,宝宝半眯著眼,很累的样子:"这样舒服......年年好......"
朱觉年再想把人从身上弄下来,已是不可能,只好叹口气,由他去了。实在是失血过多,虚弱得厉害,他也就很快睡过去。
等到吉三带著郭全忠回来时,朱觉年已经睡得熟了,两人进屋的声音都无法稍微惊动他。
即使如此,宝宝一记杀眼甩过来,郭全忠吓得一退,退到吉三身後。
吉三又好气又好笑:"宝宝又不能吃了你,你干嘛这德行?"
郭全忠平时是被宝宝压榨惯了的,拉著吉三:"宝宝在生气......"
吉三瞪他一眼:"宝宝天天生气,你怕什麽。"
他上前看朱觉年,见人睡得特别熟,便对宝宝道:"郭全忠去学武时,曾家主事的人正在离开,说是要清明回乡祭祖。曾玉筝留了封信给大人,郭全忠带过来了。"
郭全忠迟疑著靠过来,不敢走得太近,在床边一段距离站定,拿出信来。
宝宝怒瞪他:"送过来啊,还要我去拿吗?"
说完还把被子拉上一点。和以前不一样,宝宝现在虽然还是一样喜欢赖著朱觉年,但绝不在外人面前脱衣服,坚决只给他家年年看。
他家年年当然还是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的,就像他不知道宝宝接过信来,先打开敲里面内容,确定没有什麽涉及私情的,才让郭全忠把信放桌子上。
"我和年年要睡觉了,你们不许打扰。"宝宝见没事了,把两人轰出去,自己抱著朱觉年睡去。
年年抱起来好舒服......亲亲更舒服......
於是,睡梦中的朱大人,被醒著的宝宝吃了无数豆腐......

二十七
朱觉年这一病不轻,大失血之下,实在是无力了一段时间。宝宝很乖地在他床前跑来跑去,把他照顾得很好──当然,豆腐也吃得很好。
朱觉年得知曾家已经全家逃跑的事情後,只是稍微一叹。他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出奇。宝宝不让他随便下地出门,他就找来驻守在平城左近的牛将军,商量事情。
虽然是将军,兵权却并不尽数在握。大韦限制军权,向来是文官监督武将。在这平城,朱觉年实际上也兼当监军,尽管他并不会胡乱指挥,但大军有什麽动向,也必须经过他。
牛将军并没有被收买或劝服,但也只有一线之隔了。反军作乱,经常是还没打到城下,百姓和军兵已经开门相迎。牛将军还能坚持,主要是平城情况稍好,而且他还收朱觉年约束。
朱觉年思虑越发的重了,这点让宝宝很不开心,因为他家年年一发愁就吃不好睡不饱。而朱觉年因为躺在床上太久比较无聊,干脆在房里开了蒙学,继续教那些孩子。
天热了起来,兵,已近城下。朱觉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去问宝宝,他有没有学武的年头。
宝宝点头:"还要学,学好了保护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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