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系列之湛泸————一世芳华

报了官他心里并不放心，立刻又叫肥管家在外面贴了张告示，悬赏谁能把宝珠小姐救回来，酬谢千两白银。
告示刚贴出去一会，就看见肥管家气喘嘘嘘地跑进来。
肥管家实在太肥了。肚子挺在外面，跑的时候，下巴，脸蛋，肚子在上的肥肉一起上下振动，看起来就像个跳蛋。
他急急地叫道："老..老爷....外面......"
柴老爷道："外面有人揭榜了？"
肥管家立刻摇头。
柴老爷怒道："没人揭榜，你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肥管家道："小...小姐她......"
柴老爷立即问他："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有消息了？"
"小姐，小姐她回来了！"
柴老爷突然从椅子上立起来，张大了眼睛。"宝珠，宝珠在哪里？"
"我在这里!"柴宝珠从门外奔进来，一头投进他的怀中，失声哭了起来。"爹！"
柴老爷还在发怔，怔了半天，仿佛还不相信自己最珍贵的一颗宝珠，掌上明珠已经失而复得。
"宝珠？"他用手摸着女儿满是泪水的脸，轻声问："你真的是宝珠？你真的回来了？"
"恩。"柴宝珠咬着嘴唇，用力点头，"我回来了，爹。"
她突然又擦干泪水，露出笑容，拉着柴老爷的手，道："多亏有两位恩公救了我。爹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哦？是谁救了我的宝珠啊？快请他们来，我有千金重谢。"
柴宝珠翘起嘴唇，道："我请了，但是他们不肯来。好在，我知道他们其中一个是你新请的保镖。"
"保镖？"肥管家的眼睛在眨。
柴老爷道："管家，你快去把新招的保镖都叫请来，我要重谢恩人。"
"是。"
肥管家答的是是，但是他叫进来的保镖却只有一个人，只有杨英一个人。
肥管家虽然肥得流油，但是能当上管家的位置，当然也不是没有脑袋的。
杨英不动声色地走进来，也不说话。
柴老爷正想问管家怎么只带了一个人进来，就看见杨英在向柴宝珠眨眼睛。
柴宝珠立刻吃吃地笑了起来，笑个不停。
柴老爷心中明白了，不禁也失笑。心里在想：现在的年青人做事怎么总是喜欢神神秘秘的？
第四章 她要嫁给谁？
（一）。
自从救了柴宝珠之后，杨英和王若飞的生活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第二天一早，柴宝珠就带了一大队的下人，运了几马车的东西，到了王若飞的那个狗窝。
搭蓬的搭蓬，扫地的扫地，摆桌子的摆桌子，抬床的抬床，很快就把这个狗窝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临时帐蓬。
王若飞那堆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稻草，终于被人当回垃圾扫掉了。草窝里还扫出了一窝老鼠，两条大的，十五条小的。
再在桌子上插上一瓶荷花，也终于有了那么点陋室飘香的味道。
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杨英心里在想。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在跳。每次看见柴宝珠的室候，他心里就很想跟她走在一起。她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觉得好像有股春风吹进了他的心里。
柴宝珠天天对他笑，所以他就天天被春风吹。
柴宝珠说他把自己弄脏了不好。他立即就跳进黄河，把自己从头到脚泡得皮都皱了，然后买了一身非常合身，裁剪得很时新的缎子衣服穿上。
别说，等他回去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眼光还真的不一样了。
柴宝珠笑着说："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很漂亮。要是经常这样打理自己就好了。"
于是，那件缎子衣服他就天天穿着，晚上睡觉都舍不得脱。
他并没有搬进柴家去住。他不喜欢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规矩。
但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就干脆在王若飞的狗窝里安家了。
他本来是跟王若飞一起睡草窝的。可是自从有一天晚上，他从草窝里摸出来一条乌刷鞭毒蛇，毒蛇嘴里还咬着一只老鼠之后，他就打死都不再上王若飞的床。王若飞也正乐得一个人独享这张床。
杨英白天还是在柴家上工，于是每天中午柴宝珠都拉着他一起去看王若飞。
她知道王若飞喜欢喝酒，每次去都带上瓶好酒和几样下酒菜。每次去都和杨英一路有说有笑地一直走到头。
对于她的好意和热情，王若飞却总是冷冷淡淡，没什么反应。
柴宝珠拿吃的来，他就吃。搬了床来，他就睡。拿了酒来，他就喝。既没有说过一个谢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柴宝珠有些失望。后来杨英告诉她："王老大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就算心里很感激，也不会向你道谢。他就算心里喜欢你，嘴上也绝不会说出来。"
柴宝珠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说他喜欢我？"
杨英笑道："你是个好女孩。喜欢你的人多了。"
王若飞的话也不多。心情好的时候，跟杨英斗嘴聊天倒也说的不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静静躺在他现在这张干净舒服的床上，望着帐蓬的屋顶发呆。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从来不说。
有一天傍晚，天下起了大雨。
雨水打在帐蓬顶上"劈劈啪啪"地响着。雨如丝帘，罩住了这片古老的街巷。
王若飞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上雨水流动的影迹，看了很久，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我真的有个家了。"
这句话中所包含的辛酸和悲哀，寂寞和无奈，除了流浪天涯，一无所有的浪子们，还有谁能体会？
这个家也许很小，只比鸽子笼大了那么一点。但是五脏具全，该有的已经都有了。只缺了一个女主人。
王若飞是不是也希望有一个温柔的妻子，与他不离不弃，相守到老？
什么是家？家就是一个你在里面做任何事，都没有人能干涉你的地方；是一个你在任何失意，悲伤的时候都可以躲避进去的地方，就好像蜗牛的壳，乌龟的甲；是一个你在每次大醉后都会想到，都可以爬回去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可以让你在下雨天不淋雨的地方。
杨英忽然觉得想哭。他本来也曾有过家。可是自从父亲去逝后，他便不再把那座房子当成是家。
因为那里已没有亲人，只有他一个人，和无穷无尽的寂寞。
他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凄凉，道："你有家了，很好，很好......我也希望什么时候能有一个狗窝......"
王若飞道："你已经有了。"
杨英问："在哪里？"
王若飞道："就在这里。我的狗窝就是你的狗窝。"
杨英忽然觉得眼中有股热泪要涌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凝视着王若飞。王若飞凝视着屋顶。两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良久，杨英又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王若飞看着他。
杨英道："只有个狗窝还不够，你还缺了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女人啊。"杨英笑道："缺了母狗，公狗怎么成窝？我迟早也得给自己找个窝。"
王若飞道："因为你也想要条母狗？"
杨英不说话了，坐在小桌子上，倒了杯冷茶喝着，一边安静地听着屋外的风雨声。
听了一会，才低低道："宝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王若飞不说话。
杨英道："我每天都跟她一起走路，她对我很好，比对其他所有保镖都要好。"
王若飞不说话。
杨英又痴痴地道："你说，她...她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呢？"
王若飞没有表情，也没有反应。
杨英又低低地道："我好像喜欢她。"
王若飞连眼睛都闭上了。
"你怎么不说话？"杨英看着他。
"说什么？"
"说说看宝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王若飞冷冷道："女人的心思，我劝你最好不要猜。"
杨英看着他，忽然道："你...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王若飞白了他一眼："喜欢她的人是你！"
杨英笑了："幸好你不喜欢她。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跟你抢。"
（二）。
第二天，杨英一到柴家，肥总管就跟他说："老爷找你，你快去。"
"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肥总管把他拉到一边，笑嘻嘻地说："我今天听见小姐在和老爷说什么嫁妆的事，小姐要嫁人了。我看你小子平时和小姐走得最亲热，该不会......嘻嘻。"
"我哪有那个福气呀？"杨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跳。
他走进客厅的路上，发现所有遇到的下人都在看着他，那眼光既羡慕，又嫉妒。
他的心不由跳得更快。
他一进客厅，就看见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柴老爷已经等他一阵子了。
只见柴老爷，却不见柴宝珠。
"老爷子，你找我？"
"对。来，坐下，不用客气。"柴老爷拉他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杨英受宠若惊，道："老爷子，你这是......"
柴老爷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做事，喜欢直接了当，痛痛快快，不喜欢拐弯抹脚。我老头子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杨英道："老爷子有什么事？"
柴老爷道："其实是为了我女儿宝珠的事。"
杨英的心又跳起来了。
柴老爷道："今天早上，宝珠把我拖起来，又是耍赖，又是撒娇，要我给她作主。"
他顿了顿，又道："宝珠说她有心上人了，还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嫁给这个人。你说，她这是不是被我宠坏了？三纲四德，从来只有男方主动上门来提亲，她却一定要我出门去给她提亲。还说什么我要是不答应，她就自己上门去给自己提亲。我简直给她气死了！"
杨英笑道："小姐敢想敢做，已是世上少有的奇女子。老爷应该高兴才对。"
柴老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这样。"他叹了口气，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闹翻了天，我能不宠她吗？能不疼她吗？她就是要嫁给个要饭的，她决定的，我能不点头吗？儿女哪个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杨英能明白。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柴老爷道："我人老了，这一片家业将来自然是要留给我的女婿的。我也希望宝珠能嫁个疼爱她的丈夫，我老头子他日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杨英道："不知道小姐...小姐中意的是那家的公子少爷？"
柴老爷摇头："不是。宝珠说那些纨绔子弟都不是男人。她看上的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穷小子。"
柴老爷的眼睛在看着他。
杨英的心跳得更快，脸也发起了烧，道："那个人...我认识吗？"
柴老爷道："不仅仅是认识而已。"
杨英脸上已忍不住流露出喜色，道："那个人难道是......"
柴老爷大笑道："你一定猜出来了。没错，就是那个人。所以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做一回--"
杨英的心跳得几乎要吐出来，差点就要笑出来。但是柴老爷说出来的最后两个字却不是他所想的，而是："媒人。"
"媒人？"杨英怔住。
"不错。"柴老爷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个媒。"
"那么，那个人是......"
"就是你的好朋友王若飞王壮士。"
（三）。
中午的时候，杨英一个人回去了。今天柴宝珠没有跟他一起来。
他回去的时候，王若飞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发呆。
赤犬就看见他回来了，就摇着尾巴围着他的腿打转。
平时，他都会摸两下赤犬的头的，可是今天，他却好像根本看不见它。
他在看着王若飞。
王若飞斜了他一眼，道："你今天好像不大高兴。"
杨英道："我不高兴没关系，但是这里有个人是要高兴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和气，语调更是带着讥讽。
王若飞问："谁？"
杨英道："你。"
王若飞道："我高兴什么？我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了？"
杨英道："比那还高兴得多！"
王若飞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英道："说什么，说恭喜你，有个好女人想嫁给你！"
王若飞怔住，样子仿佛很吃惊："谁想嫁给我？"
"柴宝珠！"
王若飞道："你说的是真的？"
杨英气呼呼地："难道还有假的？我连媒人都给你们当了！"
王若飞不说话了。又倒下去，过了一会，才说："你喜欢柴宝珠，你大可替我推了。"
杨英立刻跳起来，道："我是那种人吗？虽然我...我是喜欢宝珠，但是她喜欢你。如果你....你也喜欢她，我会祝福你们......"
王若飞道："我不喜欢她。"
杨英忽然冲到床前，一把拧住他的衣服，把他拉起来，叫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难道她配不上你？难道你想伤害她？"
王若飞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他。
杨英的手慢慢放松，人也无力地坐在床上。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屋里忽然变得一片沉默。
赤犬轻轻地靠在杨英的脚下，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拿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它是条好狗，也是条很聪明的狗。
又过了很久，王若飞才忽然道："我不能喜欢她。"
杨英道："为什么？"
王若飞道："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杨英问："那个人是谁？"
王若飞看着他，却没有回答，淡淡道："我永远也得不到这个人。但是他已经在我的心里，我就无法再喜欢其他任何人。"
第五章 不能喜欢你。
（一）。
杨英没有再回柴家。
这场媒是做吹了。他无脸回去跟柴老爷说，更不忍再看见柴宝珠伤心。
他写了一封信，叫给肥管家代交给柴宝珠。
他自己就跑到街头卖掺水酒的李大嘴那去喝酒。
王若飞还是待在他的屋子里，待在他的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睡眠。
他白天睡得太多了，夜晚反而辗转反彻，难以入眠，只在能睁着眼睛忍受无边无迹的黑暗，等待天亮。
天已经黑了。外面"呼呼"地吹着冷风，吹得整座帐蓬"唰唰"作响，吹得街边的干草到处乱飞。
王若飞忽然想到了柴宝珠。这座帐蓬，这个家都是这个女孩子带给他们的。
他虽然从未向她道过谢，但是他心中的感激绝不比杨英少。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帐蓬忽然被揭开一角，一个人冒着大风闯进了他的屋子。
冷风吹到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脸上的表情已僵硬。因为他看见了柴宝珠。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的嘴唇咬得发白，她的目光幽怨而悲伤。她看上去柔弱而美丽，仿佛是这阵风从天上吹来的仙子。
她在看着他。
王若飞吃惊地坐起来，道："你......"
柴宝珠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提亲？"
王若飞冷冷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他的话说的很绝，几乎不留一点余地给她。
她的身子在发抖，忽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叫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到底为什么--"
王若飞打断她，冷冷道："不为什么。你不该这么晚到这里来，你为什么还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