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陌生人————陈陌[上]

"他不是，他是康臣的董事长助理，叫颜东君。"莫离回答。
我瞥了一眼在角落独自坐著的男人。他看都不看台上一眼，仿佛这场宴会跟他毫无关系，仍然闲适的坐著，举起酒杯来小啜了一口。
董事长助理颜东君落落大方的朗声说道："感谢各位的赏光临驾，这是我们康臣集团无比的荣幸，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总裁安东尼•易因为事务繁忙，已经半年没有回国亲自执掌康臣的工作了，这次他重新回来，相信一定能拓展康臣的新局面。感谢各位朋友的到场，感谢众位多年来的互助与支持......下面请总裁安东尼•易先生为大家致辞。"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这时站起了身，样子显得很慵懒，他将酒杯轻轻放回桌上，杯里的红酒已经空了。他像是要应付一件不得不做的麻烦事一样，心不在焉的理了理衣服。可是他走上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牵引，再也移动不了了。
他棕色的长发垂在肩上，雪白的皮肤，线条完美的身材，却没有丝毫的女气，只显得说不出的优雅。缓缓流动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纤毫毕现，那是一张没有一丝缺憾，没有一丝瑕疵的，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的脸。微微泛著冰蓝色的瞳仁，睫毛纤长又浓密。他的鼻梁漂亮极了，如同古罗马的神祗的雕塑。尖尖的下巴上有刚刮过胡子的痕迹，让他显出一种非常男性化的气质。这种气质，不但不与他的美丽相冲突，反而更使他显出摄人心魄的桀骜的美感。
大厅里外的喧哗一下变的安静一片，晶灯，银器，钻石......所有华美闪耀的一切都黯淡了下来，周围仿佛全部陷入了黑暗，黑暗中只有一个亮点，熠熠生辉，眩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我惊讶的望著这个从大厅的角落走到中央的男人......原来这个独自品酒的男人，竟然就是安东尼•易。我相信，如果不是他刚才那样背对著大厅坐在角落里，任何只要是听过传闻的人，就算没有介绍，也能毫不费力的认出他来。因为除了他，还有谁能那麽美？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他究竟说了什麽，也许别人都无暇在意，优雅低沈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加上他自然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带著让人难以抗拒的迷人魅力，厅里的众人，无论男女，连鼓掌致意几乎都要忘记了。
莫离低声对我说："等会我们得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这是礼节，不能少的。"
我一下子从半晕眩的状态回到现实，连连点头。真丢人，看帅哥我也能看傻眼，我吃错什麽药了。
莫离倒仍然是一副平平常常的表情，我很疑惑他明明是同性恋，怎麽却比我还把持的住。
"果然，安东尼•易真的很帅。"我忍不住开口对莫离说。
莫离笑了笑："我只会觉得陌是最好看的。"
我用力瞪了他一眼。

第九章
晚宴正式开始，大家都端著酒互相碰杯致意。所有人都是商界和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不用怎麽自我介绍就显得很熟络，互相称兄道弟，气氛分外融洽。
鸿基是实力仅次於康臣的大集团，作为鸿基的总裁，莫离很快就被众人围拢起来。
"早就听说鸿基的总裁英俊潇洒，年少得志，今天一见，果然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不知道我们银舰有没有这个荣幸跟莫总合作？"
"莫总是真正的人才，这麽年轻就身居高位，把鸿基集团打理的蒸蒸日上。"
"莫总现在还是单身吧？"另一人笑著说道，"我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了，正在T大念书，长相气质都还过得去......"
莫离彬彬有礼的一一作答："谢谢余董事长的关心，令媛想必是非常优秀，不过我已经不算单身啦！"
"爸爸！！！"说话忽然被打断，一个体重足有二百多斤，紧裹著一件露背低胸晚装，浓眉大眼，塌鼻阔口，浓妆豔抹的女孩尖叫著向那余董事长跑去，"爸爸！！安东尼•易人呢？？我要跟安东尼•易喝酒！！！！他怎麽不见啦？？！！"
在场的诸人都吓了一跳，余董事长连忙喝止："甜甜！在外面不要没大没小的！"
"人家不管啦！人家就是因为安东尼•易才来的，他人上哪去啦？Linda、小兰、Cathering、Monica都在找他，就是找不到啦！我不管！！我要跟安东尼•易......"
众人环顾大厅四周，这才发现果然没有安东尼•易的身影！一贯低调的安东尼•易在简短的致辞後便悄然离开了，依然是颜东君正代表康臣向来宾一一问好敬酒。
那甜甜正在吵闹中，忽然见到人群中站著的莫离，顿时停住了口，伸手指著问："爸爸！他是谁？"
余董事长有点尴尬的向各位笑著解释："小女从小被我宠坏啦......"一边说道："这是鸿基的总裁莫离先生，快点过来打个招呼......"
我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g
心里却止不住的好奇......晚宴没有结束，主人是不可能不辞而别的，那麽，安东尼•易，他去了哪里呢？他也不喜欢这样应酬的场合吗？他看上去那麽低调，却反而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会不会，仍然在那个角落里，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我知道，在这样正式的社交场合，凡事都应该止於礼节，慎於言行，这种浓重的好奇心是最要不得的，然而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向那个无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转过遮挡视线的吧台和一排常青植物，来到那处空落落的休息区，我果然看见了那个令人难忘的背影。他仍然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微微仰头倚著靠背，头发落在金色的蕾丝垫上，带著一种难言的美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著一只高脚杯，不急不徐的摇晃著。
我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然而，他却像感觉到了一样，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震惊，伤感，疑惑，恍惚......种种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只是一瞬间而已。也许，只是我的幻觉吧。
他对著我轻轻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很自然的邀请："坐过来，和我一起，好吗？"
我摇了摇头，却仍然走了过去，面对著他坐下，问道："为什麽要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
他微笑起来："那你愿意陪我喝吗？"
一双微泛著冰蓝色的眼睛深邃纤长，在浓稠睫毛的遮挡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那双美丽至极眼睛带著难以言说的探询和深意，悠悠的凝望著我，仿佛是一个无声的激流旋涡，将瞬间意识全无的我卷入其中。
我不知道为什麽，只觉得一阵紧张，下意识的拒绝："我不能呆太久。"
他却并不介意的样子，只是笑了笑："鸿基的总裁架子真大呢。"
我说："你弄错了，我并不是鸿基的总裁。"
他有点疑惑的看著我，我解释说："我是鸿基总裁的朋友，我叫陈陌。"
"陈陌......"他形状优美的嘴唇稍稍扬起一点好看的弧度，一时眼光里竟有种摸不透的深邃："很高兴认识你。"
我这是怎麽了，为什麽心跳的越来越快，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站起身来："对不起，我要先走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转身离开那里，走到人头攒动的大厅中央，心跳才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只那双眼睛还反复在面前晃动，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安。
一双手将我揽住了，我抬头正对上莫离焦灼的眼睛："阿陌，你上哪儿去了，我以为你出去了，担心的要命呢。"
我赶紧将他推开："你疯啦，这里这麽多人呢，你还拉拉扯扯的。"
莫离说："就是因为人多，才怕你找不到我。"
我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还会走丢吗？"
莫离微笑著低声说："我永远也不会让你走丢的......"
"少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说，"拜托你能不能......"
说话间，忽然一股带著酒味的激流喷薄而出，从天而降，淋的我从头到脚，我抬起手来，接著头发上不断滴下的黄色液体，还泛著白乎乎的泡沫。
"谁？"我愤怒的转过头来，只见甜甜正兴奋的抓著一瓶香槟挥舞著──当然现在只剩半瓶了，见到我满脸怒色，顿时僵立现场──她的目标是莫离，却毫无准头的把香槟喷到了我身上。
刚才是我笑莫离，现在正轮到莫离笑我了。这个臭家夥。我愤怒的盯著他。
"我陪你去洗。"莫离走上来拉我的手。
"不要。"我又是气愤又是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去洗。太丢人了。"
"那好，自己去就自己去，不要急，我在这里等你。"莫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顺便帮我将眼睛上的酒液先抹掉。
我一边诅咒著该死的香槟和该死的甜甜，一边走进了洗手间。

我脱下西装，拧开水龙头，有点吃力的伏下身，将脑袋探到洗手池里，热水冲上头顶的时候，突然有一阵晕眩感。莫离说，我的头部受过很严重的创伤，所以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还是常常会痛。
我三下两下把头发上的香槟泡沫冲掉，擦了擦衣服，看著镜子里像落汤鸡一样的自己，我灵机一动，弯腰趴在自动干手器下面烘头发。
也许是烘干器发出的呼呼的风声太响，我竟没有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腰酸死了......"几分锺後，我有点吃不消的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了一语不发，抱著手臂斜靠在镜子前的安东尼•易。
我吃了一惊，顿时感到些许的尴尬，我能想象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像青蛙一样的造型，脑袋探在干手器的风口下面一动不动。
"我被香槟淋湿了，来洗一洗。"我解释，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滴著水，顺著下巴流淌下来。
安东尼•易仍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眼睛弯成自然优美的弧度，灯光使他的长睫毛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
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动著，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却看见自己薄薄的衬衫因为湿了水而变成半透明，紧贴在肩上。领口和衣襟敞开著，胸口上沾著大大小小的水珠──这也许并没什麽好在意的，可是想到自己正在他的注视下，我却不禁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著一个男人在心慌意乱什麽，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不能再这样站在他的面前。
"我先走了。"我说完後不顾身上仍未弄干，抓起衣架上的西装转身就走。可就在此时，我的手臂被他拉住了。
"你有什麽事？"我问。
他看著我，开口了："刚才颜东君告诉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想听吗？"
"什麽事？"
安东尼•易看著我。我头发上的水不住的往下滴，我更尴尬了："我们出去说行吗？"
他摇了摇头："莫离要跟我做笔交易，把鸿基目前的市场份额和货源全部转给我，来换取一个小小的房地产投资。这部分市场失去的话，鸿基一定会垮掉的。"
我说："我知道。"
安东尼•易说："你知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是莫离的公司，他自然有他的原因......"
安东尼•易说："可是这样做的话，鸿基将会失去90%的收入来源，伴随著利润剧减的，就是股价一落千丈，不得不面对负债、破产直至被低价收购......你一点也不在意吗？"
我说："如果那样的话，莫离应该也很清楚这样的状况，我想他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和计划，他的公司本来也就应该由他来做主......"
"你会在意的，" 安东尼•易打断我的话，微笑的看著我，"如果将来鸿基遇到困难，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好吗？"
我有点惊讶的看著他，不清楚他是什麽意思，我们的视线在空气碰撞在一起，他的眼睛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
我简单回答："我知道了！"连客套都没有，我便立刻转过头想赶紧离开洗手间，我的脸已经在发烫，我们刚才的距离太近，太近了！那个瞬间我连呼吸差点都停止了。
只觉得他又一次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茫然的回过头来："干什麽......"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我的嘴唇一下被他吻住了，随即我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搂进了怀里。
惊讶，恐惧，茫然，羞愤，恼怒......诸多情绪冲击著我的大脑，我用力向後仰起头，挣扎著："放开我！放开！"他两只手有力的揽住我的腰，让我半点也动弹不得。
"我要叫人了！"我愤怒喊道。他的手抚上来握住我的下巴，舌头肆虐的侵入，硬是撬开了我的牙关，不容抵抗的吸吮翻搅。那是跟莫离截然不同的霸道而强硬的气息。我拼命躲闪，却怎麽也逃不出他湿热的口腔。我的脑袋乱晃，浑身颤抖，像有响雷在我头顶不停的轰炸，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头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痛了起来。他反手抵住我的後脑，手指插入我的头发里，更深的吻下去。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了，莫离站在门口，惊疑又绝望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放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推开安东尼•易，一缕银丝被牵出来，挂在我的口边。
我蓦的转身向莫离奔去："莫离，你听我解释......"
莫离的右手紧紧捂著胸口，向後倒退了一步，满眼是不可置信和痛楚："不，不是......"
他颤抖的低喃："你说你不喜欢男人的，原来......你骗我......"一边说，一边往後退。
"莫离，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想上去拉住他，可是他一转身就冲了出了门。
"你要去哪？莫离！"我急了，拔腿就追。
□□□自□由□自□在□□□
厅外花园的小路在黑夜里显得暗沈沈的一眼望不到边，路灯的光亮微弱迷茫，四周黑黝黝的树丛中发出不知名的虫鸣。我急急的追赶著前面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仿佛他就要这样跑出我的世界，将我一个人留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莫离！！"我用力冲了几步，抓住他的臂膀，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你放开我！"莫离挣扎了一下想甩脱我。
我一边紧抓著他，一边陪笑："阿离，你听我说啦，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放开我，"莫离的声音很低，"我都看见了，我知道，早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我怎麽会骗你？"我连忙拉住他的手，"你看到了就更应该知道，刚才明明是他......"
"失忆了怎麽可能连性向都变了，我真傻，还一直相信你......"
"我确实不喜欢男人啊！"
"放开我！"莫离终於失控的大叫起来，"行了，我已经都明白了，不会缠著你不放的行了吧！放手！"
我用力把他的脸扳过来，惊讶的看到他泪痕满面的模样，我顿时住口，脸上堆的笑容也没了踪影："莫、莫离，你怎麽......哭了？！"
他用力的扭过脸去，不愿让我看到，但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我知道他一贯的骄傲，此刻他拼命只想挣脱我。
"阿离，"我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放轻了声音："我们回家，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我......不想听你说话......"
"阿离，听话好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我一边不停的柔声安慰，一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是他突然那样的，我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当时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阿离，我又不认识他，怎麽可能跟他做那麽亲密的事？就算我是GAY，我也只会跟你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