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青虫————竹子不开花

听她说的我都鼻子酸。
"王果最近在学校还好吧？"
我点头。其实我真不知道果子最近的情况，我这阵子在宿舍呆的时间不长，果子也常常不回宿舍，上课都没碰上他几回过。
果子他妈今天好像特别有倾诉欲，看我不说话一直自顾自的说。我躺病床上也是无聊，就侧着耳朵听她讲。这一听，好么，连果子的家底儿都听来了。
果子不是果子妈的亲儿，果子妈很羞涩的告诉我，她当年是第三者来着，知道果子爸是有妇之夫还去破坏人家家庭。想当年，果子妈也天不怕地不怕的。
等果子妈成功破坏了别人幸福美满家庭后，果子爸拖着油瓶跟果子妈结婚了。
那时候果子七八岁的年纪，只要见着果子妈就‘臭婊子，狐狸精'的叫她。
按果子妈那脾气，能待见果子么？
"可我现在看你们俩挺亲。"我如实说。
她拢了拢耳朵边上的头发说："那是，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王果这孩子挺可爱的。"
"也是跟着我时间长了，有什么办法？他爸忙得天天不着家，那家里整天就我们俩，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就出来了。他上大学那年我帮他收拾包，他拿着他亲妈的照片当着我的面说想她，你别觉得奇怪，那时候我听了心里挺高兴的，因为王果没跟我见外，连想他亲妈这样的事都跟我说。"
她又叹了口气。
"王果这最近到底怎么了？"
边说还边拿眼角瞅我。
别怪我不够意思，就我现在这处境加上果子妈一阵耐心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敢反抗她么？
我争取从宽，坦白交代："果子他恋爱了，阿姨。而且天天晚上不回宿舍，都在外面小资。"
果子妈脱口就问："跟男的女的？"
我使了个坏说："男的。"
果子妈瞬间脸就僵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女的受不了同性恋啊。
我慌忙改口说："阿姨，逗你呢，果子找的对象是女的。"
"好你郑冲，拿什么开玩笑不行，在我面前活动这个心眼儿。"
这次，恼了起来的果子妈没拧我耳朵就走了。

母亲大人

等石膏也固定好了，医生就说我可以出院养着，等一个月以后再回来拆石膏。老娘从老家杀过来，看着我粗粗的石膏腿直掉眼泪。
"你上学期骨折我就给你买了钙中钙，你这犟孩子怎么也不肯吃，怎么样吧？又骨折了吧？你看看这腿都粗成这样了。"
老娘总是没来由的迷信些稀奇古怪的道理，我上学期的骨折是让三个青壮年男子给殴打出来的，我能只伤一根肋骨已经是托钙质良好的福了。
还好意思说，她给买那钙中钙，分不清年龄段给买个中老年的，我能吃么？

出院这天我惊讶于老妈怎么光陪着我在医院的院子里晒太阳。
"妈，你不帮我办出院手续啊？等回头保险啊报销啊全要指望这些单子呢。"
老妈眯眯笑着说："没事儿，有你同学帮忙呢。"
我琢磨我哪个同学来了，学部里的朋友是不可能来，今天是换届选举的日子，大家都忙着给自己拉选票呢。唉，说起这个我可惜，辛苦了两年了，就指望今天能熬成个官当当。来的能是谁？难道是宿舍里的？大东北也是要选学生干部的，估计他不会来；小四是个冷清的人，也应该不会来帮我跑这趟腿。最后就剩下果子了，如果是他来，大概这会儿跟他妈说话呢吧？不知道一会儿他能不能跟我算我把他给卖了的这笔帐。
我妈说："要说白执南就是热心，我给他打个电话人家干干脆脆的就答应了，一点都不含糊。妈跟你说，交朋友就得交这样的，关键时候能用得着。"
"妈！你把白执南叫来了？你怎么把他给叫来了？他今天还有事呢。"我差点急得跳起来。
"你这跟谁瞪眼呢？让他过来给帮个忙怎么了？人家自己都答应了，你不说他自己有辆车么？我这不也寻思着咱们也方便么。"
我妈认识白执南这不稀奇，因为高中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天天黏一块儿，可没想到我妈使唤白菜还使唤的这么溜，这还真不带见外的。
等看见白菜的身影从医院大楼里出来，我真纳闷了，白菜他来干嘛啊？他今天不是竞选学生会主席么？临阵脱逃等着人看他笑话么？
"哎呀，白执南，今天多亏了你！你看让你跑这么多趟。累了吧？今天天热，阿姨还专门给你买了瓶水。"
白菜推让着那个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咧了一口白牙笑着说："没事儿，郑冲伤这么重，都朋友帮个忙么。阿姨，您喝，您先喝。"
老娘十分大方的摆手说："哎呦，你这孩子还真客气。你喝吧，就是买给你的。"
白菜那张脸给笑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的腼腆说："谢谢阿姨。"
说完拧开瓶盖子‘咕咚咕咚'的就往肚子里灌。
我妈笑吟吟的问："开车来的么？"
白菜点头："开过来的。停在外面。"
老妈皱了下眉头说："用用你的车拉我们回学校去不麻烦吧？不过你这停的够远的。"
白菜一拍脑门儿说："阿姨，您看我粗心的，我原来实在不知道郑冲脚伤这么重。来的时候这医院里面停车位满了，我给停外面了。郑冲这走路不方便吧？"
我妈柔声问我："郑冲，能走吗？"
前面我妈那架势，只让我有一种感觉：丢人！我还好意思再麻烦白菜么？胸一挺我说："能！"
可这脚一沾地儿就腿疼，所以拄着拐没走几步我就有点跟不上他们。白菜估计是看我这走的实在吃力，也不打声招呼，把拐丢给我妈，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我脸腾的红了。操！有这么抱老爷们儿的么？
我冲他吼："你放我下来！"
白菜把我在他怀里颠了两颠，吓得我手一下子抓紧了他的衣领子。
"老实点，一会儿再把你摔着。忍忍吧，把你抱到停车场。"
我瞪他："这姿势丢不丢人！"
白菜斜了我一眼："嫌丢人就别嚷那么大声啊，还怕别人不看你么？"
我扭头看我老妈，平常猴儿精似的，怎么这时候就默不吭声儿的看着他儿子被人占便宜了？

争吵

车从后校门进，路过白菜租的房子的那块儿小区时，白菜停了车转头对我妈说："阿姨，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给我们学长，一会儿就下来。"
"哟，你的宿舍在这儿啊？"我妈探着头看那进进出出的大爷大娘们有点狐疑。
白菜笑笑说："不是，我搬出来住了，这是我租的房子。那什么，阿姨，您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我妈在一旁不迭的说："你忙你的。"
等白菜一走我妈就冲我唠叨开了，什么‘看看人家孩子，看你那点儿出息'。我烦我妈，这耳朵快被他念出茧子了。
到了宿舍门口，白菜还想把我抱进去，我抵死不同意。好家伙，医院那儿还好，没认识我的。这宿舍楼里住着那么多我同学，要看我跟娘们儿一样给抱进来我还有没有脸混了？
争执一番白菜也看着他时间紧了，走人去忙他的事儿去了。我妈跟我后面，看我支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楼上宿舍挪。
往楼上走的时候碰上个好心的把我背上楼去。对，背！这才是正确搬运我的方式，他妈的在医院那会儿怎么就没想起来？？
进了门的时候大东北和小四都在，俩人不知道聊什么呢挺开心的。看我妈来了俩人都点头致意说："阿姨好。"
我妈脸皮勉强抽了抽露出半点笑来说："哎呀，都在啊。怎么今天不来医院帮帮郑冲，他出院这多不方便啊，同学平常都该互相照顾照顾。"
大东北低头陪着个笑脸说："阿姨，今天真忙，这不我们刚回来么？"
小四在一边插了句："又不该他的，自个儿的事还忙活不过来呢，瞎操什么心。"
我妈听着就不乐意了："这同学怎么说话呢？怎么这么自私。都一个宿舍住着。"
小四立马给我妈顶了回来："都一个宿舍的就该紧着你儿子？你儿子是个宝贝么？"
我妈给气得脸发青。
我拄着拐慢慢挪过去，到小四跟前我叫他："钟欣。"
小四眼神儿特利的瞪我。
我丢了拐杖往他身上扑，他没料到我这动作，没站稳让我给扑地上了。我们俩一块儿往地上摔，但我拿他当垫子，往下摔的时候我也给加了把力气。
小四这一跌疼得不轻，我摁人揪衣领勒住他脖子一气呵成，我给他上了一课："钟欣，告诉你，平常跟我怎么犯拧我都让着你，在我妈跟前儿客气点儿，否则跟你不客气。"
我使的劲儿大了些，勒得小四脸都发青。
小四在地上胡乱踹，一脚踢着我打了石膏的右腿，我妈一个惊叫把我给拉了起来。大东北也在一边拉扯，扶了小四起来。
我以前从来没跟小四治过气，因为我知道他虽然嘴巴毒可人没那么坏。但是今天这是当着我妈，他气别人我管不着，可这么不给我妈面子我能跟他没完！
我妈真恼了，尖着声音骂他："你这人怎么回事？他腿都骨折了你还踹他。有没有素质？你还是个大学生。"
小四好不容易缓过口气开口就骂："他妈的......"
我立马指着他鼻子吼："骂谁呢？孙子！嘴巴给放干净点。"
小四吐了口唾沫开口又是脏字："我操！"
我一个高儿要蹦起来的时候被我妈抱住了，对面大东北也拦着小四给拉了出去。
我妈蹲下身子检查我腿上的石膏，看着没裂缝站起来训我："冲动什么？不要你的腿了？"
我也梗着脖子看她："妈，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进来就瞎掺和。"
我妈拍我脑袋说："你这怎么跟我说话呢？我为了谁？啊？有你同学那样儿的吗？你腿伤成这样儿了要出个院，这不就得要人帮忙吗？啊？俩人跟没事儿人一样在宿舍里聊天，有这样的同学吗？"
我也是开口脏字儿习惯了，劈头就说："我操，人家不说是俩刚回来么？"
我妈拿她那尖尖的指甲戳我脸："你小子再给我说‘操'，我看你该漱漱口了，不像话。"
等小四再被大东北拉进屋，我们几个都没说话，不过脸一个比一个黑。
小四在他那儿桌子上‘砰砰'的摔东西，我也只当没听见。

借住

中午我妈帮我从食堂打了饭菜，她吃了半天不是味儿，问我："你平常就吃这些东西？"
我点头："啊，食堂不就有这么些东西卖么？"
"这有营养么？你现在得吃点好的，这食堂就没点好东西卖了？"
我笑说："得，妈，你去跟食堂师傅反映反映吧，没准儿他们能听您的。"
我妈连连的摇头说，‘这不行，这不行'。
一直琢磨我伙食问题的老妈临近晚上的时候把白菜给叫了出来。其实我早就纳闷了，我妈怎么能跟白菜联系上的？这才知道，好么，我妈早就跟白菜短信交流上了。
我妈她难得大方一回，请白菜客吃火锅，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特别扭。
"白执南啊，来来，多吃点。"
这什么眼神儿啊？她儿子碗是空的不给扦，白菜那碗里都跟小山一样了，我妈还一个劲儿往里边添。
"白执南啊，阿姨问你个事儿，你们周围再有没有房子租了？你看郑冲住宿舍我要照顾他不方便，你那附近有没有短期的房子租？你知道不知道啊？"
白菜咽了一口菜看看我再看看我妈："阿姨，这事儿我真不清楚。我自己有了住的地方就再没关心过别的房子。等回头儿我帮您打听打听。"
我妈表情特犯难的说："我这是真不方便，天天要往他宿舍跑，他那宿舍条件也不好，还有住招待所，一天一天的住宿费也够贵的。这房子可得抓紧时间找。"
白菜寻思了一会儿抬头问我妈："我那儿倒是还有张床，您要不嫌乱先在我那儿凑合凑合？"
我妈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说："你那儿还有张床啊............那我跟郑冲在你那儿借块儿地方住，行吧？"
我插嘴打住我妈话头儿："妈，麻烦人家干什么啊？这房子又不难租，我明天在校园网贴个广告准有来联系的，你今天就在招待所里凑合一晚上得了。"
我妈在桌子底下掐我大腿。我知道财迷老妈那吝啬的毛病又犯了。我早看出来了，她白天看见白菜那房子就在心里算计呢，真是......以前我从来没觉得我妈这么让我丢脸过。
白菜笑得有点勉强，低声说了句："也......没什么麻烦。"
他能不勉强么？要光给我妈腾块儿地方住那没问题，可我要也住进去这性质就不对了。
我妈特矫情的又问了句："方便吗？"
我抢先答："方便什么啊？妈，你净给人添乱。"
我妈又掐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呢？我能添什么乱啊？"
估计白菜脸上那肌肉快抽了，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瞪他："怎么方便？不还有徐杰呢吗？"
我妈问："徐杰是谁？"
白菜这次接口接的到快："我上学期处的一个对象，......我们分了，他刚搬出去。"
我听白菜回答这么爽利都愣了，他怎么连这事儿都敢这么大方的跟我妈说？后来琢磨出来了，怪不得他敢说呢，徐杰这名字光念出来不看字是分不出男女来。
我妈叹口气："哎，白执南啊，郑冲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阿姨想和郑冲就跟你那儿借住一个月，不正好到放假么？等回头你们也一块儿回去，这多好，是吧？那什么，阿姨就老着脸皮跟你那儿借块儿地方住，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白菜点头："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要住......尽管住。"
我不愿意，但是在我妈面前反对无效。

入住

回宿舍的一路上我都跟我妈生闷气，她要图不花钱的地方住让她自己住去，凭什么她就连我也给决定了？白菜这跟徐杰都是敏感时候，她在这里穷搅和什么啊？
她跟我说了半天话我也不理她，当着白菜的面我妈还不好意思冲我发火，到宿舍门口就开始戳着我脑袋骂："你这孩子找什么别扭？人家白执南都不觉得麻烦你在那儿别扭什么？我告诉你，妈是替你考虑，你跟你宿舍那样儿的住我不放心！"
操，妈你知道我跟白菜有过什么事儿？你知道现在白菜跟徐杰之间什么事儿？我明明觉得我很有理，却他妈的一个也说不出。合着我要说出以前我跟白菜的事她就能放心了，是吧？
进了屋子我妈拿出个旅行包就给我收拾东西，整理衣服的时候从衣柜里翻出周文送我的那个塑料袋子，酒让我糟蹋没了，烟让我拆了，就剩俩罐头还在那里面放着。
"你这孩子，罐头能放衣柜里么？哟，快过保质期了，这东西丢了吧。"
"别丢！"我扑上前一把抢过来。
"这孩子，这么点东西舍不得。平常又不缺你钱花，行，不丢，一块儿拿过去吧，等回头给你留着吃。吃的时候注意看看日期啊。"我妈还在那儿咕哝。
本来要拿的东西就不多，跟大东北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了。小四还在那儿黑着脸。那是，要我脸也黑，我妈刚才那在外面的声儿估计他也能听见。等白菜开了车来后，带着我们娘儿俩绕了个圈，绕到我妈住那个招待所取了行李，最后一起给扛他房子里了。
他现在这屋子，离徐杰还住这儿的时候差远了--没以前干净整齐。
我妈看着还在那儿乐："哎呦，到底是男孩子住的地方，看这儿乱的。不过男孩子会不会收拾家没关系，我们家郑冲也是，那屋子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