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乐祺,去把发酵粉给我拿来。"
"哦,在哪里?"
"左边第三个架子的最上层。"
司乐祺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活,爬上梯子去拿。下来的时候脚滑了一下,结果一直蹭着下去,最后跌坐在地上,好不丢脸。
陆易庭听到声响走了过来,也没伸手把他拉起,只是拿过发酵粉。
司乐祺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说:"真是抱歉,我笨手笨脚的。"
"是啊,很笨手笨脚。"陆易庭点点头。
拍打衣裤的动作顿时停滞住,不用这么直白吧?
"你是要巧克力蛋糕,还是水果蛋糕?"陆易庭撕开发酵粉的封口,问道。
"嗯......巧克力蛋糕。"所以说陆易庭的嘴巴虽坏,人其实是还不错的。像这样做蛋糕"奖励"他的事是每天必然上演的。不过也对,他都把自己的工资让出去了,让陆易庭一个赚两人份的工资,他好歹也得有点甜头吧。
说石化,没想到陆易庭不光摄影技术好,连做蛋糕的技术也这么好。难道优等生真的是什么都"优等"?
司乐祺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陆易庭烘焙蛋糕,忽然开口问道:"你天的蛋糕怎么做这么大?"几乎是平时的两倍,他司乐祺再怎么喜欢吃也撑不下啊。
陆易庭看了看他,淡淡的说:"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我送过去给我妈。"
"......诶?"过了好半天,司乐祺才反应过来,这么说的意思是他没有跟家里人住在一起?难怪接近年关他还这么乐意帮老板守店,不过,没跟家人住在一起反而是更想回家才对吧?他瞄了眼陆易庭,嘿嘿笑了笑,没敢问什么。
陆易庭转头看了看窗外,白蒙蒙的,估计外面雪下得很大。司乐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玻璃窗户结出的奇怪形状的冰花:"又到除夕,明天就要大扫除了。我妈一定又不准我把窗户上的冰花给刮掉。"
"嗯?为什么?"陆易庭看向他。
"她说很好看啊。真是的,女人怎么就喜欢这种玩意。不刮掉会很麻烦的诶!"司乐祺头疼得抱怨道。
烤箱里开始慢慢散发出蛋糕的香味,有点甜却不会腻,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陆易庭拉开椅子坐在司乐祺对面,修长的手指抚着木桌的纹路:"是这样吗......我妈的眼睛看不见,如果看得见,一定也会喜欢上很多奇怪的东西吧。"
漫不经心的语调有点像在自言自语,却还是可以听出话语中藏着浓厚的亲情。而司乐祺也清晰的看到那张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脸,忽然就柔和了线条,很温柔的感觉。
于是有点忘了该回应些什么,盯着对方的脸绞尽脑汁地想适当的词。
陆易庭抬眼看向他,忽地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可没叫你这样手忙脚乱的来安慰我,况且也没什么好安慰的。"
司乐祺抬手摸了摸额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那你干吗一个人搬出来住?"
"他们住在邻市,你要我每天天没亮就要往学校赶么?"陆易庭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而且一个人住的话打工才不会受限制。"
......结果还是为了打工赚钱,他就这么需要钱么?莫非是为了治他妈妈的眼睛?!
想拔,司乐祺对陆易庭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更像狗。"
"......"嘴巴坏还是让人觉得受不了。
8
因为是除夕了,所以蛋糕店也暂停营业。屋外的雪终于有点缓和的趋势,前几天雪下得很大,街上却还是有很多人涌动,想必春节这几天一定会更热闹吧。
司乐喜因为晚上大学里有非去不可的舞会,所以一家人的团圆饭就提前在中午了。虽然是象征意义的形式,但绝对必不可少。
天色有点暗下来的时候,坐在电脑前的司乐祺往椅背一靠伸了个大懒腰,一下午没人烦真是爽呆了啊!
起身拉开窗帘看到各家各户的大红灯笼映照在雪地上分外好看,正想用什么词来赞叹几句,妈妈就推门进来说:"乐祺,你猜谁来了。"
"干吗一脸神秘的笑容?"司乐祺转过身奇怪的看着她,"莫非是美国的小姨回来了?"
"啧,不是啦!"妈妈摆摆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想像力?"
拜托,这跟想像力完全扯不上边吧!
"是你的同学喔!"妈妈很高兴地从旁边拉过一个人,"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呢,真是害羞,连门铃都不敢按。要不是我出去想跟隔壁王嫂寒暄几句......"
司乐祺一看到来人,下巴都差点掉地上去了,妈妈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人几乎呈石化状态的立在原处。
"你这孩子怎么啦?快领同学进屋聊去呀!"妈妈过来推了他一把,"待会跟同学一块下来吃晚饭啊!"
......绝对是刚才游戏机玩太久,出现幻觉了!
司乐祺猛地摇了摇头,按着额际:"绝对是出现幻觉了,我要去睡一下才行。"说着还真打算躺到床上去。
乔寞臣好笑的拉住他:"喂,别这么不给面子啊。我确实站在你面前呢。"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司乐祺便浑身打了个激灵,冲过去把房门关上并且反锁,旋即又回来一把揪住乔寞臣的衣领:"你怎么找来我家了?!"
乔寞臣拍拍他的手:"你这样很没礼貌呢,同学来拜访你一点都不希奇吧,还是说你太想我了,以至于见到我后惊喜得语无伦次,心如小鹿乱撞?"
司乐祺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很认真的瞪着他,脸上是难得的愠色。
乔寞臣有些败下阵来,解释说:"我在学生资料上看到了你家的地址,所以......"
"......我以为是你跟踪调查我。"司乐祺一听讪讪地松开手。
"为什么会这么想?"要了解你用得着调查么,一眼就可以看穿了。
"忍不住就这样想了,电视剧那些出身豪门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司乐祺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也会说那是电视剧。"乔寞臣在他床边坐下,仰头看着他。
"反正就这样子啦!我最讨厌打探别人隐私的行为。"司乐祺嘟哝道。虽然他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但遇到原则性的问题时却也是丝毫不肯让步的。所以刚才才会反应那么大。他看了眼正打量着房间的乔寞臣,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乔寞臣见他这样盯着自己看,刚想戏谑他几句,忽地就被他伸手捧住了脸颊。
"我说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你瘦了。"
心底那片黑暗潮湿的地方似乎突然拔出了嫩绿的幼苗,汩汩溢出的生命力狠狠填充着不可知的深渊。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因为注意到了某人的变化而说出的话,却是这样有力地敲击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这样平常,却没有人对他说过。所以即使再平常不过,对他而言,却带上了很深刻的特定的意思。
"哦,小臣是班长啊!还跟乐祺是同桌?这真是太好了,两个人难怪感情这么好。"妈妈一面给乔寞臣夹菜一面滔滔不绝的说,"多吃点,瞧你,怎么跟乐祺一样,下巴都快尖成钻子了。"
......谁跟他感情好了,谁的下巴跟他一样快尖成钻子了!
一向坐在中央的爸爸也挤到乔寞臣旁边,推了推眼镜:"班长的话那就是全优生了吧,小臣。这么说来数学也一定很好了?真的?对嘛,我就说我不会看走眼的。不如呆会......啊不,今天不成,往后多来玩,我跟你探讨一下数学的奥秘。你说乐祺的数学也不错?那算什么,小儿科。他的数学逻辑思维不成我很清楚,你的话,高等数学也学得很不错了吧......"
......数学教授在家就真的寂寞成这样吗......
"爸,妈,你们每年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到了。"
"没关系,有重播呢!"
......
"你家里人都很有趣呢,很可爱的感觉。"乔寞臣走进房间,顺手关上门。
司乐祺慢腾腾地转头瞄了他一眼后视线又回到电脑上:"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在我家吃年夜饭。"
"有人因为失宠所以吃醋了?"乔寞臣在他身旁坐下。
司乐祺看向他:"我是说真的,普通人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图团圆的不是吗?你怎么就有家不回一个人跑出来了?"
乔寞臣顿了顿:"我家例外,不需要聚在一起。"
"骗人!怎么可能。"司乐祺想也没想就说,过了一会好像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吧?"
"因为吵架就离家出走,那太幼稚了不是?"乔寞臣微微笑了笑,"对了,你的房间让人很舒服呢。"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司乐祺皱了皱眉头,"喂,你别往我被窝里钻啊!你还真打算在我家过夜啊?"说着走了过去拉乔寞臣。
乔寞臣赖在床上懒洋洋的说:"我很想你哦,不行吗?"
司乐祺本想吼他几句的,但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很不开心。除夕夜诶,有谁会白痴到有家不回的。而且现在雪下得那么大,又是晚上了,想回去也不容易。算了,随便他了。
乔寞臣趁他发愣的空档把他拉进了被窝里,死搂住他:"好久没抱你了,真怀念。"
司乐祺头皮都发麻了,推又推不开:"要抱也说一声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后一片安静,怀抱住腰的手却还是很用力,没有一丝放松点的迹象。忽然就觉得确实是"温暖缺乏症"的人在渴求温暖一样。而自己竟然也有点习惯了,不对不对,还是枕美女大腿比较舒服的!虽然没枕过......
"下午很早我就站在你家门口,你妈看到我的时候我都快冻僵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进来找你的意思,只不过除了你这里,我想不到有哪里可以去......嗯,别想太多,我只是因为在家很无聊而已。"乔寞臣把下颔抵在司乐祺头上稍稍挪动了一下姿势,"结果你妈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屋里,脱去我被雪沾濡湿的外套拿去烘干。我妈,从来都不会这样做。"
"那是当然的吧,你家里有佣人啊。"
"......也许不只是这个原因。"
"嗯?"
"没什么。"
被窝里很温暖,多了一个人,像是多了个暖炉。所以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免往"暖炉"那边靠。耳边莫名其妙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挣扎了很久,司乐祺才勉强撑开眼皮。
睁眼看到的是姐姐司乐喜拿着照相机拍得正起劲。
"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拍照啊,职业需要。别动别动,保持这个姿势。"
"......你学的是师范好不好,你这是为人师表吗?别以为拿着照相机就是摄影师啊!"
"你管我,这个人面生,我多拍几张。喂喂,死乐祺你别推我,你......"
年初一,司家硝烟弥漫。
乔寞臣躲在被窝里,笑弯了腰。
9
年初一,好说歹说把乔寞臣这个性格别扭的家伙哄回家;年初二,拜访亲戚,收利市;年初三,重复年初二做的事,期间跟司乐喜抢底片不成功;年初四,到蛋糕店报到,另外,迟蔚回来了。
这家蛋糕店其实是开了近十年的老字号,不光有西式蛋糕,还有许多中式糕点。所以每逢节日,总是特别忙。老板是天生闲不住的人,乐得早早开业。
司乐祺本来只是逛来这边看看的,谁叫家里被姐姐叫来的一帮朋友闹得要命,留在那只会被支唤。结果刚往蛋糕店门口一站,立马就被热情的老板娘推进里屋去帮忙。也对,门口那人山人海的阵仗可不是盖的,真难为他们两口子做得来。
更让他诧异的是陆易庭居然也在!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兼职了?"司乐祺换上工作服问道。
陆易庭头也不抬的说:"本就定好一开业我就过来的。"
唉唉,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不重视传统呢。才年初四诶!司乐祺暗自摇了摇头,赶紧帮陆易庭打下手,免得又被他的毒舌念。
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得到烤箱运转的声响,空气不免有些凝滞的错觉。
"嗯......过年很好玩吧,有没有去哪呢?一定有收到很多利市吧!"司乐祺试图打破僵局。
"看电视,没去哪。"可惜对方不领情。
"哦,对了,年初一开始就停雪了,真是好天气。"
"专心点吧,别又把水放得太多了。"
"......是。"
如果长期紧绷着张脸的话会导致颜面神经失调的,所以司乐祺他只不过想"解救"一下自己的同学,结果热脸蛋贴了冷屁股。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差不多就到五点了。司乐祺有点匆忙的把手头上的活收尾,然后向老板要了个"明月夜"--老板发明的一种夹心蛋糕,据说每咬一口口感都不一样。往常每次都卖得干干净净,幸好今天老板让陆易庭多做了一个。
在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陆易庭忽然在门外问道:"约会么?这么赶。"
"不是啊,迟蔚今早上从加拿大回来,叫我过去玩而已。"司乐祺一边扣着外套的纽扣一边往外走,把换衣间的门关上的时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陆易庭,"听说他空运回一条狗,是纯种的德国牧羊犬,刚出生不久的。叫、叫什么,啊,[小六]!我很想去看......"话尚未说完,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迟蔚,果然在记恨吗?六,不就跟陆谐音嘛!完了,陆易庭绝对听出来了!
一抬眼,果然,陆易庭直盯着他看,还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似有若无的笑。
"哦--,所以你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迟蔚窝在沙发里说道,"你也太怕他了吧!"
"谁叫你莫名其妙把小狗的名字取成[小六],害我差点下不了台。"司乐祺抱怨道。
"这有什么,很正常吧。"迟蔚抱起呜呜叫的[小六],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似是有些感叹的说,"大概是刚出生不久吧,很黏人呢![杨贵妃]都吃醋了。我喊它过来居然不理会。"
首先要说明,[杨贵妃]其实是迟蔚家里的一头波斯猫,纯白毛色的,猫瞳一只蓝色一只琥珀色。因为有点肉嘟嘟的,偏偏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甚是优雅的感觉,所以叫它[杨贵妃],是最黏迟蔚的一头母猫......
司乐祺伸手摸了摸迟蔚怀里的[小六],刚想说"好可爱",结果[杨贵妃]从窗台一把跳了过来,蹭进他怀里,很是不满的盯着[小六]。他不禁哑然失笑,抱住[杨贵妃]对迟蔚说:"你看,它对你死心了。"
迟蔚故意一脸悔恨的样子:"是诶,果然不能脚踏两条船啊!"
司乐祺笑了笑,视线停留在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六]身上:"你说,它是不是在渴求一种类似母体的温暖啊?"
迟蔚低头看了看:"嗯,大概吧。毕竟还这么小就被我带走了......喂,都怪你,害我突然有种负疚感!"
"温暖缺乏症么?"司乐祺有些呆呆的自言自语道。
"啊?什么啊?"迟蔚奇怪的看向他。
这时,佣人把司乐祺带来的蛋糕切好端了上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迟蔚吃了一口后,脸色一变:"乐祺,这是是蛋糕,怎么这么好吃!"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以为很难吃呢!是一种叫‘明月夜'的蛋糕啦!"司乐祺切下一小块给[杨贵妃]。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动物。迟蔚爱吃甜食,就连[杨贵妃]也成了甜食派。不过,你的主人可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呢。司乐祺伸出手指逗了逗[杨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