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风筝————老红军[上]

11．

海岛其实吼完后就怕了。不是后悔，是真正的恐惧，一种长这么大从没有体会过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冰凉。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怕，反正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心 里根本就和别人想的不一样为什么要把别人说海啸的拿来说他？怕的同时他恨自己，真的！长这么大头一次恨自己。他已经在开始动脑筋了，真的！尽管海岛很少认 真地动脑筋，他平时那些坏水主意一般都不用转脑袋就往外冒。他在想如何向海啸赔礼道歉又不会让自己太难看。还没想好呢，傻傻盯着自己的海啸突然冲出被窝， 吓了海岛一哆嗦。就见他翻了二个抽屉拿了把剪子就站到屋里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海岛已经不是觉得冷，他浑身的血都冻成一块大疙瘩了。
"你干什么啸~~~"这回不是哭腔，好像眼泪吓的真得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哼~"海啸什么都没说，冷冷地在镜子里看了海岛一眼，举起了剪子，尖子朝着自己那美丽的脸。海岛还算白痴的脑袋变白前，反应过来了一个猛扑。海 岛的运动神经堪称一流，虽然七岁的他还稍稍肥满了一点点，但也命中了海啸。瘦竹竿一样的海啸被小猪压在了身下剪子早不知飞哪儿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 气，上面的海岛传统的看家本领干嚎开始了，
"啸~~~~~~~不要！不要阿~~~~啸！都是我不好，求求你都是我不好！你不是女人我是女人不要阿~~~~~我是女人我是女人阿~~~~啸 阿~~~~~"有谁能从他这"嚎言"里听出什么中心思想吗？这就是七岁的海岛动了脑筋后的表达能力。海岛真得很难过，海啸因为为自己买早点伤了自己他难 过，这次比上次还让他伤心，因为上次是间接的这次是他直接捅了自己哥哥一刀，他难过得心痛，他难过得要死，他难过得在"哭"，他难过得也想象上次那样大眼 泪珠子直滚可他那该死的眼泪就是不肯配合自己，因为海岛的恐惧超过了悲伤。被压在身下的海啸看着他弟弟那张扭曲的脸，想起刚才他说自己的脸恶心就更觉得海 岛的脸恶心，一滴泪都没有还哭！但那毕竟是他最爱看的一张面孔~平时可爱的小苹果现在都扭成干苹果皮了，虽然没有泪但是不是真伤心，"亲妈"的海啸一看就 知道。这是海啸第二次感到海岛对自己的爱，一如既往地真实热烈而直接。自己真把他吓着了~一个心软海啸就不想自毁门面了，"起来~~要被你压死了~~"亲 妈的语气都回来了，压身上那位嚎得声音太大没听见，
"阿~~阿~~~~啸阿~~~~~~~~~~~~~~"单纯地好像在哭丧。
"小胖猪猪~~你起来阿~~哥哥要被你压死了~~"死鬼娘的声音。
嗯？啸在和我说话吗？嚎叫嘎然而止。
"啸~~~你不生我气了？"果然最怕的还是他哥哥不理他。
"你起来~~你好沉~~"
"不！你不说我就不起！"海啸有时就爱他弟弟这种充满了虐情的执着。
"要我说什么？"知道海岛渴望听什么的海啸得意得又在笑了。七岁的孩子阿！
"说你没生我的气，不会不理我~~"嗯，这还差不多！没那么别扭。
"我没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长着女人脸，一辈子找不到媳妇！"你别说，海啸体内恐怕真的雌性激素比雄性激素分泌旺盛，你听他这话~~多女人味！女人味的话最能打动男人的心！他身上压一真爷们儿呢！海岛一听吭哧一口真的咬住了海啸的脸，海啸一阵钻心地痛。
"'?*`+~|&%%$$##")=)'&!#$%%&'"圣旨！猜得出内容吗？我来翻译！
"啸你不是女人！我最喜欢你的脸~~一辈子都喜欢！啸你找不到媳妇来做我的媳妇！哦不对~~我来做啸的媳妇~~啸我不让你找媳妇！不许你找媳妇你 听见了没有。你是我的媳妇我做你的媳妇你听见了没有~~你答应我！"我好像翻得和皇上的水平差不多，中心不够明确还长了点啰唆了点，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吧。海啸最喜欢其中的二句，
"我一辈子都喜欢你的脸！"
"啸我不许你找媳妇！"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但在第二天和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海啸看着公共场合还是不理自己的海岛，当时的这两句话就会在耳边反复响起，让他不再恨海岛，不再觉得孤独，浑身充满了温暖。
就是从第二天开始，海啸开始更加频繁地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好孩子的海啸没有一次是因为自己全是他那宝贝弟弟！老师找不到妈找不到爸只有找海岛的哥 哥了。海啸第一次一句，"妈妈在住院，爸爸在国外，他只有我"就把海岛的全部责任都揽下来了。可是以前几乎每次都是因为学习和海岛的小毛病，很少说海岛有 暴力倾向的。"剪刀事件"的第二天海啸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海岛挂彩的脸一阵心疼，心底一句狂吼，"谁他妈的把我弟弟打成这样？！"再一看傍边的那位他 火消了，那位比海岛更惨，嘴里还不停地往外冒血呢，"是不是肝被岛打爆了？"海啸这护犊子的哥哥竟在幸灾乐祸。全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围着那位急救，海啸悄悄 站自己弟弟边上问，"岛你伤到哪里没有？"一看到海啸进来的海岛就低下了头，听到哥哥问自己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吗？不要忍！你动动，不要伤到哪里不知 道！"海岛一听他哥哥的话就笑了。他的笑脸让担心的海啸安心了。行了！岛没事就行。内倒楣的小子就让老爹掏腰包吧！谁让他惹我弟弟呢！
结果是，明明就在外 交部上班的海域被海啸说成上联合国了，一个月以后回来，听得海岛都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和老师对答如流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哥哥。对方只是被海岛打松了一颗牙，因 为都是外交部的，海家官大一级压死人，海啸这边骗完了老师就来和人赔礼道歉，一口一个阿姨对不起阿姨对不起，我爸爸回来我一定转告他让他亲自登门道歉！这 么礼貌的孩子，又是那么大官的爹，都是小孩子，算了算了算了拉着自己家孩子走的时候也没听见海啸说自己弟弟半个不字！
两位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硬汉子， 到了也不知道动手的原因。海啸替海岛呒呒呒地吹脸上的消毒水时问海岛为什么打架，海岛只是爷们儿的一句，"他欠揍！"
海啸看着他那小男人的弟弟乐了，他说 了一句话，差点没把英勇的海岛吓爬下，"记住今后打架千万别伤着自己！"有这样的人民群众给咱子弟兵做后盾咱革命能不成功吗？！海啸绝没有鼓励海岛打架的 意思，可他那不省事的弟弟却越战越猛。别扭的海岛永远不会告诉几乎天天站老师办公室低头认错的海啸，以拳对人的理由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冒犯了自 己的哥哥，他们在海岛的面前说海啸象女人！海啸的剪刀没有刺中自己的脸可它刺中了海岛的心。从此后，不论天王老子只要海岛听见有人说自己哥哥象女人上去就 用拳头招呼，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一直到真正开始懂事的高中才结束。
海啸就是在这种白天海岛横眉冷对，放学站办公室低头认罪，晚上被窝被柔情沉醉的日子里送走了他难忘的小学一年级。第二年，长期疗养的妈妈终于出 院了。当海啸海岛的美丽妈妈第一次上小学校替两个孩子办转学手续的时候迷倒了所有的在校老师，教音乐的男老师一边握住海妈妈的手不停地咽口水，一边声色泪 下地说:"快-送-孩-子-去-学-音-乐-！"倒~~他为美丽断气了~~~

12．

内不负责的音乐老师害人不浅！他被海妈妈的美"杀死"前只说了送孩子去学音乐可他没说送哪个？还是俩都送？人是双胞胎，就俩都送去薰陶薰陶呗~万 一一贝多芬，一莫札特呢，反正咱家也不缺那点钱。小兄弟俩七岁时被送进了音乐教室，从此两人的世界不再相同。七岁的海啸启蒙得晚了晚了，教钢琴的老师从见 到美丽哥哥的第一天就替中国的舒伯特惋惜。你家这位太世祖就不用再来了他根本就是一音痴！钢琴老师每天都想这么对孩子的妈妈说，看在学费的份上。。。忍 了。从此，海啸步入音乐的世界和天堂，就像春天海上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几乎二年没和小哥俩在一起生活的海妈妈回家后最大的感想，感到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发现小儿子的海岛已经彻底挂他哥哥海啸的屁股上了。哥哥海啸也好 不到哪儿去。她家异卵同胎的双胞胎彻底变异卵同体了！海岛一定会在有海啸的空间存在着，哪怕他就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干就那么瞪俩眼傻瞅着晒衣服的他哥哥。 海啸也像一有担心恐怖症的老妇女，一分钟不见他弟弟肯定一句，"岛呢？"。海妈妈奇怪地问大儿子，"妈妈不在的时候岛岛出了什么事故吗？你老这么不放 心。"海啸傻了一会儿，想，然后是永远的一句"没事。"而且做妈的她发现，她再也叫不动海岛了。但只要他哥哥一出声他肯定有反应。看到傻着的海岛，海妈妈 一句，"岛岛你也别光傻看着哥哥晒衣服帮帮他阿。"那人就跟放沙发上的大布团一样，把老娘的话当天外之音，没有任何反应。海啸看不过，"岛！"一个字，海 岛有点时延，但总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了，踱过来，弯下腰，慢慢用指尖拎起一个小裤头，嫌脏嫌重的那付样子，递到海啸手里的时候海啸三件外套都晒好了。要不 就是拎着个袜子开始甩，甩着甩着一定甩海啸脸上，海啸操起一裤头还击，海岛立马接下去是件大外套砸过来。战争立时拉开序幕，让叫海岛帮忙的林曾云觉得自己 简直就是个没事找事的大傻冒，打着打着晒衣服被忘到了脑后，俩人撕扯着打到床上，滚在沙发里。。。只有当妈的自己干了~~只有这时，也就是只有海岛在海啸 身边林曾云才觉得海啸也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因为自己两年的嘱托，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了。有时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出院后他们又搬回了北戴河，有妈有 海的日子小哥俩是真开心可林曾云发现海啸已经习惯管家管弟弟了。有时她去医院复诊回来晚了竟然有做好的饭菜在等着自己。妈妈一不在家海啸就会和海岛一人一 辆自行车去超市买菜，买点蔬菜回来自己炒买点荤菜替爸爸和海岛备着。二年，海啸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拉着弟弟吃食堂的六岁孩子，他能在头天晚上准备好第二天早 上的早点，还在冰箱里留下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的爸爸的饭菜。林曾云看在眼里，她完全可以放心地走了(上医院抓药去，可不是撒手人寰阿！)自己的大儿子不出二 年就能顶天立地。可那个老宝宝，她真是没看出什么进步，什么出息，甚至比以前更粘哥哥，更任性，更不讲理。她也不想想人海岛毁成这样，怪谁？谁惯的？谁让 咱TMD有福摊上这好哥哥呢？aaa说的！
北戴河的学校不象北京外交部的附属小学，家里人是啥级别几颗星大家都清楚。这里因为是别墅区住的人很杂，所以相互间很少有知根知底的。海岛拽 了！报到第一天除了几个老师知道外，他对所有来问他"那个那么漂亮的男孩子跟你一个姓也姓海你弟弟阿？"的人说海啸是他家的远房穷亲戚！他哥哥听说后削他 一顿的心都有了，如果大忙人的海啸能腾出手。学习，钢琴，家，已经要了他的小命。妈妈虽然出院了，但一个星期三天要上医院，爸爸忙，腾出功夫还得陪妈妈， 自己就得买菜做饭。学习不能耽误睡觉前还得问岛的，不问则已一问肯定一大堆没碰呢！问为什么不做永远的二字"不会！"教他吧，没五分钟呢"学生"就开始鸡 捣米，"捣"不出十下爬桌上就睡着，哈拉子一溜溜的，害得"老师"还得把胖胖的"学生"抱上床，脱衣服，盖被子，太麻烦了！所以后来实在没时间的海啸干脆 扒开海岛的书包自己查，几乎每次都不做，三下五除二一式二份，咋办呢？到时岛挨训站办公室的还不是自己，横竖就自己帮自己了。不过海啸也发现海岛说不会是 嫌说话麻烦，他并不是真不会，他只是懒。
知道了自己弟弟原来确实象自己崇拜的那么聪明的哥哥更无怨无悔地做复写机了，只是练完了琴再写二份作业累得手都 疼。明天跟老爸商量商量家里买台复印机！有钱人阿~~可咋办呢？谁让咱TMD倒楣摊上这破弟弟呢？aaa说的！
海啸七岁开始学钢琴，这也就是因为林曾云生病给耽误了，要不大概还能更早地在国际乐坛成名。你不要忘了林曾云曾经是维也纳爱乐的钢琴手，海啸是 她的翻版。林曾云是个音乐家她当然知道从小培养的重要性可海啸海岛毕竟是俩男孩子。大概是被音痴的海岛遮的，林曾云住院前真没看出自己大儿子超人的音乐天 赋，大概是海啸既没开窍又天生比较沉默吧。把两人同时送进一间隔音室，一个仿佛进入神圣的殿堂一个就像被扔进煎熬的地狱。人海盗是有多动症的"病人"，你 让人在那根本就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的"黑白台阶"前一坐就是一个半小时不要人命吗？！海盗先是捣乱，后是破坏，然后再捣乱再破坏，下课后他那好脾气的哥 哥捧着他的小猪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
"岛~~你乖~~哥哥从来没象想学钢琴这样想学一样东西你不要再捣乱好不好~~而且哥哥也想你也会。岛你知道不知道？钢琴可以四只手弹，等咱俩 学会了一起弹多好阿~~你不想坐在哥哥的身边和哥哥一起弹吗~~"海啸的这句问话，在法律意义上讲是带着诱导性的，是要被辩方律师抗议的。法律意义上的正 确问句是疑问句而不是反问句。七岁的海岛上当了。
"想！"海岛没想就说想。他当然想，海啸的身边就是他的天堂管他干嘛呢！他以为傻坐着就行，没想到还得摁那黑白台阶。
海岛真是了不起！为了自己说出的一个想字，他楞是一颗药没吃，得着多动症在他哥哥身边硬是挺了一个月。到最后，海岛用他那胖胖的一根食指头偶尔插进几个音，"四手连奏"算不上，凑活"独奏"加 "一指禅"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海啸终于在海岛的小脸都开始发白变长的时候不忍心放了他那赶也赶不上架的"鸭子"弟弟，开始独自振臂腾飞。海岛再也不用进那间隔音室了，长这么大头次觉得看不见海啸的这一个半小时是真幸福！

13．

因为是远房穷亲戚，所以到海岛耳边来刺激海岛的人少了，海岛的攻击性战事大大减少，但他又开始主动找上门去。因为三年级的海啸学习成绩优异，弹的 一手好钢琴，一张迷倒众生的美丽的脸和一付修长的身材，已经是全校男女梦中的白马王子了！这里的孩子，你看出来了吗~~别墅区都是有钱人！格调雅~档次 高，哪象"小外交部"的那些虚伪"小政客"。不要说女孩子了就连很多男孩子都递情书给海岛家的"穷亲戚"，"做王的男人吧让我包养你~~"，好露骨好大胆 好有钱的小王王阿~~你说一个小海岛，即使三头六臂他招架得住人民群众的围攻吗？今天撕了"裘欢"的情书，明天在海啸的书包里又发现"商闯"的约会条子， 把海岛肠子都悔青了，你说他要是知道北戴河这么儒雅，"南风"，他连说海啸是他哥哥都省了，直接说那是俺媳妇！看你们谁还敢往上蹭！
白天的海啸仍是孤独的，但他开始安分守己，他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学校的草坡上，看着在操场上疯跑的弟弟傻笑。他还特意为他那恶霸弟弟守"贞节 牌坊"，就是避嫌！避开一切来骚扰自己的男女为的是让岛安心，少为自己打架受伤挨老师训。因为他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就是他勇敢的弟弟一直是在为自己战斗 着！
只可惜那天海岛运气不太好，被他哥哥偷听到的竟是在欺负一女生，没能真刀真枪地和真爷们儿的"王"在疆场拼杀。不过这对视弟弟如上帝的海啸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为他那小男人的弟弟留住了面子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小嘴，含着小眼泪儿，从那天起自觉自愿地走进了"贞烈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