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原来是小受————免贵姓马

"废话，当然想！"
"那好，你告诉我，你现在想让谁死。"
什么？！
"刚才那位小兄弟说得没错，这是一个‘障'，而且是一个血障，若是没有人死，这里是出不去的。"
道梵若无其事地讲着，甚至还向阿东点头微笑。
"你骗我。"何连峰道。
道梵不答，又换了一个话题。
"莫兄，你可还记得当年征大漠、扫北元的峥嵘岁月？"
何连峰不说话。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含泪杀掉自己亲信......"
"够了！"何连峰吼道。
"什么前世！什么当年！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把那些事情加在我的头上！当年的那个人叫莫念；当年的莫念和你道梵同朝为官，南征北战；当年的莫念爱上了一个叫陈耀锦的家伙。但这是当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连峰终于吼了出来。
诚然，他早就知道帮那四人往生的事情不简单，也知道当中困难重重，但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为了脱困，要亲手杀了自己的死党？而且是为了那些奇怪的人？
道梵笑笑，摇头："纵使你再犹豫再踌躇，终是要下个决定的。他们若是你的好兄弟，这样死了，也会心甘情愿的。"
这时却听到胡叔"哼"了一声："心甘情愿？"
"朋友，你在搞笑么？"小纪跟着哼了一声，"凭什么心甘情愿？就他何连峰的命值钱，我们的命不是命？"
"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阿东道，"虽然我们未必斗得过你，也不会自相残杀让你看笑话的。"
道梵只是眉头稍稍一皱，说："你们在说什么？"
"到底有没有‘障'这种东西，我不知道。"阿东说，"但刚才那个‘障"的概念，是我胡编的。而你，却进一步解释了我那个子虚乌有的概念，这是什么意图？"
道梵轻轻移了个身，说："小兄弟，这不过只能说明你猜得比较准而已。"
"是么？"小纪笑，"那我手机里的铃声真的是你放的么？"
"不错。"
"似乎我听到的答案不是这样呢。"小纪笑意更深。
"什么？"道梵一惊。
"把大柱子变成与你一样的颜色，其实不是让他进化，而是将他与你同化，便于你控制，是吧？"阿东说。
"你以为那样，我们就不会知道治住你的方法，然后就可以随意地偷袭我们，把我们吃掉，是么？"
道梵的面目已经再度狰狞起来。
"但大柱子和二柱子到底生前是几十年的兄弟，你忘记--或者，你来不及把二柱子的口也封住了。而恰好这两人会传音之术。"
"两兄弟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小纪，"胡叔说，"所以没说铃声其实也是他们放的。没想到你却真的来了。没办法，正面打不过你，那只好暗斗了。所以他把计划用传音先后告诉了小纪，阿东，还有我。"胡叔说。
"你是使水的，五行中土克水，没错吧？"小纪摸了摸口袋，"还有，‘捆仙绳'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
一把什么东西的碎沫洒了出去，道梵动弹不得。
"这可是二柱子告诉我们治你的秘方喔！"小纪趴在胡叔的背上，笑得灿烂。
"这结界是你布的么？是不是挂了你以后，这结界就会消失？"阿东问，"你其实很脆弱的，对吧，挖个坑把你埋了你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道梵听到这里，竟朗声大笑起来。
"没错，这里是我布的。我若真被灭了魂魄，你们也自然能逃脱，"讲到这里，他顿了顿，"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只剩下头的家伙，已经同我合为一体？我若灭了，他也会灭。"
"你以为吃了别人就能和别人身心合一？"胡叔反问他，"同学，活了几百年，你还以为爱是做出来的么？真是腐朽啊......"
"什么？"道梵显然不懂这句话到底双关在哪里。
"人家当然早就逃脱你的控制啦，否则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洒脱。"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道梵喃喃。
"道梵，我管你是谁，现在请你华丽地受死吧。"阿东一下扯掉了那已经扁掉的瓜子黄杨，一个深坑露了出来，"请爱护绿化"的木牌被他一把扯掉，木杆被他从地里拔出，竟是一把铲子。
"坑杀活人不道德，坑杀恶鬼就是替天行道。"
阿东现在拿着铲子的POSE超帅气。
何连峰却叫道："等等！"

15
"怎么？你不要杀他？"阿东问。
"不是，我只是......"
何连峰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不说我就动手了啊。"阿东准备继续挖坑埋人。
"慢！就让我问一个问题！"
何连峰阻止他，只是问道："你和那叫莫念的，真的曾经同朝为官。"
道梵只是不耐烦地道："是又如何。"
"你与他，曾经真是挚友？"
道梵又不烦躁地点点头，并说："问了这些，你又想怎样呢？你不可能会善心大发不杀我，我也不会因为你不杀我就不吃掉你们。"
"为什么？"
"因为他失落，并且嫉妒。"阿东在旁边催促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也可以回答你，我说你到底问完了没有？"
何连峰转过身去，点点头。
五分钟后结界消失，周围的景象又倒转了回来，开始有人声和虫鸣。
还没来得及感叹，远处传来保安的暴喝："喂！你们四个破坏绿化！什么系的！"
四人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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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里。
今天没有招鬼活动，何连峰一个人在生气。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
"啊？我以为二柱子他们和你说过了嘛，哈哈......"
"我是故意不说的。"这时候二柱子忽然飘了出来，道。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何兄弟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可能到时候会沉不住气。狂且道梵同他的关系亦非同一般。"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考虑的多周全，"胡叔摸着下巴，说，"怎么不见大柱子？"
二柱子竟笑笑，然后不作声。
"难道......"小纪倒抽一口凉气，"你骗我们？他根本就没脱身？"
大柱子难道也被灭魂了？
二柱子只是点点头："哥叫我不要说的。"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纪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哥说，当鬼当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这样亲密无间地和他讲过话。"二柱子叹了一声，"就算活着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这么开心过。所以，他就算被灭魂也甘愿了。"
"啊，其实哥叫我不要告诉你们的......但是......"
"没关系，不是你说的，是我们自己猜出来的，不用自责。"小纪低着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何连峰也一样。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有事叫我。"二柱子又一晃，便消失了。
四个人好久都不说话。约莫半小时后，胡叔站起来，说："我去网吧通宵。"
小纪跟着他说："我也去。"
房间里就剩下阿东和何连峰两个人。
先打破沉默的是阿东："要不要喝点酒？"

有一茬没一茬地讲着话，两个人就这么闷闷地喝着啤酒。
年轻的生命总是对死亡有着奇怪的恐惧，可能自己的命在自己看来并不是太过重要，但是别人的--那些在自己面前消失的生命，却总让人战栗。
"灭魂其实没什么不好，"阿东又灌了一大口酒，"不用重新投胎，不用跑去地狱受刑，不用去当笔仙，什么事都没有，一身轻松，不是很开心么？"
"不是这样......"何连峰先是否定了他，却不知怎样去反驳。
"何连峰，你为了什么在卖命？"阿东忽然问，"大柱子为了一夜的畅谈。小纪和胡叔一半为了你这个朋友，一半为了冒险的乐趣。那么你呢？你为了什么？"
我为了什么在卖命？
这个问题，何连峰倒真的没有想过。
因为别人有危难，所以自己就去帮忙吗？自己从来不是这么高尚的人。
仅仅因为自己的前世，和那个需要救的人有一段纠葛吗？也好象不是。
为了找到某些问题的答案？甚至是为了去阴间逛一圈，见见钟馗、孟婆、甚至阎罗？
似乎都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
何连峰答不上来。
"你喜欢小锦吧。"阿东笑笑，把罐里里啤酒喝完，然后一脚踩扁，扔在一边。在他这边，扁掉的酒罐已经有了七个，而何连峰旁边却只有两个，"还有，那个道梵，他多半是喜欢你的。"
何连峰被呛了一口，咳着问："你......咳咳......这种事情你又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阿东笑笑："因为我和他们是同类啊。"
说完，又开一罐。
"我说，那个小锦，如果真的成功往生了，也应该不会转到我们这一世来吧？"阿东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何连峰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那么......"阿东一身酒气，凑过来，在他耳边道，"你欠他的人情，下辈子再还好不好？"
啤酒被随手放在了桌子上，阿东拉起何连峰的手，十指交扣，何连峰动都不敢动一下。
"阿东，你喝醉了......"
"是啊，我是喝醉了......"他站起身子来，把何连峰一把推到自己床上，然后又压了上去，"那你就拒绝我啊，让我滚啊。这么半推半就的，证明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吧？既然如此，我是不会松手的。"
何连峰两耳发热，论力气论身高，其实自己和阿东是在伯仲之间，但现在阿东喝了这么多酒，手力大得吓死人，何连峰怎么推也推不开他。
"刚才我还没有说过，我为什么会为你帮你，连命都搭上去吧？"阿东压在他身上，让何连峰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连峰，你给我听着，我说一次--只说一次，我喜欢你。"
什......么？
阿东只是压着他，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三年里，总是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实在太痛苦了。说出来，彼此也算是解脱了"，阿东慢慢说，用一种自嘲的口吻，"也好，今天都把话讲出来吧。我管你前世是大将军还是什么，我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管你接受不接受我，以后还有没有朋友做......我喜欢你，你明白么？"
何连峰不说话，阿东将他的脸扳了过来，唇慢慢朝他靠近。
何连峰明显地感觉到有个坚硬的东西在抵着他，身子几乎都僵直了。
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阿东爬起来，拍拍他的脸："算啦，跟你开玩笑的。"
他笑笑，坐在床沿，拿回了自己啤酒，说："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会换寝室的。"
何连峰也坐了起来，看着他有些哀伤的眼神，不禁拉过他的手。
"不用搬，我们一直是好兄弟不行么？"
阿东却把他的手打掉了。
"不行。"

16
总而言之，那个晚上，何连峰是很尴尬的。
其实，也不见得该把所有错误全部都归咎于何连峰身上。但要解决实际问题，必须抓住主要矛盾。
而主要矛盾，也的确在于何连峰暧昧的态度上面。
收回那只手以后，阿东一个人跑去了寝室下的室外篮球场，拿球撒气。当阿东的小宇宙彻底爆发竟然成功地灌篮一次后，累得一身是汗的他直接躺在了球场的水门汀地面上，睁着眼睛，喘着粗气，想着刚才的事情。
说穿了，阿东多少有些后悔刚才讲"不行"这句话。不过，说都说了，自己跑回去和他讲"对不起我刚才喝多了，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的话......
这也太逊了吧？
先撇开陈耀锦、钟馗、以及那三个笔仙不谈，为什么何连峰要对道梵这种家伙这么在意？
大柱子、二柱子这样真心对待我们的家伙，都没见何连峰如此上心过。道梵死的时候，何连峰那个表情......
阿东真想捏死道梵以后再捏死何连峰。
马路上随处都可以见到的骗子而已吧？随便说说和你是旧友是同学，到头来不过是用来骗你的把戏而已，他何必如此介怀？
是，就算他是你前世的老友，那他的命就比我们的命金贵么？
简直是扯淡。
"何连峰......"
阿东越想越气，恨恨地捶了下地板。
"你是个混蛋。"
咬牙切齿地吐出五个字。

但阿东到底是阿东，何连峰也到底是何连峰。
回到寝室的时候，胡叔和小纪还在网吧。何连峰一个人躺在床上装睡，脸朝着外面，眼皮垂着，却还在一跳一跳的。
装吧，你就装吧。阿东瞪他一眼，然后拿了毛巾肥皂换洗衣服，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阿东的思维依旧处于混乱状态。
他想着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没有逼他请笔仙，那么现在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是非，603还是以前的603，大家无话不谈。虽然大家都知道阿东的性取向比较特殊，但相互没有冲突，打打闹闹，开心得很。
浴室的花洒下，阿东有些恍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

阿东喜欢何连峰，喜欢了一年半。
大一的时候，阿东第一次跨进603的门，小纪和胡叔谈得正欢，何连峰却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讲到好笑的地方，他也会笑笑，然后继续安静地听。算不上不合群，但有些若即若离。
阿东是个很健谈的人，所以自然和胡叔他们打成一片。每当晚上三个人趴在床上谈笑风声的时候，何连峰总是在旁边安静地听，很少主动参与。所以603每个人都有简称和绰号，独独何连峰没有。
因为不够亲密，不敢乱起绰号。"何连峰"、" 何连峰"地叫，慢慢就成了习惯。以后就算是再要好，称呼却是改不过来了。
是阿东把他拉进他们三个人之间，让603真正成了一个集体。拖他一起打球，去图书馆，上网吧......
小纪和胡叔开始觉得他没想象中那么无聊，几人也就成了兄弟。而何连峰也慢慢开朗了起来。
何连峰的五官不难看，但以前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顶在头上，一周五天上课穿同一条仔裤。
阿东有一天终于忍受不了，大叫说"好好一个帅哥为什么这么糟践自己？"，然后帮他改造一番。
何连峰回头率激增。由阿东全力打造的气质型男从此诞生。
当然有女生告白。何连峰不出意外，看中一个。
两人交往的时候，阿东只是说了声"恭喜啊"，然后笑着继续和胡叔他们勾肩搭背天南地北一阵胡侃。
那天晚上阿东一个人坐在寝室楼下的花坛边，喝了好多酒。
后来，两人分手。何连峰难过得乱砸东西，小纪和胡叔吓得搬着贵重物品去隔壁住了一晚。
阿东却没走。s
只是拍拍他的背，说："没事，她配不上你。"
何连峰体力消耗太大，靠在阿东身上睡着了。肩膀上，何连峰脸颊的温度，阿东现在还记得。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有结果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