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凛千看著牙师喝水,突然想到自己刚刚不仅替牙师去拿药,还替牙师倒了水,从来只有别人服侍自己,现在却很自然地想著要将牙师手上喝完的杯子拿回来放到桌上,这些事很简单普通,但是由他来做就是不应该又怪异...他可是当皇帝的命呀...
看著牙师手上的杯子,觉得自己不该做这麽低下的行为,倒茶收拾那是奴仆的事,但是看著那杯子,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是心烦...最後杏眼一眯,一把将杯子从牙师手中抢来,然後碰的一声重重放到桌子上。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考虑那麽多干嘛?麻烦!
花凛千有了结论,然後像是看仇人似地瞪了无辜的杯子一眼,才心情好过些地松了口气。
一侧脸发现牙师正凝视著自己,又是那种完全看不出在想著什麽的死人脸。
不过,牙师就算是面无表情仍不影响深刻五官散发的出众光彩,发丝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宽松的衣袍之下是一副强健的体魄与修长的四肢,而背上,有著保护他所留下的证明。
那个时候...为什麽要救他?明明就背叛了他,两人是敌对的关系,他如果死了,若元失了龙首,对妄想侵略若元的奴尔族不是最好吗?所以说,实在无法敞开心胸去感谢牙师的救命之恩呀!怎麽想都觉得怪,虽然他从未想过要道谢...
突然一个想法跳入脑中,自己未来的预言,三大劫,已被废了帝位,受了一劫,剩下的二个其中之一必是攸关性命的死劫,当那个祭司的攻击近在咫尺时,他心知闪躲不了了,以为死期已到,电光火石之间,却给牙师推了开来,救下一命。
看著床上的人,仅管身体虚弱,天生而独特不凡的气质仍不减丝毫,再思及那条灵气涌动的青龙,便知此人非池中物,总有一天对若元会是个威胁...
到底牙师算是替他挡了一劫吗?又或许...给他带来另一个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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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麽突然情况加重呀?」花凛千怎麽也想不通,好端端地睡觉也睡出问题?
「......刚刚,青冥睡在我的身旁...」牙师低下头,似乎在回想著,声音低低。
「青冥?」
「那条青龙。」牙师没抬头,盯著盖在身上的被子看。
「喔。」花凛千脑中浮现那只绿色壁虎的模样。
「它似乎很喜欢人给他搔颈子。」
「喔?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麽关系?」花凛千皱起眉。
「似乎是太享受了...」
「啊??」花凛千越听越不懂。
「结果...」
「结果?」
「它突然变大,压在我身上。」也就是说...青龙失控了...
「............」花凛千张大杏眼,无言。
牙师只抬头看了花凛千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
「难不成龙都是笨蛋?」花凛千无力地说道。
「......不知道。」
花凛千想到自己一辈子说不定也就来奴尔族这麽一次,不如趁著自己就在这里,离乌珠留单于这麽近,做点什麽改善两国对立的情形,以免当自己被皇位套牢後还得烦忧外患侵扰。
在花凛千毫无法纪地把别人皇宫参观透透後,他想到一个两国建立友好关系的好法子---『和亲』,奴尔皇宫中有十来个已达适婚年龄的公主,何不挑个洒脱大方、不拘小节又贤慧美丽的带回若元去?不仅能促成两国合作相持的关系,又能得到一位美娇娘,只赚不赔的生意,不做就可惜了!
心中有了个粗略的蓝图,花凛千杏眼闪著兴奋的光彩,二话不话直奔单于寝宫,熟练地避开层层守卫,然後在乌珠留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大大方方地走到对方案前,嘘寒几句便直接表明了身份与来意。
乌珠留当然又是一阵咋舌,对於若元的第一王爷长途跋涉亲自前来探访,深感荣幸感动。
花凛千舌灿莲花,一番对谈晓之情、动之理,单纯的乌珠留便激动万分地直点头赞同花凛千和亲的提议,两人达成共识,连和亲条约都签下,大印一盖,成交!前前後後不过花了二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合约轻轻松松到手,花凛千暗自得意自己时机抓得好,选在乌珠留单独一人的时候哄骗小绵羊,若是牙师或者之前那个祭司在的话,事情才不会这麽顺利呢!对方不开一堆条件吃死他才怪!
事情已成功一半,再来就是从众多公主中挑选一个最能上眼的,当然还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办,在这之前,花凛千决定先去问问聪明的花釉色有什麽意见...转眼想想,希望自己这麽做不会太过鲁莽...
跃过右贤王府後门的围墙,熟稔地顺著前几次走的路线来到花釉色的房间,忘了那聪明如神的弟弟的交待,一掀开门廉,一声很轻微的「喀!」,花凛千立刻提高了警觉,一定睛,三支飞矢闪著冷光迎面射来,快速压低了身体,险险躲过,转身看那三矢根根入墙七分的力道,花凛千一阵冷汗,也同时感到怒火中烧。
「花釉色!你连对我也这麽狠!!!你---」
怒骂著往内室冲的花凛千,一进到花釉色的工作室,声音嗄然而止。
一个裸身的健壮男子背对著门,四肢大开地被绑在木架上,另一名看来身材较娇小的男子衣著整齐地贴伏在男子背後,而腰部正不断耸动著,淫秽的拍击声和压抑的呻吟再再告诉花凛千这两个男人正在做什麽好事。
「你...你们...」花凛千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手指著两人,声音抖呀抖的。
正不断进行侵略的男子,没有回头,只空出一只手伸向一旁,另一只手维持握著对方腰部的动作,就算有人打扰,似乎仍没停下的打算。
「你是看够没?」掏出一架放了五支长箭的十字弓,向後直指花凛千,语气十足十的不悦。
花凛千有些畏惧地退後一步,心知自己闯大祸了,不然花釉色不会把十字弓用上,那小巧易携带的十字弓是不会武的花釉色最致命的防身武器,厉害的不在弓发射的力道有多强大,而是那每只造价百两的母子箭,一支箭身中藏了四十九只短箭,而每只短箭中又藏了九十九根毒针,发射一支就是天罗地网般的针雨,更何况他一连用上五支,那是真正想致人於死呀!
「还.不.滚?」花釉色一字一顿,话说完时,花凛千也在原地消失了。
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弓随手一丢,将脸贴近前方人的耳边,低语。
「人已经走了,别害羞,我们继续...」说完,便快速摆动起来,引得身前人战栗不已。
「花釉色...你...这个混蛋...嗯...」总有一天老子要砍了你!!
怒归怒,栾提还是很不蒸气地被拉入情欲的波浪里,被带动著推向最高极限的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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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凛千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逃出右贤王府,喘著粗气慢慢走回皇宫,抹著额上的汗,回想到自己所看到的那淫靡的一幕,不禁一阵恶寒,用力地抖了抖身子,没想到...是釉色压倒那火爆的大块头呀!真是...超乎想像...
目睹的画面和声音对花凛千来说冲击太大,以致於他一直到晚餐时间仍然受困其中。
花凛千咬著筷子偷看对面一口一口低头吃著饭菜的牙师,突然在想,他与他谁比较高?
「喂!你站起来一下。」花凛千站起身来,低头对牙师命令道。
牙师轻轻放下碗筷,什麽也没问地站了起来。
花凛千用眼睛瞄了瞄,两人似乎差不多,皱了皱眉,然後不发一语地坐下,而牙师只多站了一会就跟著坐下来继续吃饭。
用力嚼著菜,花凛千时不时偷瞄牙师一眼,新的疑问又跃入脑海,他与他谁的力气比较大?谁的武功比较高?
花凛千放下碗,正想大喊『我们来打一场』,才想起牙师现在身有重伤,胜之不武,也就打消了念头。
吃饱後打了个饱嗝,花凛千拍著肚子看向仍然细嚼慢咽的牙师,那张脸真的是令人嫉妒的稳重英俊,身形也健实壮硕,哪像自己虽然身高够,但肩不够宽,胸膛结实却不够厚,脸长得也较像娘多些,牙师的英伟成稳是他所羡慕的。
但是...如果能把牙师压在身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张刀刻般坚毅的脸庞会变得柔和羞怯吗?冰冷幽然的双眼会变得柔媚如丝吗?声音呢?声音呢?又会是怎样的呢?好想...知道...
「你还好吗?...脸好红。」牙师透露一丝丝关切的声音刹时间震醒了花凛千。
花凛千受惊吓般站起身来,椅子在身後碰地倒在地上。
他在想什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睛下意识地去偷看牙师,却被对方的淡然的碧眸抓个正著,下一刻花凛千胀红了脸,却移不开视线。
牙师应该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吧...应该不会吧...他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吧?应该没有吧...
「为什麽这样看我...?」牙师低低呢喃,暗沉了眼,手缓缓伸过木桌,轻触到花凛千热烫的脸颊。
在颊上抚摩的手指粗糙而冰凉,花凛千瞪大水亮的杏眼,不再看牙师的眼,向下盯住了对方总是紧抿的薄唇,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脑袋昏然直想靠近一些。
当花凛千弯下腰,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时,两条龙喧嚣地一前一後穿墙冲了进来,令花凛千和牙师停住,一同转头看去。
青色龙想往牙师身上扑,但金龙快一步咬住对方的尾巴,用力甩向另一边去,在青龙反应过来前,快速地咬住对方的长颈,绵长的金色身躯绕了好几圈将对方缠得紧紧的,青龙生气地唳叫威赫,但金龙是完全充耳不闻,蠕动著身躯极尽调戏侵犯之能事。
当青龙不再怒吼,声音转为柔软如丝的长吟,花凛千才惊醒过来,一转头发现牙师一脸沉思地盯著两条不知在搞什麽的龙,脸腾地红炸开来,同时也想起这两条龙进来前他和牙师是怎样的情况,花凛千不知道要用什麽脸去面对牙师。
「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牙师边思索边问道。
「什麽都不准问!!!」脑羞成怒的花凛千用力拍桌。
转头看向那两只纠缠成一团的两条龙,花凛千羞愤难当。
「好你个笨龙!老爱让我出丑!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说完花凛千便拔腿直奔,一副想跑到天涯海角似地狠劲,牙师远远目送,不一会,就看到金龙无可奈何地放开了瘫软的青龙,往花凛千消失的方向飞去,离开前仍依依不舍地回头直望数回。
就算是卧病在床,牙师还是能从属下固定的报告中得知花凛千这几日,频繁地与几位公主相约游园赏花、弈棋吃茶,草原上纵马奔驰,夕下月下言情说意...日子过得好不多彩多姿。
夜深雾浓,牙师在床上辗转,最後下床披了件毛皮披风,推门走入朦胧的月下。
如花凛千所言,牙师的伤好得很快,毕竟是习武的身子耐得很,当初影子护卫的训练不是白挨的...伤好了...过两日花凛千就要回若元了...
在园中绕了一圈,回头看向花凛千最爱躺著晒太阳的屋顶,踏出几步,脚下施力,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中轻盈飞起,一个旋身便上了屋顶,踩著一块块堆叠的琉璃瓦,走到花凛千专属的位置,缓缓蹲下身,手掌往布满水气冷凉的瓦上轻贴著,沉默地用一双藏满心事的眼注视,移动的视线正描绘著一个梦昧以求的形体...
良久,在那位置的左边坐了下来,右手放在身侧,彷佛覆在一只无形的手之上,不再看身旁空无一人的位置,牙师将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所有的事...只在心里想著,只在心里望著...
凝眸一望,远处有个人影在月下飞跃著,歪歪扭扭地,好几次差些儿就会从屋顶上跌落,看得牙师紧张地站起身来,向那身形不稳的人迎去。
「嘿~看到你真好,来扶我一下...」喝醉的花凛千一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牙师,通红的脸立即扯开笑容,并伸出双手。
牙师抱住倒过来一身酒气的花凛千,把花凛千的手绕在肩上,一手扶著双脚不听使唤的花凛千的腰,将人拖回屋里去。
让花凛千倒坐在床上,牙师转身替他倒了杯水,回来时就看到花凛千将身上的衣服扯得凌乱,口里直喊著热。
「釉色那混蛋!心情不好要我陪他喝也罢,我又不像他千杯不倒...害我差点回不来了...」尽管喝多了,花凛千的神智似乎并未迷乱,只有身体胜不过酒力。
牙师将水递给花凛千,目光不敢在那裸露的锁骨上停留,很快就将脸移向一旁,
花凛千将水喝完,体内不断上扬的燥热稍稍消散了些。
「喂!我问你...那两个人到底怎麽回事?」把玩著杯子,花凛千懒懒地问。
「...花釉色与栾提?」
「嗯啊!他们两个是怎麽了?」
「牙师不知。」
「对喔!你最近都在养伤,我问你做啥...」花凛千抓著抓头发,头一歪又继续说。
「我说...那两个人真的奇怪,该做的都做过了,为什麽还有那麽多问题呢?釉色既然那麽喜欢那个一脸坏的人,乾脆将人绑回若元就好啦!还扯一些栾提愿不愿意的问题,什麽时候那个无法无天的釉色也开始在意起别人的想法了?怎麽就没见他问过我的意见了?我...我可是他大哥呢!每次都只会顶撞我...」也许是因为酒意使然,花凛千忍不住发起牢骚,嘴上变得淘淘不绝。
「小安也是...有了情人就不要我了,我都疼了他那麽多年,姓关的三两句就把人拐跑了,我算什麽?皇帝命又如何?想要的又不一定能得,我只想每天吃饱饱、睡饱饱就好,谁想当皇帝呀!无趣又吃力不讨好,做不好还会被念得烦死人,压力很大的耶!我怎麽就生得这麽苦命?还有...你!」
静静地聆听花凛千吐苦水的牙师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怔怔地转头看向怒红一整张俊美脸蛋的人。
「你呀!敢背叛我!亏我还一直把你放在身边,要不是小安回来了,把一切事都牵扯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什麽时候命就断在你手上了,哼!还有还有!你明明就有龙,你怎麽能不当单于?我被那笨龙害惨得接帝位,你怎麽可以不接?怎麽可以!这样不公平啦!啊...不对不对,如果让你当上单于,奴尔族可不好控制了,不行不行!我还想带个美人儿回若元呢!你不准当单于!听到没?」
花凛千伸出手指著牙师命令著,一副上位者傲视的模样,不容反驳,不容反抗,但嘴角却是带笑,令人怀疑花凛千话里有几分的认真?
「我心中的单于永远只有乌珠留一人。」牙师低垂著眼回答,表情无异,但其实心中对於花凛千口中的『美人儿』动摇不已。
「心中?」花凛千双眉扭在一起,看来表情相当不满。
「你心中只有乌珠留一人?那我呢?」
牙师对於花凛千的话相当惊讶,那带著任性责备的语气,也是酒後醉言吧...牙师对於花凛千的问话保持沉默,谁知花凛千却从床上挣扎地起身,向站在床边的牙师扑去。
「喂!我呢?我呢?你把我摆在哪里?起码你背叛我之前,我都一直把你看做第一影卫,我呢?若元皇帝仅能排在乌珠留之後,第二位?你当我影卫保护我的时候,也是只把我当第二?」
花凛千紧紧抓著牙师的衣襟,杏眼满满的愤怒,看著不发一言的牙师,怒火渐渐由可悲取代,颓然地松开双手,花凛千就像突然用光了所有力气般向前倚在牙师身上,头则垂靠在牙师僵硬的肩膀上。
「连屈屈一个影卫都不把我放在第一的位置,没有人会把我当成最重要的人...每个人都会找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但是都不会是我...连你...就连...你...」花凛千垂著头将牙师用力推开。
「就连你也是一样!」被发丝遮掩的眼眸泛著水的光亮,声音中充满未曾有过的愤恨与孤寂。
是的...他其实是寂寞的,仅管有著优渥的生活,有著无所不能的权力,有著相助相依的亲人,但是身为皇帝的职责,皇帝的孤高,皇帝的至尊唯一,永远只能由上往下看著别人幸福洋溢,注定没有人能够站在身旁...
有没有人能够将他视为一切?有没有人能够安慰他孤单的心?有没有人能牵著他的手直到永远?他并不想当皇帝,他其实没有那种能力、那种决心,他不是个足够坚强的人...
花凛千手袖将脸一抹,觉得此时的自己丢脸万分,只想快点离开这儿去外头吹吹风,才跨出一步,下一刻胸前就贴上了另一个温热的胸膛,而背後清楚地感受到一双手的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