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麽?」花凛千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著,不知心中升起的感觉算不算是喜悦?
牙师只是将额头靠在花凛千的肩上,双手更加用力地将花凛千抱紧,他待在花凛千身边四年,无时无刻的追随,他不是没有发现花凛千那隐藏得很深的脆弱,而是早就发觉...就像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所以著迷地想看更多,目不转睛地不遗漏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讯号...
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将人记在了心上,从此再也无法转移目光,想要抚慰他的孤寂,想要拥抱他冰冷的身躯,想要...想要得到他的一切...但是...他怎麽配?他凭什麽?同为男子,又是敌人,他会待在花凛千身旁就是种背叛了,他能期望些什麽呢?
但是...但是...
「喂!你回答呀!」
随著花凛千不耐烦的催促,牙师将头从花凛千的肩上抬起,贴近的脸庞,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满满地说不清的心情,却都有著相同的期望,期望什麽?期望著难以实现的愿望...
「为什麽不说?你总是...什麽也不说...」花凛千的声音宛如蚊吟,带著疲倦与茫然。
不是不说,而是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难以言述...难以言述...
目光胶著,两张脸互相靠近,谁先闭上了眼?谁先吻上了谁?谁先倒在床上?谁先褪尽了衣衫?谁先发出第一声呻吟?谁先呼唤对方的名字?...满室只馀喘息声回盪,月亮还高高挂,火热的夜还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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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以後是一国之君耶!你怎麽能在我上面?」
「.........」
「喂...不是这样在上面的吧!」
「.........」
「嗯...这样才对咩...」
「.........」
隔天早晨,彷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地,牙师继续养他的伤,花凛千仍然找公主四处游玩,真发现两人有所不同的只有两人所持有的两条龙吧!
花凛千无法把昨夜的行为归究於酒後乱性,虽然喝得走路都不稳了,但他的意识可是清楚得能跟牙师讨得『主动权』,那麽他们俩人昨晚算什麽呢?
一时的安慰?一时的快乐?一时的情不自禁?
两人之间什麽也没有确定,只知道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明天他就要回若元了,如果不把这事搞清楚,他怎麽安心回去?
下午时花凛千与花釉色讨论好合亲的事宜,决定一年後将挑选的公主迎娶回若元,定案後已近傍晚,花凛千回到皇宫找牙师。
来到牙师的房前时,正好看到几名奴尔族的将军从牙师房里出来,似乎是合亲的事终於被他们知道了,一定很生气吧!哈哈~
「嘿!刚刚那夥人是来做啥的?」花凛千笑得像只偷鱼吃的猫,推门进屋第一句就是牙师正烦恼的事。
牙师一身黑袍,披著白色大袄,坐在桌边,原本低头沉思一听到花凛千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目光深沉复杂。
「别那样看我,你们单于也同意的...」花凛千被牙师的眼神看得心底怪异,站在门边低下了眉眼。
「为什麽这麽做?」牙师的声音中充满不谅解,低沉而威赫地。
「难不成你比较喜欢战争?」花凛千停了一下,反问道。
花凛千抬起头直视牙师,表情仍然是平时的漫不经心,上半身倚著门框,一只手把玩著垂下的腰带。
牙师坐在椅子上,同样地回视,看著那庸懒悠然的人背後的天空是蓝紫色的霞云,他懂花凛千的意图,战争劳财伤民,更何况奴尔族屈屈边疆小国,不可能翻得倒正值颠峰的若元王朝,能以最简单互利的方式解决两国纷争,那是最好不过,但是...牙师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你会立努尔族的公主为妃吗?」
「啊?」
花凛千因牙师突然跳脱的问话而愣住,张著嘴,大眼珠转了一圈,立刻弄懂了牙师的意思。
「为何这麽问?」花凛千一双眼闪著光芒,有一丝丝的窃喜。
对於花凛千的回问,牙师沉默著,但并没有移开对视的双眼,想从花凛千晶亮的眼神中找些什麽,花凛千亦是如此,牙师那双总是见不到底的碧色眼眸,此时正泛著涟漪,想说什麽?说吧!说吧!无须凭藉言语,用眼睛告诉我一切吧...
牙师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再靠近,双手抚上花凛千的脸,幽湛的眼眸细细看著,手指随著视线擦过眼角、耳际、鼻翼与唇畔,最後,手指轻轻地握住那毫无防备展露的颈子,抬起眼,看著对方的眼睛缓缓阖上,同时占据了那双微微带笑的双唇。
两人的吻说不上热烈,但交融缠绵,相拥的身躯贴近得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快速跳动的心,一吻毕,花凛千将头枕在牙师的肩上,而牙师双手环著花凛千的腰,相依著喘息回味。
「明日,你跟我一起回若元吗?」花凛千闭著眼,轻轻地问。
「.........不。」牙师的声音很肯定。「单于大人需要我。」
花凛千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气愤地抬头理论,只是往牙师的颈窝处拱了拱,有些些撒娇的意味。
「那我们...是不是该把握一下这最後的一夜呢?」花凛千的声音难得地黏腻,是当真把事情看开了?还是在掩饰些什麽?
牙师没有回话,花凛千抬起头来,对著牙师一笑,有些坦然,有些无奈,也有一些说不出的东西在里头,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笑容牙师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花凛千牵起牙师的手,一同往床边移去,由窗棂透入的落日馀光洒在床上,看来离天明还要很久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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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奴尔宫中一处偏僻隐密的角落正进行一场密会,十来位面容皆用布巾遮掩的人围绕一张方桌坐著,虽然脸上做了掩饰,但光是看每个人身上所穿的官服或军袍,对面的、邻坐的人是哪位,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中坐在正上位身披紫绒貂皮风衣的那位,显然是这十来人中地位最高者,瞧他懒散地向後靠,手支著覆盖紫纱巾的右脸颊,偏红的黑色短发遮不住左耳上镶著红宝石的银饰耳环,一双倒三角的碧绿眼眸装满心事,对於面前正高谈阔论的几人明显地不感兴趣,当有人询问他意见时才心不在焉地应几句。
「若元仗著国势强盛,欺压咱们奴尔多年,早打定主意绝不让他们一直把奴尔踩在脚底下,近年我们为打击若元的边城,损失了多少兵马?好不容易有了进展,现在却因为薄薄的一张纸楔就否定了咱们多年来的努力,这绝对不行!」一位身披军甲的大汉气愤地拍桌,一番话让在坐的人皆点头表示赞同。
「要不是祭司大人突然失去了踪迹,单于大人也不会因为那不知哪冒出来的若元王爷一番花言巧语骗得签下那不公平的合亲协议!」其中一位身著暗红色官服的男子语带严肃地说道。
「没错没错,而且我们奴尔可不是他们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难得他们的第一王爷进了咱们的网,可不能简单就放他们回去,咱们定要让若元知道我们可不是好对付的!」此人的话立刻引起其它人的热烈讨论。
意思很明显了,他们要让若元的使者走著进来,趟著出去!
立刻有几位较为谨慎的人提出了异议,若是因此惹火若元掀起一场大战,奴尔一定吃不消的,毕竟目前的若元并不是奴尔族能应付的,应三思,再三思。
不过奴尔族的战士皆骁勇善战、好胜不服输,说他们怕若元是绝对不可能的,反而只会刺激他们不顾一切,所以有异议者最後在会议中被彻底无视。
「大人,明天就如此...这般...我们绝不能让若元的人活著回去。」一人恭敬地向安静的上位者请示。
碧色的眼珠子晃动了几下,然後宛如狩猎般锁向那发声者,令对方瞬间动弹不得。
一室的人皆闭上了嘴,带点畏惧地望向今日明显心情不佳的大人,冒著冷汗忍受死寂的空气。
「不让『他』活著回去?......这样也好...这样...很好!呵哼哼...」若有所思、阴郁的声音随後是一串冷笑,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背上的冰椎。
所有的人都当那人应允了这个计画,没有人知道他的话中另有所指,那是一个令人怨恨又心痛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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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商家还未开始摆铺的时候,留屿城东门,一辆四骑的马车停在城门边,车夫正理著马儿,而花凛千正和牙师道别,花凛千叨叨絮絮尽说著一些没营养的话,牙师则如往常般静静地聆听,两人的龙不知飞到哪去嘻戏去,花釉色则站在离那两人一段距离的地方,手里握著一把刀鞘上镶满大大小小蓝宝石的短刃,时而摸摸漂亮的宝石,时而望望天上太阳的位置。
跟牙师閒扯了一会,花凛千转头便看到花釉色的这些举动,嘴一撇忍不住就开口了。
「釉色!瞧你现在这小媳妇的模样,其它兄弟们看到一定以为你脑袋不小心去撞到了!」
花釉色没搭理花凛千,抬著头直视太阳已经到了他等待的位置,但是那人却仍未出现,微微叹口气,便将短刃收起,转身上了马车。
「啧!真不懂那一脸坏的家伙哪里好了...」花凛千碎念著。
牙师也不懂眼前这位任性不讲理的家伙又哪点好了?但就是喜欢呀...有什麽办法?
「喂!你真的不跟我回去?」花凛千低著头问,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我......」
「算了!当我没问,有机会记得来若元看看我吧!」花凛千抢快地说,抬起头时脸上是一抹带点无奈的眩目笑容,「要不明年你跟著合亲的队伍一同来见我?」
牙师想了想,便点头答应,花凛千又笑了笑。
「你说我这次回去,寒弋会不会把皇位丢还给我?」
花凛千突然冒出这麽一句,他并没有看牙师的反应,只盯著远方眼神有些迷惑,他将要回去的地方充满了责任与束缚,如今的自由将成为过去式,那是他不想要的生活,却是早已注定的未来。
「你说明年你来看我时,我是不是已经有了三个妃子,还成了一个娃的爹,然後瞬间老了十几岁?等到那时...那时...」花凛千的声音有些颤抖,充满了不甘与一股恐惧。
牙师情不自禁地抱住花凛千,温柔却用力地紧紧将人圈在怀中。
「等到那时...也许你都认不得我了......」花凛千的双手缓缓爬上环抱自己的手臂,然後轻轻地握住,闭上眼,希望现在所感受到的温度与味道能记忆很久很久...
东城门上,两队埋伏许久的弓箭队已蓄势待发,打算在马车驶出城门外时动手,另外有三位男子则是站在阴暗处偷偷关注著城门下的动静,靠右的是一位身著官服的文官,靠左的是一位身披战甲的武官,两人中间的则是披著紫色披风的右贤王栾提,也就是花釉色等著的人。
当文官、武官两人看到牙师抱住花凛千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觉得牙师已不顾身为左贤王的名誉,竟然跟若元的王爷表示友好,非常有叛国的嫌疑,两人在栾提耳边说著各式各样的坏话,大概也只有栾提看得出来那两人之间的暧昧,想到马车里的花釉色,心不由得一动,绿色的眼暗下,变得幽绿阴森。
那家伙竟然真的打算就这麽走了?只会要求他跟著离开,为什麽不是那家伙留下呢?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平时都被压在底下无力反抗,就已令他懊恼万分了,为何连去留都必须是他委屈妥协呢?他不会答应的,他是奴尔族的人,不是若元的人,他绝对不会离开这里,而那个家伙...也别想回去!无论是什麽方法,他都要花釉色永远,留在这里!
城门下,金龙跟在青龙的身後出现,金龙沮丧地晃著大脑袋飘到花凛千的身边,反观青龙则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巴不得金龙快点离开还它一个清静的日子,牙师和花凛千看著两条龙的模样,不禁替金龙默哀,想抱得美『龙』归,看来还要用上很长的时间呢!
花凛千上了马车,转身看著牙师,牙师也同样回看著,对看许久,目光缠绕数回,最後花凛千还是伸手将牙师的上半身拉进车内,不顾还有花釉色那双明亮的眼,吻上对方,唇上的暖意几乎温热了眼框,但他们不会让那软弱的产物流下脸庞。
花凛千挥著手与牙师道别,马车穿过城门驶向广阔的草原,牙师目送著,但脚步情不自禁地跟出了城外,而花凛千的头仍然探在车窗外,不放过最後一眼那人的身影,殊不知城门上的危机正往他扑面而来。
弓箭队的六十人皆架上了箭,拉满了弓,只待一声令下,瞬间就能提取了目标的性命。
「大人,目标已进入最佳射程了。」武官靠到栾提身边报告,栾提向前踏出一步,伸起右手,冰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缓缓前行的马车,手用力一挥,下一刻漫天的箭雨便将马车笼罩。
立在城门口看到此景的牙师并未显现惊慌,似乎对栾提等人的计画早已心知肚明,眼睁睁看著无数箭矢飞向花凛千和花釉色所在的马车,转眼间,马车上插满了数百支的箭,活像个刺蝟,但奇异的是,马车仍然保持原来的速度前进著,在前方的马夫和马匹身上都插满了箭支,却仍然像没事一样地驾著车。
「怎麽会有这种事!!」城墙上的人都大惊失色,慌乱地准备再次攻击,却被栾提阻止了。
「那马夫和马都是人造的机关,那辆车也是机关车,一般的箭是射不透的,看来他们早有准备。」栾提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派兵去追击!!」
栾提才想叫他们打消念头,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花釉色机关的厉害,却听旁边的小兵大叫了一声。
「车上有人出来了!!」
栾提转头一看,马车继续行进,但花釉色走了出来,就站在马夫身旁的位子向後往他们看来,发现栾提时似乎是笑了...
「那人不要命了吗?竟然爬上车顶!」有人不敢置信地说道,因为花釉色这麽做等於是将自己暴露在飞箭的射击之下。
栾提眯著眼,看著站在车顶上张开双手的花釉色,似乎能听到花釉色正挑衅地说著:如果你下得了手的话...观迎来杀我...
抢过最靠近的一把弓,抽出一支箭,栾提瞄准了花釉色心脏的位置,突然想起那个位置是自己的脸常常倚靠的...
「咻---」
无意识地,栾提的箭射偏了些,正中花釉色的右胸口,箭飞射的力道很强,箭支几乎没入了一半,花釉色硬是挺住才没向後倒下,但也脱力地单膝跪在车顶上,车里的花凛千听到巨响,不顾花釉色的威胁从车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花釉色的胸口插了一支箭,血液染红了淡紫的衣衫,血迹不断快速地扩大。
「花釉色!你在搞什麽!!!!!!」大吼著,花凛千就想爬上车顶将人扶下来。
「大哥,别上来,很危险的...」花釉色的脸褪尽血色,苍白的唇缓缓说道。
「还敢说我!你先看看你!!!!!!」花凛千差点没气昏。
「知道了...我这就下来,你接著我...」
花凛千伸出手等著花釉色靠过来,却见花釉色背过身去,左手硬生生地将箭从胸口拔了出来,顿时血如泉涌地洒落,花凛千没了思考,只反射地接住了花釉色向後倒来的身躯。
脑袋空白的不只有花凛千,在花釉色将箭拔出的同时,城门上的栾提右手将石墙捏碎了一角。
花釉色倒下的时候,带著笑的唇在染血的箭头轻吻了一下,就好像在感谢栾提送出的离别礼物,那模样凄美得令人心惊,栾提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
拖著马车的四匹机关马完全不受满车杀气的箭和浓厚的血腥味影响,仍然缓缓地走著,载著花凛千和花釉色远离那感到幸福,也受到伤害的地方...
今日是个大日子,因为从奴尔族回来的迎亲队伍终於抵达京城,这门皇族的喜事令整个京城热火朝天、热闹非凡,到处大张旗鼓、炮竹连连,爱凑热闹的百姓们都挤在路边看著排场华丽的迎新队伍浩浩盪盪地走过,各个都伸长脖子直往载著新娘的红纱轿上瞧,巴不得一阵强风吹来,让人一窥将成为若元王爷夫人的女子是如何的花容月貌。
皇宫里也是喜气洋洋,到处都挂满了灿金的红布,宫中的每个人也都挂满了笑容,互相谈笑著。
翔龙殿中,花凛千身穿龙袍,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正将一块凉糕送入嘴里,而小安也是一身正式的服饰坐在花凛千身边美美地品茶,两兄弟看来都悠閒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