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碎片————妖_幺

天遥刚想笑话他，说你真有出息啊--却对上了他的双眼。
四目相对，心里某些东西变得迫切地......需要起来。
就这样，事情定了下来。
小小的并构不成威胁的"威胁"出现在午后十二点半。
天桥。
"快接电话！这时候不能错过一个电话！"
"知道了～喂？"
"你好。我是xx医院。"
"哦，你好。"
"呃......你被我们医院录取了，明天或是后天能来一次签合同吗？"
"啊？真......真的？"
"是啊，恭喜你。"
"谢......谢谢！！我明天就去！"
挂上电话，天遥仍处在不可思议中--"喂，让我打一拳......哎哟！你掐我作甚么！"
"疼吧？这才叫不是做梦！还想打我？哼！"
"哎我跟你说呀，刚才那个人好有趣。他跟我说‘你好'我当然也回他一句‘你好'了。结果他在那边愣了半天。哈，是不是从来没有人会在电话里回人家‘你好'啊！哈哈，笑死我了。"
"这下安心了吧？好了，‘终身大事'解决了。"
"君远......"天遥"含情脉脉"地看着君远，"你说，我该怎么来表现我的高兴呢？"
"等一下！你不会......不陪我去了吧？"
于是......
于是，君远便与天遥一同来到了龙华寺的门前。
"你想好了？真的要进去？进去了可就得认真，佛门禁地可不能开玩笑，要不索性别进去。"
"知道了，我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寺庙是一个需要虔诚的地方，即使天遥与君远不是教徒，仍需遵守各种规矩，以及给予相应的尊重。更何况今天，他们有各自小小的......祈求。
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亦或许对天遥和君远而言，是一个重要而特别的日子。
寺中果是安静，不闻人声喧哗，但见青烟玄瓦。
偶有小师父匆匆而过，心慈面善。
地藏、普贤、观世音、文殊、四天王、如来佛祖......大雄宝殿，万世金光普渡。
君远一一拜过。
工作、健康、幸福......
愿望不能许太多，否则菩萨太忙了没空理。这是儿时听过的一个笑话。
平时开玩笑的时候总是有许不完的愿，如今真到了要许愿的地步，君远站在佛像前，却不知该许下哪个愿望。
早日找到工作是当然的，只是除此之外--就没了么？
不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心愿么？
可以么？在这佛门重地，
可以么？
身为门外之人，要的是尊重，不能奢求太多。
天遥闲闲看四周，花花草草。
正值秋日，红墙绿树，"闲者免入"的深寺中，隐隐传出诵经声。天遥强压下好奇心，单是与那不可亵渎的上位佛祖恭敬拜过。
"怎么样，可以了吧？"
"嗯，差不多。你呢？许了什么愿？"
"这怎么能告诉你！"
"嗬，还保密呢！"
"好了好了，我累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少、年、心、事......
谁、人、知。
脚下的路在眼前齐齐延长，心中的那个愿望又可否实现？
沿着原路返回，经过"三宝殿"，见到了龙华三宝。
"月穿潭底水无痕 竹影扫阶尘不动"
"唔嗯......这对联不错。"
"得了吧你，少文绉绉的，在我面前献还早五百年呢！"
"是是。"
快到出口的时候看到了进寺时未曾踏入的开光店--
"喂，天遥，你看这个！这个......太好看了！"君远突然趴在某个柜台上不走了。
"嗯......真的不错。"
两个圆柱形的琉璃坠子，墨绿，中间一条透明带。两个坠子上分别刻着龙与凤。
沉默。
再沉默。
继续沉默。
"是一对的。"天遥终于开了口。
你很喜欢嘛！很少见你直直盯着一样东西不肯放的。只不过......
"嗯......"欲言又止。
"要不......买下？一人一个？"
天遥真的只是试探性的，他从未想过君远会答应，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然而......
"好啊！"从君远口中说出的话从未如此轻描淡写过，却也从未如此的--认真。那个眼神，没有迷惘。
天遥没有露出他实际上的震惊，虽然此刻心里汹涌澎湃。
为何......为何......君远会答应呢？
看着那对漂亮的坠子越来越近......天遥伸手抓过那条龙！
"喂！"
"作甚么？先下手为强懂不？"
天遥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罢了罢了。君远轻轻摇头，将那"凤儿"戴上。
不知为何，今天的君远只想好好溺爱天遥，这样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看着他笑，看着他开心，心也渐渐明朗起来，仿佛离了眼前这人，生命的另一半，便抽痛起来。
凤便凤吧。龙凤齐飞本已是奢求，若是愿望能实现，龙或凤又有何关系？
相视而笑。
心照不宣，还是各怀心事？
出了寺，天遥犯懒不肯走了。
"好了你，马上就到车站了。还是，我们再......走走？"
天遥斜眼看他，随即又默默低首。
秋天了，这个冬天，会不会很冷呢？他可是不喜欢寒冬。
天遥扬起头，悄悄牵了身边的手。龙与凤在这秋日里，
恍若腾飞起来。

第九片 还愿
"君远，天气......真得很好啊！"
"唔嗯......要不我们去还愿？"
"还愿？"
"是啊，听人家说许的愿望实现的话要去还愿的，否则菩萨会生气。"
"是吗？"b
这个......天遥没什么话好说。原本他就是个没有什么欲望的人，相比于对一件事物执著，天遥宁愿做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水之所以能无处不去就是因为它能遇石而分，任由自己支离破碎--最终还是汇成一股！
"说实话......"
"什么？"
"我上次......没许愿......"
"没许愿？！那你去干嘛啊！"
"你不是要我陪你去么......"
-_-!君远不知该是感谢天遥还是该说他做事太随便。
"那还愿......"
"你说呢？你要求的，我有哪次不答应？"
君远眨眨眼。这样的对话，重复多少次了？这样的言语，究竟何时才是多余？这两个人，真的没有办法好好沟通吗？
其实天遥并不是没许愿，诸如身体健康家人幸福世界和平（这是什么愿望啊！）......之类的也许了些，只不过这些愿望都不需要特地去还。而他的另一个愿望--也许永远没法实现，天遥这么想着。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跟君远说的，君远......只要踏着他的步子，直直前进就好了。天遥会在身后看着他，跟着他，即使永远也追不上，也不会放弃。只是这样看着，便好了。君远走得太快，天遥跟不上。无论怎样都好，只是别让他放弃！他做不到，绝、对、做不到！他以前就说过，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最难的--等待与放弃。
如果第一次还是未知数，有点新鲜感的话，第二次就像是折磨了--无法沟通的心意折磨着彼此。
不过还好，佛门禁地，本该心无杂念，就把自己交给菩萨好了。这是天遥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谢谢佛祖至少让自己这一段日子里平安无事吧？嗯，还有......
可以么？
永远的，
那个，
无法实现的愿望。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身边的这个人......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仅此而已！
如果一个人一生注定会有一个愿望，天遥的愿望，便大抵是这样了。
冬天快过了，春天也便不远了。天遥抬眼，眼前是地藏菩萨的尊位--
"不除地狱 誓不成佛
渡尽众生 方证菩提"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沈天遥不是圣人，不是佛祖，只是一介凡夫，还请佛祖原谅。
于是，还愿对于沈天遥来说，成了又一次许愿，并且，似乎，会永远许下去。

第十片 再见
"君远，"天遥叫住君远，"从明天开始，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没有想起来或者注意到一件事，那时......"
"啊？什么？"
"不，没了，就这样。"
"什么啊！到底什么事啊？"
天遥没有回答君远。
"喂，有什么话你说......"裴君远讲到一半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沈天遥的眼睛，直直地，直直地，没有一丝杂念！
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一丝退却！
看着他！
看着他裴君远的脸。
直直地看了进去，直把君远的脸深深、深深地刻进心里，刻进生命里去！
深不见底。
"天遥......"
君远被他看得不明所以，脸有些发烧，直撇过脸去。
"别低头，看着我，看我的脸，记住它。"
不是命令，不是请求，天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君远却痴痴望了过去，无法撇开双眼。
这张脸，清秀白皙。眼角眉梢都透着灵气，红唇皓齿却不太露出本该有的天使般的微笑。只需弯弯嘴角，便会带来无数抽气声。淡淡的无谓的表情，让人总想不透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就那样对望着，很久很久，久得君远甚至以为时间就那样停止了。或者说，君远觉得，时间若真是就那样停止的话--便好了。天遥他......真真是好看！是要我记住吗？这样的脸，怎么可能会忘嘛！一瞬间，君远失去了思维。于是，在这"停止"的时间里，天遥好看的嘴角难得的微微上弯，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字--"拜拜"！
！！君远犹如醍醐灌顶，晴天霹雳，直叫人无法动弹！简简单单两个音，却是那样--决绝。
"天......"君远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天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远想问，却没有机会--吐出那两个字的天遥抽身离开，没有任何停顿。
一步。
又一步。
再一步。
渐行渐远。
一如刚才看着君远那般，天遥不再给自己后悔，或是动摇的机会了。
"天遥！"身后终于传来一声呼唤，撕心裂肺。
天遥周身一颤--要多大的疼痛，才可以让自己不转过身去？才可以制止自己不转过身去？沈天遥狠狠握紧双手--他，沈天遥，既然决定了，便做得到！
伸出左手，向上挥了挥。
沈天遥，你决定了的，
便没有后悔的机会。
君远想追，却迈不开脚步。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真真是不明白！天遥究竟在想什么？他要记住自己？他要自己记住他？天遥喜欢用"拜拜"来代替"再见"。"拜拜"不是"再见"的意思么？既然是"再见"那不就是还要再见面么？为何他刚才的举动让自己觉得......诀别？对了，三个月！三个月是什么意思？自己忽略了什么事？什么事？！君远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讲话，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听清楚。牛奶稀粥，芝麻浆糊，或许也比自己现在的脑子要清楚吧？君远苦笑着嘲笑自己。再见......再见......天遥说过，他从来不喜欢说"再见"，他说......他说......
再见，
便是再也不见了。
再也......
不。
见。
了。
天遥！！！
你究竟要我......想起什么呢？

第十一片 生日
"您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竟、敢、挂、我、电、话......哼哼，这家伙胆子不小啊？
"我在一楼看电影"七个字......天遥很想就这样冲进去，无奈此时放映厅里实在是太暗，硬闯的话恐怕又会死得很难看，所以天遥选择"秋后算账"。
"太暗了找不到你！看完了上来找我"一肚子气没出处，天遥乖乖上楼。不一会儿......
"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见你啊？"
沉默，然后吵闹，因为寝室里现在人丁兴旺嘛！只是，自己似乎......很"不受欢迎"呐......天遥很是郁闷。"楼下"的"好朋友"聊得热火朝天，他只有一个人闷打游戏的份......不过算了，如果一直都习惯了寂寞的话，一个人亦便不那么觉得孤独了。对了，关于"楼上"这个词每次天遥说起来就有些自豪--因为这是他先想出来的。你想啊，床在上面，书桌在下面--"楼下的哥哥帮偶拿个书吧？""楼上的弟弟乖，好睡觉了。"......不时开开这样的玩笑，人畜无伤。
"那我走了啊？byebye～"
--这、家、伙......到底是上来干什么的啊？！好不容易把他叫上来结果什么话也没跟他说就这么回去了？！
"喂！"半个身子冲出床去。
"干嘛？"大爷你小心，别摔着了！君远心里一个激灵。
"你不觉得欠我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_-!"......唔嗯......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叫你上来的啊？"
"就是啊，你叫我上来干嘛？而且我真的不记得欠你什么东西嘛！"
呼！"......算了。"
"走咯走咯！真的走喽？"君远眉毛一挑，挑衅地瞥了天遥一眼，终于不情不愿地关上门--他到底叫我上来干嘛啊！
走吧走吧，只要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君远。
缩回被窝，天遥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感。
指针渐渐靠拢十二点的方向--"其实刚才心情很不好但又不想不爽到十二点以后所以叫你上来......让我抱抱"打到最后四个字，硬是将"拥抱一下"改成了"让我抱抱""来吧拥抱一下心情不好的人睡个好觉"嗯，这还差不多。天遥抱紧抱枕，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中午--
"忙完了没？"
"没有。有事啊？"
"那你忙完了打回来。记住一定要打！！一定一定要打！！不然我就......哼哼......"
"干嘛？"
"我就去死。"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君远很是心寒。迷死人和吓死人都不需要偿命，但这样间接的杀人好像......会被鬼缠的！
"怎么？记住打就行了。"
"-_-!!"
......
"喂？"
"我要礼物！"
"啊？"
"最后一年了嘛！今年我一定要。不要又用吃的来打发我！"
"唔嗯......让我想想。你要什么呢？"
"你猜，猜错也没关系。"君远，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也叫我用猜的？你太过分了吧！"
"还有！不管你今天加不加班，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来！不许过了十二点就找借口说‘等明年吧'！绝......对不行！！！"
"好啦好啦，知道啦！"
"知道咯？记住咯？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
"真罗嗦。"
"说我‘罗嗦'？你敢！"
"好了好了，bye～"
君远，你欠我一个拥抱。天遥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一天的傍晚天遥是与同事一起过的，很疯，很闹，很没节制。沙锤。铃鼓。自助餐。舞台。天遥任性地让自己成为"麦霸"--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疯了。天遥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样疯狂和放肆的一面。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没有多想，这一天的天遥，不愿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