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会怎样看自己呢?
在红烛下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看著那相似的眉眼,他已不是在自己羽翼下保护的雏鸟,他要脱离自己的保护了吗?总是在自欺欺人地认为时间还早,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麽长时间了吗?从听到他第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到现在已多长时间了呢?
杯中的酒渐渐已满,他在一瞬间避开了自己的眼睛。
不必有任何愧疚啊,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知道你将来要走什麽样的路,所能做的只是把阻碍你道路的屏障通通除去……
品尝到酒中那带著梅香的味道,一切终於可以结束了,自己也可以解脱了吗?
自己的爱与恨通通消散,真的可以吗……
“你究竟把我看作了谁?”声音的颤抖与不安传了过来。
这是最後的机会了,要告诉他吗?可以吧,因为就要结束了……
“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
渐渐地看不清东西,发作了吗?可是不觉得痛苦呢,再等一会儿黑暗来临的时候,一切就都要过去了吧,从此形同路人。
看到他走了过来,扶住无力的自己往床榻走去,他已不是那个自己以前轻易就能抱起来的孩子了呢。当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时,越来越觉得疲惫,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刚才的酒没有任何问题,你想就此逃离一切,是吧,以这一杯酒……你就这麽断定我会将得不到的东西毁去吗?以你的本事区区一杯毒酒奈何不了你吧,然後你就可以逃离了,是吗?我在你来临之前点燃了血魅香,你知道的吧,那种只对你有用的香……那是我早就派人去寻的呢,纵然嘴上说的再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自私的我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时,已经开始准备了呢。”
想发出声音,可体内的热量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手指的冰凉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只能贴紧这一丝冰凉,发出连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呻吟。
唇被吻住,不知该怎样反应的自己脑中已然一片空白。生涩的,激烈的,咬得嘴唇生痛,想摆脱,但头却被固定住,早已散乱的发丝被拽得很紧,不带任何掩饰的欲望透过压在上方的身体传递过来。
窒息,痛苦,浓烈……
这是你的感情吗?
“很卑鄙是吧,你那时为了保护我,而在你我之间施下血咒,现在却反过来成为我牵制你的唯一手段。”
“你知道……”痛苦地发出声音,体内像要爆炸一样。
“我那时偷听到你和父皇的谈话,知道了你不同於凡人,在你施下血咒以後,便去找了有关它的一切,无意中发现了被施咒者可以通过血魅香永远地将施咒者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施咒者将永远无法摆脱被施咒者。那时只是无心看过,谁知早就将这些放到了心里。”
已经快要崩溃了,快听不清他在说什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那份冰凉靠了过去,被轻轻地搂住,“你想离开是不是?你忘了吗?你的爱与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哪怕那些都不属於我,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恨。我也不在乎……”
衣襟早已散开,眼前都是一片血红,冰凉的躯体覆了上来,一切终於崩溃……
最原始的欲望爆发出来,犹如野兽一般啃咬,撕裂,仿佛要将对方的血肉溶入自己的灵魂中……
以血为誓,以血为咒,灵魂永伴,不离不弃……
以血咒为借口,我们才能互相欺骗,才能永远在一起……
我的爱与恨都融入在一个人的血液中,何必逃离,从我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了一切,我妄想不自量力地改变命运,却越陷越深……
当身体深处传来痛苦时,眼前的血红渐渐退去,自己灵魂深处所埋藏的一切都被人知晓,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这就是血咒反施的力量吗?恐慌与安心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渴望,还是排斥……
看到与自己血肉相融的人,琉璃色的眼眸染上了情欲的色彩,犹如不安的小兽,卤莽地用自己最激烈的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最真实的渴望反应在了身体上,明黄色的纱帐中两具寂寞的身体在纠缠著,喘息,呻吟,从灵魂深处的呼喊在这片空寂的宫殿中回荡……
你是我的,所有的一切,你的爱与恨都属於我,所以,不要离开我……
身体酸疼无力,萧珏醒来时感到周围不熟悉的环境,看到头顶明黄色的纱帐。昨夜的一切都回笼到脑中,扭过头看到旁边那人睡得安稳的脸,轻轻起身,不料还是惊醒了他。
“今天有什麽事吗?”迷迷糊糊地问道。
“礼部今天要面呈立後大典的一切事宜,别睡了,快起床。”拍拍他,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你、你的……”指著萧珏胸口处那看似胎记的红斑,说不出话来。
“施咒成功了呢,原本只有在你胸口处有的那块血记,现在也刻在了我的身上。”穿著衣服,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
打断将要说出口的话,“如今我们可真是福祸相依了呢。陛下,微臣还要去准备一些事情,先告退了。”不想看,不想听,自顾自地说完便要离去。
“你就要对我说这些,你……”苍澜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慌张。
“那麽陛下还想让微臣说什麽呢。在施咒成功的那一刻,陛下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不是吗?”
冰冷的话语说了出来,刺得苍澜体无完肤,“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认为这样做,即使你将来离开我,我也能够通过血咒找到你,我不想等待,那太痛苦了。”
带著哭音的话语让萧珏无法招架,急匆匆地离开了寝宫。
发慌了吗?因为命运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将所有的怨气都发向那个扰乱命运的人。他血脉里流著的血毕竟还有皇家的,他会变成这样,自己也不会吃惊。
难道永远无法逃离了吗?
那麽自己是真的想离开吗?
何尝舍得……
一切是自己的错吗?
梦无痕,水微漾1 (萧珏番外)
我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富贵之家,父亲和这个世上大多数的男子一样,在家族中一获得了显赫的地位後,就开始风流不羁,整个後院中娶了不下十几房小妾。
母亲是父亲的正妻,父亲最开始看中的就是母亲娘家背後的势力,对於母亲本人来说则是可有可无。若不是母亲自己先陷进去的话,他们会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一辈子相敬如宾,而母亲无须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伤脑劲,父亲是不会如何宠爱於她,但也不会将她推下正妻的位置,母亲会平淡地在深宅大院中渡过一生。
母亲的失败在於她爱上了父亲,睿智的母亲恐怕在嫁过来後也不曾想过自己的一生会毁在父亲的手中。母亲究竟喜欢上了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身上哪一点,这是我至今不明白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孽缘吧,至少对於母亲来讲是这样,而对於父亲来说恐怕什麽都不是……
犹如世人常见的妻妾争宠一般,家里明争暗斗不得安宁,父亲渐渐地对家中的一切感到厌烦,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懂事,顾全大局的正妻,而不是一个纠缠於自己风流韵事的妻子。
在父亲的五个儿子出生後,母亲却一直没有生育的迹象。父亲最喜欢的不外乎是聪明伶俐的二儿子,对於父亲来说唯一的遗憾是至今没有女儿罢了。儿子对他来说已经够了,所以在此时怀孕的母亲,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腹中怀的是一个女孩儿,也不愿意自己生一个所谓的嫡长子。对於她来说能够借助女儿获得父亲的宠爱,比巩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更为重要。
我的出生最终打破了母亲最後的希望,因为在她生育後不久大夫残忍地告诉她再也无法生育的事实,我便成为了她唯一的孩子,也是这个家中的嫡长子。
嫡长子的身份并没有为我带来特殊的待遇。父亲只是来看过几次後又还是过他自己的生活,我的出生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关注,母亲终於绝望了。
而我只是在静静地看著一切,确实,一个婴儿能干什麽呢?只不过我只是从一出生就能够记事罢了,对於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的我,就这样在周围仆人的闲话和母亲抱著我时的自言自语中渐渐明白了一切。
梦无痕,水微漾2 (萧珏番外)
我只是个婴儿罢了,纵然开始对出生的一切有了记忆,开始明白一些语言的含义和周围生活的环境,但对於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我若是早几年出生或许会有所不同,但我错在这时出生,而且不能生为女儿。父亲渐渐连对母亲的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了,可见这段时间他对母亲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我自从满月後,母亲便让仆人抱走了我,来个眼不见为净。仆人们对我的照顾也怠慢了起来,在我快满一岁时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姑娘,她就是莹。
我和母亲仅隔几间房子,但母亲却任我自生自灭,而莹却一直留在我的身边。莹和母亲一样有时会对著我自言自语,从她的口中我头一次听见“可爱、喜欢”之类的词语。对於一直听到母亲的怨恨和仆人的闲言碎语的我来讲,莹所带我的是灵魂深处的依恋。她会给我讲屋外的白云、蓝天,风筝、秋千……那些都是我从未听过的事,也讲到了她那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救活的弟弟。我有时觉得就是没有父亲母亲也无所谓,只要有莹陪著我在一座小院中安安静静地活过一生就够了,有时也想过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後就带著莹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只是没想到离开的日子会这样快,而这几个月也是我与莹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
母亲终於疯狂了,我以为还能拖延一些时间,但最终母亲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疯狂还是爆发了。一把火点燃了她所有的怨恨,她在火中的笑声我永远也忘不了,是那麽的悲哀,那麽的无奈。
莹救了我,她带著我借著这场火逃离了那个家,回到了她以前住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小房子。我想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回到这里艰难地活著,总比呆在那个家死於非命要好的多。没有依靠的我在那个家无疑是危险的,我那嫡长子的身份对於有心人来说总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我的师傅,从此我们随师傅回到了他修炼的地方。在莹的印象中,师傅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了,而师傅也是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的第二个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师傅将莹带走了,安排好她的生活,我只是静静地看著莹的离去,不哭也不闹,师傅仿佛知道我的心思……承诺我长大以後可以去找她。莹虽不舍,但心知尚无能力保护我,也只得听从师傅的安排。恐怕她也很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仙人”,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将我带走。
梦无痕,水微漾3 (萧珏番外)
我开始了和师傅在一起的生活,渐渐地我明白师傅不是什麽仙人,他早已不在仙道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吧。只是在他去过很多地方後才明白自己很难遇到同类的人了。他那强大的力量成为我所向往的东西,而对於师傅来说,因为我与常人的不同让他选中了我,我只是一个可以陪伴他暂时度过寂寞的人罢了。
师傅教了我许多,自己也常常跑得不见人影,不知又去哪里玩了,总能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随著我渐渐地长大。师傅也不再具体教授我,而是给了我一些恐怕他自己也没有弄清楚的东西,让我自己领悟,他自己跑的不见踪影。我也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了莹,师傅把莹安排到了当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吏之家作为养女,而这麽长时间过去,当时的小吏已成为地方大员,这恐怕也是师傅早就预料到的吧。
当我再次看到莹後,即使有所准备,还是感到震撼。莹抱著那小小的婴儿,让我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只不过那个小婴儿已不是我,而那时的小女孩已初为人母。莹让我抱著她的孩子,我的心中十分复杂,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妒忌,但却并不讨厌。小婴儿叫做澜儿,这是莹当年答应师傅的事,师傅让莹为她第一个孩子取名时必须有个“澜”字。我现在有些明白师傅心中的那个人恐怕也与“澜”字有关吧。
我问及孩子的父亲,莹只笑著说他对自己很好,他有他的难处,有些事不好强求。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我也只好对她说些宽心的话,有些事局外人确实是干涉不得的,只要莹像现在这样幸福就好。
看看怀中的婴儿睡得正香,是莹的孩子呢,轻轻亲吻他的额头,不安分的小手抓住了我散下的发丝,真是可爱!这可是莹过去常常对我说的词儿呢。
看到莹现在的生活,安了心,便离开了。莹有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自从师傅将我带走後,我们的世界便分开了。我所剩的唯有幼时灵魂对莹的眷恋。
山中岁月匆匆而过。三年对於师傅和我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罢了,直到师傅回来告诉我莹去世的消息。我准备下山,师傅和我都知道我们恐怕以後不再相见。师傅叹息著说著都是命,但又告诉我不要全信命,有时“我命由我不由天”,很矛盾,我却相信师傅所说的,并一直记在心里。
梦无痕,水微漾4(萧珏番外)
我下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莹的坟,她还那麽年轻,刚刚体会到为人母的喜悦,便匆匆离去。看到了莹的墓碑,上面写著谁谁之女,那个男人,那个懦夫,他到如今还不肯给莹有所补偿吗?胆小鬼,连一个名字也不敢留下。既然莹已去世,那澜儿呢?还留在她的养父家吗?
我找到了莹的养父,从老人的意识中知道了一切,莹是伤心至死,而澜儿已经被他的父亲,也就是嘉天王朝的佑天帝抱走。这个老人已经有些後悔了。就是他当初为了自己的野心让莹与佑天帝结识,看在他确实是真心疼爱莹的份上,我放过了他,因为他是莹所尊敬的父亲。
除了找到澜儿之外,我还要去找那个男人问个清楚。佑天帝很好找,当我在他的寝宫用剑抵住他的脖子时,他也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他知道我!
“莹的死因是什麽?”
“皇太後让澜儿成为皇後的养子。”
“那莹呢?”
“不予承认。”
“既然知道自己无力保护,又为什麽去招惹莹?”
他没有回答,他的沈默使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我不会管什麽天下苍生,我现在只要杀了他,再夺回澜儿。
“莹告诉我一些你的事,但并不详尽。帮助我,我要让澜儿成为我继承者,我会扫除阻碍他的一切,这是我仅能为莹做的。”
“但是莹的仇,我会先要一部分的,你不要阻止我。我和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他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就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这种痛苦之中吧。
莹,这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第八章
梦无痕,水微漾5(萧珏番外)
我找到了被他的亲信所看护的澜儿,孩子睡得很香,我想把莹连同我的份在一起宠爱他,但一想到那个人,我却又怨恨他,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不想了,先做我应做的吧。皇太後、楚家,我不会让澜儿成为你们的棋子。
一个月後皇太後无疾而终,紧接著又对外宣称皇後因流产,体制虚弱,医治无效过逝。佑天帝接回原先与皇後秘密寄养在寺庙中的嫡皇子苍澜。楚家失去宫中势力,因为佑天帝私下对楚家放出消息,皇後与人私通,身怀孽种,赐死。从此楚家势力多半被佑天帝接收。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越发对那个男人厌恶。我们心里都清楚皇後腹中的孩子其实是龙种,只不过我们创造了皇後私通的条件,而皇後终於没能逃过。即使那个孩子是真的,也要变成假的。
我剩下的时间都在默默守护著澜儿,直到那个男人告诉我可以入朝了。我以状元之身进入朝中,也是第一次在御书房中听到澜儿叫我的名字。我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与澜儿之间那种亲情,澜儿在他身边过得很幸福,可是莹却在那冷冰冰的地下,独自一人。我恨不得打碎这一切,告诉澜儿一切,但又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幸福下去。我毕竟不能永远陪在澜儿身边,有些事情应该永远腐烂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