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殇————米虫宝宝

作者:米虫宝宝  录入:01-12

"咦?我说叶尘亲亲小美人,咱们可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来人的调侃在看清那一身的狼狈后霎时转为震惊,"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血......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蔚叶尘怆然一笑,张口欲言竟是一口血雾喷薄而出,双膝一软,他直直向前倒来。
滕逸阳慌忙接住那软倒下来的身躯,查探脉息:"天!叶尘,你怎么会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是谁?是谁打伤了你?"
蔚叶尘摇摇头,剧烈地咳着,一口一口皆是止不住的血:"我以前......以前总笑书里那些个‘吐血三升而亡'是......是骗人的......没想到今天却可以亲身实践下了......着实好笑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那祁轩?"
蔚叶尘神色一敛,眼间的伤痛转瞬即逝。
滕逸阳翻过那细瘦的手腕:鲜艳的并蒂莲花早已晕成淡淡一片,七叶莲的花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一、二、三、四、五、六......一片片数去,越数却越是心惊。多少天而已,竟一下多了三片?!
"混蛋!我就知道是那个混蛋......"
拉住滕逸阳的衣袖,蔚叶尘抬头,那一双眼眸似能直直望入人的心坎儿里去:"滕大哥,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他的!"他的神态宛若一个撒着娇亟欲讨好的小孩,却是那般坚持,坚持到惹人心疼。
滕逸阳恨不能把这冥顽不灵的脑袋一掌敲开,看看里面糊满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如果我坚持要告诉他呢?"
蔚叶尘不语,只是一径看着他。
瞪视良久,滕逸阳终是败下阵来,喟然长叹:"好!我、不、说!"字字句句咬牙切齿。
"滕大哥,我想......我想出去走走。"
"唔。啊?走走?走去哪里?"
"天高海阔,走到哪儿,就是哪儿。母亲一生向往自由,如今她的心被囚住了,我替她......去看看。"
滕逸阳一声冷哼:"说得好听,你是想逃走吧?"
"逃走?不,我不逃!我只是......我只是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好吧,在这里也确实叨唠得够久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蔚叶尘疑惑地蹙了蹙眉。
"当然是我们!想少爷我孤身闯荡江湖多年,走过的桥比你小子走过的路还多!~~~"
"切~~~就你?到时候别走到深山老林去就出不来了......"
"深山老林?那是我多年的憧憬啊~~~~隐居的心伤的美人啊~~~~~"
"......怕只有浑身长毛的野人吧?哈哈~~~"
"......(= =|||)"
一个是强颜欢笑,一个却只能无奈陪笑。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你哭得痛彻心肺,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你笑得畅快淋漓,为什么偏偏都只是那么同一个人?
晨雾朦胧。
蔚叶尘回头看了一眼,遒劲有力的"祁府"二字高高悬起:那里曾经不是他的家,现在......更不是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但他要"得"的从来就只有一样,唯一的一样,让他要怎么去"舍"?
内息在五脏六腑间凌乱地游走,似乎要将人活活撑开一般。蔚叶尘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上冲到咽喉的那口腥甜咽下,他毅然回头,离开:或许有一天,我会回来,但是现在......对不起,我必须离开!
"真的就这样离开?"
"啊,我同母亲道过别了。"
"你就尽管装傻充愣吧!"滕逸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蔚叶尘报以一笑,没有回答。
"喂喂喂!叶尘小美人~~~我可告诉你啊,别对我用美人计~~~~万一人家一个把持不住,把你按倒了硬上弓,到时候你可别哭哭啼啼的啊~~~~~"
"拭目以待!~~~"
"哦,呐呐呐!~~~这可是你说的啊!~~~"
滚滚红尘,纷扰乱人心,纵背影潇洒,奈何多情成空。



结结复劫劫(下)
蔚叶尘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信,嘱咐素槿在祁轩问及的时候交付,仅仅是--当他"主动问及"的时候交给他。
素槿应下了。
"今日你爱他,你便去爱;明日你若厌他,你尽可离开。娘说过的,尘儿只需幸福就好!"面对儿子的远游,她只是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祁轩知道蔚叶尘离去的消息时,面色沉了一沉,但他无暇顾及。卓以清的毒时有反复,仍旧一直沉睡着,其间几次竟没有了呼吸,然面色却不再艳若桃李,转而是纸一样的苍白。
从来没有人中了"醉魂"可以沉眠上月余的!
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三个月过后,卓以清终于醒来了过来。而毒素,竟然也全部清除了?!
众人只觉得诧异与庆幸,而祁轩却想到了当日里蔚叶尘捧到他面前的"解药"。
不知不觉中日子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了,春已末,暑夏将至。
"不知君启信何时 春暖夏暑 秋凉冬寒 望君四季安康
尝思吾之于君为何 良久不得 不知君可有解
都道天高海阔 且放肆意遨游 盼不期豁然开朗 觅得良解而归 告与君同
长安 勿念
叶尘 字"
薄薄的信笺边上有一行蝇头小篆,工工整整:
"执子之手莫相离 神魂依依莫相离 待到青丝并化雪 与君共饮长生酒"
别时容易,见时难......
**** ***** *****
蔚叶尘与滕逸阳一路向南,走走停停,赏赏玩玩,漫无目的地随性而致。
南芜以南,越加的温润非常,明明已是深秋却仍感觉不到凛冽的寒意。
他们现下所在的城镇,名唤"商歌"。
"商歌"原本应作"伤歌",悲戚伤怀之歌。据说曾经有位多年无所出的女子被一纸休书赶离夫家,可回到娘家却也是不被待见,女子徘徊流浪,叹天下之大竟寻不到一方容身之所!辗转思之越发凄凉伤感,哭哭笑笑,且行且歌--笑这命运,哭这命运,也歌这命运。终病倒于此处,缠绵月余,饮恨魂消。时人悯之,取其夫家一抔黄土,立一方石碑,上书"伤歌"。久而久之,待有城镇兴起,竟延续下了"伤歌"二字。后人觉"伤"字不详,遂取商贾之"商"以替之。
"商歌,商歌,好一个‘伤歌'!"蔚叶尘听罢,一声长叹。
"这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容身之所?只是人这一心,太小,太执着。"坐在商歌最大的酒楼里,滕逸阳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随之叹道。
蔚叶尘敛下眉眼,低低沉吟:"太小,太执着......吗?"
"娘曾经告诉我:幸福是这世界上最短暂而又漫长的东西,享有如火花一瞬,追思经一世久远。我不信。我说我要让它变成一世享有,变得没空追思。我娘还说:这人生短短数十载光景,顺着自己的心意便好,爱便是爱,若厌弃尽可离开。除了幸福,什么都不要多想,哪怕再自私也罢......但她自己却被死死囚住了,只能望着这天高海阔兴叹。很可笑是吧?......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囚笼呢?只不过自己给自己织了一个套不愿意出来罢了。我娘感念恩情难却,我对他......却是爱恋难消......滕大哥,你说面对这样的囚笼究竟又该如何是好呢?"
"若你问我,我自然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好马的做什么偏要啃那回头草?"滕逸阳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朗声笑道。
楼外人行如织,忙忙碌碌到头来不过是石穴一方。江山依旧在,青冢葬英雄!
"弱水三千,若我只认准了一瓢呢?"
"哪怕这瓢水远在烟波浩淼云海深处?"
"哪怕为了饮这一瓢水,我要上九天入黄泉!"
"既然踏遍五湖仍难消爱恋,那为何......还要继续流浪?"
"流浪?或许......我只是想找一个自己作贱自己的方法......"蔚叶尘忽地抬起头来,明媚媚地笑着,一如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所以,作贱够了,该回‘家'了!"不管他认是不认,我的归宿永远只那么一个!便是有他在的地方!
"如此,说不定还能恰巧赶上过年呢!"滕逸阳一怔转而又笑了起来,这笑意直达眼角眉梢,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
"那倒是不急,我只愿能在上元节之前赶回去......"
"怎么不急?人家可真是想念死那一窝子美人了~~~~~简直是夜难寐食无味啊~~~"
蔚叶尘干干一笑,无语望天。
流云闲闲飘过,归家的路仿佛延伸到天尽头。那里,有我心心念念的人,那里,有我失落已久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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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刚过不久,到处还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片。
离曾经的"蔚府",现在的"祁府"快马加鞭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原本蔚叶尘与滕逸阳二人确实是可以赶在过年之前回去的,但不知是否是出于"近乡情怯",蔚叶尘有意无意地行缓了下来,甚至放着有马不骑,有车不乘,牵着马竟如同散起步来!
"叶尘小美人啊~~~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别说正月十五了,到八月十五咱们可都回不去啊!"滕逸阳知晓他心结难消,但既然选择了,那就只能面对。
"我......"
"唉,听说那穆琪郡王要娶亲了?"
"穆琪郡王?那是谁?"
"连这都不知道,不就是年前皇下旨册封的‘祁府'家主么!也不明说了是什么功勋,竟无端端封作了郡王,这下真真是平步青云喽!"
"听说连亲事都是皇昭告天下了的,啧啧啧,这般大手笔......"
"话说那‘祁府'如今的宅第,当年不是蔚家......"
"嘘,说不得说不得呀!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听说连那岚贵妃都被......"
"风水轮流转哟,想当年那祁家的惨祸不也被平反了?"
"唉,管他什么郡王不郡王、娶亲还是嫁人的,我们自管安安分分当我们的小老百姓就得了呗!"
"嗨,有热闹看热闹呗......"
"叶尘?......"滕逸阳担忧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啊?怎么了?"蔚叶尘仍是一番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
"我?我很好啊!......闲言碎语,做不得数的。"轻轻松松的话语与眼神,倒反似滕逸阳才是需要宽慰的那个人一般。
"......是啊,你明白就好。"
"倘若是真的,咱们可不正好赶回去送礼?"
"是啊是啊,送上叶尘小美人一只,成却一双娥皇女英!"
"去你的娥皇女英!他倒是想呢!"
两人嬉笑着缓缓前行。
凛冽的寒风刮得脸上一阵阵刺痛,冬末的雪下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
瑞雪兆丰年。待开春了,积雪消融了,一定很美好。
*** ******
"叶尘?该上路了。叶尘?......"滕逸阳推开蔚叶尘的房门,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客栈里的被褥还整整齐齐地叠着,仿佛这一夜根本没有人睡过一般,桌上的蜡烛却早已燃尽,蜿蜒下一行长长的烛泪。
烛台下压着一方信笺,上书"滕大哥敬启"五字,字迹秀逸但却透着少许凌乱。
滕逸阳心生不妙。
信笺展开:
"小弟而今虽一无所有 无注可下 庆尚余烂命一条
愿倾而搏之 得之吾幸 失之吾命
珍重 勿念
叶尘 字"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傻子,蔚叶尘你真是个傻子......"滕逸阳垂首喃喃。


七叶莲花开(上)
正月十五--
喜庆的红色从府院门口直蔓延到内堂。丝竹喜乐,琴瑟合鸣,昔日的蔚府,今日的祁府,屋易他主,排场倒是丝毫不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鬃马,大蟒袍,英姿飒爽的新郎迎亲回,俊尔无畴,宛若神人。
喜乐声声,爆竹阵阵,满目满耳皆是欢腾。
凤冠霞帔的新娘下了轿,虽是红巾盖头,但仍可窥得婀娜身形,莲步款款,仪态万千。芊芊素手执过红绸,与那一头的新郎一同跨入门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首莫相离,情比金石坚的誓言,即将上演。
"一拜......"
"师父!"蔚叶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身鲜少穿着的红艳衣裳,却愈发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他笑着走向那对跪着正欲叩拜的新人,灼灼目光却不移开祁轩半分:他要身着与他一样的喜色衣裳,走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一千天不变的誓言!
眼眸清澈坚定,不见伤怀失望,明亮得一如往昔。
"师父,我爱你!"你可知道这是第一千遍了?你可同尘儿一般日日数过?倘若你记得,你可会实现你的诺言?不贪心,尘儿一点都不贪心,整整一千遍是否能够换得你心底的一遍?只要,一声就好......一声就好......
单单是这样凝视着,蔚叶尘就觉得仿佛已是沧海桑田,甚至恍惚间自己好像开始坠入梦境:他梦到祁轩转身朝自己走来,唇角含笑;他梦到祁轩执起自己的手,用红绸带系住自己的衣摆拉他上前;他梦到娘亲端坐上座,眼角带泪满是宽慰;他梦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与心中惦念的那人拜天拜地夫妻交拜......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他可不可以但愿从此不复醒?
蔚叶尘只觉得昏昏沉沉地被拉扯着,但温暖却从被紧握的手心一直送达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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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儿,怎么?傻了么?"面颊被轻轻拍打,耳畔传来沉沉的调笑声音。蔚叶尘回过神来,哪还有什么喜堂与喧嚣,面前是祁轩放大的脸。红艳艳的喜字贴满房间,刺痛了他的眼。但此时此地,除了自己与祁轩,竟再无他人。
困惑地蹙了蹙眉,蔚叶尘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竟会来到了这里,与祁轩二人。只记得自己冲进了喜堂,不要脸地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对他说"我爱你"。想到这里,蔚叶尘飞红了一张脸,恨不能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再不见天日。可是,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藏进地缝再见不到眼前那人?
"傻孩子,谁叫你天南地北,一出门就忘了回家的路?正月十五了,我猜想你也该到了这附近,倘若不出此下策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甘愿跨进这门槛?"
轻柔的嗓音如梦如幻,蔚叶尘僵硬地转动脑袋,傻傻的表情是怀疑,是讶异,也是不解,惹人心疼。
祁轩轻轻叹了一声,将人圈进怀里,含了一口酒哺入那人微启的唇中,轻柔吮吻了片刻方才离开。自己怎的就这般迟钝,竟浪费了那么久方才想明白这情谊?
辛辣,终于唤回了蔚叶尘迷茫的神志,他低低轻咳几声,咳得眸底隐隐泛起了一层雾气,他颤颤地伸手抚上眼前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俊颜。
祁轩覆住了那只游移在自己脸上的略显冰凉的手,温柔地舔上那粉色水润的唇瓣,舔尽唇角溢出的酒水:"喜欢吗?"
蔚叶尘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表情天真得可爱。
祁轩失笑,搂紧了他,唇舌移到他的耳畔,啮咬舔舐,满意地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传来一阵阵的颤栗,熟悉的欢愉难耐的颤栗:"尘儿喜欢吗?我们的--合卺酒?"
"合......合卺酒?"蔚叶尘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是,合卺酒。我和尘儿的合卺酒。共饮合卺酒,从此结永好、不分离!尘儿喜欢吗?"第三次问道,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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