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锺离为她那番话疑惑不解地走在殿廊上,恰巧惠妃及她的侍女迎面向他走来,她迈著大步,脸上带著困惑与不甘,看样子是特意来找锺离的。
碍於礼节,锺离还是下跪行礼:"锺离参见......"
"参什麽参!?锺离,你给我过来!"祗慧野蛮地扯住锺离的衣袖,抓住他就往後院拉。
锺离莫名其妙地被她牵引著,旁边不时传来女官们的那一句句"娘娘息怒"、"娘娘珍重"的劝言。
一行人来到了广阔的後院,祗慧一句"统统闭嘴、滚开"吓跑了所有的宫人,然後当著锺离之面解下发簪头髻,撩起长裙振袖,然後大大方方双手叉腰地吼道:"我要和你决战!"
"......"眼前女子的如此转变令锺离措手不及,更不要提反应。
看他无语,祗慧不满地撇撇小嘴,再次重复:"药师锺离,你听见了吗?我要和你决战,决战!"
可锺离还是没有回答,这让她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小女娃的烈性脾气完全显现,她跺跺脚,双手握拳,气急败坏地喊道:"哎呀,你这个人怎麽这麽婆婆妈妈?快点来和我决战啊!看鞭!"说著,就从腰际抽出一根白色长鞭。
祗慧的鞭子一下甩了出去,锺离没有躲避,直直地站在那里看著她,看著她的鞭子,即使鞭到眼前也丝毫没有畏惧......
"......!"祗慧诧异,困惑却更加重疑,就在那长鞭击上锺离胸口的最後一刻,她手腕使劲,用力控住长鞭转移目标,鞭子瞬间落在了锺离的右侧的地面上。
"你这人傻呀?为何不躲?"她语气更加不满,居然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撅起小嘴,好像刚才完全都是锺离的错一般。
"噗......"眼前的王妃娘娘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
锺离微微一笑,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惠妃娘娘,并非微臣故意刁难,实在是娘娘贵体......"
"好了好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祗慧受不了地低喃,"难怪王说起你就头痛,原来你那麽会说教。"
她的话让锺离一愣,"王......他那麽说吗?"
"恩恩,说锺离从小就对他说教,烦得很,还有呢......哎呀,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话语过半,却惊觉锺离的面色略显苍白,她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诶,你皮肤不错啊,平日怎麽保养的?"
"娘娘?"
可祗慧还在自顾自研究,"唔......真的不错呢,和女孩子一样光滑,难道是王看上你比较好摸?还有香味......恩,真的很香......哎,老天太偏心了,居然还给了你一副好相貌,不去霍乱君心还真太可惜了!"
她一边说,手上的浩澜也叮当作响,配合那娇气的声音,真像吟诗一般好听。
"娘娘过奖。敢问娘娘,为何要找微臣决战?"锺离见缝插针,及时阻止了这孩子的"放肆举动"。
"啊!"她也这才反应过来,"对了,我是要来看看你功夫如何的!"
"那见识了微臣的功夫又是如何?"
"你若赢了,我就心甘情愿地承认王和你的关系!"
"呵......娘娘多心了,锺离与王的关系一言难尽,相信也不会持久......"锺离谦和地回答,"因为过不了多久,微臣就要离开了。"
"离开?"她惊叫著从地上站起,"去哪里?王知道吗?"
锺离一惊,反射性地答道:"不,没有,我还未向王禀告此事。"
"哦,那还好!"她松了口气,拍拍胸脯。
她的反应倒是引起了锺离的好奇,可他隐约看出她不想告诉他,於是便道:"惠妃娘娘,不要在意锺离的存在。您是娘娘,可锺离却连个男宠都称不上,两人天差地别,所以不用慌张,相信王是喜欢您的。"
"你......"祗慧不解地侧目斜视,"甘心被这样糟蹋?甘心别人在你背後指指点点说你是禁脔?甘心得不到王的宠爱?甚至甘心把王送给其他女子?"
锺离闻言一笑,"这不是甘不甘心的问题,甘心如何?不甘心有怎麽样?一切都非锺离所能控制......"
"才不是!得不到就该争取,争取过了,即便失败也能毫无遗憾!"她大声反驳。
可锺离还是以笑应之,"呵......那是娘娘具有的资格,而锺离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
"你真是个怪人。"祗慧瘪瘪嘴,"可是我喜欢你!"
爽朗一笑,趁著锺离反应不及,祗慧抓住他的手腕,一下子将自己手中的浩澜带到了锺离手上,"这个给你。"
"这......恕锺离难以接受!"中立当即就要脱下。
在韬潋,若女子将从小佩带的浩澜赠与另一位男子,则表倾心之意,锺离当然不能接受。
可祗慧却阻止了他的动作,爽快地说道:"收下吧!放心,我不会出轨,我是王的惠妃,一生都是。而你则是我看上的男人!韬潋人素来坦率,喜欢就是喜欢,从不隐讳,我们今生无份,那也是天意,所以先让我预定下来世吧!"
锺离默默地看著手上的浩澜,久久不能言语。
"好了,不要看了,我是绝对不会收回的,你死心吧!"说完还真的拣起地上的头饰离开了。
她走了,留下锺离一人,手上的浩澜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随风发出叮当的响声......
过了许久,锺离会心地垂眼一笑:"呵......你也是个怪人......"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浩澜依旧作响,放下手腕的锺离朝寝宫走去,庭院再次恢复静寂,然而在那大树的枝干上却多出了几道愤怒的抓痕......
18
"祥勤,本王听说锺离与你关系甚笃?"
"是的,王,锺离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所以......"
"很好,那麽如果在本王和锺离之间选择,你会选谁?"
"这......"
"很难回答?没关系,本王给你时间,不过现在命你将这封信交於锺离。"
"......"
"怎麽?有问题?"
"是,王为何不亲自交於锺离?"
"呵......‘亲自'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
在宫中的生活无忧却有虑,富足却空虚。锺离保持著一贯的低调,一晃眼,已过数月......不知从何时开始,锺离忽然发现,一些宫人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奇怪,不是鄙视或蔑视,而是无视,彻底的无视。
他们会从他身边经过,不行礼也不说话,有时候三两成群站在一起聊天笑谈,却不去理睬锺离,锺离问他们话也是一问三不知,得不到结果。
这些引起了锺离的怀疑,而今天,他又从祥勤那里收到了这封来自莫语的怪异信件,这就更令人奇怪了。
"今天晚上来别宫小聚?"一边看著信件上古怪的字眼,一边走在前往别宫的路上,锺离口中念念有词,"莫语又打算干什麽?"一路下来,他还是找不到其中理由。
莫语的命令锺离不曾忤逆,如今也是一样,他踏入别宫的大门,一股酒香便扑面而来,定神一看,已退去繁琐外衣的莫语正坐在桌前,桌上两杯斟满的清酒,光是那香味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锺离?你来了啊!?"莫语见他的到来,立刻跑上去迎接,"快进来,就快入冬了,现在外面一定很冷吧!"
锺离进屋後关上了房门,随莫语来到桌前,就看他兴致勃勃地拿起两酒杯,一杯送到了锺离面前,"来,喝酒。"
"......"接过酒杯,锺离怔怔地看著那清酒,什麽动作也是没有。
莫语先行喝下,却见锺离不动,於是便问:"怎麽不喝?怕我下毒?"
锺离还是没有开口,而这次他的视线从酒水转移到了莫语脸上。
"哎......你还真是多疑,不信的话我喝给你看!"说著就接过那杯酒水欲饮。
"等等。"在酒水即将入口的那一瞬间,锺离还是出声了,"不用了,我喝。"说罢就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眼看著酒杯呈空,莫语逐渐露出笑意,"我就知道锺离你一定会喝的。"
喝完这杯,锺离将酒杯放回桌上,就此开始感觉体内一阵虚寒,随即而来又是一股燥热,忽寒忽热令他难受,之後一阵晕眩,他身体一倾靠在房柱上,险些站立不稳,意识开始迷糊,甚至连莫语的人影都模糊不清了。
"莫......语?"他吃力地喊出这个名字。
可那人站在他面前,露出那似有似无的笑容道:"锺离,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为什麽......?"锺离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只能吐露只字片语。
"你是问为什麽我为什麽下药?还是问我为何要叫你到这儿来?"莫语蹲在他面前问。
"唔......"额头上布满虚汗的锺离,双眼不住合拢,所剩无几的意识也听不见他的话了。
"我不想告诉你,你还是用剩下的日子慢慢去猜测吧......"他隐约听见莫语的声音,之後就失去了知觉。
看著被药物迷晕的锺离,莫语点点他的鼻尖,摸摸他的嘴唇,一声笑道:"锺离啊,想不到身为药师的你也会败在迷药上。"
"王,时辰已晚,今日是否要到惠妃娘娘的住处?"房门外,宦官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莫语脸色一沈吩咐道:"不了,一个时辰过後,把惠妃带到这里来,本王在这里过夜。"
"是!"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远走,莫语这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将锺离搬到床上放下,为他脱去衣物鞋袜,正要拉开被褥,却不经意间瞥到了锺离那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双腿......
莫语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也不由感叹:"为何你明明是男人,却能引起我的欲望呢?"
此话不错,虽然有了妃子,也明白男人生硬与女人柔软的区别,可是只要锺离在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令他动摇。
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滑动,到那禁地,莫语微微感到自己也有了反应。
"啧啧,你真是我的克星......"说著,他也退去自己的衣衫,俯身到锺离身上,"所以我不能再让你出现在我眼前!"
他对准锺离的喉咙轻轻一咬,换来锺离一声闷哼,而因为这声,莫语欲火更旺,迫不及待地进入那紧窒的天堂......
第二天早晨,强烈的阳光照射进屋,唤醒了沈睡的锺离,他揉著太阳穴起身,只感到身体疲惫,却一时忘却了昨晚发生了什麽。
"好痛。"他看了看房间四周,"这里是......"
"吱─"此时,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是两个小女官,"娘娘起......啊啊啊!"抬头见到锺离,她们仿佛见了鬼似的大叫起来,随後慌忙逃走了。
"娘娘?"锺离不明白,却听见身边传来了一阵女声。
"恩......什麽时候了?"祗慧也因吵闹声醒来,可看见的却是锺离惊愕的脸庞,"啊啊啊!为什麽你在这里?"她立刻拉起棉被照住自己的裸体。
"这......我也......"怎麽回事?
"混帐东西!"门口一片骚动,往那看去,身为皇後的玲珑带著宫人和侍卫已经站在了那里。
玲珑冷峻的神情让大家都明白,此次的祸事闹大了。
"淫乱後宫,败坏纲纪,你们两个真是不知羞耻!来人,给我拿下!"
"遵命!"
待续......
最近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情,正在调整情绪.......各位原谅我更得那麽慢........OTL
19
天牢昏暗,终年不见天日,岩壁阴湿,由深处散发出一股霉味。牢房内简单设置一张石床,其中铺设些稻草,就算完事。如此脏乱的环境,就连普通百姓也会厌恶三分,更不要提自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女。
祗慧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牢骚不断,愤恨不平,她分明什麽都没有做,为何今日此时偏偏要她受此侮辱?她不愿,也不甘!
"喂,你们听见没有?我们是冤枉的,找王後娘娘来,我要和她说个明白!"她抓著牢房的木柱朝外大喊。可是没有任何响应。
"惠妃娘娘,不要喊了,不会有人来的。"隔壁牢房的锺离比她冷静得多,只见他双腿盘膝席地而坐,双目紧闭若有所思。
祗慧一听,立刻转向他,"锺离,你怎麽搞的?被人这麽冤枉,你愿意啊?不要跟我说你认了,昨晚我根本没有见著你的人,更不要说和你睡觉了!"她这人就是爽直,如果昨夜真的发生了什麽,她一定会承认。
锺离微微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露出一抹苦笑:"对不起,惠妃娘娘,这次是锺离害惨了你。"
"哈啊?"祗慧听不懂,於是虚心受教地坐下。
她与锺离的牢房由木栅栏隔离,还是可以见得到彼此。
这时,她整理了昨夜发生的一切,提问道:"昨夜我和王在别宫过夜,怎麽醒来就成你在我身边了?"
"娘娘莫急,昨晚我们肯定什麽都没做,可是......有人却希望让人们看到我们昨晚确实做了什麽。"锺离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祗慧再想了想,"你是说,有人想诬陷我们,那是谁?为什麽要这麽做?"
"娘娘觉得有可能办到此时的是谁呢?"
"唔......要进入後宫,还能指使宫人办事,还要瞒住众人......那是......"祗慧一一顾虑到,得出了答案。
"除了莫语那臭小子,还有哪个混蛋!?"此时,忽然对面的牢房中传出了女声。
祗慧诧异地朝那个方向探去,而锺离也是吃惊地出声:"师傅!?"
"嗨,好久不见!"对面牢房里的正是绯姬,她不知哪里弄来的绣板,正在刺绣中,"还有惠妃娘娘,你可好啊?"
"你真是锺离的师傅?"祗慧简直难以置信,"那你为何要害他?为何要告诉王,是锺离让他失去了生育能力?"
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数月前的後宫,绯姬见了莫语,当著三位娘娘的面告诉了他,他没有生育能力,而原因就是锺离对她的承诺。之後,莫语的反应另人不寒而栗,他不怒不悲,而是露出了冷漠阴鸷的表情,然後就去了锺离的药屋......
如此想来,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了对锺离的报复!那麽如今的事情......
"等等!"祗慧顿然醒悟,"王是故意的,他要陷害的是锺离,而我给了他这个机会!?"
"不能说是机会,他只是顺水推舟,即使没有娘娘,他还是会找另一个人,和我一起‘淫乱後宫'。"锺离自嘲,"可惜啊可惜,直到今天我才看清他的目的。"
祗慧见不得他对自己的嘲讽,咬咬下唇,不目标对准了绯姬,冲到自己的牢房门口就道:"都是你不好,你这算哪门子师傅?竟然去告诉王是自己徒弟害了他,不是存心把锺离往火坑里推吗?"
怕她的话惹怒绯姬,锺离刚要帮腔,却被对面的绯姬阻止了,"这位娘娘说话好不厚道,我哪里有说是锺离害他?我分明是说锺离为了救他一命,而替他选择了这条路而已。是你们曲解了我的意思罢了。"
"这......"这话没错,绯姬的确将事情说清楚了,是锺离为了救莫语的无奈之选,"可是......"
"可是什麽?莫语那小子只懂‘责怪',却不懂‘感恩',只想到锺离害他失去了生育能力,却不曾想过若没有锺离当时的不顾一切,哪能来得他此时的逍遥自在?"绯姬尖酸刻薄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