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太年轻（又名：龙城旧事）————殷少枫

其实沈鑫深谙吸烟有害健康的道理，也知道不管抽几支烟，不管烟几次从嘴里滤过走三圈再喷出去，内心也不能够完全平复。他现在只要静静的坐下来就会没来由地想起远方的好友，尤其是路遥。分离得久了，他倒是渐渐看清一些事情，那就是--
"哎，沈鑫，你找个女友吧，啊？"
沉思中的沈鑫忽然被一个舍友打断了思绪，他缓缓回过神来，抖了抖手里的烟灰，笑道："啊，算了吧。"
"怎么算了呢？追你的女生就算没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也还是不少的啊？"另外两个舍友也扭过头来看向他，附和道。
沈鑫闻言，摇了摇头。
其实沈鑫的长相在大学里不算是特别出众到能让人惊叹的那种，但他仍然凭借着中上等的样貌和被路遥戏称为电眼的一双大眼睛在女生堆里引起了个小小漩涡。
追他的女生不多也就有五六个左右，相貌上是下中上等都有，环肥燕瘦一样不缺，纯情玉女和野蛮女友一样也不少。
"不是吧？都不喜欢？"舍友惊道。
"啊，是啊。"沈鑫淡然笑道，深吸了一口烟。
"我靠，哥们你要求特高啊？说吧，喜欢啥样的，我们给你介绍。"一个舍友说道，另两个舍友也顺势点了点头。
沈鑫看着舍友热情的模样，苦笑道："你们那么着急把我推出去干吗啊？"
"还不是见你整天郁闷的瘪三样。"
"拜托，那是我又不是你们。我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主要是我们见你在这个大学这么美好的恋爱时机却不交个女友，简直浪费青春！"
"得了吧，你们自己整天被女人烦，就想着把我也往火坑里推啊！"
此话一出，被沈鑫不幸言中的那三个舍友的立马蔫下来，刚才嚷着要做媒的热情也消失无踪，垮着肩膀长长叹了口气。
沈鑫被他们三个垂头丧气的样子逗乐了，心道，你们几个有女朋友的还不是这样？他光是每天看着舍友们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觉得受够了，哪里还会去以身犯险。
短暂的对话顿时结束，宿舍里又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笔尖在纸上胡乱划过的声音。沈鑫失笑着按灭手中的烟，独自爬上了床。他轻轻的在床上躺下，把双臂垫在脑后，双眼看着天花板继续出神。
其实舍友们提出的交女友的提议，他起初也这样想过，空虚的大学生活或许真的需要一个感情的寄托。但好像自那次高中的初恋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对谁有倾慕的感觉，倒不是像别人说的是对初恋女友有依恋不舍之情，那女孩的样貌他早就模糊了。他就只是对谁都提不起兴趣来，就算他也想着有空的时候找一个吧，可是每当真的有女生给他告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婉言拒绝，连对方的相貌他都没看清。
然后下一秒他就很自然的把那个女生包括那件事都忘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又开始想着工作还差什么没完成，明天上午下午有什么课有几节，路遥又发来短信抱怨学校食堂比柳高的食堂还差，似乎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除了工作学习就是路遥身上。
现在回想过去，大半的记忆都跟路遥有关，不知何时他就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生活。
有一种感情叫日久生情，或许他和路遥之间便是如此吧。
习惯了总是会比较想和路遥两个人厮混的感觉，习惯了人生百味苦辣酸甜他都会想跟路遥分享，习惯了提起路遥来他就忍不住发笑，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党啊......
习惯了这些习惯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当这种喜欢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他就不会去跟别人说我喜欢他，因为这份真实就像是他坚守的真理，不需要去说"我喜欢他"来陈述我喜欢他的事实。
沈鑫深刻的觉得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一不留神就可能错失某些人某些事，所以我们总是遇见了很多人却错过了很多事。如果不是姚伟那件事的冲击给他和路遥之间暧昧不明的隐秘打断了个缺口，恐怕沈鑫不会知道他也可以为一个人发狂，可以为一个人而内心撕裂般的叫嚣着。乱作一团又一片空白，长那么大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复杂的思绪。
两种矛盾的激烈冲撞加上潜意识里为从小养成的法制观念所桎梏，沈鑫能在适时保持理智未尝不是被这些所桎梏。但事后回想起来，如果真的让他亲眼目睹路遥受折磨的一幕或是路遥由此出什么事的话，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姚伟的事件沈鑫到现在还是很心堵，但它似乎成为一种契机，使他发觉到他对路遥的那份的感情。他开始思考开始怀疑却又不敢确定或者是因为他抱着一种逃避的心理不敢去确认，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的。
沈鑫记得第一次亲耳听到"同性恋"这个词是从路遥的口中，那时他们都还初中毕业，那个有些迷乱的夜晚路遥亲口告诉他他是同性恋而且有些喜欢他，沈鑫当时听到这件事竟没有预想的抵触完全觉得很正常，而那会他也朦胧的觉得自己真的对路遥有那种喜欢的感觉。只是当第二天天一亮，那件事如过眼云烟，他们似乎都默契的不去提起，这么多年了，包括路遥是同性恋那点事情他都快忘记了。
不记得在哪看到一句话说："一人如果不是同性恋，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喜欢的男人。"
沈鑫那时看完只觉得搞笑，与己无关。而现在沈鑫觉得真正可笑的是自己才对。
分开后的日子里他和路遥的联系确实比以前少了，前段时间路遥十九岁生日的时候他竟因为太忙而忘了这件事，半夜睡不觉才恍然想起，当时真是不知为何的心惊胆战，默念着该死啊罪过啊的立即给路遥发过短信道歉，虽然路遥后来回了短信说没关系，但他还是挺愧疚，所以还去空间里写日志道歉。
想想沈鑫就发笑，从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计较的自己居然会那么自责，再好的朋友他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每天一通电话企图挽回某人"芳心。"
结果想当然是被路遥嫌弃自己太啰嗦了，揶揄他不愧叫沈鑫啊，还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沈鑫挺委屈的，但他自认为自己有错在先，气势上就低路遥一等。于是只得闷闷的在心底嘀咕道，路遥你小子才真正是人如其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殊不知他的脸上明明正挂着宠溺的笑容。
挣扎过也困惑过，逃避过也自欺过，沈鑫和许多普通人一样会有那些俗套的一成不变的自我矛盾到面对自我的过程，但那些都不重要，也不必再提。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可以躺在床上很自然的告诉自己--我喜欢路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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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就是这么奇妙的关系，即使很久不联系，再见面也不会生疏。
一晃大半年就过去了，2008新一年的到来和如火如荼的奥运会临近给祖国大地染上一片喜悦。
但其实对于身处南方小城市的我们来说，那份喜悦有些过于遥远，我们隔水张望也未必可以切身感受，望眼欲穿也只能默默祝福。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在属于我们的地方偷乐着我们的小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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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柳州没几天，同学就纷纷叫嚷着要聚会，商量了半天就一致通过去聚餐。
到了餐厅，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聊起来，桌上的菜都没动几口。
"哎，路遥，你那边怎么样？美女多不？"王楠两眼放光的问道。
路遥横他一眼。"没有，全都比你还丑。"
"靠，那也比你靓。"
"那是，我是男的啊。"
王楠顿时语塞。再次自卑的认识到他们这帮人里除了张钦恐怕没人说得过路遥。
旁边的郝帅几人见王楠一脸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嗤嗤发笑。王楠求救的向不远处的张钦望去，张钦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马扭过头，长叹了一声，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的菜。
一席饭下来，独王楠一人食不知味，包括路遥在内的郝帅几人就不停的落井下石，王楠只得吃哑巴亏。
饭过酒巡，大伙又寻思着去哪去续摊，不待他们得出个结论，路遥就接到沈鑫的电话。自回来这一周以来沈鑫就没找过他，路遥本还在考虑什么时候把沈鑫约出去玩去，这会沈鑫就打电话来让他现在过去红星街。
路遥虽然不懂沈鑫大晚上的搞什么鬼，但他还是为快要和一别半年万分想念的沈鑫见面而不亦乐乎。喜滋滋的应承下来，甩下一帮兀自不满嘟嘟囔囔的老友们往沈鑫家赶去，张钦犹在后面喊道："路遥你个小崽子，负心薄幸，抛妻弃子！"
众人正被张钦一句话吓傻了，暗自纳闷到底谁是妻，谁是子。就见前方的路遥突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好在他立即稳住身体，然后更是不敢回头的加速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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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街是柳州的商业中心地带。到了晚上，街上依旧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和成年人，泡吧的泡吧，逛街的逛街。
路遥这次回来，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来高飞远离柳州的想法，反而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觉得亲切而温暖，就像回归娘胎的感觉。
林立的夜市，到处是说着他自小熟悉的柳州话的人们，路遥走在五星街上就觉得心情开朗，默念着，自家人啊......
远远的，就看见沈鑫坐在五星街里供人休憩的小石凳上，路遥立时就笑了，快步走到沈鑫面前。
"嘿！"路遥一拍沈鑫的肩膀，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沈鑫听到路遥的声音怔了下，便扭过头来，笑道："来啦！"
"是啊，大爷您的吩咐，小的岂敢不从？"
"哈！半年不见，还是那么会耍嘴皮。"沈鑫咧嘴笑道。
路遥有些惊讶的从沈鑫眼底读出毫不遮掩的宠溺，楞了半饷，才讪笑道："啊，呵，没办法，天生的，强生的。"
沈鑫扑哧一笑，不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路遥。
路遥被沈鑫盯得心底直发毛，怪异得狠。他不知道沈鑫这是怎么了，害得他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呃，沈鑫啊，你，唔，你，叫我过来是干嘛的了？"路遥犹疑着问道。
"啊，哦。"沈鑫这才收回目光，让路遥大松了口气。
"其实是，我......"沈鑫吞吞吐吐的说道，眼神四处飘移着。
路遥嗓子眼都提到心口了也还是听不到沈鑫的下文，不耐的打断道："你他妈的去次武汉就变得婆婆妈妈的啦！"
沈鑫闻言也不吭声，只见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把头转向路遥，睁开双眼认真的说道："路遥，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憋了七天，从回来后他就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跟路遥摊牌，稀奇古怪的做法他想了无数种，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路遥这一听脑袋里轰的炸开，顿时目瞪口呆，嘴唇翕合了半天，本来想说你开玩笑的吧？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得选择干笑了两下，不敢再看沈鑫的脸。
沈鑫说出来后反而镇定了许多，他既然下了决定就绝不允许路遥回避。他刚要抬手触碰到路遥的脸，路遥反射似的避开，猛地一跃而起，呆滞的看了看沈鑫，忽然转身发足狂奔。
沈鑫见状，简直哭笑不得，心里暗道，这个路遥啊......脚下也立即跟了上去。
"路遥！"沈鑫边跑边喊道。
无奈路遥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不仅不被他的喊声叫住反而越跑越快。
沈鑫低咒了一声，顾不上路人看着他俩末日狂奔的诧异样，不得不急忙加快脚步。
"吱--"
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响起。
路遥吓了一跳，预感不妙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只见沈鑫跌倒在地，身旁是一辆小绵羊。
路遥忧心忡忡的急匆匆跑回头，待到了沈鑫身旁，沈鑫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和他说道："没事。"
路遥舒了口气，刚想说什么，骑在小绵羊的上的男人就吼道："你他妈的不长眼啊！想死滚远点！别陷害老子！"
路遥一听，怒极攻心，转过脸骂道："你有种再说一遍啊？！操你妈的，你大晚上的在步行街骑小绵羊还有理了你！你以为你放羊啊！我操，你他妈的还想去滴翠廊拉直羊毛啊！"
男人被路遥吼得一愣一愣的，顿时哑然。路边的人听到路遥鬼扯的骂词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不由停驻下脚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不时低笑两声。
男人被弄得尴尬到不行，臊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埋头夹着尾巴狼狈而逃。
沈鑫失笑着扯过犹自愤愤不平的路遥，拉着他走出围观的人群。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方停下来，显然路遥还没意识到场景的转换，嘴里还骂骂咧咧。
沈鑫瞧着他那副样子就欢喜得不行，趁他没注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路遥后知后觉的呆楞当场，任沈鑫轻轻凑到他的耳边柔声道："好啦，不要气了，好不好？"
路遥早就吓傻了，好一会才说道："都是那个人的错！"
"是啊是啊。"沈鑫边说边拍抚路遥的背。"所以我们人不与狗争啊。"
不待路遥反应，沈鑫又说道："路遥，你别再跑了啊，你知道我自小百米冲刺就没赢过你的。"
路遥笑了笑，颇有几分得意，竟也不顾眼前的状况。
沈鑫在心里窃喜，就知道夸两句某人飘飘然的攻势奏效了，继续说道："路遥，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你相信我。"
闻言，路遥又愣住了，可这次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沉默的敛下眼。不是他不信，只是，他现在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觉得害怕，极欢喜时总会莫名感伤。
"路遥，我知道你心里有芥蒂，对吧？我知道某些伤害一次留下了就永远不可能收回，就算伤口愈合，疤痕也还是存在。我不要求你忘记那些伤害，真的，我清楚它是忘不掉的。我只是希望我可以给你快乐，远远超越那些伤害，比过它，高于它。"
"路遥，信我。"沈鑫收紧了手臂。
路遥依旧静默着，沈鑫不知道路遥在想什么，他只想此刻抱着他，陪伴他等待他走过那个坎。直到许久后，沈鑫感到怀里的身子渐渐松懈，他终于慢慢扯开了笑脸。果然听到路遥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喜欢你，沈鑫，好久好久了。"说着，双手缓缓搂上他的背。
沈鑫笑道："我知道。"然后他闭上双眼，下巴搁在路遥的肩膀上，彼此更紧的拥抱着。
不论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当欢喜多过忧伤，当还可以去爱，那么不要难过，也不要放手，如果此刻可以相拥，未来又有什么可怕。

15、曾经太年轻
2月29日，网球王子完结。
那些追逐王子们的年少时光终究远去。
我恍然间察觉--
终有一天我们行之将老，不论我们曾经如何桀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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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间的私人聚会，看到路遥和沈鑫在一起时，我既惊又喜，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沈鑫冲路遥眨眨眼，路遥扬眉一笑，一齐看向我。
"喂，那么SURPRISE？"沈鑫问道。
我闻言，立马捣头如蒜。
"嗯哼，笨女人就是笨女人。"路遥笑道。
我瞪他一眼。"小样，你别拽哦！小心我让沈鑫休了你！"
路遥耸耸肩。"好吧，你问他舍得不？"说完，仰着下巴斜睨了眼沈鑫。
沈鑫轻咳一声，苦笑道："好啦，别闹了。"说着就轻轻的拍拍路遥的头，眼底眉梢皆是宠溺。
路遥立即展颜一笑，双眼都弯起来，挑衅的横我一眼，说道："怎样？"
我不屑的哼道："小人得志。"
路遥哼笑一声，姿态更是得意万分，沈鑫见状只得叹息失笑，牵过他往身后的马鞍山上走去。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碎碎念，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大喊道："你们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说着，就飞奔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