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伏珠之花漾宫主 (下) ——治水

文案：
伸手抚上月光下几近透明的脸庞，
吻住那珊瑚色的小嘴，
搂著那纤细的躯体，
轻轻地说著：我喜欢你。
洛云心清澈的凤眼迷蒙地张开，
瞳孔中映出熟悉的微笑。
是你？是你！是你……
你等到了吗？
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从海中而来，在人间相遇，
这一次，神龙要心爱的龙珠回传说里去。


第九章
一向习惯宫里平静的生活，现在这把年纪才到江湖上来闯荡是有一点奇怪，但对洛云心来说没什么好选择的，既抛不下兄弟情义，就注定了这吉凶未定的旅程，他一向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反正命运也从来不给他考虑的机会，以前有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恨命莫怨天”，他从不抱怨，不管有多怨恨。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让自己心里空无一物，可是心静的日子过久了，心也就冷了，他就在自己清冷寂寥的世界里渡过人生将近一半的时间，直到一个少年出现在他面前，说“爱他”！
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夜，洛云心高立在船帆横梁上，强劲的夜风吹拂下，那娇小的身子不动如山，一双盈盈的凤眼正仔细观察着江上四周的情况，以防有什么变化。
明月、寒江、冷风，独影。
洛云心来到船上已经过了好几天，他的身份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因为在他出发后两天内，霸天宫的“花漾宫主”才乘霸天宫所属的一艘大船缓缓南下。而洛云心在船上行事非常低调，平日他躲在房里，只有向船主讨了个晚上守卫的工作。
如此一来，白天他就可以躲在房里阅读宫里传来的情报或者计划，而守夜的工作是为了观察夜里是否有船只刻意靠近或船上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可说是一举数得。
可是几天下来日子过得极为平静，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洛云心思索，自他离宫已经好几天了，不知他交代的一连串计画是不是有确实实行?如果没有天时地利人合，他这次的行动也不过是莽撞找死罢了。
小雅的病情虽然被压抑住，但是不知道昏迷不醒的他会不会口渐衰弱，他撑得过一个月吗?
这一路上闲暇的时间他全部用来反覆查阅有关于南方现前的情报，以及到达八方灵断谷的路线。
天高门：从门主以下分为青龙、朱雀、门虎、玄武四人分堂制，将整个南方再划分为四方分别管理，天高门主本身从未在江湖上现身，但四堂主各有所长……其中以白虎堂主最为稳重睿智，凌驾其他三人之上，武功恐怕也是最为上乘，但是为人正直不喜耍心机，所以不足为惧。
洛云心掏出怀中的地图，上面详细地画出整个南方地图，以及情势分析。
他仔细地读着：目前只要再绕过乌江头，下船就可以到达离天高门最近的大道，上了大道之后两天之内就进入天高门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若是避开大道往山路走，最好是在乌江头直接下船，经由山路绕路……
乌江头……
他将这份珍贵的地图重新收回怀里，他与凌九天是否能活着到达八方灵断谷，全靠着它了。霸天宫的情报网是无远弗届的，洛云心十年来从未踏出宫门，竟然也敢这般硬闯南方，所依据的也是霸天宫那与实力符合的情报网!
他在船上的时间就是和凌九天反覆地讨论各种下岸之后可行的路线，并挑选几家想要落脚的客栈及进客栈时要扮演的身份，在洛云心的包袱里，在另外一个卷宗里，则密密麻麻地写了大道上行旅常寄居的客栈、酒馆和花街柳巷……甚至有时候还吵了起来，只为了谁要扮演什么角色!
洛云心忍不住霹出一丝微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笑，他心里清楚，会争吵的原因，不过是将彼此看得太重。就像凌九天不愿洛云心自己前往南方一样，洛云心也绝对不愿九天受到任何伤害，若九天有个什么万一，那比在洛云心心头剜下一块肉更令洛云心痛彻心扉!
“差不多了……不知道、那个。被寄到南方了没……”洛云心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信差”似乎也已经很顺利地随着他们的脚步之后南下……
如此一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小雅是否真能如十分月所育撑过一个月……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好了，只要半个月．小雅只要能撑过半个月，一定就能得救!一定的……
洛云心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呵!他也真是矛盾，明明一边希望石小雅死，好让轩辕战痛苦，但是当知道石小雅还有一线生机，他又自告奋勇地下山寻药……人心，都是幽微难测的吧……
洛云心的柳眉凝起，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松开来。
你说呢?九天宁可冒着被认为私逃出宫的罪名迫着宫主下山，原因还用说吗?
反正我就是无法死心，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
一个人的笑容忽然就这样跃进他的脑海，这个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占据洛云心所有的心思，至少已经让洛云心无法招架，只好企图逃避。
呵，想必九天也很烦恼吧?洛云心傲微苦笑，自己犹豫的态度一定伤到九天了，而他明知不能一直贪恋九天的温柔与热情却不做任何回应……可是到现在，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表示，连那一天凌九天牵着他的手上了船时，他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来表示当时他心里的感觉……高兴？惊讶?疑惑?不安?期待?全部都是，但也全部都不是。
洛云心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明月在他的眼里轻轻印下一个月牙儿的影子，凤眼里一片迷离的雾光，他心里又陷入了矛盾。
也许……也许当时不该为了一时心喜而让九天跟着自己上船的，洛云心有点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只为了九天追着自己上船的热情，欣喜之下竟然也就这样默许九天的私自出宫。
唉!是为了什么原因，让自己就这样默许了他的执意跟随呢?
是因为当时他牵着自己的手吧?那手掌好大，也好温暖，将自己的整个包在里面了……想起凌九天牵着自己的手跟自己一起上船的悄景，洛灵云心的苍白脸颊忽然红了红，生平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天快亮了……”仰望天边的繁星，一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时，他所站立的船帆横梁微微一沉，扰乱了洛云心的思绪。
“怎么了?”
“这么晚了还在喝酒?”洛云心转过头，见到凌九天拿着酒壶坐在自己身边，有点不赞同地轻锁眉头。
“要来吗?”只见凌九天完全不以为意，还举起酒坛向洛云心邀酒。他的衣衫领口率性敞开，露出古铜色健美的胸膛，俊容上满面写意笑容，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
“怎么在喝酒呢?心情不愉快吗?”被凌九天越见夺目的光采所惑，洛云心略偏过头，低声问道。
“算吧?”凌九天看洛云心没有责怪他饮酒一事，更得寸进尺地挨过来靠坐在洛云心身边，还将洛云心拉下坐在自己身边。
“你呀……”
凌九天满足地搂着洛云心不放，整个人像要将洛云心包起来一样环住他的娇小身躯：“这样抱着云心的感觉其好。”
洛云心红了脸，却只是闭目不语。
“云心，累了吗?”
“还好……”
凌九天的手指拂上洛云心的柔嫩脸颊，顿时感到洛云心的微微一僵，他滑过那脸颊，将散落的发丝重新拨回耳后，才从容说道：“你的头发乱了。”
对于凌九天的举动，洛云心只是不发一语，分不清心里是喜欢还是失望。
* * *
他和九天这几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们两人住在相连的两间房里，可是相处的模式反而比以往在宫里更平淡了。
凌九天追着洛云心到船上来，洛云心本以为他会像以前死缠着不放，可是凌九天却一反常态的沉静，两人好像真的只是一对普通交情的朋友，只是同上一条船，所以互相照应罢了。
可是洛云心感受得到，凌九天的视线依然时时刻刻缠着自己不放，那比身体的刻意纠缠更令洛云心无法逃避，只能默默地用背影去承受着那炽热的视线，偶尔忍不住偷偷回头时，就会看到凌九天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他可以看的这么专注．看的这么久?尽管凌九天这几天不曾太过接近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和身影却好像随时在看着自己、在自己身边一样。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那个时候他们坐得好近好近……却往往一句话也不说，可是自己正在被捕捉……被层层情丝不断地交相缠住……就用那双暗色的眼眸。
洛云心真的不懂，一个少年为什么可以那么坦率地说出自己心意?而九天脸上随时流露着“我一定会得到你”的自信，那种近乎狂热的心情即使不说出口，洛云心又何尝不知?
早就不是徒弟看师父的跟神了，那是一个人在捕捉他的情人的眼神，以情为丝线，以眼为饵，吸引无法抗拒的人一步步靠近……
看着坐在身边正闲适地饮酒赏月的男子，洛云心发现，这个男人竟是如此充满魅力，几乎叫洛云心转不开视线。
那双眼睛在诉说的，不只是想吻洛云心，还有更多、更多、更多……如果这种眼神出现在其他人眼中，只会让洛云心觉得厌恶，可是当他从凌九天爱笑的双跟深处挖掘出那种渴望时，他不自在地感到躯体在缓缓加温。
那是一种渴望，想躺在某个人怀里，想依鞍某个人，想和某个人一直在一起……
是否能容许自己去被一个人保护和疼惜?保护一个人并不是说保护他的身体不受伤害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保护一个人的心，因为心这种东西非常柔软、非常易碎，却又如此重要……他是否能容许自己将心交给一个人保护?
“云，你在想什么?”凌九天又问了一声，他看着那张如玉般秀丽沉静的脸孔在洛云心一语不发中，缓缓地变得柔情似水，泛起淡淡的粉色，一向给人严厉端正印象的柳眉风跟也带着盈盈柔情……
凌九天知道自己在洛云心的心中份量已经逐渐加重，至少，洛云心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新关系。
“云?”可他也不说破，只是凑进洛云心耳边，低声呢喃又唤了一声。
“没、我没想什么。”洛云心忽然像惊吓一样倏地抬头看着凌九天，下意识地更侧过身去背对着凌九天，他不习惯被人窥见心事。
凌九天一手环住洛云心肩头，一手握住放在自己腿上的一只小手。当凌九天那与一般男子无异的手握住洛云心的纤细手指时，洛云心看着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掌心，就这样将自己的手完全包握起来。
“做什么?”
“你的手好冷。”凌九天低语。
冷吗?洛云心却觉得好暖，有什么东西从交握的双手如流水一般缓缓流人他的体内，从手指到手腕，再到上臂，那暖流就这样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慢慢地洛云心感受不到江风的寒冷了。
洛云心看着凌九天的掌，然后慢慢地，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拨开凌九天的手指，比原本被握住的手平摊在凌九天掌上比较，只见自己的手比起凌九天的整整小了一轮。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地将额头靠在凌九天的肩膀上，然后闭起眼睛。
“累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习惯。”
“习惯?”凌九天将洛云心抱坐在自己腿上，拂开洛云心脸上的发丝，这儿天云心都守夜直到天明，和以往的生活习惯完全相反，也难怪他风眼里带着做做的倦意。
“我在习惯……拥有。”洛云心合着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凌九天闻言，只是把搂着洛云心纤腰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下。
“我想睡一下。”
“嗯!”
以往在霸天宫，每当洛云心独立在夜里时，阵阵山风总吹得他高处不胜寒，但现在江风拂在只着薄衣的身上，洛云心却不觉得寒冷。
因为，心热了。
太过温柔的情感，用一种强势的态度入侵，洛云心觉得自己不断被攻陷，但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躺在凌九天怀里，他有点昏昏欲睡起来，忽然一个东西闪着五彩光芒引起他的注意力，他睁开眼睛。
凌九天胸前悬挂的五彩琉璃骨蝶在星光下闪着奇丽的光芒。
洛云心伸手执住那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骨蝶……?”
“只为了这美丽的东西，不知道生出多少祸端来。”
“祸端……是指那个吗?”凌九天看着洛云心怅然若失的表情，了悟似地问道：
“与小雅宫主的病情有关?”
* * *
与小雅宫主的病情有关吗?
对于凌九天的询问，那双清澈的凤眼只是十分疲倦似地轻轻阉上，修长的羽睫在明月般的丽颜上投射淡淡的阴影。
嘻嘻嘻嘻……蓦地他呵呵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突兀地打断了宁静的夜，洛云心笑得连眼泪都滑出来。
“为什么又哭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洛云心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是他不好，如果他来得及察觉的话，也许小雅就可以避开这场劫难了，都是他不好……
“是因为这只蝴蝶吗?”美丽的骨蝶，在月光照耀下闪着迷幻的光芒，这么美丽的东西，如今天下只剩下一只。
相似的骨蝶，糊似的身高和背影，还有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尽管两人不尽相同，但是这些已经足够让找错人的杀手泄露汛息了。
他们不是说了吗。年纪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呢?
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那句话的含意?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对方真正的目标不是九天，而是石小雅?当天如果他也注意到宫里异常安静的话就好了。为什么他忘记了小雅也很喜欢烟火?如果体弱多病的他想要下山去游玩，那么轩辕战不可能不同行。
平凡无奇的石小雅，与俊美无比的轩辕战站在一起，他是那么地不起眼，却又是那么地不可或缺。
轩辕战有很多女人，但是她们都比不上一个石小雅，只有石小雅可以留在轩辕战身边，只有石小雅能够让轩辕战改变心意。
假设有一个女人深深地嫉妒那个男子，她可以找人去杀他，但是石小雅长得实在太不起眼，他有如沙滩上一粒不起眼的小沙子，在烟火会上去哪里找粒沙子。
但是那颗沙子身上有着一只天下无双的蝴蝶的话，应该就比较好认了。
但是那天石小雅什么事都没有，有事的是私自出宫的他与九天。
后来洛云心一直很后悔，为什么他没有积极地去找出宫内的可疑之人?是因为对手不过是三流对手，所以认为应该是有跟不识泰山的小辈，不足以为惧?为什么自己太过轻敌?为什么自己未深思过主使这件事的人背后之用心?
“都是我……都是我……”
“你又来了。”凌九天拨开他遮住眼睛的手，脸上露出罕有的责怪和不舍：“为什么你总是要将所有的事情担在身上?为什么你必须去承受这样的悲伤与痛苦?表面装的冷若冰霜，但是却一直为别人受伤……”他轻轻用唇触着那只小手：“算我自私好不好?只看我一个人，只喜欢我一个人，把我当作最重要的人……”
“我也想这么做，想不管他们……可是我做不到……”泪水溢出眼角，被风吹落，来不及挽留，就有如不能追回的前尘往事、新仇旧恨。
“那你为什么……还要默认他们的事情?”
洛云心浮起一抹无奈的淡笑，“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不是吗?”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每一个人都不能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否则就会不知道怎么走下去了，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路，纵然石小雅为了陪轩辕战走得再辛苦也是自己所选择，就像他之前选择了寂寞一个人闷死也不出霸天宫一样，有谁有资格去干涉呢?
“又说这是别人的事，却又这么关心……”爱怜地抚着那张湿漉漉的小脸，凌九天苦笑：“该说你矛盾呢?还是说你太傻?还是说傻的是我?明知道人家心里的我只有这么一点……”他唱作惧佳地比了个手势：“只有这么一点喔!唉!真悲哀啊……”
呵!“你不如就直说我是多管闲事吧?”洛云心虽然泪痕犹在，却被凌九天睑上的深情苦笑引出笑意，忍不住嫣然一笑，顿时一扫阴霾愁绪，重现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