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只是我一个人的,南浔皇族里似乎没有一个人这么认为。"风翩尘一贯的淡笑,随手夹了口菜细细评味起来。
"恩。"车拂衣低头不语,关于南浔皇族的顽固与保守他不是不知道,但对于面前这个潇洒却淡漠的男子,他车拂衣不知为何心却紧了起来。
"那么,以后就由我来交你如何行军布阵吧。"最后一口酒饮尽,风翩尘朗然开口。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担忧的车拂衣紧锁的眉头豁然舒展。车拂衣满眼感激的望着风翩尘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么,那么谢谢了。"
"呵,哪里。"风翩尘淡然一挥手,起身道:"明日辰时风神殿后见。"
"好!"
从那以后,车拂衣几乎天天都与风翩尘在风神殿后讨论研究兵书,然而时间久了两人却发现风神殿后的那片空地并不安全,不免有些担忧。
"以后得换地方学习了。"车拂衣平静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涟漪,静静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风翩尘道。
风翩尘合上兵书,跟着点头。"这里确实不安全,如果被那些‘拥新派'或者‘主和派'看见定会带来不少麻烦。"言罢,风翩尘举目仰望天空,好似要在天上寻到一处僻静一般。
车拂衣顺着风翩尘的视线仰望,亥月的南浔阳光灼人,直射在每个路人的身上,照地人庸懒而疲乏。"唉,要是能安静的在这里一直躺着多好。"车拂衣丢下手中的誊抄好的兵书,倒身躺在地上,满脸舒畅。然而,他心里却清楚的很,这样的日子在现在是不会有的。
风翩尘转头瞧了眼身侧人,嘴角浮起一抹恬静的笑容:"是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多好。"
突然,车拂衣侧过头对视着风翩尘,亦笑道:"相信我,那一天总会来临。"
风翩尘拿起车拂衣丢在地上的书,安静的坐在车拂衣身侧,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沾满油墨味的兵书,一边翻一边道:"风神殿以后就不要来了,我们换个地方。"
"换什么地方?"车拂衣一个机灵从地上坐起,有些诧异,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倏然亮起一抹神色。
风翩尘冲车拂衣淡笑,道:"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
"这样啊。"车拂衣听出风翩尘话中之意,不由激动。属于风翩尘一人的地方,如今风翩尘却将这个秘密与他车拂衣分享,这说明风翩尘将车拂衣看作非一般的朋友吗?一念及此,车拂衣眼眸里散发出抑制不住的光辉。
第一章·云渊之恋·下]
车拂衣终于见到了风翩尘所说的那个秘密之地。
那果然是属于像风翩尘这样清俊秀雅之人的地方:繁花密林、流水潺潺、鸟鸣阵阵,这样的地方宁静而空远,好似与世独立的仙岛神居,不带有任何纷繁尘埃。
"果然是个静心学习的好地方啊。"车拂衣一见到这地方便感慨道,望着满眼的美景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风翩尘淡然一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溪水前,朝溪水尽头望去,眼神迷离:"这溪水的尽头便是玄水,沿玄水过天门便可到世乐的忘川郡了,真的很想去世乐看一看。"
车拂衣跟在风翩尘身后,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风翩尘的话道:"只可惜,我们很少拥有这样的机会。"
"也不是没有。"风翩尘眉头一松,"为了躲避国家的战乱,现在已有不少人逃去了世乐,如果动用一些手段我们也能踏过天门去世乐一瞧。"
车拂衣听风翩尘说的如此轻松却没任何喜悦之情,反倒有所顾忌地道:"二十年前的世乐比现在的南浔还要动乱,然而天缗帝却带着世乐人走出了那样的阴霾,真的好想去那边看一看世乐是如何治国的,但却怕一去无返。"
"是啊,还有几个人愿意回到这样的国家来呢?"风翩尘萧然一叹,席地坐下,翻开随身携带的兵书,对还立在身旁的车拂衣道:"拂衣,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
"啊?恩。"车拂衣还在思考着风翩尘的话,一时没有什么反应,知道风翩尘扯了扯车拂衣在风中翻飞的衣袖,车拂衣才猛然醒悟,歉然地从怀中套出书本,坐在风翩尘身侧用心聆听对方的讲解。
夏季的风拂过车拂衣面庞将原本认真听讲的人思维蓦带出了烦琐的军事布阵之外。车拂衣一抬头,猛地望见低眉仍在讲解的人的那双云淡清风般的眼睛,心中好似被一抹春风拂过,荡起一阵涟漪:真的很美啊。
只是一刻的出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车拂衣连忙整了整自己慌乱的思绪,想要将自己的思维重新放在那繁杂的军事之上,然而那异样地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顷刻间便冲上了车拂衣的脑髓之中。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与不堪,但车拂衣却没有任何毅力去压制这样的念头。
"你怎么了?"风翩尘刚说一半见身旁人不再应和自己的话语有些疑惑,转头对向同伴的眸子,然而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车拂衣猛的将头撇开,胸口不停地起伏。见到对方的异样,风翩尘合上书,靠近车拂衣,将手覆在车拂衣额上小心试着温度。
车拂衣原本就已心神恍惚,此刻风翩尘将自己的手放在车拂衣额头之上,更让车拂衣心下慌乱,但车拂衣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动不动的任由风翩尘将手背贴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却已不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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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移,车拂衣茫然捏着书本,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将要落下的夕阳。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风翩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夹起书本转头回视还在出神的车拂衣。落日的余辉照在风翩尘棱廓分明的脸上,让他愈法英俊倜傥。
车拂衣听见风翩尘的呼喊,眼神落在风翩尘身上不由一滞,那萦绕心头的波澜变为浪滔猛烈的撞击着胸口。"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车拂衣拼命的甩头,想要把这奇怪的念头抛掉,然而越是想要抛弃就越是萦绕不散,就好象落入了那不知深浅的泥潭,动一下就陷一寸,永远的解脱不了。
风翩尘似乎没注意到车拂衣那怪异而不安的神情,那双淡若清风的眼里不带一丝波澜,却又好似笼上了一层透明的尘雾。
"拂衣,你走吗?"
"走,走......"车拂衣的慌乱的心神刚平静下来,但一只要车拂衣一迎上风翩尘的眼眸,即便是冰封的心也立刻春暖融融。
风翩尘不再说话,将胳膊下夹着的书本换到左手,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襟,淡漠地走入夕阳余辉之中。车拂衣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回到住处已然晚了,望着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言子非,车拂衣只是略微的蹙了蹙眉,并未说任何话。
这样的举动显然引起了言子非的不满,还没等车拂衣坐下,言子非一个箭步,拉住了车拂衣:"说,这么晚你去哪了?"
车拂衣猛的被人拉住,原本蹙着的眉拢地更紧:"随便去街上逛了逛。"
"啪!"蓦地,言子非从身后套出一本书重重摔在车拂衣面前,"这是什么!"
车拂衣面色一凛,不敢直视对方。那本书上清楚的写着"攻略要纪"四字,这四个字足够说明这书的内容。
"哼,说不出来了?"言子非一把推开车拂衣,双臂环在胸前冷笑:"《攻略要纪》,你居然暗地誊抄这种书,要知道‘拥新派'拥戴沐瞳公主,拥戴法术,不是拥戴这些毫无用处的行军布阵!"
车拂衣偏头不理言子非,只是痴痴地望着地上那本书。猛然地,车拂衣平静的眼中涌起波澜,他拾起摔在地上的书,大声驳斥:"光靠法术有用吗?如果只靠单纯的法术,为何南浔会被不会法术的世乐北翼军轻易的打败!"许是怒到了极点,车拂衣说完转头就走,不再理会愣在一旁的言子非。
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冷静沉稳的人发怒,言子非有些愕然,但更多的却是耻笑:居然被这种人指责,而且还是毫无还击的理由,只因他说的太对了吗?其实言子非心里也清楚明白的很,光靠法术根本就改变不了南浔现在的处境,如果能将法术与战术结合,或许世乐征伐的不败神话就会破灭。只是,这样的意识却被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所埋没,然后不再提及,甚至妄图扼杀,"拥新派"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车拂衣如往常一样按时来到那个只属于他和风翩尘的地方。
每次都是风翩尘先到,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风翩尘却没有坐着埋头翻阅书本,他惬意将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对着阳光阖起眼静静地睡着。
车拂衣起初并未发现躺在草地上的风翩尘,待到走近才发现那白衣轻袍的男人在太阳下正睡的安稳。让人动心的面容在亥月的阳光照射下蕴出一抹绯红,长长的睫毛下是高挺的鼻梁,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那双唇淡薄而温润,让人看了不禁想要吻上去。
车拂衣心头一动,小心翼翼的靠近风翩尘,俯下身子将脸贴近对方。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迎面扑来,柔暖的鼻息触碰在车拂衣的脸上,让车拂衣原本晃荡的心神愈发游离。车拂衣温柔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缓慢的低下头去要将自己的唇贴在对方那极具诱惑的唇上,然而刚要贴上去就见对方阖着的眼皮下眼珠动了下。车拂衣一惊,赶忙起身退到好远,背对着风翩尘,生怕对方看见自己那绯红的面颊。
"呃,拂衣,你来了。"刚转醒的风翩尘望着背对着自己离的很远的人,有些茫然,"为什么坐那么远?"他当然不知道车拂衣刚才的意乱情迷。
车拂衣重重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转头道:"翩尘,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的战术,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恩?"风翩尘从地上坐起,先是茫然,转瞬笑道:"那么拂衣就带我去集市上看看吧,顺便,请我吃丸子。"那双淡然的眼睛向车拂衣望来,带着不容拒绝的神色。
车拂衣见风翩尘如此说心头微有些诧异,口中重复道:"集市?丸子?"
"是啊,作为南浔的贵族是很少有机会去集市看一看的......"风翩尘望着车拂衣苦笑,对于这样的身份他早已不满,所以才宁愿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读书学习,也不愿跟那些虚伪的贵族混在一起。
车拂衣点头一笑:"好啊,那现在就去!"
风翩尘嘴角一动,冲着车拂衣微笑。
因为战乱的关系,云渊郡的集市已没了昔日的繁华。即便如此,风翩尘也是兴致盎然。车拂衣对集市虽无多大兴趣,但因身边有着位好友不免也来了兴趣。
"拂衣,知道哪里有丸子卖吗?"风翩尘抱着书,眼睛淡淡的扫过每个小摊。虽然对集市充满了好奇,但天生的矜持仍就让风翩尘摆出了良好的姿态。
车拂衣走在风翩尘身旁,不由有些狭促:自己和他还是那么的悬殊,就连这细微的动作也让自己觉得和他有那么大的差别。
"拂衣?"感到身旁人的走神,风翩尘停下脚步,提高了些声音:"拂衣,哪里有丸子卖?"
"啊,呃,前面的不归楼有全南浔最出名的醉虾丸。"车拂衣指着不远处的三层小楼道。
风翩尘顺眼望去,淡然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欢喜:"那么,走吧。"
"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东西。"风翩尘捡了个丸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拂衣有结亲的对象没?"
蓦地,车拂衣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望着风翩尘,只一会便轻笑道:"有,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在娘胎里就结亲了。"
"是指腹为婚。"风翩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恩。"车拂衣也跟着点头,"那么翩尘也有结亲的对象吗?"
"有。"风翩尘又夹了个丸子放在嘴里细细评味,"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我该怎么去爱她?"
车拂衣愕然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男子,旋即笑道:"像翩尘这么好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爱的。"车拂衣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已定是布满了不自然的绯红。"应该会有很多人爱的",这其中也包括他车拂衣。
风翩尘抬头冲车拂衣淡笑,眼神中闪着琢磨不定的光彩。
因为是第一次在酒楼吃东西,风翩尘似乎吃的很是尽兴,就算走出了不归楼,风翩尘也不忘夸赞这酒楼的饭菜。
"这里东西很好吃。"f
"恩,你若喜欢,下次我再带你来。"车拂衣道。
风翩尘却轻叹:"呵,不知要等到何时。"
然而,未等车拂衣接话,一个森冷的声音就叫住了车拂衣:"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日光下,言子非冷俊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微笑,但这笑容在车拂衣看来却是万般冷寒。
言子非斜眼扫过车拂衣,又盯着车拂衣身边的风翩尘仔细的打量,眼神陡然一凛,眸中射出一抹寒光:"你不是那天那个贵族?!"言子非认出了风翩尘,转头对着车拂衣冷笑:"果然是逛街,还带着这个贵族!"
车拂衣不答,只是望着风翩尘神色有些不安。果然,风翩尘侧过头,冷冷道了句:"后会有期。"便丢下车拂衣独自离开。
"哎......翩......"
"怎么,你还要留他?"言子非按剑而立,冷然喝止住车拂衣,"适可而止吧!"
亥月的暑气已有些消退的迹象,转眼就要到阳月了。
[第二章·玄枵战记·上]
自与风翩尘在不归楼分离已近半月。车拂衣呆呆坐在街头一酒馆内,望着来往的人流剑眉微蹙。
"不要忘了,如果被张放那些人看见,后果会如何!"这是言子非给他的最后忠告,车拂衣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酒杯。已是到了言子非的限度了,再这么下去以言子非那冲动的个性定会将自己的事全说出去,到那时候......
"嘭......"酒杯没有拿稳不小心跌落在了桌上,满杯的酒离开杯的禁锢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滴落在车拂衣脚边,"到那时候,定是一发不可收拾。"车拂衣望着脚边洇开的一淌酒渍喃喃自语。
窗外有风吹过,掠过车拂衣头顶将失魂落魄的人带回了现实。车拂衣重重叹气,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沉静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安。"但是,不去见翩尘他会伤心吗?"
虽然有半月没去见风翩尘,但车拂衣依旧很晚才回到宅邸。只是回到宅底的时候并不只有言子非一人。言子非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车拂衣一眼便认出这些人是云渊郡的"拥新派",起初他并没有太过担心,但当其实一人开口,车拂衣才知道他们到此的真正目的。
"车拂衣,怎么现在才回来?"中间一人当先发问,虽然车拂衣不认识他,但从他举止来看应是这群人中较有身份的。
车拂衣望了眼对方却不知如何开口:"我......"
"因为学习那无用的战术而回来的晚吗?"还没等车拂衣解释,那边另一人大声斥责:"学习世乐的作战之法是‘拥新派'禁忌,难道你不知道!"
车拂衣听对方如此说猛然抬头,在对面那群人中寻找着言子非的身影。果然,那头言子非双臂环抱冷眼瞧着自己。车拂衣吃惊着望着言子非,心里却在苦笑:果然还是说了,翩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能这样对翩尘!
车拂衣一咬牙,猛地上前揪住第一个向他发话的人的衣领,怒道:"你们以为光靠那些法术就能救的活这个已经走到灭亡边缘的国家了吗?你们以为靠那个坐在巫城高庙上的女人就能打败世乐北翼军了?你们以为不革新这个国家的制度就能让这个国家重新走向辉煌了?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