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重重的慢慢低下去,就快要睡著时又突然警醒的抬起头,晚上的时候拼命想睡睡不著,现在想睡却无法睡,真是命苦。
被轻微的锁门声惊醒,我猛一激零,才缠绵一会的睡魔咻得一下飞走,我抬起头,发现出现在屋里的不是翠柏,不觉吃惊的张大眼睛。
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有著细长微翘的眼角和冷漠的单眼皮,笔挺的鼻子及豔若春花的红唇组成精致而美丽的脸,皮肤白皙细腻如上好白瓷,看不出一丝瑕疵。
他的美和那种洋派的张扬的美丽不同,而是古典的,内敛的却又华贵的美丽。
这样耀眼的人怎麽会出现在我房间里,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完全不顾我疑惑的对方慢慢走近,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我微微後仰,他居高临下的看著我,红唇微微扯出一丝笑纹。
"果真祸害遗千年,顾四喜,为什麽你没有被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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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只是微抬下巴,眼睛一眯就有种轻蔑一切、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意味来,听起来完全不是玩笑话的恶毒话语,刺的我坐立不安。
"嗯?怎麽不说话了?我不记得医生告诉我你撞坏了脑子成了哑巴。"
男子伸出食指重重的弹了我的额头一下,象鞭梢打过一样,我疼的差点流出眼泪,手背还插著针,连抚摸都不能。
男人虽然笑著,但是弹指的动作充满了恶意,那麽美丽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丝丝阴气。
"顾四喜,你真的很有本事呢,你不给我惹麻烦你就会死吗?而且一惹上就是大事,真不愧是我可爱的弟弟!"
男子说出"可爱的弟弟"时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但是我的注意力显然不是他的情绪,我失声叫道:"弟弟......你是大哥顾春寿!"
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大哥和我长得一点也不一样,美丽精致到看不出一丝瑕疵的人竟然和我有血缘关系,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啊!"男子站直身子冷哼一声:"顾四喜,我的耐性并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好,别一次两次的挑战我的底线,想死的话城外多的是荒凉郊区,别把市内的车道当成你的飙车场,你记住,我没有义务给你收拾烂摊子!"
即使大哥出现,没有想象中见到亲人的亲密拥抱,但是也不用落差这麽大吧,男子东方人特有的凤眼中冰冷尖刻,好像是被什麽脏东西粘住的厌恶表情,因为见到唯一亲人的激动的心情慢慢回落,我迟疑干涩的问:"你,你真的是我大哥吗?"
虽然睁眼的时候没有看到亲人有些失望,但是翠柏明明说我的父母和哥哥都是爱我的,并不是不企盼著见到亲人,却又有点踌躇,因为忘记所有,所以更希望有谁可以把空荡荡的心填的满满的,想著见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被人这麽明显的讨厌!
男子脸色却是一变,焦躁的用力踢了一下床腿,说道:"你是什麽态度,我累死累活的忙完手中的工作坐飞机过来,连口水都没喝赶来看你,你还给我脸色看!MD,给我坐直身子,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一遍,要不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我管你是谁,我真是欠了你的!"
病床被踢的晃悠一下,连吊瓶都荡的哗啦一声响。我吓得冷汗直流,被哥哥的气魄压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哑巴了啊,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除了跟我倔还会做什麽,你还有没有脑子,吃喝嫖赌也就算了,这次竟然给我惹了这个大麻烦......"
愤怒中的男人有著火一般的豔美,那种美丽几乎可以烧炙人心......他即使在发怒,也有种无法言喻的高雅尊贵。
然後高贵的男人突然又冷静下来,凑近缩成一团的我的面前,语气冰冷道:"你怎麽不说话了,终於知道害怕了?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顾家怎麽出了你这个败家子!"
男人咄咄逼人,我节节败退,右手臂小心护住脸,畏畏缩缩的小声说:"我,我哪有吃喝嫖赌,我,我才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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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顶嘴!"顾春寿狠狠看过来,我连忙闭嘴。"你就知道仗著父母的宠爱无法无天!他们不是说疼你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吗?为什麽还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不想回来,就知道打电话叫我回来护住你。他们有没有一点常识,这次事情和以前的事根本不是同一性质的好不好!你即使花钱玩女人玩出火也罢,当恶霸侮辱人逼得人差点跳楼自杀也罢,那只要用钱和权势都可以摆平,而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我要怎麽才能保住你!你说!"
"......"大,大哥究竟在说什麽啊,好像我真做了他说的那些事情,然後他给我摆平一样!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麽坏......"不要以为我什麽都记不起来了,就故意骗我,我不会相信的!
见我回嘴,顾春寿好象更生气,他举起手,我忙抬起胳膊护住脸,他左右闪了一下,猛得用力拍打我的头,说道:"你躲什麽躲!摆那可怜兮兮的脸给谁看!"
脑袋被打的生疼,我却不敢还手,记不起眼前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但是身体却像是有记忆般的无法动弹的僵直著。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想起敲门声,顾春寿立刻停手,冷哼著整了整西服领,又变身为一个尊贵儒雅的贵公子。
门被推开,却又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戴著无框的水晶眼镜,看起来气质儒雅斯文俊秀,让人心生好感。
大哥却是凤眼一眯,向门外说道:"你们是怎麽做事的,我不是说过这里是病房,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吗?"
我这才看清门外竟然还站著两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保镖,大哥不是普通的商人吗,怎麽出入还有保镖陪著?
"大少爷,他持有警官证,说正在执行公务。"
左边穿黑色西装的黑壮大汉恭敬的说道,看来做人保镖不但要眼利心狠忠诚还要本分,我偷偷看了大哥两眼,心想即使是有保镖保护著对警察也没辙啊。
不知道大哥犯了什麽事引得警察来找他。
明明记不起他任何事情,但是心里还是会担心。又觉得奇怪,眼前只是陌生人,但是他说是我哥哥,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是因为奇妙的血缘关系吗?
穿著休闲服的男人,像都市白领精英多过警察,他走上前,问道:"顾四喜?"
我吃惊的看看他又看看沈默不语的大哥,迟疑的点点头道:"我是。"怎麽会是找我的?不是找大哥的?
"我是阳富市局的周芷桦,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他微笑著看向顾春寿道:"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第二章
"抱歉。"顾春寿拦在周芷桦面前微笑著说:"如果是问话的话,我觉得有律师在场好些。"
"......"周芷桦礼貌的笑:"不要那麽小题大做呢,我只是调查一下车祸的缘由罢了。"
顾春寿再次笑,细长的凤眼微眯著,连眉梢都留有一抹豔色:"那麽,作为四喜的亲人,我有那个荣幸旁听吗?"
"当然,如果只是静静呆著,不打扰我们的话。"
顾春寿和周芷桦两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教养良好,未语先笑态度和蔼,风度翩翩无可挑剔,但为什麽在一旁的我总觉得四周气氛怪异诡秘,看到他们两个微笑,脊背就凉飕飕想打寒颤呢?
所幸两人并没有对著笑多久,顾春寿退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而周芷桦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按开开关,放在桌子上,才看向我道:"我的速记不太好,用这个记录可以吧。"
我微感不安的向顾春寿望去,他嘴角还擒著笑,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扭头看了我一下,眼波流转,竟是璀璨妍美之极,我心跳几乎停止,屏息几近窒息。
只到耳边响起轻咳声,我才清醒过来的看向周芷桦,局促不安的说道:"那个,你需要问什麽?我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回忆。"周芷桦安抚的微笑,沈稳的让人安心。
"说起来,你那辆跑车性能很不错啊,买的时候不少钱吧。"周芷桦像是不经意的说了句。
我"啊"了一声,想到枕头底下压的几本汽车杂志,那是翠柏怕我在医院里呆著寂寞买给我看的,却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感兴趣,随便翻了翻就塞枕头下了,而传说中的那个跑车占了一个拉页,旁边反白字的建议价格让即使没有什麽金钱观念的我也忍不住仔细看了看数了数有几个零。
他双手相握,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向前倾,就象和我谈心的朋友:"顾四喜,你去朋友郑与繁家开的就是这辆车吧?"
"......郑与繁?"听起来一点也没有印象的名字,我迟疑的说道:"出车祸後被扣押的是这辆车。去朋友家应该也是这一辆吧。"
"这种跑车的最高时速是三百一,不过即使是在高速公路也不会允许开这麽快,别说是市内了。可以问一下吗?你先前到郑与繁家时,跑车的最大时速是多少,当时有什麽异样感觉没有?"
不是吧,调查跑车性能来了吗?我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哦,那你还记不记得郑与繁家中来得有那些朋友呢?"
我再次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你和这些朋友的关系如何呢?是好还是差或者只是不认识的聚到一起。"
"......这些事和我车祸有关系吗?"
意识到周芷桦的眼睛直直盯著我看,我有些受不了他的直视的微低下头,道:"我,不记得了。"
周芷桦的声音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那你记得什麽?"
我紧紧咬住嘴唇:"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耳边听到奇怪的"嗤嗤"声,我抬眼看去,却是顾春寿在吃吃笑,眼睛没有看任何人,脸上表情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我一连串的不知道不记得显然取悦了他。
他懒懒得伸了伸腰,像是慵懒的毫无威胁性的人形大猫:"周警官,不知道你的问题问完没有,要知道郑公子家的情况,也许你应该问郑公子才对,我可爱的弟弟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明显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周芷桦垂下眼帘,关上小录音机,在手里把玩一会,他扯了扯嘴角,不知怎的有些嘲讽的味道:"顾四喜,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周警官,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顾春寿冷冷说道。
周芷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顾先生,不合作对你们并没有好处,而顾四喜,只有记忆恢复才能救你自己。"
"什麽......意思?"我不懂。
周芷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何必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装傻呢?你不承认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真不知道你脑子怎麽想的。"
我也想知道发生什麽事情了啊,这种空茫的感觉我一点也不想再尝试!对周芷桦的怀疑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到底怎麽回事......"我喃喃自语。
周芷桦摇了摇头,似乎想不到我这麽顽固。他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春寿一眼道:"即使你什麽都不知道,那有件事你亲爱的大哥一定告诉你了吧,你醉酒飙车,在富展路附近撞死一个过马路的行人。"
脑子轰然作响,我大叫:"什麽,你说什麽!"
撞死......路人......
我一阵昏眩,眼前发黑,全身的力气好象全被抽出一样瘫倒在床上,脑中似乎闪过什麽,满眼满眼的红,泼墨般的鲜血......我一定听错了,脑子嗡嗡作响,我醉酒开车撞伤自己是自作自受,但是为什麽又出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路人......一定是我听错了,我,我,我怎麽可能会,斩断别人的生命!
"顾四喜顾四喜!"软软的身子被扶起,顾春寿的声音好象在万里之外,脸被劈里啪啦打的很疼,试到疼痛我张开眼,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我摇摇头再摇摇头,大哥担心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张嘴说些什麽,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象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我坐起来,单手扯住大哥的衣领,恐慌的叫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啊!"
"混帐,你冷静点!"翠柏狠狠攥住我的手道:"手别用力,输液管里面血液都倒流了......MD放松啊......"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真的撞死了人!是不是!"我完全无法冷静的叫道,现在谁还有心情管输液的事!
"你不会真什麽都不记得了吧......那是意外......"
惶恐的看著顾春寿,听到的却不是否定句,我无法置信的再次瘫靠在床头,手滑下重重跌在床上,全身无力。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夺取了别人的生命,可怕的全身发冷。
"对方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是城西一家糕点师傅,今年十月份准备到法国进修。"
我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我竟然,杀了人!
周芷桦的声音继续穿透迷雾而来:"从交通事故现场看,酒醉驾车的你要负全责。《交通法》第101条规定,‘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的规定,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犯罪......。'而《刑法》第133条规定:‘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顾先生,你犯了罪!"
我浑身颤抖,害怕,恐慌,迷茫,无措,我忘记了撞飞人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是不是也象现在这麽恐惧无力。
"不是的,一定是哪里错了才对!"我摇头,不相信不相信,不要以为我失忆了就骗我,捉弄我,我不会相信!
"护士护士!"顾春寿突然大叫起来,我从不知道他会为了我的事情这麽著急,大哥,大哥,那个周一定是个骗子,我才没有杀人!他猛然按住我的肩朝周芷桦吼道:"周警官,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我眼睛直直看向周芷桦,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深深看向我。
好多人冲进屋里,把他挤向一边,不知道谁把我手背上的吊针拔掉,也不知道谁在叫著放松,针扎不进去......
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看不清还有谁,我挣扎,不要,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越是挣扎越觉得这个被压制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想奋力挣脱大声呼喊都是徒劳,刹时,绝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任我在黑暗中慢慢没顶。
天色灰暗,浓雾弥漫,我茫然的站著,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浓雾稍稍退散,我才看清,我站在马路上,路灯发出晕黄的光色,周围寂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顾四喜!"
我诧异的扭头,白炽的刺眼的灯光打来,几乎刺伤我的眼睛。
我眯起眼,抬起胳膊,才看清是一头黑色怪兽咆哮而来!
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然後重重跌落在地。
血雾弥漫!
我"呀啊啊"的惊叫出声,挣扎著爬起来,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莫非我下到了阴朝地府?
我心中惊惧不已,这时碰的一声,灯火大亮,一抬眼,一张奇怪的大脸几乎贴在眼前,我又"呀啊啊"的一阵大叫。
"顾少爷,是我!"
等他按住我的肩,防止我挣扎後,我才看清他是翠柏。
我喘著粗气,颤抖的掀开被子看了一下,万幸万幸,四肢完好。
"顾少爷,你怎麽了......"
"做了恶梦......"梦中的触觉那麽清晰,骨骼破碎,血肉模糊,巨痛,哀鸣,感同身受,真的以为已经死去。
翠柏倒杯水拿到我面前道:"先喝口水吧。"他抽出纸巾给我擦脸,低声道:"你流了好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