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交朋友,哼哼,交来让你卖友求荣的吗?"大哥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周警官脸色一僵,随即再次微笑:"如果你遵纪守法的话。"
"顾四喜,二十六岁,男性,五月十六号晚十一点九分因为酒後驾驶发生车祸,撞死一名罗姓男子,交通部门例行对肇事车辆检查时,发现事故另一原因为人为破坏的刹车失灵。也就是说,有人故意破坏了顾二少爷车上的刹车管路接口,因为漏气而刹车失灵。"
周芷桦坐在椅子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打开念了一段,然後看向我:"顾二少,请你快点恢复记忆,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本来应该有人想杀掉的是你。"
"你是说,我也算是受害者......"说实话,我竟然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中的愧疚也减轻了许多。
"你并不是全无责任,毕竟你是酒後驾车......或者说有人很简单就可以灌醉你,然後就等你自己开车出去......"
我无语的看向周芷桦,怨不得他昨天会问我车祸前在郑与繁家里遇到了什麽人,只要还未抓住凶手,和我曾见面或者有机会靠近我的车子的人都有嫌疑。
"顾二少,你还有没有印象,谁会对你恨之入骨?"周芷桦不死心。
我摇头再次摇头。少了身临其境,我一点真实感也无。
"那顾先生知道顾二少的交友状况吗?"周芷桦扭头问顾春寿,大哥听了周芷桦的话後一直阴沈著脸,他有些烦躁的说道:"我怎麽可能会知道!我早就叫他和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关系,他一点也不听,还变本加厉,我根本没有心情管他了。我说过像他们那种玩法,不自己玩死自己,也被别人玩死,现在吃到苦头才想到我,我一时哪有那个本事去把他朋友挖出来!"
他斜眼看我:"你倒是好,吃喝玩乐最是在行,一问正事屁都不放一个。"
"大哥......"我唯唯诺诺道:"对不起啦......那个,被我撞死的那个人也是受到了无妄之灾,我们一定要好好道歉赔偿。"
"哼哼,转性了呵,以前你得了理还不闹翻天,早就大叫老子无罪大骂谁要害你了。没想到你还有点同情心,知道为别人著想了。"
我苦笑,我不过是想到这次车祸有可能酬情处理,即松口气又为自己这般自私而羞愧罢了,想用钱抚平内心的罪恶感,在大哥口中却变成为别人著想,我......真的很愧疚。
周芷桦什麽都没有问出来,却看不出有失望的表情,他合上黑皮本塞进上衣口袋,然後又掏出手机道:"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如果想起来什麽请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张张嘴,我的手机号码......根本就不记得了好不好!
突然想到如果我是假装失忆,刚才的号码一定冲口而出了吧,真不知道是不是周芷桦在试探我。
"我把手机号留给你,四喜要呆在家里静养,有什麽事最好都不要找他。"
顾春寿从兜里掏出一款黑色超薄的手机,问清周警官号码,输入手机,然後发了一条短信给周警官,见他确认才输入姓名。
我瞥了一眼,看到大哥在添加联系人的姓名上写上"眼镜蛇"几个字,瞄了周警官一眼,那种面无表情时冷冰冰的模样说不定真象蛇呢,而大哥偏偏一本正经的样子,害我想笑不敢笑。
再次出门後,看到翠柏站在保镖附近,手里还提著早点,我饿的发昏,忙抢来先吃再说。
大哥让翠柏去办了出院手续,然後带我回家。
坐在黑色房车里,我摇下车窗好奇的打量著车外的风景。和医院的阴冷不同,车外的世界阳光灿烂,天气转热,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转向清凉。
露背装、吊带裙、娃娃短裤已穿在身上,颜色鲜豔绚丽如盛开的花朵。我眼睛趁机大吃冰淇淋,觉得出院真是太正确了。
黑色房车在车道上平速行驶,高楼林立,轻轨从头顶的立交桥上轰轰而过,过没多久,车遇上红灯停住,行人和自行车犹如出闸的游鱼一般出现在眼前,摇摆著左右穿越。
路边的绿树郁郁葱葱,可以看到店铺放置在外面的醒目的广告牌,市容整洁,柔和的风吹来,吹的人浑身暖洋洋的,这是一个舒适又有活力的都市呢。
顾春寿靠在车中假寐,金色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象是洒了淡淡的金粉一般,耀目秀美,连微微上翘的睫毛尖都象缀上了细小的水晶珠闪闪发光。
仿若想到了什麽不开心的事情红润的唇微抿著,连旁观的人的心情都低落了起来。要是大哥投身在娱乐界,光他的容貌就可以为他聚集大批忠心粉丝,长的越美越讨巧一点都没错。
但是作为商人,别人惊叹他美貌的同时,一定也觉得少了份安全感,长的漂亮只会更辛苦吧。
"看什麽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顾春寿突然睁开眼,狠狠瞪我一眼说道。
阳光下,他的眼珠是深深的褐色,犹如最上等的琥珀,认真的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我小心脏一抖,被他吓的缩缩身子,缩到座位一角。
"这麽乖,竟然没还嘴呢。"顾春寿哼哼几声伸出手摸了我脸颊一下,然後拽了拽我的嘴角。
你现在是我衣食父母加救命稻草,我敢还嘴吗?
"对了,你该告诉我实话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麽了事情,是谁想至你与死地,敢欺负我顾春寿的弟弟,他一定也有死的觉悟了吧。"秀美的人嘴里说著黑道才能说出口的威胁,却一点也不好笑,好像他真的可以办到!
咦,难道顾春寿没有听说过吗?我指了指自己,解释道:"嗯......哥......医生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失忆了。"
"说了啊,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脑子知道装失忆,那眼镜蛇表情真的好好笑。"顾春寿眯眼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的得意洋洋,好像真的有打败他,真不知道这有什麽值得得意的。
我解释:"我,没有假装......"
"我回来了,你还嘴硬什麽!"顾春寿用力拍了拍我的後背说道:"我时间不多,没有心情来和你猜猜猜看,惹恼我,我可什麽也不管了!"
"我,我真的什麽也记不得了啊!"我著急的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人,别不相信我!
顾春寿又扇过来一巴掌气恼道:"你是白痴啊!以为装失忆就可以躲开责任刑罚,你不要这麽天真好不好!掩耳盗铃这个成语你小学是不是没学过!"
"我,我真地失忆了,没有骗你!"我怎麽会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我很不利,但是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了!
顾春寿脸色一沈道:"顾四喜,你要是再给我装痴呆,就要有种承担後果!我没时间陪你玩!"
"我,我是真地真地真地不记得了啊!"我几乎要哭了。
哥哥的眼睛美丽深邃......但是阴阴看人的时候,我只会有冷汗直流的正常反应。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什麽都不记得......顾春寿嘴里突然咒骂了一句,伸脚用力踢了前面的真皮靠背一下,手重重砸在车门上,扭过头不再理我。
我见状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惨叫道:"哥,你相信我!"
顾春寿一甩手推开我:"你什麽都不告诉我,我要怎麽救你!你以为我是神仙什麽都知道!没有底线你要我给对方怎麽谈判!你知不知道舆论的压力,你光知道逃避,躲藏起来看不到危险,以为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根本就忘了,你装失忆,也就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你怎麽会这麽蠢!你知不知道轻重急缓!到现在还给我玩虚的,你既然不信任我,我帮你还有什麽意义,也没有那个本事帮你!"
我"哇"的一声凑上去抱住他哭喊道:"大哥,别抛弃我,我会乖乖听话的,只要我记得的我都会告诉你!"
大哥满脸黑线的用力扒开我的手,我可怜兮兮的看著他,失去记忆的我,对以前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我还能靠谁生活!
"那好!"大哥攥住我的手臂,认真的说:"你告诉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麽事情了,你为什麽要飙车?"
"......"我让自己变得诚恳:"我,真的不记得了。"
"......"
车子出了市区,风景越加秀美,行人渐少,偶尔有公车经过,车子拐了个弯,车道变窄,路边更是花鸟丛林无一不美。
沿著缓缓的坡道向上行驶时,一栋欧式大别墅出现在眼前,橙色的琉璃瓦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白色的墙柱和大大的窗框、以及圆弧形的白色栏杆,看起来犹如童话中梦幻的堡垒。
而灰色的外墙砖又令别墅多了一份凝重。
雕琢精美的铁门无声无息的打开,车子直接进入别墅庭院,然後在草坪前停住。
大哥不等车子停稳,面无表情的推门下车,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慌忙也想下车,结果打不开车门,还是後面一辆车的翠柏提著装满药瓶的塑料袋跑过来替我开了门,我迫不及待的从车里钻出来,小跑著追向前面的大哥。
从大门到别墅门口是碧青的长石条板铺成的小路,绿草从长石条板中长出来,清新自然。石板路经过一个由简易的木架搭成的花架,正是五月最热的时候,缠绕在木架上的牵牛花已经害羞的蜷成一团,而周围的蔷薇科的月季却是生长的茂盛,开出白的、粉的、黄的、紫红色的花束。
再向前走,突然一道低吠声传了过来,我吓一跳的看过去,房子和草树之间的阴暗处有两匹黑色的大狼犬,青碧的眼珠看著我,龇牙露出尖齿,喉咙振动发出可怕的低吼声。
好象稍有破绽,就会被那两只狼犬扑上来撕裂一般,我吓的头皮发麻动也不敢乱动,死命抓住前面顾春寿的後衣襟,也不让他走。
"甜甜圈,糖豆,你们难道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认得了吗?叫什麽叫!"
被主人呵斥,两只狼犬"嗯咛"著撒娇,趴在地上,低下头,把嘴放在并排摆放的爪子上。可怜兮兮的看著顾春寿。
我这才发现两只狗脖子上拴著粗重的锁链,即使要扑过来也够不到我。
为掩饰我刚才心中一瞬间的动摇,我干笑著夸奖道:"哈,哈,这两只狗好漂亮,真听话呢。"
听到我说话,两只狗又猛然站起来朝我厉叫一通,我吓的脸色发白,想也不想的贴在顾春寿身後。
"你躲什麽躲,这两只德国黑贝可是你的爱犬,你需要吓这麽厉害吗?"
"我,我才不信,你也看到了,他们只朝我叫!"
越看两只狼犬越凶恶,幸亏後来顾春寿叫来顾家的保镖把狗牵走,我才松了口气。
走进房里,顾春寿把西服脱掉,随手扔在沙发上,叫道:"翠叔,把二少爷的房子再收拾一下,他以後就住家里了。"
"是。"从我身後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头发花白腰杆挺得笔直的老头,把我吓的朝旁边跳了一下道:"哇啊,这家夥什麽时候出现的?"
"什麽这家夥,你是怎麽跟翠叔说话的!皮痒了啊!"顾春寿狠狠骂了我一句,然後变脸成贵公子对老头说:"翠叔,你让张妈煮些五色豆粥,给二少爷驱驱邪。"
"谨遵吩咐。"老头微微弯了下腰表示知道了。
我好奇的看著面无表情的老头又看看大哥,问道:"我们家的管家不应该是翠柏吗?怎麽是他了。"
顾春寿用力皱著眉头说道:"回到家你还装什麽!再开玩笑,给我滚楼上去!"
"翠柏,你带二少爷上楼洗浴一下,晾在眼前看著烦。"
我委屈的咬著唇跟在翠柏後面,还是翠柏告诉我翠叔是他的父亲,是顾府的老管家。
我这才想起来听翠柏提起过,翠叔就是负责和受害人的亲人谈判赔偿问题。
虽然回到家,但是总觉得大哥并不喜欢我,又不是我想失忆什麽都不记得!
我的房间是最南边的一间房,推开虚掩的门,迎面是一排落地玻璃窗,窗外有圆弧形的阳台,摆放著一只藤编的靠椅。窗帘是浅翠色,和窗外的绿树相映成趣。
屋子大且明亮,靠近窗户有一个小小的圆桌,一台笔记本电脑摆放上面,旁边藤编的CD架上只有游戏碟和故事碟,旁边的单人沙发,一坐下就几乎要陷在里面。
整面墙都是一个大大的衣柜,拉开门发现里面一排排几乎都是没穿过的衣服,下面放著一排排鞋子,崭新的好像才拆开包装盒一样。
我靠,我以前真这麽有钱?
藤编的睡床放在屋子东方,寝具都看得出是崭新的,象是漫步在夏季的海边一般,波浪纹的被单枕套被褥上印著大大的贝壳海螺,似乎能够感受到海风吹来。
心情稍微好一点点,现在认输还太早,我要努力恢复正常的生活。
我坐在床上压了压柔软的被褥,如果不是手臂骨折,我真想爬上床,打滚玩闹一番。
这一定比医院那又小又窄又高的医用病床舒服许多。
这个时候,浴室的门打开,翠柏探出身子叫道:"二少爷,水温度正好,可以洗澡了。"
在医院里,少了一只手的我连擦澡都很麻烦,每次只是沾沾水洗漱一番,身上虽然还不到有异味的地步,但是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一只手连衬衣都不好脱掉,翠柏先把我穿了好几天的病号服剥掉,然後是没有换洗的衬衫,他拿起塑料保鲜膜把我打了石膏的手臂包得密不透风,最後脱内裤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但是想到大家都是大老爷们也就自然了。
洗头搓澡都由翠柏代劳,我只要躺在浴池里闭目养神就好。
洗好澡,擦干身子,我又在翠柏的帮助下换上家居服,象是把所有的晦气全洗掉一样,我感到轻松许多。
下了楼,发现诺大的客厅只有大哥一个人坐著,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拿著遥控器,几十个电视台在他手中换来换去,最後还是停在股市行情上。
听到响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洗好了啊,五色豆粥在桌子上,记得喝掉。"
我"嗯"的应了声,乖乖的走到桌边,把粥喝了。
"喂──"听到哥哥叫我,我扭头看去,他和我对视了一眼,迅速扭过头去,漫不经心的说道:"刚才翠柏说你是真的失忆了,是不是真的?"
我点点头,想到顾春寿看不到我的动作,连忙出声道:"嗯,我什麽都想不起来了。"
"翠柏应该不会说骗我,勉强算你真的失忆了吧。"顾春寿语气里一点也没有对失忆弟弟的关心,而且他那口气好像我以前经常说假话骗他一样,连翠柏的信用也不如,我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心里虽然这麽想,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麽说的话,其实你开始的时候并不认识我,我就想你看到我的表情怎麽那麽奇怪。"
"我,我现在知道了,我们是兄弟。"我低声道。
"......我说你呀,失忆了连性格都会改变吗?"顾春寿扭过身子皱眉看向我:"和你说话听不到粗话还真的不习惯,虽然你以前嚣张的是很想让人痛扁啦,但是你现在说话真的不要那麽慢声细语又有礼貌好不好,我真的浑身都不对劲耶。"
"啊......"我放下瓷碗,看了顾春寿一眼,发现他没有注意我,便悄悄的向他那里挪了两步再挪两步,绕过沙发,坐在长沙发的另一头,延著脸笑道:"大,大哥,我以前是什麽样的人呢?"
"你不要象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好不好,"顾春寿嫌恶的离远了些,"一个大男人这种表情很恶心哦!"
我黯然的缩了缩肩,结果大哥又受不了的说道:"你以前有什麽好说的,算了,怕了你了!"
"你小时候就是一个独占欲极强的小孩。"顾春寿不屑的撇嘴道:"我六岁以前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後来因为要上学的关系要回到父母身边,结果当你知道我是你哥哥和你同一个父母时,哭闹著不准我进家门。害得我又回去和爷爷奶奶住,直到奶奶去世後,爸爸才把我接回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是个小霸王了,比你大三岁的我还受你欺负,我只要碰到了你的东西,你即使再喜欢的也会砸碎扔掉,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固执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