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舞落 始章&舞章————苍瞳

作者:苍瞳  录入:01-09

陌崖有些僵硬地说道
[我知道了。]缓缓说过,脸色并未有半分变化
站著的人立了半晌,竟转身径自离开了。


强忍住不断涌上来的糜乱记忆,还有越来越明显的恶心感觉。几乎是麻木的向宁青宫迈出步子。
尚初舞冷冷笑过,眼中有血色的影,影影绰绰弥漫到整个心口。
强迫自己封闭所有感觉和思维,他抬头凝视那扇雕工精美,薰香袭人的湘木纱门,所有罪恶的来源。


[架子不小麽,还要本王等那麽久?]
威严却又参合著邪气的声音从门後传来,他终是任命地推开。


(拾捌)

屋里却不只一个人。
麟王垂著眉眼轻笑著,半敞开的衣襟,结实胸膛上伏了一位朱衣女子,云鬓青黛凤钗步摇斜坠,雪白颈项隐约半现。即使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容颜,却也想象得出那应该是怎样娇美豔丽的脸。
[来,莞诗。]
圣麟挑起怀中美人的小脸,果然是惊人的娇媚动人。
抬起头,向来人邪邪一笑,
[听听我们大圣王朝堪称第一的琴师的琴,琴艺可还比得上你?]
莞诗娇嗔看了男子一眼
[莞诗的琴艺,怎麽敢和"第一"的琴师比较,殿下莫要取笑莞诗了。]
圣麟只是笑而不言。

尚初舞垂眼,长长睫毛落下一圈脆弱的影。
[初舞已经不再弹琴了,请殿下和娘娘恕罪。]
觉得头越发的昏沈。

麟王长身而起,当著玲珑妃的面拉了他的手腕,将他拖进内室。用魔鬼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到
[丢了圣氏王朝的颜面,你就不怕你师傅...]
收拢了有力的手指
[被问罪麽?]

似笑非笑地抬眸,他的双眸被刻入露骨讽刺
[麟王殿下何许人,处理一个小小琴师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必如此作态呢?]
玲珑妃子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受宠的自己都不敢这样和这位连在殷王朝都赫赫有名的番王这样说话。
圣麟不怒反笑,猛一用劲把初舞反拉进怀里,贴上他的单薄的背脊,背对著正面露诧异的女子,用只有他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违背我的下场,你难道不知道麽?]
一字一句,异常残忍
[如果你那麽想被当众轮暴的话,就试试看。]

太久不曾抚琴,连指尖都是颤栗著触碰那一弦冰冷。
麟王揽了妃子坐在酒塌之後,浅浅端了一杯清酩,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然而第一个音之後,所有的旋律便是再也止不住地倾斜下来,凄凄切切复铮铮,冰泻玉盘千万声。铁声杀,冰声寒。
未曾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方,弹一首本应无心的曲。
锋利的银弦割破手指,有殷红顺著翻飞跳跃的手滑下。
五弦二十三调,皆是宛然。
却生生有难以压抑的气势,是一盘被逼到最後仍不肯认输的棋局,是一场不管如何伤了自己也不能输的赌。
咄咄逼人的尖锐,刺耳著拔高。
葱白手指上的血痕越来越多,绯红的液珠飞溅在乌木琴上,原本银色的弦都慢慢被染成豔色,一滴滴凝结著滴落下来。

"铮"
一弦蓦的断了,那人却不停下,如水长发轻微晃动。
"铮"又一声,手背上多了一道裂口。他却宛若不觉。

[够了!]
案席後的男子忽然低喝了一声,把手中酒樽重重往席上一砸。也说不出是什麽神情。
抬抬下巴,美丽的女子虽是几分不愿,却也只锁了眉退下。临出去还不忘斜斜扫了抱琴人一眼,颇有几分怨。

随手扬翻酒席,圣麟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味道,一步步逼近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人。
猛然捉住他鲜血淋淋的手,收紧。
感觉到痛楚的尚初舞毫不退让扬起脸与来者对视,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只有打翻了的杯子在地上!辘滚了几圈,终是不敢再动。
[好,]圣麟咬牙切齿,却自己也说不清这样莫名其妙的恨意是为何。
[好得很!]
就势把那柔弱的人压在琴案上,纯色眸子里浓浓困惑都被疯狂尽数遮了去。
[不过才一个月,本王就看看你还能硬到什麽时候?]


躺在不过方尺的精致琴案上,尚初舞吃吃笑了。然眼角嘴角间尽是轻蔑,冷漠孤独得像末冬残雪。
他直视他漂亮如黑耀石的眼睛,然後回答
[到我死。]
不自觉得加大手中的力道,要把那纤细的腕骨捏碎一样。
圣麟的容颜在宁青宫晕晕淡淡的烛光下有阴狠的神色,望著那虽是被自己压制著,却感觉如何都抓不住的人,心口像有火在灼烧。
一点点向他俯下身
[那好,本王或许该换个游戏方式。]
他笑得扭曲
[我会让你跪著求我的。]
说不出是被挑起了战意还是其他,
他感觉有一丝嗜血的兴奋。


旋而起身放开他,退出几步外。
等待著承受激怒危险野兽後果的尚初舞疑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圣麟居然就这样放过他。

稳下心神的圣麟,抱著双臂魅惑一笑
忽然沈下声音,有种诱惑的磁性
[今天就先放过你。]

尚初舞爬起身,也只瞥了那人一眼,拢了拢领口二话不说准备离开。
差一步到门口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个多月来,你所挂心的楚家公子过得如何?]
微一滞,一句[不想]便想要继续走过。

圣麟并不理会他的答案,径自说著
[楚成焰向圣庄进言,带了十万兵马去了边境。]
[金氏,容氏,夜明氏,南葛氏...七国之中,除了圣殷二国,皆不足气候。他这次请兵想来也是──]
[他怎麽样都和我无关。]
尚初舞打断圣麟,眼底是看不清的痕,然後再未等圣麟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圣麟也不恼,缓缓抚过尚沾有他血液的琴弦。冰冷的殷红染进了他瞳仁,暗色流光。
忽然觉得慢慢收服那样倔强高傲的小猫,似乎是比得到他身子更有意思的事情。


(拾玖)


松州的秋不比京都安阳,总是有些潮。
慵慵散散的湿气氤氲得天空都是暗色,格外寂寥。

正是白露时节,窗外有雨。
一院梧桐几盏芭蕉,七分细雨,应是听得九音伶仃,却空滴无人省。
白幕斜,朦胧醉。 冷香烬,帘半卷。
依稀看得小轩内有灯影摇曳,更照得微光下那人苍白容颜的冰冷淡漠。
寒谷轩,在宁青宫的偏殿,算得上是一方雅致清静的地方。
独立的院落,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环围主房,虽是难免冷清了一点却是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隔绝尘世的空灵寂静,
所以圣麟一直很喜欢这个地方。
而今寒谷轩竟是破天荒地被赐给了别人.
轩内的人也未曾抬起头,专心研磨著桌上暗褐色的药,额头上渗起细细密密的薄汗.
雨滴滚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异常安静的室内分外明显.
桌子另一端,却还坐了一人。
暗紫色宽大衣衫披了肩头,金色的精致刺绣宣告著主人不低的品味和地位。长发也只是随意用玉簪挑了一束束起,深邃明亮的眸子被半阖的眼睑盖住,遮住了往日的不可一世。

终是有些耐不住,尚初舞放下手中的器具。
[麟王殿下那麽晚过来不会只是要看我磨药吧?]
漂亮的眼睛浅浅扫过对面那人,声音是不带感情的微凉。

似乎是从几周前...大概是搬到寒谷轩的时候开始吧。
圣麟会时常来这里看他,有时是带几本医书,或是几种珍稀的草药
有时是带壶上好的清酒,硬逼著他陪他喝几杯
甚至也会告诉他楚成焰的行程,到了金氏边境,又或是接了金朝的边城,
径自说著,也不知是什麽心思。
更多时候,却也是只这样看著 什麽都不做。

嘴角微微勾起,
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屈服而已罢了,这就是所谓[换种游戏方式]?
也不过如此不是麽。
麟王只是笑,却伸手揽了初舞,一把拉进怀里。
[的确,我只是想看你而已。]
英挺的轮廓在烛光下也柔和了几分

有些僵硬,他挣起身来,也不再看依旧浅笑著放开他的人,把研好的药放在桌上。

就算头脑再怎麽清醒...几乎从未被人温柔宠爱过的他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样的圣麟。
但毕竟上一次沦陷的伤痛太过深刻太过不堪
更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圣王朝的麟王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寞,小寞。]
初舞低声唤著,极轻地抱起在地上蜷成一团的雪白兔子。
[恩,别怕给你上药了。]

圣麟神色复杂地看著初舞像个孩子一样抱了小寞重新在桌前坐下。

想起之前进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个向来冷淡寂寞的人用软软的声音问著小寞
[也没人要你麽?]
[受伤了是不是很痛?]
声音中都满是小心翼翼掩饰的伤。
皱皱眉头,圣麟实在说不上这是什麽感觉。

用竹片挑了小块刚调制出的膏药,刚触到小寞受伤的後腿,它却忽然扑腾起来,後腿的纯白皮毛都被染得殷红。
[别闹了,就快──]
一只大手覆上初舞按著小寞,仍有未退去红痕的手指。
[我来罢。]
圣麟沈声道。


有个人帮忙,上药就变得简单。
尚初舞麻利地涂上药,又撕了半截白布细细扎上。垂下的眉眼,有著难得一见的乖顺。
高大的男子默默看过他不经意中流露的似水轻柔,还有几乎是转瞬即逝的落寞,终是别开脸再未开口。


越是接近,他就会退得越快。
越是想给他宠爱,他就越会恨不得全部躲开。
明明是一个人,站在一臂外的寂寞地方,
似是伸手就可以触及,却有著咫尺天涯的距离。

梧桐雨细,渐滴作秋声,被风惊碎。一分秋一分憔悴。
月下叶影斑驳,花影零落,但照人不寐。


圣麟抬了手,一点点前伸。
果然啊,
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低著头专心包扎那人的长发,冰凉的触感。
要得到他骄傲的心,这个游戏才好玩。
顺著长发缓慢下滑到腰部,单薄衣衫下,应是怎样雪白滑嫩的肌肤,曾让血色绽放其上的雪白,美得让人不敢呼吸。
还真有点,喜欢上这样的游戏了呢... ...
[麟...麟王殿下!]
手中端的糕点差点没失手落在地上,刚才看到的画面让希梅站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圣麟不动神色收回手,向来者略颔首
[就放在桌上罢]
希梅怯怯低了头,把装了糕点的银盘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又退回门边站著。
圣麟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旁边的人却站了起来
[希梅,你把小寞带回去吧。今天它就睡你那里。]
[可是...]
小侍女揉搓了衣角,连声音都是不稳的
可是...麟王殿下面前,公子你要如何?

上次去药房,好心的药房师傅就告诉了他,公子所用的那些药...绝对不是"贫血"那麽单纯。
而且...麟王这段时间对公子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麽回事。
那个安静著清浅淡漠的男子,她不想他再有那样任何人看了都心痛的笑容。


[回去罢,时候不早了。]
尚初舞微弯了身子,把小寞塞进她怀中。

[不用担心我。]
趁机小声对著她耳边说。
希梅脸一红,应了声[是]就告退了。
圣麟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看那人径自从自己身边走过。坐在床边读起药典来,竟是视自己如无物。
才翻过一页,手中的书就被他带著自己那有些冰凉的手掌整个按了下来。


尚初舞抬起的眸中一丝感情都无
[麟王殿下是想要初舞侍寝麽?]
[... ...不是]
没来由的有些被刺了的感觉,圣麟声音涩涩的。
[只是想问问,怎麽会要去学医术的...不愿答就算了。]

尚初舞低了头,却是嫣然一笑。苍白唇边有一点胭脂红,在他笑起的时候化晕开来,跌跌荡荡,要刻进人心里。
像是烟花开在寂寞的黑夜里,却又在最美的瞬间又被掩了去。

[还在尚家的时候,生了病,不会有人来管你。]
[总是独自熬著,居然几次都没有死掉。]
[所以既然自己死活从来都不干别人什麽事情,就只有自己救活自己。]

他扬起脸,略带浅色的瞳仁是分辨不出哀伤或愤怒的平淡,却漂亮如苍色湖面,波澜不惊。
[这样的回答,麟王殿下满意麽?]


[初舞,初舞...]
圣麟低低唤著,用手婆娑过他如夜长发,然後停留在他白皙的脸颊旁。曾经那道被针深深刻下的痕迹,现在已经很淡了,浅浅浮在他绝美的容颜上,是还未滴落就已经干涸了的泪。

他念他的名字,一遍遍

[初舞,从没有人真心待过你 是麽?]
身体微战,尚初舞扭头避开他的手,冷冷说过
[初舞一介罪奴,自然没人会那麽多事。不劳麟王殿下费心。]

扳过他有些僵硬的身子,圣麟凑近他耳边,气息暧昧不清
[他们都给不了的东西──]
男人强势又不失几分柔,低沈的声音,优雅得让人无法拒绝。
[我会给你。]
银烛终是尽了,最後的火苗挣扎了一下,最後无可奈何泯灭。
瑞鸭香销,铜壶漏换。
暗下来的小轩,只心字香还独自烧著,青烟薄雾。
应还是在梦里面,醉里妖娆。


尚初舞把头深深埋进拥过来的那人衣襟里面,
嘴角却是微弯,
会给我?给我什麽...
圣麟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傻到再犯第二次。


(贰拾)

他记得他曾认真望著自己的眼,明亮得如同星辰落入凡间;
让人相信著沦陷
他记得他曾执起自己长发的手,将青丝三千一点点纠缠在指尖;
像是一个今生都不放开的谎言
他记得他曾对自己弯出轻柔笑容的唇,捉摸不透的笑意迷离在边缘;
竟然就为此执著了很多年。

 

他终於从繁冗的梦境中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碧色的帘帐,靠近床头的两角上还坠了青色穗子,浸过香料的纱帛幽幽散发著安神的香。
胸口剧烈起伏著,床上的人愣愣呆了半晌,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睁大的漂亮眸子里全是惧意。
好久,那人才终是动了动嘴角,牵出一缕无可奈何的笑。

原来这些,自己还都记得。

他在梦中看到他残忍嘲笑著自己的容颜,那一刻竟是想要泪流满面。
然而从被彻底遗弃後的那天开始,
那些被视作珍宝的回忆,他将用尽一生来忘记。

[尚公子...]
门帘被撩开,梳著乌黑发辫的小侍女端了茶水和铜盆进来。抬头看了呆坐的人一眼,又有些不安地开口。
[麟王殿下他...他说如果公子醒了就去长乐宫找他。]

[... ...我知道了。]

长乐宫是麟王和大臣们商讨的地方离宁青宫也并不远,只是尚初舞来这里快两个月从未到过这个地方。

抬头就看到圣麟在大殿内,对著大门坐在长坐塌上,慵散又尊贵。面前摆了一张应该是地图的东西,旁边还围坐了不少从未见过的人。
正滔滔不绝向麟王说著什麽的是一位老者,一手点了图纸上的某处,虽已年迈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中的英俊男子瞥到在门口有些茫然的人影,唇角微翘。
[初舞,]他说,声音都似是含笑[过来这里。]


注意到全室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是都带点轻蔑不屑。那位老者更是有些愤怒。
圣麟却若没有察觉,一把拉过,就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也不管怀中的身躯多麽僵硬。
[韩大人,请继续。]
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几乎气得发抖,从先帝时期就跟随圣麟的韩沈平,如今是孤原元老级的人物,怎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当即板了脸
[殿下,长乐宫是殿下和臣子议事的地方。容不得那样的──]
[韩大人,]箍紧了怀中的人,圣麟轻轻勾了嘴角,眼却利得像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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