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oin————若罂

凌翱翔紧抿著唇，坐回他的身边，「好啦好啦！别生气！」
黑昊迳自起床不去看他，从镜中倒映发现他正盯著自己的裸背，唇角偷偷漾起一抹贼笑。
「昊......」凌翱翔可没想到，黑昊会视那颗弹珠如宝贝一样。
因为那是他们的定情物。
心头暖暖的，会心的笑爬上凌翱翔的唇角。
然而，黑昊已穿好衣服，步出房间。
「喂？！」
他居然掉下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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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热闹非常，因为这天来了很多不速之客──两个人和一只狗。
一对只要一见面就吵过不停的男女，以及一只不断在房子里跑圈的小狗，这样已经够吵了。
黑昊甫走下一楼，已接受到Ｎ对眼向他发放求救的讯息。
游瞳晞踩著高跟鞋，卡卡卡地来到他面前，食指毫不客气地直指向面容扭曲的楚浩翰，「爹地！这只猪欺负我！」
对游瞳晞的这个称呼，黑昊的头就像被铁槌敲了一下。
算了！算了！
反正名义上是没有错。
「Uncle！你来评评理！这个恶女穿高跟鞋踩我的腿！神经病！」楚浩瀚也指著游瞳晞的鼻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单起被踩得感觉全无的腿跳到他面前。
Uncle！
黑昊的头就像被雷电击中，被劈开两截。
他还没出声，两人继续吵吵吵，他只好来到镜子前，拉著自己的脸皮，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麽老。
「昊......」凌翱翔终於走下楼。
他不是个积极的人，再加上他最怕黑昊生气，独自在楼上犹豫了好久，才鼓气勇气步下阶梯。
黑昊轻瞄著他，故意摆出臭脸色，想看看他不知所措的表情。
从来都只有他哄著凌翱翔，他也想尝试被人著紧的滋味。
可是凌翱翔还没走近，那对吵嘴的男女就像嗜蜜的蝴蝶和蜜蜂，在他身边旋转个不停。
「翱翔，陪我去游泳！」游瞳晞抱著他的手臂，毫不忌男女之别，胸前的丰满左挤右挤。
楚浩瀚看得火冒三丈，一手将她扒开，「翱翔，陪我去！别管这个臭女人！」
气得紧皱著柳眉，游瞳晞突然眨著好奇的大眼，「呐，翱翔，猪也会游泳吗？！」
「你没知识！猪怎麽不懂游泳！亏你还考进大学，我跟你念同一家大学，真是个耻辱。」楚浩瀚反唇相讥。
游瞳晞抚著下巴，一副准备要大开眼界的表情，「真的吗？如果猪会游泳，我就顺便带你去示范给我看！」
「你！」气死他了！
凌翱翔不想再看两人的表演，伸手将两人分开。
不是他气力大，能够把两人相隔开，他只是提供两条手臂，让两人都有公平的占有权。
一左一右，成功把两人分隔开。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去！」凌翱翔叹了口气，眼角轻瞄向脸色铁青的黑昊，内心郁闷得很。
在欢呼声下，由程度驾车载三人到海滩，黑昊的车就跟在後面。
海滩上的人很多，黑昊窝在车厢里不肯出来。
游瞳晞和楚浩瀚换上泳装下水，而凌翱翔就因不肯下水，在海滩上看著两人。
见两人在水中大战，凌翱翔终於吁了口气，转身走向黑昊的车子，坐进车厢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他们总是不对盘......」凌翱翔尝试打破沉默，却没得到回应。
把他失落的表情全都收进眼底，黑昊紧握著手中的蓝色弹珠，没有说话，却只是缓缓闭上眼眸。
「昊......你还在生气吗？」凌翱翔对他的漠视感到错愕不已。
那颗弹珠是他们的定情物，而黑昊在气他的不重视吗？
他不是不重视，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它是那麽重要......现在他不知道该做什麽才能弥补！
直到黑昊睁开眼，车门已被人打开再关上，身旁的人已不在。
「翱翔......」
凌翱翔紧抿著唇，心绪不宁地回到海滩，并没有发现原本不想引人注目的黑昊正紧追在身後，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
眼框有点红，凌翱翔轻揉著眼角，喃喃地自语著，「糟了，沙子进了眼睛......」
追在他身後的黑昊听得心头紧揪著，因为明知道爱人的脸皮很薄，他就不该戏弄他......
因为他在意的是他的人，并不是什麽定情物。
就在他试图解释时，海中突然传来呼救声，「救命！呜......」
黑昊定睛一看，只见游瞳晞在水中舞动双手，几近没顶！
远水不能救近火，当黑昊和凌翱翔来到海边时，游瞳晞已在偌大的海洋中失去踪影。
「小晞！」黑昊在情急之下朝水面大声呼喊。
凌翱翔一怔。
他从没听过黑昊那麽亲腻地叫她！
就在两人焦急之时，她再次浮上水面，被楚浩瀚背著，慢慢游回岸边。
救人的楚浩瀚急不及待地开骂，「真是的！不懂游泳就别下水！还穿得那麽少！」
「咳咳咳......猪......」游瞳晞呕出几口海水，因为受惊过度，索性把楚浩瀚的粗脖子当成浮木，紧抓著，死也不放手。
「你才是猪！喂喂喂！别吐在我身上！」楚浩瀚一脸的厌恶，可是当他察觉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正紧贴著他时，双颊像著火般通红。
「小晞！」黑昊轻拍她苍白的脸。
绿眸里的焦急被凌翱翔看进眼内，心里更感疑惑。
他不是在吃醋，而是他了解黑昊的个性。
他并不是胡乱捡小孩回家养的那种人，就算他可怜她是个孤儿，也不可能会养育她一辈子却置她於美国於不顾。
他曾经问过原因，可是黑昊也只说那是种缘份，就像他俩能够遇上一般......
这分明是个藉口。
「不如把她送医院，她好像有点不妥，连唇都发紫了......」楚浩瀚赶紧试探她的鼻息，双手按著她的胸口，想把她吸进胃和肺部的海水按压出来。
而黑昊毫不犹豫地说出令凌翱翔和程度都感到震惊的答案。
他居然说好！
不可能进出公众地方的黑昊，居然说好！

医院的急诊室内充满著消毒药水的味道。
程度去为游瞳晞办登记手续，楚浩瀚赶忙跑去厕所换掉没空脱下的游泳裤，只剩下凌翱翔在急诊室外头陪著焦急得来回踱步的黑昊。
除了他遇到危险以外，凌翱翔从没见过黑昊的脸色如此苍白过，便上前轻握著他的手，「她会没事的。」
「......我知道。」黑昊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掌反握著掌中的手，彷佛它能给予他无限的力量。
然後医生出来了，「请问谁是病者的亲人？」
黑昊已站出来，喉咙因轻颤而说不出话。
凌翱翔吃惊地仰望著他，那只被紧紧包裹的手已被紧握得发痛，黑昊彷佛要从他的体内吸取更多的力量。
好半晌，黑昊无力地回答，「她是......我妹妹，她现在是什麽情况？」
「她喝了不少水，肺部进水的情况不严重，现在问题在於她常常头晕，可能需要再检查看看有没有严重先天性贫血。」医生交代好情况之後，便吩咐护士尽快安排检查的日子。
「贫血......」黑昊拉了拉衬衫的领口，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有大碍。」凌翱翔以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掌。
「我知道......」黑昊拧紧了眉，耳朵嗡嗡作响。
因为急诊室里面已传来尖细的嗓音，黑昊肯定留在里头的护士肯定是个帅哥！
当帅哥以找医生为藉口落荒而逃，冲出急诊室时，凌翱翔也不禁失笑。
因为游瞳晞要留院检查，楚浩瀚自动请缨留了下来，黑昊和凌翱翔也就放心离开。
跑车开得比平日低速，除了受忧虑的心情影响，黑昊也是顾及了凌翱翔的安全。
「把浩瀚留下来没问题吗？」两人再吵下去，凌翱翔真担心医院会把他们扫地出门。
「我看他对病人还是挺好的，而且小晞也不是真的讨厌他。」至少她能跟他吵起来，而不是视而不见。
「那就好......」凌翱翔沉吟片刻，终於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疑问，「我没听过你唤她的名字，你跟医生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麽要问这个？」绿眸闪过忐忑的光芒，他绞下车窗，然而清凉的晚风吹不散纳闷的心情。
「因为你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更何况要你领养一个女孩，所以我一直很怀疑瞳晞的身世，而且她的神态有点像你，不过你可生不出这麽大的女儿......」凌翱翔的意思是，他只会为达到某个目的而去做一件事。
「你是第一个这麽形容我的人。」黑昊找了个地方把车泊下，走出车厢点了根菸。
火星在黑暗中跳动剧烈，在不断的抽吸下，把香菸快速地燃烧殆尽。
「不要再抽了。」凌翱翔见他抽得太凶，一手把依然在燃烧的菸自他的唇中抢走。
「把手给我！」黑昊强硬地扳开他那只被灼红的掌。
「我没事......」见他又气又心痛地仔细检查自己的伤势，凌翱翔的眼眸垂下，「抽菸对身体不好。」
「我不是常常抽，没有烟瘾......只有遇到烦恼时才会抽一两根......」他解释。
眼角偷瞄著他，「你的烦恼不可以跟我说吗？」
黑昊微怔。
「我想知道更多关於你的事，不是单纯地分享你的快乐，还想替你分忧，我不问你并非不想问，而是觉得等到你觉得可以了，就会跟我说，可是我没想到你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凌翱翔深吸口气，继续说：「瞳晞的事是你的私隐，我没有权利过问，那就先说弹珠吧！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那麽久，你直到今时今日才跟我说，原来你把它保留到现在......」
黑昊轻抚著起泡的手，递到唇边轻轻舔弄，「那颗弹珠，我一点也不介意你记不起来......因为我只是戏弄你，想看你紧张我、怕我生气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至於小晞，她的确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瞳晞也不知？」
黑昊摇头，「根本没人知道，那是过去，我不认为有提起的需要......老实点说，我带走她，根本就是个报复！」
「为什麽是报复？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凌翱翔以为他不知道，所以不需要提起或寻找。
因为父母都是被遗弃的孩子心中的一根刺......
「我只知道生我的女人是个拜金女，一心以为生下个孩子就可以缠著男人，偏偏她失去预算，於是孩子成为她找寻另一名金主的障碍物，而摒除障碍物的方法就是掉进孤儿院。」
「对不起......」凌翱翔一直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住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不知道父母的反而比较幸福。
被遗弃的感觉最难受。
「我从来不曾介意过什麽，任何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况且他们要不要我，也是他们的自由，反正我现在有你就够了。」对於身世，黑昊并没排斥，「我只是觉得没需要，才没有对你说......至於小晞，我是以半威胁的手段带走她，把她留在美国不闻不问是我的报复。」
「你带走瞳晞？瞳晞不是孤儿？！」凌翱翔见他的眼眸黯淡一下，马上紧咬著唇，尽量收起那震惊的表情。
「我离开孤儿院後的日子，还没向你提起过，我在逃避追杀之後，遇到一名黑道大哥，缘份就是很奇怪，本以为他会对我不利，却没料到他第一眼就认定了我，希望我继承他的位置。在得到他的赏识後，他还带我到欧洲发展......」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黑昊有些慨叹，因为他一直往前看，都不曾回过头，看看自己所走的路，「後来有一次，有一个中国男人把走私毒品到欧洲，因而得罪了当地的毒犯，他们把那批货抢到手，令那个男人不但得罪了客户，还惹来杀身之祸，後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是那个女人的金主......」
「後来怎样了？」
「当时我已经有足够的面子，要求他们放那个男人一条生路，於是我趁机跟那个女人说，我可以帮助她，可是她需要付出代价。」他的声线沙哑，「我要她的女儿。」
「昊......」凌翱翔的心在痛，眼框不自觉地湿润起来。
「我一开始以为，她为保存自己的性命而不顾一切地抛弃那个男人和亲生女儿，怎知道她在答应我之後，居然当著我的面，抱著小晞哭得歇斯底里......」见他低下头不说话，一脸的伤感，黑昊只是撇唇一笑，「你生气了吗？气自己爱上一个恶劣的男人。」
那时候他有多妒忌！
他没想到她真的爱那个男人、爱她的女儿！
而他只是不屑一提，随手可掉弃的垃圾，他更曾经愚蠢地期盼过她会认出他！
「我没有生气......」凌翱翔不怒反笑，「刚才你说你不介意，我才认为你是在说谎！其实你明明很在意她......虽然你口口声声地说『那个女人』，你还是很想叫她一声妈妈吧！」
黑昊黯下眼眸，心里很纳闷，他宁愿凌翱翔骂他，而不是反过来安慰他，「那已经过去了......我只知道那个男人回到中国以後，也因为贩毒而坐牢，我也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凌翱翔把头枕在他的肩上。「也就没有了她的消息，就是说其实你还在意她......对瞳晞也是......」
「也许。」他的口不承认，可是他真的想通了。
当小晞遇到危险的时候，那种连唯一的至亲也要离他而去的心痛和慌张，他完完全全能深切感受到凌翱翔亲眼看著姊姊被人带走时的撕裂般的心痛。
无论如何，她也是他的妹妹......
当年狠心割裂母女情，是他的错，如今他应该好好地补偿她。
「以为你打算怎麽办？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凌翱翔觉得很矛盾。
说，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
不说，她永远不知道哥哥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
「迟些日子吧！你以为被她爹地、爹地的叫著，我心里会很高兴、很兴奋、很好玩？嗯？」说著，黑昊下意识拉了拉脸皮，摸了摸下巴。
他才三十岁，才生不出个十九岁的女儿！
而且他还不想被人叫uncle！
「我就是没所谓啦！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凌翱翔遮唇偷笑，反正又不是叫他！
「真的没所谓？」黑昊轻挑起眉，从口袋中掏出两人的定情物，在他眼前晃动。
其实是他让他说出心底话，才看清自己的感情。
「做、做什麽？」凌翱翔的声在颤抖，赶紧从他身边逃离，事败被他拉进怀中。
「做今早还没做的事......」
「这里是公众地方！」
「那就回私人地方！」
「那......不要啦！你想要弹珠干什麽？！」
「不准你跟我说『不要』！」
「......嗯唔......不要在这里！有人在偷看！」
「谁敢看？！」
「路人都在看了！」
喂！
路人！
说你啊！
还看？
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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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游瞳晞出院的日子。
当黑昊和凌翱翔抵达时，病房内的情景看得人当场傻眼！
躺在床上的游瞳晞正张大小嘴，接著一颗递到唇边的葡萄，「好吃，我就奖你吃一颗。」
「不了，你留著慢慢吃。」说话的人是楚浩瀚。
「咳咳......干嘛？！我要你吃就吃！说话那麽多......」游瞳晞白了他一眼。
把门缝再度关上，凌翱翔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见到幻觉，「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紧拥著他的黑昊只是紧拧著眉，一副不满的表情，「那家伙的手在干什麽？」
「擦嘴。」站在两人身後的程度摸摸鼻子，轻描淡写地回答。
凌翱翔以手轻敲黑昊的脑袋，「干嘛？浩瀚很好耶！家景也很不错，楚家可是大家族。」
程度双手交叠在胸前，眼角轻瞄著对楚浩瀚评头品足的两人，「少爷，楚家不是『很不错』了......」
如果楚家只算是「很不错」，那天底下就有很多「很错」的了......
果然只要遇上挑女婿，父母通常都会很挑剔，程度在心里想著。
父母。
当楚浩瀚捧著碟子开门，游瞳晞已眼尖地发现门外的三人，兴奋得张开手臂，像只蝴蝶般飞到黑昊的面前，还想要圈上他的脖子，跟他亲密一番，「爹地！医生说我没事啦！你们是不是要接我出院了？太好啦！嘿嘿嘿！在这里好无聊啊！」
黑昊的脸在瞬间乌云盖月，他的大手一伸，就毫不留情地搔弄著凌翱翔的腰，惩罚他背著他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