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血库事件暴露了行踪,徐天擎不得不将藏身地转移再转移,整整两天过去了,疲惫不堪的徐天擎看着床上依然沉睡的人,一拳狠狠的打在密医的脸上,
"他为什么还不醒!烧已经退了,为什么气息还是这么微弱!"徐天擎暴躁的问着密医,
密医捂着被打肿的脸,结结巴巴的哭道,
"他自己不想活,谁也救不了他......"
"妈的,竟然想死!没这么容易!"徐天擎扔下密医,转而走向床上的人,
"龙扬!你给我起来!不想给辉报仇了吗!"徐天擎大声的吼道,
那人依旧平静的睡着,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徐天擎咬着牙低声的在那人耳边说到,
"龙扬,我能把你弄来,也能把安逸和楚悠然弄来,你想不想让他们陪你一起上路?"
等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有反应,徐天擎颓然的放下那人的身子走了出去,却没注意到身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一双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
密医进来时发现那人已经醒了,转身刚想通知徐天擎,却被那骇人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掩在雪白的发丝下面,瘦成骨架的人隐在在宽大的睡袍下,整个人越发显得鬼魅异常,像是炼狱出来的鬼一样的可怖。
"你......你......醒了......就好......"密医惊得一头冷汗,悄悄的向门外退去,
"徐天擎在哪?"鬼一般的人哑着嗓子开口问到,
"徐老大啊......刚走......我去叫他......"密医急急的往门口冲去,
"站住!"鬼喝住了逃跑的人,
"龙......龙少爷......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替你治疗而已......"密医吓得语不成调,
"你怎么知道我是龙扬?"我问着那个胆小的医生,
"谁都知道只有龙少爷才有一头及肩的白发。"密医小声的回答着,
我笑了,伸手扯下一把雪白的发丝,示意那个人过来拿,医生哆嗦了半天才挪过来接过那一小绺头发,我温和的冲着他微笑,
"能帮我把它扔到外面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把头发放进了上衣口袋里,还小心翼翼的压了压,转身刚要走出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再一次开口了,
"为什么帮我?"
"不......不为什么......"
说完跟活见鬼似的的跑了出去,我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发现这回伤的太严重了,根本无法下床,而且,外面肯定有徐天擎的人守着,就算我在身体好的时候都很难打过一群道上混的人,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只能寄希望与别人了,希望风能把我的发丝吹得远一些,这样那些训练有素的狗才能找到我,我还不能死,徐天擎还没有咽气,蓝言和楚悠然还有危险,我决对不能死!
徐天擎接到我醒来的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抱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坐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又匆匆的离去。
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一天,徐天擎又来了,满面的风尘,身上还带着伤,强势的黑帮老大如今变成这样的落魄,真可谓世事难料,他抱起我二话不说就往外冲,一干人等紧跟着我们上了车,一路狂飙。
原来是被发现了。
跑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巨大的动静,回头一看,几十辆车在这辆车的后面追赶着,看来找我的人早就锁定了这一片的地区,一旦发现我的踪迹,立刻上来营救。
小面包车仓皇的在崎岖的上路上颠簸着,徐天擎搂紧了我的身体,防止剧烈的晃动让伤势加重,我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由他抱着。
"龙扬,我们走不了了。"徐天擎低声的说着,眼睛里全是密密的血丝,
"那又怎么样?"我冷笑,
"我很想带着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他的脸埋进了我的脖颈,
"那就去死吧。"我淡淡的说着,
命人将车开到一个废旧的工厂里,徐天擎抱着我大步走了进去,那帮兄弟紧紧的跟着他的脚步,忠心不二的追随者落难的老大。
我被放在一张椅子上,虚弱的歪靠在椅子的把手上,徐天擎他们全部站在我身旁拔出手中的枪对着门口。
背水一战。
门口光影一闪,皇甫明宇走了进来,脸上刮着铺天盖地的风暴,眼睛里的杀气让工厂里的温度骤降了几度,彻骨的寒意从他精瘦的身上散发出来。
"放了他。"
"皇甫明宇,我若说不放你能怎么样?"徐天擎冷笑着把枪抵在我的太阳穴上,
"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皇甫明宇阴着脸一挥手,一阵密集的枪响,我身边的人全部倒毙在血泊中,原来四周已经埋伏了人,只等着徐天擎入套了。
跟皇甫明宇交锋,根本没有人能活着走出他的视线。
徐天擎没有死,只是被打中了手臂和大腿,失去了张狂的本钱,
"龙扬,那里的东西......是给你的......"
徐天擎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从最里面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扔到我的脚下,怪笑着用左手捡起地上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嘭---"
一声枪响,徐天擎的左手手腕多了一个黑黑的血洞,本来就扭曲狰狞的脸溅满了鲜血后更加可怖了。
徐天擎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喷溅的鲜血散落的满地都是,倒在地上的他甚至还想握住我的脚踝,痉挛的手向我垂在地上的脚伸来。
皇甫明宇快步跑过来扶起我的身子,迅速拔出后腰的枪支,对着徐天擎连开了十几枪,但都只是穿透肌肉,全部都不在要害上,徐天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口吐血沫。
"给他止血,然后关进狮笼!"
徐天擎被拖走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的盯着我脚下的钥匙,皇甫明宇捡起那把钥匙放入自己的口袋里,抱着我离开了这个血腥弥漫的地狱。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昏迷,皇甫明宇的车直接开到医院的急诊处,等在那里的专家急忙围了上来,一通忙活之后,昏迷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扬......"
一只手吊着输液器,上面居然插着两只不同的药瓶,另一只手被紧紧的握着,楚悠然趴在床前号啕大哭,蓝言沉着脸站在一旁,皇甫明宇却不见了踪影,那把钥匙,他拿走的,是本市XX银行保险柜上的。抱着眼泪汪汪的楚悠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悠然,把手机给我。"
楚悠然抹了把眼泪,急忙把手机掏出来给我,我按下了皇甫明宇的号码,
"楚悠然,扬扬醒了吗?"皇甫明宇的声音传来,
"明宇,是我。"
"扬扬,你醒了,我这就过去。"
"明宇,你去了XX银行,是不是?"
"......扬扬......"
"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拿来。"
"......好吧。"
挂断电话,我看着怀里的楚悠然,
"悠然,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楚悠然扑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我抱着瘦了很多的他,心里瞅瞅的疼着,还好,我有他们。
"龙扬,为了一个钱潮,你居然豁出命去救他,真是主仆情深啊!"蓝言在一旁阴着脸插话,
这个蓝言,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尖锐,我虚弱的苦笑了一下,
"该来的总会要来,只不过顺道救了钱潮,他现在怎么样?"我问到,
"你等着。"
蓝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头跟我说钱潮马上就到,不一会儿,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了,一个踉跄的人影冲了进来,
"少爷!"
钱潮穿着可笑的病号服蹒跚的冲到我的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赶紧让楚悠然把钱潮拉起来,
"钱潮,我还没死呢。"
钱潮嘴角抽了几下,没见着怒容,却见泪水滂沱而下,这样的铮铮铁汉在面前落泪,任谁都承受不起,
"妈的,再哭就开除你!"
钱潮愣住了,急忙摸了几把脸,过了一会儿,除了一张扑克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外,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这个时候,皇甫明宇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牛皮袋,
"扬扬,徐天擎给你的东西。"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卷录影带,上面注明了我被绑架那一天的日期,原来徐天擎把虐待我的情形录了下来。
袋里除了这卷带子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徐天擎不会只为了这一个带子去银行租个保险柜的,他想留给谁看?皇甫明宇,楚悠然,还是蓝言?
都不是,他是留给我的。
他已经料到自己撑不了多久,连后事都准备好了。
"明宇,还有一卷带子,拿出来吧。"我看向皇甫明宇,
"扬扬,没有了。"皇甫明宇微笑着看着我,
"明宇,那一卷带子,一定是辉的。"
命丧狮腹
僵持了很久,到最后皇甫明宇也没有把那卷带子拿出来,恐怕里面是什么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不肯拿给我。
但我不想再逃避了。
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后,我强烈要求回龙家,皇甫明宇自从那天开始就不再露面,应该是处理徐天擎和青帮的余孽去了。
也只有皇甫家有这个能力了,即使蓝言在暗中帮助,也是很艰难的事情,但若是不让他去,恐怕他多在龙家呆上一会儿,精神都会崩溃。
虽然赢了,但皇甫明宇从未这样的输过。
"扬,你不会......不会......丢下我......"
大床上,楚悠然仔细的帮我清洗着头发,小心翼翼的问到,我反手抓住那只细瘦的手腕,
"不会,再也不会了。"
"扬,你可要说话算话。"楚悠然抱住了我湿漉漉的头,
"一言九鼎!"我微笑道,眼睛里似乎进了洗发水,辣辣的,热热的。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钱潮跟着我住了几天院,我回来的时候他跟着一起回来了,穿胸的伤势比我重很多,但他居然每天扶着墙走着过来探望我,零碎的告诉楚悠然一些注意的事项。
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有些后悔救他,那天弥留的时候,他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肺部被击穿的他声音低沉模糊,但那句话却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脑中,
"少爷,不要出去,龙扬,我喜欢你......"
已经欠了一屁股的情债,现在又加了一个钱潮,我上辈子一定是扯坏了月老的红线,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蓝言何尝看不出来钱潮的心思,这几天已经扔了无数个白眼给我,若不是警局里事务繁忙,恐怕光听他的犀利言辞,我都可以再死一次了。
最好的药物,最专业的医生,还有楚悠然昼夜不离身的照顾,我的身体突飞猛进的恢复着,期间,老头子打来电话大骂了我一顿,恨不得把钱潮的骨头拆了,我笑着跟爷爷说,人骨头熬汤哪有牛骨头补啊。
老头子怕我难堪,直到我伤好之前都没有来看我一眼,但是听楚悠然说,老头子这几天上蹿下跳的忙活,和皇甫明宇联手把本市的黑道来了个大清洗,现在黑道的龙头老大,应该是龙老头子本人。
这个老头子,刚刚漂白立马又干了老本行!
楚悠然不知道我在电话里说的什么,以为我想喝牛骨汤了,专门跑到香格里拉大酒店硬是把一个大厨绑了回来,专门在家给我熬汤,一直喝了三天,我不解的问楚悠然,
"悠然,怎么每天都是牛骨汤啊?"
"扬,牛骨汤比人骨汤补啊!"
楚悠然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无语,继续喝汤,倒是在一边等着我吃完饭的人吓得小脸煞白。
那个人就是帮我把头发散落在外面的密医,他居然是楚悠然的人!
"悠然,你的人怎么会混到了徐天擎那里?"我指了指那个胆小的医生,
"哦,也不算是我的人,我原来和他姐姐......呃......他姐姐出国留学的费用是我出的,谁知道这孩子死心眼,非得报答我,当时扬你还跟徐天擎搅和不清,所以就让他顶了那个密医的学徒,后来师傅死了,他就成了密医。"
楚悠然暗暗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没有遇到我以前,他还是一个流连风月场,跟不少名门闺媛又过来往的花花公子,结果却被我这个扫把星毁了美好的前途。
我拉过紧张不已的楚悠然,不顾小医生在场,径直的吻上了他的唇,细细的摩挲舔舐着,温柔的传达着我对他的每一分爱意,过了很久才放开瘫软的他,
"悠然,你介意我的唇吻过别人吗?"
"不介意,扬,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介意!"楚悠然满面红霞的窝在我的怀里,小声的喃喃着,
"所以,我也不介意你身边有多少女人,只要你还爱我,我就满足了。"
楚悠然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我的手收得紧了些,我转头看向那个脸红彤彤眼睛四处乱飘的小医生,
"小医生,你不恨他抛弃了你姐姐吗?为什么还要帮他?"
话音刚落,怀里的楚悠然激灵的哆嗦了一下,我摁住楚悠然,直直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很紧张的人,
"我......姐姐说......她配不上楚少爷......姐姐已经结婚了......楚少爷还送了个大红包......"
原来是这样,这个小医生是真傻还是天生就这么不通人情,也就这么迟钝的人能在徐天擎的手里干了这么多年才没被发现,看来,不是皇甫明宇的狗嗅觉灵敏,而是楚悠然得到了有效的情报。
也是,几百公里以外的山区,再好的狗也找不到我的,何况仅仅是三天,就把我从前任黑帮老大的手里救了出来,活捉徐天擎,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话。
"扬,那天我和蓝言都在,是皇甫明宇不让我们进去的。"楚悠然在我怀里闷声说到,
皇甫明宇不让蓝言进去,那是因为蓝言是警方的人,进去了无论插不插手都不明智,不管,有失职责,有那个警察碰上械斗还帮着火上浇油的?但要是制止了,估计皇甫明宇第一个干掉的人就是他,所以,不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不让楚悠然进去的理由就简单多了,万一事发,总要有人担着那些命案,少一个是一个,皇甫明宇这样做算不算是保护楚悠然?
"扬,我知道皇甫明宇不想让我蹚浑水,但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让他一个人背起这些事,我们都是同样的爱你,凭什么他揽过所有的责任!"
楚悠然有些愤愤不平,但语气没有半点怨恨,虽然他们之间有很多过节,但这世上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恨吗?
对于徐天擎,我早已经没有恨了,在看到那厚厚的一打照片时,心里的恨已经烟消云散了,从第一张的几头眼睛发绿的狮子围着满身血迹的他打转,一直到最后一张的森森白骨。
头骨上面除了有两排沾满血迹的金牙以外,还有很多钢条,那是我殴打所致,整个面部几乎塌陷了一半,记得当时手上的皮肉全部都打烂了,却没有想到他的脸会这么惨。
几百张照片,狮嘴里每一条撕下来的肌肉,他脸上的每一丝绝望,身体的每一处扭曲,都显示的清晰无比,但是那双眼睛直到死,都是对着摄像头,不曾因为狮群的撕咬而改变过视线。
他知道,我会看到的,所以他坚持,固执的盯着镜头,直到腹腔被撕开,血淋淋的肠子拖拽的满地都是,跳动的心脏在大开的胸腔里顽强的撑到了最后一秒。
照片的时间显示了这个过程的长度,整整两个小时!
拿着这打相片,我走进了浴室,突然手上厚厚的相片中间的一部分滑落,散落在浴室的地板上,蹲下身捡起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他对着镜头做口型的部分。
缺失了耳朵和大块皮肉的脸看起来十分的可怖,那张咬得血肉模糊的嘴唇不停的翕动着,从第一个音节到最后一个,即使看不懂唇语的人也完全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