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九弦花

那人看看我，"九月二十八。"
果然，我最害怕的一天。
那人看着我惨白的脸，又说，"玄哥扫墓去了。"
徐客的墓。

那时候，本来是为了庆祝的，庆祝徐客和玄的生日。他们并不知道是哪天出生的，就把一起离开孤儿院的日子定做了两人的生日，九月二十八号。
那天一直很开心，玩得很尽兴，就算已经惹上了麻烦，也没妨碍大家的兴致。对玄的人来说，这天是他们的大日子，什么都不如这天开心来得要紧。玄向来不要什么礼物，更愿意众人聚在一起喝个痛快。
离开的时候，玄已经有点醉了，徐客不放心，要开车送我们。
就在快到车子边上时，巷子里忽然冲出一群人，端着枪开始扫射。这边的人似乎也有准备，一边寻着掩护，一边掏出枪来反击。
徐客急忙把我和玄推到车子后面，自己也掏出枪来。
"是他们的人？"玄清醒过来，问。
"没想到他们能找到这里。"徐客专心应战，头也不回。
我听了，也明白了来的人都是谁，心里有点发虚。玄把我护在他和徐客中间，自己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取出枪来，也开了几枪。
"他们玩真的，我们的枪不行，先撤。"玄缩回来，递给徐客一支满膛的枪，说道。
徐客接过去，扔开手上的枪，"让他们都撤。"
玄冲那边打着手势，那些人也退到车子旁边，准备上车。
玄打开车门把我推进后座，然后自己也钻进来。趁着玄在车上开枪掩护，徐客也上了车，点火就往外冲。玄的人纷纷开着车子，也跟了上来。
"不知道伤亡怎样。"玄看着后面的车子，有些担心。
徐客没接话，却一直看着后视镜，把车开得飞快。
"刚才那样会惊动警察吗？"我问。过不了多久，队里应该就会过来，毕竟一直有人盯着玄的动静。
"那得过很久。"玄这才来看我，却吓一跳，"你手怎么了？"
我也看看自己的胳膊，或许是中弹，或许只是擦过，刚才那么混乱，谁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这么紧张，也管不了那么多。
玄抓着我的胳膊，"客，非中枪了，找墨给他看看！"
我知道墨，开着间中等规模的诊所，私底下却是他们的专用医生。以前有谁受伤，不方便去医院，都是找他的。
徐客却还是没接话，一直看着后视镜。
"客，我们先去墨那里！"玄把椅套扒下来撕开给我裹上。我皱着眉一声不吭。
"他们一直在跟着。"徐客忽然说道。
玄又回头去看，恼火的骂了几句。
"打灯，让他们都分开，混进车流里去。"玄回头对徐客说，"我来开车。"
徐客摇头，"你车技太烂。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把他们引开兄弟们就没事。你枪法比我好，到时候要顶着。"说着，猛打方向盘，向一条阴暗的小路冲进去。身后几辆车子呼啸而过，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三辆车子真跟着我们进了这条小路。
"果然是冲我们来的。"
玄皱眉，看看我，又看看后面，想到什么，在车上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手机。"阿彪，你们先撤回去，找德叔拿些好枪，来支援我们。我们在墨的诊所。"
后车窗的玻璃忽然碎了，落了满车。玄扔开手机，把我压下去，自己端着枪，跪在后座上。徐客也埋下头去，不过车却开得很稳。
玄开了几枪，后面终于传来了爆炸声。抬头一看，一辆已经烧了起来，打着转向墙边撞去，后两辆却灵巧的一一绕开，又向我们追过来。
玄俯身躲过子弹，"没完没了。"看看我，有些焦急，"客，想办法绕到墨那里去！"
徐客没接话。
其实在狭窄的小路上，我们还是占了不少便宜。那两辆车不能并排，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实际上也就只有靠得近的那一辆而已，后面一辆多半都打飞了。徐客的车技实在很好，在这样的小路里拐弯，也能一点不减速，慢慢的把差距拉开不少。这样下去，把他们甩掉也是有可能的。
渐渐驶进一条没什么灯光的道路。徐客忽然把车停下来，"我先把他们引开，等阿彪他们布置得差不多我再回来。"
玄拉着我下了车，"你要小心！估计再十分钟，十分钟后回来。"
徐客笑了笑，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安宁，"养好我儿子，干爹。"说完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玄觉得有点不对，听见了引擎声，拉着我向里面跑去。刚跑进暗处，两辆车子就擦着路边呼啸而过。见他们去得远了，玄才敲开了门。
原来是诊所的后门。

墨替我取子弹的时候，玄一直心神不宁，不停的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阿彪他们赶到。玄快速安排好他们，自己站到门边去观望。
过好久没有动静，玄越来越心急，连我也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玄终于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阿彪，我们出去看看！"
"我也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必须跟去，总觉得会出事。玄犹豫的看看我，又看向墨。
"我也去！"不理会他，我径直跟着阿彪出去，上了车。玄这才跟上来，给我吃了药，才让阿彪开车。

在找寻的时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玄抿紧嘴角，一直看着窗外。
阿彪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说了几句，脸色就变了，急忙把手机递给了玄。玄听了一会儿，脸色也变了，握住手机的手紧得骨节分明。
赶到现场的时候，我的脸刷的白了。
车椅上都是血，早已经凝固。地上能看到清晰的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暗沉得狰狞。
长长的血迹一直拖向路的尽头，有的地方只是点点血渍，有的地方却是暗红一片，还留着挣扎的痕迹。地上留有子弹壳，还有带血的钢管，小刀，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一路看去，仿佛亲眼看见了徐客战斗的过程。开始时的逃跑，然后在哪里跌倒，在哪里恶斗，在哪里爬起来，又蹒跚的跑开，又跌倒，又缠斗，然后再次爬起来，再次跌倒，再爬起来......奔跑和跌倒的间隙越来越短，地上的血渍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在墙角留下一片血红，再没爬起来。
我们到的时候，徐客已经被警察送去了医院，先到的人已经赶去了。
看着那满地的血渍，我不敢推测徐客的生死。

两天后的葬礼上，玄一直紧握着拳头，沉默得可怕。
那时候徐客也中了枪，腹部，却是一直瞒着我们，到后来开车都有些吃力。车子没油之后，他本想躲起来，无奈那些人来得太快，立刻发现了他。经过一番死斗，那边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受了伤，都在医院，不过徐客也没能活过来。
那时候，他说的话，原来是遗言了。
徐客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是睡着了，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辉旗集团的总经理被人街头谋杀，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警方也展开了积极的调查。
玄一直很沉默。
直到亲自操办完徐客的后事，应付警方的调查，安抚了徐客手下的兄弟，压下了不好的消息带来的投资动荡，安顿好听到噩耗从国外赶回来的徐客的妻子，把徐客平时负责的事让另外的人接管，又收拾好徐客所有的东西，才终于放任自己大哭了一场。

九月二十八。
共同的生日，变成了徐客的忌日。

12
自己上！

徐客的忌日，难怪昨天玄会失控。
铂金的耳环，还有那钻石，做的时候玄都没有取下来，直到现在，它们也还挂在我身上。那人自然是看见了，也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收拾完毕，临走的时候，他回头嘱咐道，"待会儿有人送饭，你多少吃一点。"

他走了之后，我爬起来，把身上那多余的东西全都给扯掉，很痛。刚想扔出去，却又犹豫了，握在手里好久，轻轻放到床边。

现在想想，以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是我把一切搞糟的。

和玄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对我又不怎么防备，关于犯罪的证据，我其实收集了不少。
有手下人做的，有汇款凭据，有不对的账目，也有玄和境外毒枭的邮件谈判，在删除之前，我都有及时复制出来，已经可以算是证据确凿。
鬼使神差的，我把这些证据分门别类的刻进了不同的光盘。一些模糊一点，和玄没什么直接关联的，我都毫不犹豫，一一寄回了局里，可和玄直接相关的，却莫名其妙的扣了下来。那些证据，若真到了队里，别说牢狱之灾，就算判个死刑，也是有可能。我一直留在手上，想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可队里拿着那些不痛不痒的证据，也是很急。加上我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未免有些催促的意思。只当我是个新人，能力有限，并没起疑心。

那次之后，玄再不和我谈生意上的事，也不提地下买卖了。他和我的话题，永远只有将来的打算。他说，如果我没有和阿心结婚，那我们就去美国，住在加洲，收养个孩子，再养几条大狗，或者去瑞士，荷兰，德国，丹麦，哪里都好；如果我最后还是执意要和阿心结婚，那他也留在国内，以后就当我大哥。
"加洲很美，你一定也喜欢。那边很自由，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并排躺在床上，玄搂着我，在耳边轻轻说道。
我正准备开口，他却自顾自的接下去，"不过，我也只能说说，"顿了顿，"我知道你舍不得伯母，估计最后也是要和阿心结婚，所以我也就说说而已，不是要逼你跟我过去。"他还是只搂着我，闭着眼睛。
见过阿心之后，玄就没有再碰我。
"如果我跟阿心结婚，你真的愿意只做大哥？"我爬起来看着他，认真的问道。这也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到底要不要结婚，如果没有结婚，应该怎么跟母亲说。有点惊讶，因为我一直在思考的，居然不是如何摆脱玄，而是怎样说服她们。
玄睁开眼睛看看我，"不知道，不过我尽力。"
轻轻抚摸他胸前的伤疤，忽然很难受。
"为什么你这么笨的？这样怎么和别人做生意？"
他微微一笑，"除了客，还没有人会说我笨。"
"玄，"我抱着他，伏在他胸前，"为什么你不抱我？"
他一震，沉默了好久。
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好像......总是在强迫你，现在又......所以，你想清楚之前......还是不要的好......"
吻吻他，"你真的好傻。"
玄推开我，"非，你想怎么做？你准备怎样？"
"不知道。"我固执的埋下头去，"只是，我想要你。"
玄挣扎着想再次把我推开，我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吻得天昏地暗。他懊恼的轻叹，终于放弃了，随着我去。
熟练的脱去衣服，吻着他左胸那长长的伤疤。"再深一点，真会要命的。"
他微笑，"哪那么容易。"
细看，他身上处处都是疤痕，有深有浅，纵横交错，一看就知道曾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死斗。
"你以前真的很辛苦。"看得加倍难受，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摸摸我的头发，"没什么，这些都是奋斗的证据，值得我骄傲。"
顺着他的身子一路吻下来，玄好像还是不习惯被别人抱，可又不愿意打断我，几次想有点动作，却还是忍住了。
一口含住他挺立的分身，玄不禁呻吟起来，微微颤抖着。
忽然觉得他哪里都很可爱，怎样对他都是值得的，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吞吐之间，已然抵到咽喉，玄忘情的抓紧我的头发，抬起身子迎合。
察觉到他就要释放，我毅然离开了。玄有些失望，迷惑不解的看着我，神情委屈，看得我满心怜惜。
微笑着抵上他的额头，"果然是尤物。"
玄不满，我快速封住他的唇，一边自己调整姿势，大开双腿，坐了上去。
"非！"他惊呼。
没有润滑有些痛，我皱紧了眉，却还是缓慢而坚定的坐下去。
玄想起来，我用力按倒他，冲他笑笑，"今天我来好不好？"
他摸着我的脸，满眼怜爱，看得我顿时忘记了身后的疼痛。"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理会他，侧头将脸颊边的手指含进嘴里，用力吸吮着，只是看着他笑。玄果然有些把持不住了，一把拉住我狂吻起来。
若是玄的话，做什么都可以，怎样屈辱的事我也可以忍受。
撑起身子，抚摩着他光滑的皮肤，我自己上下动了起来。电击般的快感穿透了我们两人，都情不自禁的颤抖着，一同向那天堂攀上去。

被玄抱在怀里，听着他激烈的心跳，觉得很满足。
"玄，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
他愣了愣，"什么？"
我安心的闭上眼，扬起嘴角，"我们养一个孩子吧。"
"你不结婚了？"声音微微颤抖。
"我妈喜欢女孩，总说男孩太皮，不好带。"
他抓紧我的肩，"阿心怎么办？"
"她是好女孩，我不能耽误她。"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玄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用力反抱他，"我们去哪里好？"
他紧紧的搂着我，吻我的头发，"哪里都好！好，我们养一个女孩，我们养女孩！"

就是那天，我做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
把那张刻着玄罪证的光盘掰断，扔进了护城河。
不想再让玄犯罪了，我想，要阻止他，断了和那边的联系就好。只要把那边的供出去，他们翻了船，玄便没办法再做这生意，然后他就能慢慢放下这边的一切，跟我一起出国。
那时候，沉浸在突来的爱恋里的我，失去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对于这样做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根本来不及考虑清楚。
我将辛苦调查来得的，玄和那边交易的时间地点，告诉了队里，一起附上的，还有那边的详细情况。

13
还铺垫，够烦！

一切都是从那次交货开始改变的。
得到情报的警方早已布置妥当，就等大鱼上钩。
知道前去护送的人里有阿辉时，我犹豫过一下，可也就只有那么一下。毕竟他走的不是好路，说不定被警方抓住反而是救了他。而且，和玄比起来，阿辉远不及他来得重要，如果真的注定要对不住谁，那我宁愿是他而不是玄。
阿辉第一次参与交易，其实很紧张。看他的样子，我还是有些担心。只希望警方能好好教导他，把他引上正确的道路去。
但是却传来他们和警方交火的消息。
突然出现的警方打乱了原本的交货，慌乱之余那边先开了火，接着这边也开了枪。警方无奈之下，被迫也动用了火力。
混战之中难免有伤亡。阿辉和另外几个都中了枪，却还是一直记着掩护拿货的弟兄们后撤。那边的人好像也有伤亡，警方同样有损伤。
后来才知道，那边之所以急着开枪，是因为这次来交易的人里，有他们老大的儿子，出来历练，作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证明。对象选的是有长期交往的寒玄，以为比较保险，没想到却是出了事。
都自认做得滴水不漏，现在出了问题，一定是对方暗中搞了鬼。当下，双方的人就反了目。要知道，此时携带的毒品，远远超过了足以判死刑的量，若真被抓住，怕是全都要搭进去。
没有齐心应付警察，只想各自逃跑，无形中给了警方更多机会。警方趁机穷追猛打，硬是断了所有的退路。有了我的资料，很快便发现了那边的人物来头颇大，于是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边，对阿辉他们反而比较放松。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后来那边对寒玄的质疑，认定是他串通警方，做这损人又不利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