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深圳篇）————诗小雅

对于莫家如此的宽宏大量，我是不是该千言万语汇成一个谢字？再以身相许，从此跟着莫大少爷安分守己地去做个二房？
我压了压心头的抑郁之气，勉强笑笑。"莫太太，让你们费心了。不过，莫远文的事情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想淌这个浑水。"
"小锦，你们好几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说断就断吧。我知道你要强......"
"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想再与莫家纠缠下去了，这个要求过分吗？"我敛起笑容，打断她的话。
"我一会儿还要陪女朋友逛街，就不留您多坐了。"我一摊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女朋友？"她一皱眉，似乎没想到我用这借口搪塞。
"是的，就住在隔壁，要不要带您去看看？"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玄关走去。
莫太太只好随我走出客厅。
我打开门，却见文雯站在面前。
女孩看我忽然开门，吓了一跳，说："我还没敲门，你怎么知道我过来？"
我低头冲她笑得甜腻，说："这不是心有灵犀么。"
文雯脸一红，不理会我的调侃，问我中午要吃点什么，忽然发现我背后还有人，愣了一下又问："你今天有客人喔？"
一直在背后看我们对话的莫太太，这时才终于有了反应--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开口告别。

第 14 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治愈系的女孩存在，那文雯肯定算是其中一个。
早上的一肚子不痛快，在吃过美味的中餐后消减了不少。待气温稍稍回落之后，又陪着她到东门老街闲逛。
尽管这一路上，我除了电玩店，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趣。不过看到她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就没了意见。只是没到五点，就再也捱不住，急忙拉她进了KFC。
"全家桶！"我让文雯占着座位，就要过去排队。
"不是吧，你中午吃了不少啊......"文雯赶紧拉住我，说："我们两个人吃不下这么多的。"
"带回去喂猫好了。"反正我是饿到不行，走了一下午，连脚都没来得及站住。虽然全家桶总是炸得又老又难吃，好歹量是足够的。
"不行的，咪咪吃这种东西会不消化的......"文雯为难的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喂，你也宠它过了头吧......"说是这么说，我还是只买了两份简单的套餐。毕竟，连猫都不吃的东西，吃太多了，我也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吃饱又喝足，我却赖在座位上说什么也不动，和文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靠在椅背上，早上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里。
令人烦躁的，抑郁的，甚至是厌恶的情绪，一齐涌来。
我和莫远文之间，早已经不是什么爱与不爱的问题了。我们中间，掺杂了太多的不纯粹。而这个恰恰是我无法接受的。
莫远文不是不爱，只是不会爱。
我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厌恶。明明都说了毫无关系，还去想他干吗？
一只小手忽然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我睁开眼睛，正对上文雯清澈的双眸。
"苏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该拉着你转了这么久......"
我静静地看着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子的脸瞬间染上绯红，却也只是低下头，并没有把手抽回，就这样任我攥住。
我拉着文雯出了KFC，穿过大街小巷，坐上回家的地铁，绕过街心公园......我们默默地走着，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我是如此地感激上天赐与我的这次相遇。
她的陪伴，就足以把我从寂寞与无望中解救出来。
--如果，生活能如我所愿的话。

而通常来讲，生活是更喜欢步步紧逼，让你无法喘息。
在莫阿姨出现后的第三天，莫远文本人亲自拜访了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社区。
对工作很是偏执的莫远文居然等不到周末就赶过来，这是让我称奇的第一点；而第二点就是，他找的人貌似不是我。
以上两点，是我在走出电梯口，与正从文雯公寓里走出的莫远文碰面后，瞬间想到的。
我看着愣在那里的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扬手打个招呼，还是该直接无视。
"好久不见，苏锦。"莫远文的声音首先响起，清冽的眼神，闪动着我不熟悉的危险的色泽。
"好久不见......"我回答着他的问候，眼睛却看向了那个女孩。
文雯的目光避过了我无言的询问，看向了地板。
"苏锦，借一步说话吧。"不等我回答，莫远文就扯着我进了电梯。
我只好跟着他，来到了小区外的咖啡厅，找了一个光线昏暗的隔间，坐了下来。
莫远文似是很有兴趣地紧紧盯着我的脸看，我则是靠在藤椅上看着对面墙上爬满的植物发呆。到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懒得去思考。
"苏锦，看来你最近过的不错。"莫远文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听起来不让人舒服，不过我倒也不在意。我近来吃得好，睡得香，脸色自然也好得很，有什么不对？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苏锦，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摇摇头。反正你来就不会有好事发生，我还何必多此一问？
莫远文笑了，笑得凄清别扭，难看至极。我扭过头不去理他，研究桌布上的花纹。
"苏锦，我真是羡慕你。说走就走，真是痛快。"
我翻翻眼皮看他，说："莫远文，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早已经分手，你在这儿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是啊，早已经分手。我却还在妄想你能回心转意......"莫远文笑容扭曲。"你看你左一个姚叶君，右一个文雯，倒真是得意。"
话说到这里，我的火气终于被激了起来，所有的委屈与愤怒喷涌而出。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丫别他妈跟我在这扯皮！我愿意跟谁好管你屁事！"
我不是不骂人，从小在胡同里跟着混小子们打架遭耗儿，什么话不会骂。只是我和莫远文刚认识不久以后就忙着眉来眼去，哪有时间恶言相向。
听我粗言粗语一出口，莫远文脸也发青。
"是不管我屁事！对你来说，以前的感情算个屁！"
"哈哈哈！"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感情？姓莫的你也配在老子面前谈感情？你能不能去漱漱口。我怕脏了这两个字。"
"你......"莫远文自知和我对峙下去占不到便宜，又调转了话题。"苏锦。你放弃文雯吧。"
"给个理由。"
"文雯很快就要出国。你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莫远文靠在椅子上，脸上终于好看了些，露出点胜利者的姿态。
"你做的手脚？"
"这样讲很难听。"莫远文冷冷一笑。"我只不过是帮助自己的员工实现从小的梦想而已。"
"员工？"g
"没错啊，苏锦，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公司有这样一位多才多艺的员工。文雯她自小学琴，大学期间专攻的钢琴。毕业后她自然想继续深造，可惜的是，因为家里反对，只好回来，又托父母的关系进了我们公司做了个普通的文员。你说，这有多浪费人才？"
我此时倒真的佩服莫远文，短短三天时间，调查得如此详细透彻，真是用心良苦。
"所以？"
"所以，我就帮她联系了学校。很快就能办妥手续。"
"文雯家里是做生意的，怎么会出不起出国的钱？她要是想出去，还用等到现在？"
"呵呵。"莫远文笑得开心。"她家里条件确实不错，不过你不知道潮州有些家庭是多么保守。能让女孩子去读大学已经算是很放任她了。她家的长辈，根本不同意她出国读书，一分钱都不会给她。留在深圳，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家里催着嫁人。"
"你说，这样的机会停留在你手边，你会不会去抓住？"莫远文看向我，兴致盎然。
我终于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我问："莫远文，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轻轻摇头，说："苏锦，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恨自己那时没有好好留住你。白家的婚约我已经彻底推掉了。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我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
我轻叹一声，喝了一口快要凉掉的咖啡。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了莫远文的能力。
"苏锦，你还恨我吗？"莫远文小心翼翼的发问。
我摇摇头，说："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我只是......越来越对你感到失望和厌恶。

第 15 章

我看着莫远文眼中闪过的惊喜，决定把话说完整。
"我承认，刚刚离开你的时候很痛苦。"我不再兜圈子、说狠话，而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述说着。
"嘿嘿......"我轻笑起来。"可是，你知道吗？我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会让我对你的感情减淡几分。现在的我，已然是感觉不到一点遗憾了。"
"莫远文，你到底还在执著什么呢？姚叶君，还有文雯......都不是关键，即使你赶走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对峙，会让曾经的回忆都不再美好了么？"
"莫远文，放手吧。你的世界与我的有着根本不同，我们在一起没有未来。对你而言，事业和家庭重于一切。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只能说，我们是两种全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尊重你的选择，因此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莫远文问我，声音透着失落："苏锦，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是在尽量做好自己能够扮演的角色，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莫远文，对于你来讲，责任和荣誉有多重要？"
莫远文看着我，愣了一下，说："苏锦，我已经有和家里闹翻的觉悟。我并不是想要逃避或是推脱，但是我需要你和我来一起面对。"
我摇摇头："莫远文，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的家，你的事业，你都放不下的。而对于我来讲，责任也好，荣誉也好，不过是生活的外壳。这才是我们根本的不同。"
"莫远文，放手吧。我已经累了。这纷纷扰扰，我承受不住了。"
我看见他眼中闪过的痛苦，心里也是一紧，我不禁暗自苦笑，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心疼这个人。苏锦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莫远文，对你来讲，爱就是占有吗？你真的爱我吗？"
莫远文嘴唇青紫，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爱我的话，就放我自由吧。"我冲他淡淡一笑。让往事种种，且笑看吧。
我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离开。
莫远文忽然抬起左手抓住我的手腕，紧窒得令我疼痛，另一只手却温柔的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来回摩挲。
"看来......是用不上了......"
聪明如我，怎么会读不懂他的意思。我像烫到手般的想要缩回右手，奈何动弹不得。
莫远文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手指，微微的刺痛直指心脏。那可是连心的无名指啊，我笑得苦涩，却不言语。
"小锦，你这个狡猾的东西。"莫远文喃喃自语，"最终，还是没能抓到你......"
他的手终于松开。
"你要的自由，我给你。"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却发现另一个麻烦守在门口。
文雯抱着小猫，蹲在我家门前，眼睛哭得红肿。看我回来，急忙站起身迎过来。
"苏锦，你回来了。"
这个女孩子，穿着那晚那件白底红色缎带的连衣裙，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惹人怜爱，怎奈我已是太疲惫，根本不想和她交谈。
"苏锦，你......你和莫总出去谈了什么......你们以前认识是么？"
她之前从来不多问我什么，今天大概是真的慌张了。其实又何必......我们相识了不到一个月，论及感情，我甚至未曾给她许诺，要是真的为了我牺牲前程，我又怎么受得起。
"文雯，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打开房门，却用手臂拦住要跟进来的她。
"苏锦......"女孩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你在生我的气么......我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出国的事，我也是昨天才听莫总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一刻，我忍不住可怜自己。
人人都给我一片真心，我却为什么两手空空，抓不到任何一份感情？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对我，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人能不顾一切的留在我身边。是不是我贪图得太多？
我摇摇头，说："文雯，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明天还要上班，我先进屋了。"
我关上房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要留。

第 16 章

八月的下旬，我开始着手准备考研。
一切重新开始，对现在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摒弃一切杂念，我又再一次找回了高中时苦行僧般的生活。
我挤压着全部的休闲时间，甚至是部分的吃饭和睡眠时间来读书。
能够早一天离开这个城市，成了我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的动力。
我再没有闲情逸致去感伤自己逝去的爱情，从这个角度来讲，真是件好事。
可就在我试图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一个电话又带来了最后的冲击。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姚叶君打来越洋电话。
我几乎是伸长了手臂，把听筒举到离耳朵尽可能的远距离，才勉强不让耳膜受到伤害。
"苏锦！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叶君一如既往的缺心少肺。一上来就是没头没脑的责问，让我怎么回答？
"什么事？我跟谁？"
前段时间倒是和不少人发生了不少事，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件。
"还有谁！当然是你和莫远文！"
"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不是知道么？"
"你们不是还藕断丝连么？"姚叶君的思维还停留在两个月前的阶段，我不得不再三向他强调，那是根本没有的事。我们一拍两散，干脆得很。
"真是这样......"姚叶君声音低了下来。"苏锦，他昨天结婚了，你知道不知道？"
血液仿佛都在这个瞬间凝固了，我闭上眼睛，苦涩地笑了笑。没用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好心痛？
"哦......不对，我这边是昨天，你那边应该是今天上午吧。"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右手的无名指，那日他咬破的痕迹还在，今天他却给另一个女人戴上了誓约永远的戒指。
"我也是刚听参加完婚礼的兄弟说的。苏锦，你没事吧......"姚叶君听我不作声，有点慌张地问我。
"嘿嘿，我当然没事。倒是你，这么紧张，你不是早盼着我们分手？"我尽量开朗地与他应对。那边却支支吾吾起来。
"你们在一起我自然是不爽，可这样......这样......我也觉得不好。"
"苏锦，我听说，他结婚的对象不是白晨，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女人。"
是不是白晨，对我来讲又有什么两样？
"我听兄弟说，大家私底下传言莫远文是奉子结婚......苏锦，要不要我去找人帮你出气？虽然我人在这边，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姚叶君虽然大部分时间莽撞无脑，却是个好人。只是他不知道，对我来讲，最大的幸福不是看着莫远文被打得头破血流，而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让我知道他结婚，更不要让我知道他让某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