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在治自己的病,以前的我不会看到,因为看到了,顾盼就想活下去。
"这个世上最难的就是活下去。"
我不知道杜然明白不明白,我明白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把吐出来的药都收到塑料带里再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苦难,但死掉就什么都没了。
"你觉的没有了男人的尊严,死就有嘛?"我看住杜然的眼睛,"你错了嘛?"
"没有的话,就给我活下来。"
杜然动了下,就在我松口气的瞬间,他疯了一样的扑过来,卡住我的脖子。
我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我反抗了下,他力气不大,松松软软的,我一只手都可以挡下,小敏已经过来要拦。
我就那么待着,任他卡住我的脖子。
他最后嗷嗷的哭了出来。
我舒了口气,我怎么忘记了,他看上去高高大大,可岁数和小敏一样,也是个孩子。
我抱住他。
他哭够了,大概觉的在我怀里哭很丢脸,就圈成一团,在那慢慢的吃饭。
我知道他吃的很不舒服,饭菜已经凉透了,我让小敏给他递了水过去,叮嘱他多嚼几口,不然不好消化。
小敏回过头来对我说:"顾盼,你是个好人。"
说我的一愣,我平生不怕人说我坏说我狠,唯独怕这个好字,我这辈子毁也就毁在这个好字上。
我当初如果不是一时心软,也不会留下财神那条命。
□□□自□由□自□在□□□
财神把带子给了王祥,我跑回去找他玩命的时候,着了他的道,被他捆了塞船上。
他在小船舱里折腾我。
他说我是他路上带了玩的。
我没怎么反抗,我学乖了,自从被王祥找人整后,我就知道怎么降低伤害。
当时我不知道那船有三层楼高,就知道是个船,他玩够了出去溜达,我把喝水的杯子砸了捏了块玻璃,磨的尖尖的等他回来。
可开门的不是财神,是个拿了枪的男人,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杀气。
我当时就愣住了。
开门的人,鄙夷的看我一眼,嘴里嘀咕着:"就他妈会玩男人。"
说完就走了,随后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是枪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找衣服,财神那玩意把衣服都拿跑了,我只好裹个床单跑出去。
火已经着起来了,一人多高。
把整个夜空都烧红了,这是怎么了?
财神得罪了人,被人掏老窝了?
我一边琢磨一边沿着安全的地方跑,躲避着那些人。
两拨人打的正热闹,我没地方跑了,就见有个铁杆从甲板延伸到下面,也不知道有多高多深?已经有人向我这边放枪了,我来不及多想,卷了床单手一伸整个人就顺着竿子滑下去。
人要到底的时候,我有心放慢点,可手上没劲,一个没搂住,整个人戳下去,幸好下面有东西垫着,我从上面爬起来的时候,手模到了粘粘的东西,血的味道,鼻子已经嗅到了......这个地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失策,那些人情愿在两边打,被打死都不跳下来,肯定是有原因,自己脑子一热就下来了,我刚后悔,就听见有声音从左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像是故意在隐藏着脚步,这个人......我小心的侧开一点,飞快的,扑过去,已经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影子,很瘦小,扑倒的时候才觉出根本是个孩子。
我扣住他的脖子,从床单里抽出玻璃顶住他。
"你做什么的,这的人怎么死的?"
我恶狠狠的问。
这个少年走路的时候很不灵便,我有意观察了他下,他脚步很轻,对路也很熟悉。
我跟在后面,这个地方有房间什么的,拐弯的地方还有装饰品,看上去价值不菲。
很快我们到了门前,这次我没有贸然打开门,倒是他先打开。
我向里面扫了扫,就是个简单的房间,里面有床沙发,还有一个桌子,桌子上铺满了衣服。
里面果然有些衣服,我走到跟前一看,就抽搐了下,裙子?!
我看那小子一眼,这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小子,用平静冷淡的声音说道:" 都在这?"
"没男的穿的嘛?"穿在裙子跑来跑去,我还不如光着舒服。
那小子看我的眼神变了下,"你没穿过嘛?"
我就奇了怪了,"我他妈穿这个做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这次我捕捉到了,是真的变化了下,他小声的嘀咕了句,"他居然没给你穿过。"
穿过什么?我隐隐觉着不对。
我对他说:"这里面有什么事嘛?"
这个半大小子就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我叹口气,在裙子里翻,话是那么说,可我不能不穿点什么,好不容易翻出来阿拉伯似的那种大灯笼裤,幸好有灰色的,我套上,鞋子还是没有,我就扯开裙子包了包脚底。
一边裹,我一边念道:"你说解放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我顾盼现在开始裹起脚来了。"
我笑着看他,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姿势可攻可守,眼睛没有一丝波动。
走出去的时候,还是那小子带路,我心里发慌了,我才注意到个问题,这个小子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我这么贸然跟着他走,他给我卖了,我还不知道呢。
7
我想到这,就故意和他搭话,我问他,"你叫什么啊,你父母在哪?是被拐来的嘛?"
我就差告诉他怎么报警了,不管我怎么说,磨破嘴皮子,他就是没反映。
只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汗珠子顺着这小子的额头流。
我知道他那是痛的,他这么走,腿肯定受不了。
我停下,把裹脚的布扯开,一把拉住他,他回头看我,一脸警觉。
我说:"行了,行了,你包包吧,算我该你的。"我弯下腰去,还没模到他的腿,就觉的脑顶有风声,他一掌就辟过来。
糟糕,挡是挡不住了,我飞身一倒,卧在地上,身子一转,本来是个漂亮的转身,奈何地方太小,当的一下就撞到了脑袋,眼冒了金星。
我呲牙咧嘴的时候,那半大小子蹲了下。
"顾盼?"
我迷迷糊糊的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转念一想,这不是我刚才自言自语说的嘛。
我缓下来,脑袋肿了个包。
我摸着头上的包看他,我说:"你刚才是不是要杀我?
"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我可以杀你,可我不杀你。"他直直的看着我。
我一下笑了,"为什么?"
话说着,手下已经握住玻璃,用力刺了过去,我以为十拿九稳,却被他一拳击中肚子,手里没劲,失了准头,蹭着他的脸过去。
他没有摸自己脸上的血痕。
还处在变声期的嗓子,有点鸭子般的嘶哑,说话的声音冷硬的没有温度。
"我们得出去。"他说,眼睛已经不再看我。
因为那瞬间,我们都听到了声音,巨大的可以吞噬这艘船的爆炸声......
我觉的脑子痛,翻了个身。
杜然恢复的还好,他坐在一边,眼睛有点麻木不仁的感觉,慢慢就会好了。
我躺在床上,深吸口气。
小敏敏感的发觉了什么,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的脸问我,"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噩梦嘛?"
我闭上眼睛,努力挥散那些该死的回忆。
可我还是被那些吞噬。
血肉,整个人被碾成一片的惨状,被炸飞的血肉,到处都是惨叫。
我和那个少年到了出口,是个梯子,我们爬上去,上去的时候他的腿不好,我拉了他几下。
到了上面就看到了这些。
我不知道那两拨人哪个算好人,但现在也不需要分了,船要沉了,船舷的地方已经进了水,我们刚出来的地方,已经有水进去。
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可没人在乎。
在船舷的位置,我终于找到了备用的救生船,等我回去找那个少年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呆了一下,迅速的就推动那条船,已经有人冲过来要和我抢了,幸好没拿武器,我推开那个带伤的男人,把船推下去。
快速的划动着,海水真冷啊,夜空在头顶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近的可以摸到一样。
有人陆续跳下来,我刚划了两下就感觉有人按住了我的小船。
一个人从海水里挣扎着探出头来。
我低头看去,刚要举浆砸就是一愣。
是财神,他看到我也是一愣。
我毫不犹豫的举起船浆砸他,可他机灵的一边躲闪,一边喊着:"我知道路线,我知道回去的路线。"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我停下了,看着他的狼狈样,我把他从水里拽到船里。
还没等他喘利索,我就砍了他下面一刀。
他居然忍住了惨叫,看着我。
星空下什么都昏暗不明,他裂开嘴,"顾盼,你杀了不该杀的人。"
他的话让我一愣。
"灸......"
就?是什么?
我有点不明白。
但也顾不得多想了,我首先得让自己安全。
真冷。
我打着哆嗦,浪头高的时候,小船晃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被淹没一样。
财神样子更是狼狈,还算不错,居然支撑着告诉我怎么走,路线如何如何。
我划了一会船胳膊就酸痛起来,我唯一的划船经验就是划小游船在个人工湖里看风景。
我停了下来,汗加上打进来的水花,海风一吹,整个人都透了。
真是麻烦,我懊恼的想着。
财神神智有点不清楚,我拍了拍他的脸,我好像下手重了点,他要死了,我可就彻底迷路了,到时候还不死海里。
我摸了摸他额头,果然有点发烧。
我把他抱到怀里取暖,我们需要彼此依赖,为了活下去。
我仰头看着天空,夜空晴朗,幸好是这样的天气,海上变化无常,要有个什么,几条船都翻了。
"财神?"我叫他名字,他要真睡过去,就有麻烦了。
他没回应。
我知道不好,又拍了拍他的脸,"财神?"
他的下身有血迹,我知道估计受伤再加冷,这小子要熬不下去。
我有点意外,因为他平时看上去挺强的。
我一着急就用里掐了掐财神的人中,财神唉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说:"让我休息下。"
"你不会死过去?"我担心的问他。
他张开眼睛,看着我,"你都能忍着一声不坑,我还不如你吗?"
我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真想给他扔海里痛快痛快。
当时如果那么做了就好了。
***
我坐起来,新的一天来了。我的回忆有了一些断层,我知道在海上的时候,我对他照顾的过了。
我只是为了让他活下来,可事后我本应该杀死他,就凭他对我做的那些恶心事,可我竟然没下那个手。
如果我当时有现在的一半明白,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饭菜按时端上来,我吃过后,看了眼杜然和小敏,他们恢复的差不多了。
小敏开始好奇我屁股上的那个电话号码了。
我当时说的含糊,小敏也没敢多问。
现在问起来,我还真不好说。
***
"顾盼,你惹大祸了。"他不紧不慢的说,"今天我不找你麻烦,也有的是人要杀你,你要乖乖的,也许我还能保保你。"
他说的轻巧,可我已经加重力道,我要他死!!
如果我不趁这个机会跑,就没有机会了,外面都是宾客,大家都戴着面具,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可惜了。"财神无奈的说着,"你终究是条狼。"
他话音一落,我就觉出胳膊一疼,整个人晕了下,手再也使不上力气。
有人掀开帏幕进来,对财神恭敬的鞠了一躬。
"我按约定带他走,灸的事情要问问他。"
说话的人,背对着我,我觉的眼睛越来越沉重,整个人都要昏过去。
最后我的视线定到了油灯上,去他娘的!
我用力一拉,整个桌布掉了下来,油灯滚落,一下点燃了帏幕,火起的快,我人更快,已经就势在泼溅的油上滚了一圈。
火,旺盛的燃烧着,已经结束了表演,刺耳的惨叫早已经停下。
我沾满了油灯的身体,被飞溅的火花点燃,随即滚下这个二层的贵宾席,直接砸到了什么人的身上,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随后是更多的叫声,火烧起来了。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火星,烟还有火到处都是,我已经滚了一圈,但火越来越大,真他妈损人不利己!
我想过死,那是安静的老死,可不是这么个窝囊死法,我边滚边用力扒自己的衣服,但衣服已经和肉连在一起了,一动都揪心的疼,完了!
忽然巨大的后力忽然从后面冲来,我就觉的整个人被人从后面提起来,被人悠了出去,整个人撞到什么上,咚的一声响,眼睛丝毫不夸张的冒了金星。
枪的声音随后响起,同时水一下涌出,我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什么在咬我。
食人鱼,我脑子想到这,想动却已经动不了了。
被人抬到担架的时候,我隐约好像听见有人在那不阴不阳的说着:"插管,检查呼吸通畅,用氧气面罩给氧......把吗啡收起来......这人明显是有病,别给他用......"
我想看看是谁在说话,最后还是没有支撑住。
再醒来的时候,我情愿自己没醒过来。
疼!
混身上下就这么一个感觉,每一口呼吸都痛,嗓子呼吸道里火辣辣的......
我动了下手指,很快就听到有人说话。
声音是不冷不热的嘲讽语调。
"重度烧伤,幸好面积不是很大,也没有感染。"
我睁开眼睛,左眼有点迷糊,看不太清楚。
白色,眼睛刺痛,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
这个地方真简单,墙壁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唯一的物体就是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低头正在看着我,戴着手套的手碰了下我的脸。
我疼的倒吸口气。
"你的脸伤的比较重。"他皱了下眉头,"会留下疤,还有......"他的口气顿了下,不紧不慢的对我陈述治疗过程,"创面已经清理干净,涂敷伤抗生素软膏用消毒纱布裹上了,你昏迷了三天,每天更换纱布两三次,为了防止感染,应静脉输入了抗生素,破伤风抗毒素。没有过敏反映。"
他站直了身子,总结道:"你恢复的不错。"
他说完,就随意的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柔和,说话的口气很轻,"好了,因为你这一出戏,我不得不在这个破地方多待几天。"
他的声音,我终于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要向财神要我的那个!!
我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疼的整个人冷汗都流。
他说完话就拿起我床头上的小水壶倒了杯水。
我喉咙好像在还在烧一样,我吞咽了下口水。
他咕咚咚就喝了个低朝天。
随即开始絮叨:"也够便宜你的了,如果不是灸的事,你早死十次了,给我惹了一堆麻烦。"
我发不出声音,只能眨了下眼睛,用力的看那个杯子,希望他能注意到。
他低下头,冲我微微的笑了,"真是标致的人,怪不得开始的时候财神舍不得。"
他摸了下我的脸,"左脸都毁了,一只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我努力扯出个笑。这个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一副病秧子样,外表长的也实在一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掩饰,什么都露在脸上,这么个人出现在这说不出的诡异。
小敏杜然,还有财神,他们都在哪?
这个小子虽然没说什么,财神该是顾忌他几分的。
财神虽然对我没什么好,但能从他手里要人,还能在我惹祸后保下我的,该是有点来头。
"要水?"他好像终于明白我的意思,把水递给我,这倒让我有点意外,我已经许久没遇到裹正常的人了,这小子有点正常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