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沈旭冰

作者:沈旭冰  录入:01-07

两个人的婚事定下后,丁月华只去康复中心看过齐天浩一次,展昭大概也明白她的心思,没有什么要求。这个女人难过了,他会去安慰;开心了,他会陪着笑笑,可是这个女人的爱情,他管不了。
说到底,没有谁管得了谁。
到了站台下车后,远远的看见丁月华站在医院大门口,高挑的身材格外的引人注目,一身浅色的休闲裙装让整个人站在那里婷婷如花一般,展昭也会觉得齐天浩会挑人,如果这个时候是他,两个人亲亲热热的站在一起,会是一副非常幸福养眼的画面。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走过去,却突然有一辆黑色的车从身后开过去,展昭看着那一团黑色在阳光下闪亮,心里突然一紧。
人在危险来临时都有着动物的机警,他直觉的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车果然是直直的向着站在路边的丁月华开过去,速度很快,瞬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展昭看到这一刻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立刻要大喊叫她小心,这个快要成为母亲的女人似乎更加机敏了一些,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黑车在她面前一个急转弯,飞快的开走了。
展昭飞跑过去,一把扶住丁月华,两个人看着黑车消失在路口,都有些惊喘未定。
好一会儿展昭才低头问她:"你没事吧?"
丁月华摇摇头,受了点惊吓,但幸好没有受伤,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都感觉到了对方手心的冷汗。
虽然没有发生事故,但这辆黑车的意图却已经很明显了,并不是要撞到她,仅仅是想制造一个轻微的事故,甚至说一个惊吓。
对普通人或许没有关系,但对一个孕妇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了。
丁月华想到了什么,向抬头对他说,可是看着展昭的一双眼睛,黑黑的没有光亮像盲人的感觉,立刻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展昭感觉到她看着自己,勉强给了她一个微笑,拍拍她肩说:"去见医生吧。时间快到了。"
然后就扶着她进了医院,见到医生做完检查,两个人都是默默的,没有交谈,但展昭很详细的向医生询问了这段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拿出了一个小笔记本认真的记录下来。丁月华看他低着头写字的时候,有些长的额发垂落下来,只露出一点下巴尖。
出了医院大门,展昭也感觉到了她好几次的欲言又止,所以没有带她马上回家,反而是去了路边一家比较安静的咖啡厅,为她点了鲜橙汁,自己喝一杯清水。这个时间比较冷清,两个人坐在安静的大厅内,只有服务生坐在吧台里窸窸窣窣的交谈,而门外的一切,都被隔绝开了。
两个人这样相对着,外人看来,该是浪漫平和的一对恋人,只有他们知道其中的尴尬,所以非找一些话说不可。
展昭对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辆突然出现的黑车,和车主人的意图。
"但不是他,我可以保证。"
虽然,他伤害了很多人,也会有狠厉的眼神,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去伤害别人的人--从来,他都是在保护他的时候,才具有那种致命的攻击性。
丁月华看着他很坚定的眼神和微笑的样子,也笑了笑。
"那一瞬间,我也有想过是他,但马上就知道不是了。"
"为什么?"
丁月华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果汁,微微的酸意让她眯了眯眼睛,然后对展昭说:"明天去试礼服,你早一点来接我。"


第 27 章

几天以后,婚礼如期举行。
丁家的人虽然对这个婚姻和这个女婿不甚满意,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出嫁,还是舍不得太寒酸,场面依旧做得非常漂亮。
来的客人也多是丁家这些年在商界的朋友,手笔很大,展昭原本孤身一人,唯一的亲人就是齐家两父子,都在医院修养,男方这边显得这么势单力孤,大家似乎也心知肚明的。新郎休息室里除了教堂的工作人员会来敲门通知时间,就只有展昭一个人坐在里面。
不过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也是淡淡的。
婚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意义--那个人当初的婚礼,会不会也是这样,像是在台风的中心,反倒安静得不像真的。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声音很轻显得敲门的人非常小心。展昭感觉到不是工作人员或者丁家的什么人过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请进。"
门被慢慢的推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站在门口,轻轻的说道:"我找展先生。"
"我就是。"展昭说道:"请问你是--"
女子看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脸上浮起了笑容,走进来站定,然后说道:"我叫樊篱。"
展昭一愣,立刻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特殊的名字。
樊篱,樊氏企业唯一的女继承人;白玉堂的,前妻。

两个人近近的相对着坐下,仔细打量展昭发现这位女士算不上特别漂亮,面部的线条有些生硬,棱角也很分明,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一种并不和谐的刚气;尤其她的眼神,和白玉堂格外的相似,都是那种犀利的眼神,分外有杀伤力。
这是一个带有男子阳刚气质的女性,并且身材高挑,容妆精致,可以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扮前来的。
虽然如此,但展昭只看第一眼就知道这位女士不可能是来示威或者其他,从她一直淡淡的微笑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极度自尊敏感的女性,不会允许自己出现意料外的状况。
所以他的态度也非常和气:"不好意思,仪式快要开始了,没有办法好好招待你。"
连端上来的水,都是旁边刚接的纯净水。
幸好这位千金大小姐并不在意,还端起纸杯来喝了一口表示自己的随和。
从进门到寒暄落座,喝水放下杯子,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展昭的脸,带着一些探索的好奇,展昭倒也大方,微笑着坐在那里等她看个够的意思。樊篱也感觉到了,于是笑道:"今天来这里,有点冒昧。我实在,很想见你一面。"
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很想知道,让他念念不忘那么多年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单刀直入的说出来,有些让对面的男人防不胜防,展昭脸色微微发白,好一会儿才勉强微笑着说:"那你现在看到了。"
"至少让自己知道不是输得不值得。"樊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展昭说:"大学同学。"
樊篱笑了起来:"我想也是。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即使并不快乐,也会让人记忆深刻。我现在也会怀念我的大学生活。"
突然这样谈起自己的大学生活,展昭有点始料未及,不过看对方又有点情绪盎然的感觉,接着说道:"不过我和他认识是在酒会上,你也知道那种很无趣的,大家端着酒杯,没什么内容的聊天。"
展昭点头,有点王子公主的感觉,只有他们明白,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樊篱说:"那个时候到了适婚年龄,天天被逼着和一些不认识的人相亲,让我很不舒服。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意外,他很英俊,谈吐得体,而且从来不和那些女人打情骂俏的。"
展昭微笑着点头表示附和,他知道白玉堂这种男人对于女人有多大的吸引力。除去他喜欢自己这一点,会是一个标准的白马王子,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拒绝的异性。而樊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更让他觉得这段婚姻并没有之前想得那样功利和不可饶恕。
"我不怎么喜欢周围的那些人,所以觉得他很不错,家世也和我相当,就想即使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大多数人的婚姻,我看到的,都是这样得来的。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他之所以不和周围的人过多的接触,是因为心里想着一个人。
婚后,他对我算不上不好,但你也会明白的,那种冷淡,即使陌生人也没有办法忍受。我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太乱,所以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他就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是一个男人,叫展昭。"
这个时候展昭的脸色又微微有些发白了,看着她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
就算知道这一切大体会是这样发生,但真正听到了,还是另一种感觉,绝不会想自己想得那么轻松的就可以接受。
不过樊篱的口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简单的继续陈述:"我说过,我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太乱,所以那以后我们两就分房睡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影响。但我知道他想回国,从婚后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积极的准备回国。"
她抬头把目光从水杯里的波光移到了展昭的脸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从回国到现在我们离婚,白氏和樊氏的关系破裂,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些年来,我们两只是做朋友,关系也并不恶劣,也实在不想看到现在这个局面。"
展昭说:"所以呢?"i
樊篱说道:"我希望你们两能够把一切理清楚,不要一团乱的然后各自结婚的结婚,酗酒的酗酒。"说完,她打开自己带来的手提包,拿出一只纸袋,递到展昭面前。"这是他离开的那天,我们家和白家都收到的。"
展昭拆开封口,里面是几张放大的照片,拉出来一看,正是那几张被登载在报纸上的,他与白玉堂的照片。
展昭看着那几张图片,有点发愣,脑中突然闪了一道光,立刻问道:"你是说,你们家当天收到的,是这几张照片,而不是通过报纸,知道我们的关系?!"
樊篱看他一直安静着,现在突然激动起来,有些无法适应,顿了顿才说道:"什么报纸?"
展昭捏紧了手里的照片,他突然把一些东西想通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去细想,也是因为自己知道的一些人和事,限制了他对这件事的深究。
他与白玉堂的照片,如果真的登载在报纸上大肆宣扬,丁家的人,连自己女儿未婚生子都不会同意,如此固执爱面子,怎么可能答应让丁月华嫁给自己这个"同性恋者"?
换句话说,自己与白玉堂的关系,根本没有被宣扬开。
那么报纸--并没有大量的发行。
或者说,报纸根本没有发行!

第 28 章

樊篱离开的时候,送她出门的这个男人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温文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来,只透出一点光,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白玉堂这种在商场上杀伐狠厉,那么气势逼人的男人,对这个男人却始终有种无力感,那么多年的煎熬过去了,好不容易见到面,却还是一场空的结局。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和任何人冲突,哪怕是交锋,任何周围人觉得是打击的,对他来说,都可以默默的收下。
送到侧门门口,展昭与她道别,要转身回休息室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他:"展先生!"
展昭回头:"嗯?"
"这些年来,我想他担心的一定是这个,我也很感兴趣的想问你,"她眼神有些锋利的看着展昭,嘴角还是保持着笑容:"你还爱他吗?"
如果这些年来,让他坚持固守的是一个已经不再爱他的男人,白玉堂会怎么样?
情况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
虽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露水夫妻,但多年在上流社会的经历,樊篱自信看得通透,白玉堂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手一切。
她亲眼见过那个男人对那些酒会上交谈甚好,称兄道弟的人的翻脸无情,吞得连渣都不剩,他能在金融界呼风唤雨,靠的是狠与厉,而绝非偶然。
展昭回她一个微笑:"今天,说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
远远听得到教堂里的人声鼎沸,还有孩子在附近疯跑的笑声,所有的客人等着新人出现的那一刻。
而作为准新郎的男人,再说起还爱不爱另一个男人,只会让人好笑。
樊篱看着他脸上光洁的皮肤在阳光下映衬着淡淡的光,有一点神圣的感觉。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白玉堂那样的男人颠倒终生。
于是伸手去他肩上拍了拍,说声保重,就转身走了。
等樊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展昭回头的时候却看见穿着婚纱的丁月华站在身后不远的走廊上,扶着栏杆微笑着看着她。
展昭急忙走了过去:"怎么你出来了?"
丁月华捂着嘴笑笑,有点巧笑倩兮的明媚:"你也知道,八卦总有人传。"
展昭挑挑眉毛:"消息这么灵通?"
"有个女人从侧门来找新郎,算是大新闻了。"
两个人都相视笑了起来。
然后丁月华远远的看了看,已经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了,才正正脸色,问道:"是谁呀?"
展昭说:"樊篱。他的前妻。"
丁月华的脸色一下又有些发白,展昭看着她眼里出现了一些很陌生的神色,大概的也能明白,立刻又问她:"你是不是已经去和余家打过招呼了?"
丁月华这次看他的神色有些惊诧,或者说惊喜的:"你怎么知道?"
展昭扭头看看四周,教堂的位置虽在城市中心,但环境仍然不错,周围绿树成荫,也没有太多汽车鸣笛的杂音传过来,所以很清楚的能听到宾客的笑谈,"如果不是,今天的婚礼不会这么平静的。"他笑笑:"我原本做好了当骑士的准备。"
新娘的笑意更深了,嘴边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的甜美:"谢谢。公主已经感觉了。"
说起来两个人好像有点预谋的,却从来没有和对方通过气。自从那天丁月华在医院门口差点意外,展昭就无法不去注意过去那个笑容温婉得像圣母,却在他离开的时候告诉他自己会让他后悔的女人。
阿敏,余敏,也是传媒界龙头老大余氏企业的大小姐。
刚刚看到樊篱拿来的那些照片,再想到那张只有齐老先生才看到了的报纸,他就都明白过来。
只有传媒界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跟在他身边拍下那些对他们来说致命的照片;也只有传媒界的人,才可能控制那张唯一的报纸。
虽然他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报纸只有一张,而白家和樊家的收到的却是照片,但这所有事的来因,他还是已经清楚了--阿敏那个时候在机场,那么痛苦的抓着他的手,说会让他后悔。
可是,那个时候,他却自认为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人在有的时候的自信,实在可笑。
想到这里,他就真的笑了笑,而一直看着他的丁月华,被那种在突然在脸上出现的讥讽的笑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去拉了拉他的手臂,"展昭--"
展昭回过神,再看看她。这个时候回廊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呀,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被这个突然炸起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丁月华拉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回头去看时,却是丁家那边来的一位亲戚,体态有些臃肿的妇人非常彪悍的样子跑过来,一把拉开丁月华,又狠狠瞪了展昭一眼:"仪式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你们怎么搞的?"
那样子好像展昭要诱拐这位准新娘似的,丁月华苦笑着被她拉着向新娘休息室那边走过去,展昭看着她,也只有微微的苦笑。
婚礼,这样的仪式,其实,对他们两来说,也真的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了。
可是站在耶稣神像下,听着音乐奏起,看着丁月华挽着丁老先生的手臂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在遇到白玉堂之前,每一个男孩子有过的幻想,他也曾经有过。
有那么一天,站在教堂里,看着那个女子由她的父亲带领着慢慢走到身边。她温婉大方,微笑甜美,走近的时候,身上会散发出淡淡的花香,看向他时,目光温柔如水,也会垂下眼帘。
现在,一切都那么真实的发生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就这样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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