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yyzstc

所以接纳了我便一心讨我欢心。我若稍有回应他便非常开心。
"少爷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呀，因为阿九不是也没吃吗，我要和阿九一起吃。"他放下纸笔，扯上我的衣服，我当然不会推开，便由他拉著去了膳房。
屋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齐家上下怕是早就过了晚膳时间，只有这奇奇怪怪的三少爷饿著肚子。
我看著膳房里预留的饭菜和大呼一声"饿死了"就扑过去的齐家三少，更是感叹齐氏的不同寻常。
"阿九，这个好......呵呵，就说它好吃吧，舞嫂的醋溜里脊可是非常非常好吃！"齐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给我添菜。
原来齐家的少爷喜欢和书童一起站著吃饭啊......不过这菜热气腾腾，味道正好，定是人算准了时间精心备好的吧。
我想起虎背熊腰的舞嫂，果然人不可依貌相而论。
"阿九喜欢吃这个吧。"齐三边吃边笑著，我抬头，那小子一脸得意，仿佛十拿九稳。
我也好奇，干脆好好问上一次，"少爷如何知道？"我一无表情，二少言语，很少有人能看出我的喜好。
齐三皮皮一笑，眼睛弯弯，眉毛飞扬，"我就是知道啊！你不说，也不笑，不表示我就看不出来你高不高兴。"
"哦？如何看出来？"我倒是奇怪，就连我自己对著镜子细细研究，也未必会有什麽发现。
他凑过脸来，盯著我半晌，好似探究。
"你很想知道吧？唔唔，告诉你也没关系，虽然应该是秘密的说......是吃东西的速度，你只有遇到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才会吃得很慢......，还有说话的速度，你高兴的时候说话很快......"
是吗？我遇到不感兴趣的事物时，当然懒得留意。不过毕竟只在他身边呆了两个月而已......
"阿九！"突然他狠狠敲了我一下。
我看向他，他的眼睛很亮很亮，里面竟有焦急和恼怒。
"阿九，就算我说的不对，你也可以告诉我，我记性不好，但你的事绝对不会忘记！你刚才在想什麽应该告诉我才是！我一定会一次记住！"
"想什麽？--我什麽也没想。"我冷冷的说。我不认为自己在说谎，其实刚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像平常一样，我的脑袋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空一片。
他好像很生气，很伤心，很拿我无可奈何一样，嘴巴一开一合，终究却什麽也没说。
好好一顿饭不欢而终，他想留我一起习字却被我以"太累"拒绝。
分开之前，三少爷郁郁不欢，犹犹豫豫，但是终於是摆不起少爷的架子，没有强留我下来。只在我提步回房之前，闷闷转告我："小秋说这几日会有一位贵客来。阿九你早些歇息吧。"
我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窗外月光白色如雪。
就算我从来不会记得，也还是希望今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齐宅出奇的热闹。庄里二十多人来来往往，我一早为三少爷理好书房，备好井水，提了木桶返回。路过景苑，发现所谓贵客也在游园，再过一个转口便会遇到。我本欲绕路而行，忽闻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这景苑始建於百年前，四十余种花卉，现在正值花开之际，秦姑娘可慢慢欣赏。"
是齐二。
我不知不觉迎了过去。过了假山。果然他一身白衣，领在前方，身侧一位陌生少女，嘻嘻笑著，声如银铃。小秋自然伴在身後。
他显然看到了我，微微讶异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退後低头，本想快步走过，却被一只雪白的臂膀轻轻带住。
我一抬头，竟是位从未见过的怪相少女。
"这小厮很有意思，齐二少给我引见一下吧！"这声音，竟是耳熟。我看著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心念一转，竟然是他！
众人惊讶不已。只听齐二缓缓微笑，"这孩子是舍弟的书童，名唤阿九。"然後向我看来，"阿九，还不向秦姑娘问安？"
"秦姑娘"？世界上真会有人将这种人看作女人吗？虽然是穿了女人的衣服，挽了女人发髻，但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出来是个男人吧......听声音是有些亮了，但是怎麽看也是个十多岁的小子吧？
"......"我盯著眼前笑若桃李的"少女"，他眼中明明白白是捉邪玩味，却是笑不入眼底。
"......秦姑娘安好。"我弯腰鞠躬。
"原来是齐家的仆人。嘻嘻，齐少爷，这阿九我看了很是喜欢，样子也机灵，不如这几日便让他领我好好在府里逛逛。"我没有抬头，如果我这外表看起来也算"机灵"，恐怕木头也化作丝帛，乌龟赛过兔子。
整个齐府都知道三少爷对我的莫名其妙的依赖，原以为一般多少会考虑到三少爷的意愿，不想齐二竟出乎意料一口应允了，只是吩咐我，"好好伺候客人"，语气颇为慎重。
我看著"秦姑娘"毫不掩饰的勾起嘴角，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之後简直是噩梦！
被吩咐好好伺候客人的我，不论早晚都被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夥拉著满齐府的上蹿下跳，他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缠著别人说话，恐吓每一只看到他不让路的鸡鸭狗。
我看都懒得看他装模作样的行头，他顶著"女子"的样子，却毫不避嫌，我离他稍有距离，他便直接拉我的衣服，扯我的手。我看左边，他就拧我的耳朵向右边；我跟在後面，他便整整转身半周等我跟上来否则就一直盯著我直到我想翻白眼。
"那个做饭的舞嫂真是个奇人啊，这麽热的天包的严严实实，不热啊！你们齐家的管家整天阴著个脸，盯著这个那个，好像人人都欠他钱一样。还有院子里的小白，你看他以前耀武扬威的样子，现在一看我就躲得远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戴珠花，身披纱罗的"秦姑娘"啊，你晓得女儿家讲的是笑不露齿吗？
我盯著三步外的一棵折腰小草，用眼睛凌迟它，闭紧嘴巴忍耐著这几天来一直骚扰的魔音。我想自己如果再表情丰富一点，再情绪化一点，一定直接用布塞住他的嘴，用绳子捆住他的手。
果然"秦姑娘"又卖弄他的长手，将我的肩旁硬转过来，露出生白的牙齿："不过你也能忍，三天了，整整三天了，你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实在是......实在是......"他直接将头埋到我肩上，左右晃著，嘴里不知所云的碎碎念的几句，猛抬头，脸离我不足一寸，皱眉挤眼，似噌似怒。
我理所当然的和他对视，反正这算是我的长项，决对不会输，再说这种招数出了第一次让我有点想後退外，每天重演无数次也早已习惯了。
一分锺......
两分锺......
十分锺......
......
就算我天生没有表情，但是不眨眼睛还是会累的！对面的家夥脸孔已经涨的要滴出血来，却还不放弃。
我离他如此之近，他的气息直接进入我的鼻孔里，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瞳孔里清晰的映著自己的没有表情的小小的脸。
原来自己长得是这般模样麽？瘦瘦小小，短短的发，薄薄的冷冷的唇，没有血色没有感情的黄黄的脸，唯一让我感到有些生气的只有额浮动的黑黑的发。
只是个弱小无力的丑孩子而已。
"你在看你自己吗？"突然响起低低的声音，我猛地後退了一步，再看不清自己。
眼前的人一反平日的样子，很严肃的问。
我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盯著我，眼睛竟然会有一种悲伤和怀念的情绪闪过。还有一种绝不像少年的严厉。
我看著他，突然觉得自己若是有感情的话，也该是悲伤和怀念著的吧。却猛然不解，自己究竟在怀念什麽。
许久，他轻轻笑起来，不是那种特意的笑，而是仿佛松了口气般的真正的疏解的笑，然後眼眉弯弯的越笑越开心，就好像我第一次在崖边看见他时绝对善意的笑。
他看著我，仿佛直直看到了我的心，温和地说--
"你输了。"
我确实输了，就算他不说，我也感觉到自己就算不发一语，不漏表情，眼前的人恐怕还是多多少少察觉到我的内心。
心里一凛，果然，自己，还是受了影响，竟然会真的去计较输赢。
"你们在干什麽！阿九！"
是三少爷的喝斥。从不主动走出内院的三少爷竟然走了出来。
我转身，齐三少正一脸生气地冲了过来。
他一把推开"秦姑娘"，一边狠狠叫到："三天不来书院，就是和这个丑女人在一起吗？！"
显然"秦姑娘"和我都很惊讶，素闻齐三少痴痴傻傻，脑子不好，胆小内向，竟然也可以狮子吼。不过，我的三少爷，眼前这个哪里像女人啊。
见我颇为鄙视的瞟了他一眼，"秦姑娘"一愣，又露出狐狸笑，上下打量了三少和我一番，对我说，"阿九啊阿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大家都觉得我是美女呢。"还对怒气冲天的三少爷眨了眨眼睛......绝对是故意的。
"什麽啊，不就是眼睛大一点，皮肤白一点，腰细一点，声音恶心一点，没有阿九十分之一好看！"
三少爷......就算不是美女，但是和阿九还是明显不在一个层次的吧。
我开始担心三少除了记性不好，眼睛也有问题。
"哦？阿九是比我好看，但是我也不差啊！"狐狸摇尾巴。我无语。
齐三生生由小白兔赶上了泼妇。双手叉腰，张口大骂："你就一个丑八怪！"
"呵呵，反正比你相配！""秦姑娘"居然扭了扭腰。
"你！"
刚要撩起袖子，可能是发现我盯著他，三少爷又放下袖子，涨红脸看向我，急急的问："阿九呢？"
我咧？
"阿九觉得谁比较好看？"竟然语带威胁，还有三分恼羞成怒。
我仰天长叹。
"少爷不用理他。你先回书屋，我这就来。"我说了三天来第一句话。
"现在不来？"
"是二少爷的交待，不可怠慢。我还是和二少爷说一声，毕竟不能继续耽误三少爷的学业。"
"这样啊......"三少爷很不情愿的看著我，又狠狠瞪了"秦姑娘"一眼，毕竟二少爷在的秋院是他不想跟去的地方，再加上气焰过去仍旧是摆不出少爷的气势，便应了。
看著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竟然觉得心里有了波动。
"阿九一会就来看少爷这几日习的字。"不知不觉缓缓出声。
他果然又回头，喜喜一笑。不再纠缠，终於是入了内院。
我回头，"秦姑娘"却笑咪咪的看著我。
"阿九，你的三少爷与传说有很大不同呢。"
我不理他，径直去秋院。
齐三之所以不纠缠，是因为我一贯说一不二。
"阿九，其实我叫月枫。"
我略一顿。
"不过所有人都叫我秦兰。"
我回头，月枫认认真真地看著我，还是轻轻在笑。
"我不是男人，很奇怪所有人都不怀疑这一点，偏偏你认定我不是女人。其实那日在崖上若是别人一定以为我女扮男装。"
我看著他，不能不说自己有点惊讶。
"但是你是对的，我确实不是女人。"他笑著说，眼睛雪亮，衣衫舞动。
我等著他继续。
他却不再说话，深深看著我，很是温柔。
我想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何必在乎性别。於是我转身继续。
"其实......"身後传来悠悠的叹息。我没有再去理会。
"其实，我是人妖。"
我一个踉跄。
毫不怀疑，我很生气，很想转头，很想破口大骂。人是人，妖是妖！哪来的人妖！
於是加快脚步，大步迈开。
果然是一阵大笑从身後传来。
我逃命般离去。
原来任何人都会有克星。
我这个怪物也不例外。
５开幕
"反正这里我也逛腻了，难得来一趟，阿九带我去城里吧。"
书院里，齐三写字，我研磨，克星坐在藤椅上头顶"百家史"吃著蜜钱。
"阿九，这个是什麽字？"三少已经可以忽略外界一切。
"是'夏'。"我回答。
"是吗。唔，下次一定记住。"
"那这个哪？是'春'吧？"
"嗯。"我应声。
"呵呵呵呵呵，终於记住了，'春'，'夏'，'秋'，'冬'......嗯，夏字好像不是这样写。"
"是这样写。"我於是在纸上写了一遍。
"哇！哇~~~！哇！你们有没有完！"有人终於发飙。
当然没人理他。
"七天！整整七天！一直写这几个字！有没有搞错！"
还是没人理他。
"阿九，我写得好不好？"
"这最後一捺，要有些倾斜。这样写比较好看。"
"阿九，你好聪明，写得真好看！"
"白痴也写得出来，哪有像你那样竖得笔直的！"
我抬头看了某人一眼，又看了看齐三，竟然没有什麽反应，倒真的是与以前不同了。
齐三察觉到我在看他，停下来认真道：
"阿九，我知道我能够写好，慢慢就能写好。"
我轻轻点头。
齐三微微的笑。
终於有人无法忍受，冲出院外。
"二哥没有再让你带著秦兰麽？"齐三问我。
"没有。"我答。想了想，补了一句，"赶紧练字吧，很不容易安静。"
齐三看著我，突然笑出声来，"其实我感谢秦兰，原来阿九也可以这麽好懂。"
我不语。
"我知道阿九没有生气。阿九真是好脾气。"齐三自言自语。
"我只是没有必要生气而已。"
"嘿嘿，我知道。"齐三做了个怪相。
"其实我也不讨厌秦兰。"他这麽说，带了一点点羞涩。
我看这眼前的少年在我面前表情渐渐丰富，心里咸咸苦苦。
中午的清静反而显得古怪，我与齐三都觉得反常。
果然下午秦兰再次出现。
这次打扮得倒是相当华丽，不过是男装。
他扔了两套衣服在桌上，相当霸气。
"换上吧，齐二命你们带我游城。"
我看了齐三一眼，他果然大吃一惊。据我所知，三少已经多年不曾迈出齐宅。
秦兰见我们没有反应，不怒反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可有小秋为证哦。"
果然小秋盈盈在後，她见了齐三露出温和的笑颜，恭敬却带著宠腻，"三少爷如果愿意不妨出去看看，现在城内有杂耍，非常热闹，三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齐三露出想去却犹豫的表情。
"你不去也没关系，但是阿九是一定要去的。"秦兰拿起黑色长衫扔到我身上，阴阴的笑。
"那我也去！"
......果然不再犹豫。
在乌国除了乌都，这绩州算是大城。来往的商贩过了晌午竟然还有很多。
齐三一直拽著我的衣袖，睁大眼四处看。秦兰也像未曾出过门一样对一切充满好奇。
我只是奇怪齐二竟然让我们三个孩子单独出宅。
我怀里有小秋塞给我的钱袋，也换了身新衣。
本是游城当然就是顺著街道一路走去。秦兰看见什麽都会去凑凑热闹，我却注意到他只对吃的特别感兴趣，凑过去如果不能吃便满脸失望。
突然觉得衣服被扯住不能前行，回头齐三果然红著脸拉著我。
我疑惑的看著他。
"那个......我......"说话吞吞吐吐，眼睛瞟向一边的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