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颜清————MYTH103[下]

作者:MYTH103[下]  录入:01-06

「消息断了。」不在意火莲刻意躲避的行径,鉶风依旧如故地欣赏窗外风景、吃著香喷的油酥糕,才再像突然想到似地悠悠的道出打听的结果。
放眼窗外,晴朗的天空与在树海看到的有些不同,偏淡的青蓝色竟有一丝沧凉的感觉,鉶风想著当初在鸣国边疆小镇发现的叶片时,断定是孩童从法华林出来时,不小心沾上身的法华林特有的原生植物,所以一路往西追去,之後又根据客栈小二的说辞转南直下武国,如今到了滨洲城,消息却断了,确实奇怪!
仔细地思索,这一路下来所接触到的人事物与打听到的消息,是否有遗漏了什麽,缓慢地吃著油苏糕,对习惯清淡味道的自己,油苏糕太甜腻了。
思索著事情的鉶风,忍不住转过头去望著火莲。看著坐在床沿的俊美男子在听到自己轻描淡写的发言後,一付想开口问清情况,却硬是压了下去,装作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样子,鉶风心里便觉有趣,不自觉地仰起嘴角,让身上那股自然散发的恐怖邪气减了几分。
有些恼地跺跺脚,火莲不想搭理眼前的男人,可男人的发言却又让他不能忽视。
男人什麽时候办事这麽不牢靠?连尸体都追丢了!男人还需带回尸体交差呢!火莲别扭地换了个坐姿,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心男人的处境,可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关心他,便死忍著不发话。
都怪自己最近烦恼著自己的性情变的太古怪,都没有好好注意情势的发展,放任著事情演变成这样,自责地垂下头,火莲好生反省自己的缺失,可没想到说不定男人早已有万全的应变措施,说出来只是想逗他玩,让他穷紧张。
「似乎有人特意从中阻扰。」看够了火莲懊恼的神情,鉶风自动为他解套。
对手下一步棋,他便早已预测到下一步、下下一步,甚至整盘棋,凡事脱不出他的掌控,鉶风便是这样的男人。
「那你应该去探访薛家。」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火莲下了这样的判断。
藉由在窗口的观察,凡是具有一定规模的招牌上无一不刻著一个薛字,论谁能在这城里完全断了尸体的消息,那个薛家定是最有可能的第一人,顺著鉶风提出的推测,火莲严肃地思考著薛家的可能性。
看著眼前低头思考,如论何事都严肃认真对待的白衣男子,鉶风眼底暗流浮动,无形地化解房里的尴尬气氛。
「那就去拜访一下薛家吧!」,说完爽快地站起身便往外走,鉶风这次难得展现超强的行动力,迈大步地跨出门,毫不理会房里突然被自己的行动吓著的另一人著急的神情。
「!」一听男人的发言,火莲傻了,深谋远虑的拓拔雄狮什麽时候做事如此草率,别打草惊蛇了,可好?
单手操起挂在床边的红璎刀,赶忙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後出了旅馆,鉶风只顾著往前走,在大街上随便请教一位行人,有关滨洲城姓薛的大户人家,而火莲则是努力地追上鉶风的步伐,试图缓和拓拔国金风大将军一时兴起的冲动。
两人在房里时,也是随意的猜测,只想到滨洲城内有户极有势力的薛姓人家,倒没想到路人除了指出薛家大宅的位置,还歌功颂德了薛家一番,说现任的薛家老爷可是位大善人,积了好多公德,他们家来立了薛老爷的长生牌呢!
听著路人夸张的描述,鉶风只是嘴边挂著一抹藏著淡淡邪气的笑容,淡笑不语,而在鉶风身後的火莲,则像忍隐著什麽,脸色有些难看地皱著眉头。
阻止了好心指路的行人继续数著薛家的善行,鉶风礼貌性地作了揖便告辞路人,跨著缓慢而悠哉的步伐向城北迈进。
彷佛是融入空气一般,配合著呼吸踏出清幽的每一步,吐气纳神,悠然自得的样子,丝毫没有出门前的躁进,不时还会停下来看看路旁摊贩摆设的商品,问个价钱。
可看在一旁的火莲,可就有些烦躁了,思不透男人这回在想什麽,兴冲冲地出了门,上了路却悠閒地像在逛大街。
被某处小贩的吆喝声激起了好奇心,鉶风挤入了一摊被人潮团团围住的摊贩中,凭藉著比一般人高大的身子,如急流中的盘石,轻松地挤到了最前面,而火莲则顺著鉶风开出来的路,在狭窄的空间里辛苦地往前推进,试图跟上鉶风的脚步。
嫌少与人这样推挤的火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前面,英俊潇洒的火莲公子定不适合学姑娘家来抢特价,因为铁定什麽也抢不到。
挤到了摊贩前,火莲才注意到这是摊作女孩胭脂水粉的生意,一样样最新流行的色彩打得都是超低价,此外还另卖些武国特有的香袋饰品,看得火莲是眼花撩乱、晕头转向。
还想不通男人跑来逛著摊子是何用意,火莲便见鉶风从摊子里捡起一把不起眼的梳子,捧在手掌心里,细细地抚摸欣赏,眼神的流波里,有著思念的味道。
梳子是通体黑幽的牛角梳,用得是高地毛牛的牛角,经过切割抛光制成扁平的半月形,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是纯粹的黑。
看著男人手中的梳子,火莲脑海里浮现了一幅深藏在心底深处、早已模糊斑剥的记忆画面。
背景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厢房,画面中一位雍容画贵的妇女端坐在贵妃椅上凝视著窗外,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目总透露著寂寞与忧伤,那是亲身骨肉无法与自己相伴的寂寞和得不到丈夫宠爱的忧伤。
那时还是稚龄幼童的自己将这一切看地真真切切,对父亲喜爱淫玩脔童、妓女感到不耻,为被冷落的糟糠母亲感到不公,替那些受尽欺凌的孩童感到愤慨,所以当自己学艺有成後,便誓师声张正义、济弱扶倾,贯彻正义於无形,而母亲那时忧伤的眼神更是深深地烙印在心底深处,陪伴著自己贯彻公平与正义。
从自己的回忆中醒神过来,虽然伊人早已不在,但火莲愈瞧便越觉得那梳子与自己母亲相当匹配,如典雅优美的梳子定适合落落大方的母亲。
忍不住想伸手将它买下,火莲话才要出口,便见向来稳重深城的黄金雄狮,那双金色的虎眼也泛著闪光,似藉著牛角梳子怀念起自己的至亲。
瞧著鉶风那对深幽的双眼,火莲不知怎麽了,心突然揪了一下,在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小哥,这怎麽卖?」在火莲失神的片刻,鉶风已问价卖下了梳子。
被鉶风捷足先登,意外地火莲居然没感到一丝恼怒,虽然感到一丝遗憾,因为这梳子真得很适合娘亲!
但可能是心湖的动盪未停,两人心里的思念产生共鸣,火莲情不自禁地脱口问出:「送给你娘亲?」
火莲不经意地说这句话时,没想到会带给鉶风这麽大的震撼,就像一道闪雷,直接打在鉶风内心深处唯一柔软的记忆上。
难得不动如山照拓拔的黄金太阳脸上出现了一些动容的表情,那一向沉稳的金瞳也会浮现一丝哀痛,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如地震的馀波,波及到了火莲。
火莲窘地有些慌了手脚,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男人任何的情绪反应,也能如此影响自己,没处理过这样的情绪波动,火莲还来不及想出对策,鉶风的下一个动作,更让火莲慌地手舞足措,莫名地害羞了起来。
「送你吧!」将小贩包装起来的梳子塞进火莲手中,就像赠给火莲红璎刀时一样,手一推毫无留恋地送了出去,神色早已回复。
「这样早上你可以少跟头发奋斗些时候。」鉶风平静地陈述事实。
捧著男人递来的梳子,火莲心里有些震撼,男人似乎有留意到自己每天早上都要辛苦地与一头长发奋斗,所以才将梳子推给了自己,虽然是男人买了才发觉是多馀的而硬塞给自己,但火莲就是忍不住地想在嘴角拉出一道幸福的微笑。
小心翼翼地将梳子放进怀中护好,火莲才想到自己笑地这麽幸福干嘛?被鉶风这麽一瞎搅,都忘了正事了!感动的心情飞的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愤恨和恼怒,男人总是有办法激起自己的怒意。
收好梳子,火莲赶忙追上丈著身形挤出人潮的鉶风,夹挤在抢购的人潮中,火莲不禁想到这该不会是男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吧!
挤出了拥挤的人潮,照著指路人的话,走过几个街坊,转个大弯,便找到了滨洲城里最有权势的薛家大宅,占地广阔的豪宅,真如路人所说很好找。
薛家无止境延伸的围墙,将俗世些为了一点小钱斤斤计较、身上永远穿著租布衣、为了生活摩粗了手掌的庸俗世人隔绝在外,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过著十指不沾阳春水、吃山珍饮露珠、挥霍奢侈的生活,看似朴素斑剥的围墙,平凡的老百姓又怎判断的出来那墙面,是用一斗千金的红土砌成的。
指路人夸耀著薛家的好,造桥、铺路、布施一样不少,但谁有知道那善行底下,埋藏著整样一颗祸心。
鉶风望著薛家紧闭的朱色大门,站门的武生也辙了,眼底的流光隐隐浮动,一切似乎与自己设想的雷同。
忽视身旁俊秀男子,皱紧眉头不赞同的目光,鉶风大步向前,扣起薛家大门,一连三声无人应门,又再敲三生,才有一人懒洋洋地从旁边的小门探出头来。
看门的奴仆懒散地拉著嗓子道:「老爷今日不见客。」没看到大门都关了吗?还来拜见,真是麻烦!
「这位大爷!有急事的,麻烦帮个忙。」渡到小门前,鉶风弯下腰来与看门的说话,顺道从怀里掏了几佃银两和著礼教上拜访时要递上刻著家世姓名的木牌一起,塞进了看门的怀里,请对方帮个小忙,通报下去。
瞧见了鉶风还浪费了银两在这上头,火莲大为光火,他最痛恨贪财贿赂的行进了,奈何男人根本不听自己的意见,火莲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反正男人的银两铁定是白花了。
「好吧!我试试看。」看在钱的份上,看门的小哥决定多跑一趟,要鉶风在这等会,便关上门通报去了,可没多久就如同火莲所预见的,看门的小哥便面色如土的回来,一看到鉶风便挥著手要赶人。
「早知不替你通报了,收了钱有何用,害我被二总管骂了,去!去去!别再来了。」说完便关上门,不再理人,势力的嘴脸净显。
看到这幅光景,火莲也没为鉶风打抱不平,这分明是鉶风咎由自取,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往最近的茶楼走去,换他不想理会男人。
而拓拔的黄金雄狮也没有被一介鲁夫叱喝的愤恨与不甘,只是眼波流转,崩出金光,挂著玩味的邪气笑容,跟著火莲离去。

此时的薛家大宅内,正遭遇前所未有的狂列风暴,人人自危,薛财进的二妻四妾纷纷回避到自己的别院厢房,没敢踏出一步,就怕一不小心被台风眼给扫著了,自然那偷跑得小男宠居住的别院所发生的事,也没人敢去说情。
而台风眼坐落的北院,可还是狂风暴雨直刮著,负责在北院伺候的仆人,全一个命令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都跪了一天,手脚颤抖,也没人敢爬进屋里向老爷讨情。
薛财进东砸一古董青花瓷瓶,西丢一块百年羊脂玉,将房里能丢的、能砸的,全都化为地板上的碎片,屋里是一片踉籍,也不能止住他的愤怒。
扶著桌边,薛财进气到全身颤抖不停,眼睛凸出泛著血丝,嘴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句话:「玅臻...这个小贱人,居然敢盗走尸体,白栽培他了......」
薛财进气地口齿不清,回想当时的情况,更加气地无已附加,先是尸体自床榻上消失,後是玅臻不知去向,用膝盖想也知道,整个滨洲城也只有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杀手──玅臻,有这能耐在薛府来去自如,当初眞该一棒打死他!!
恨自己当初认为玅臻还有利用价值,没在厢房里乱棒打死他,薛财进就更怒自己的手下留情,将桌面当成了那小贱人的脸,狠狠地在上面狠拍了起下,手都打肿了,薛财进还是没解气,到有怒火越烧越旺的情形。
这时到有人不要命的来捻老虎胡须,房门被轻轻推开,薛财进恶狠狠地瞪过去,那来通报的人,已吓地无地自容,缩在了地上,不敢起来。
「什麽事?」一个字一个字说地清清楚楚,薛财进现在就欠人来惹他,宣泄他过多的怒气。
「别...别院的来问,可不可以给他们吃食,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来报的仆人维维诺诺地说道。
不用说是哪一别院,薛财近也知道是哪一院请人来请恩的,不就是玅臻那小贱人之前住的厢房别院嘛!
「怎麽?你跟那院子的人是什麽关系?敢替那院的人求情!不要命了!」逮到了机会,薛财进借题发挥。
听到老爷的话,那求情的仆人吓地脚都软了,好在早已跪下,要不铁定软倒,「不...不...小的和那院的,没任何关系......」不就是跟亲戚那边有点关系的人,也被关在里面,只好硬著头皮来通报一声,泛著连命都搭进去。
薛家出事後,薛财进找不到罪魁祸首,在玅臻厢房别院做事的佣人,就惨遭池鱼之殃。
大老爷一气之下,将院里的仆人全关进了院里,派人在门外看守著,一个都不准偷跑,打算活活饿死他们,算算如今也已关了五、六天了。
扫了趴在地上卑微的奴仆,薛财进冷冷地哼道:「喔!是吗?那也一起去做个伴吧!」说完便大喝一声,命人将其拖到别院也关进去。
「来人啦!把他也丢进去!」一声令下,四名壮丁立刻出现在门口,将跪著磕头求饶的奴仆抓了下去。
随著奴仆被抓下去,还可以听见越来越凄凌的求饶,「老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了!饶了我吧!!!」
随著掩上房门,奴仆最後一句的讨饶,可是凄凌到了极点,高拔的惨叫穿过厚实的木门传到薛财进耳里,听得老爷心情是舒畅了些。
而合上不久的门扉,再度被推开,伴随著枢纽发出的声音,薛财进两眼充血,丑陋的心开始嗜血,他要让那些苟蚁般的人物,知道自己生命的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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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烛火已烧殆尽,连三更的猫叫都沉默了,白昼繁华热闹、生气勃勃的滨洲城,在这一刻也显得死寂,家家户户紧闭著窗门,街上只剩残风在游荡,沉寂而冷清。
而夜晚的薛府似乎没有那麽死沉,隐约地可听见空气中飘散著哀弱的哀嚎,一阵接著一阵来自地狱的痛苦的呼嚎,同样的,薛府的高墙边,也有两抹身影不安於沉寂的气氛,正在活动著。
火莲利落地蹬墙、翻身、画著优雅弧度落地,轻轻松松地便落在了薛家的宅院里,伫立在黑夜之中,衣摆随风飘荡,不管何时、何地,火莲身上那股超脱俗世的浩然正气,总会不自觉地流泄出来。
在风中嗅到一丝血腥的气味,让火莲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心神不宁了起来。
强行打起精神,不想让男人看笑话,火莲细心地留意薛宅的情况,主要的庭台楼阁都集中在内宅,由一道漆金的墙面围住,看来不再偷爬一道墙,是调查不到任何线索的,而那碎在空气中的微弱哀嚎,也让火莲担忧。
迅速地寻到一条无人的小径,火莲看著从身旁擦身而过的花花草草、各式的石雕装饰,严肃的神情更显阴沉,似乎有发怒的前兆,而跟在後头的鉶风见到了这样的情形,只是淡笑不语。
打著乐善好施美名的薛家,在滨洲城内一家独大,几乎包揽了滨洲城内所有赚钱生意,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滨洲城内的物资价格任由薛家哄抬,比起其他乡镇足足多高出一倍之多,但薛家又给滨洲城百姓,积极建设城镇的假象,蒙蔽了百姓的眼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腰包,购买物资,为建设城镇进一份心力。
但谁有想到薛家从中谋取的利润,造桥铺路的花费只是一小部分,剩下得全进了薛家老爷的私人荷包里,最後在薛家修砌得美轮美奂的宅第中体现出来。
看著小径旁摘种的植物与庭园建筑,没有撒下千两黄金还造不出这麽优美的庭园景致,等比例缩小制作的山川风水、人工挖渠的渤渤小溪、镶玉的石雕小桥,不管火莲怎麽欣赏,都只看见百姓辛苦的血汗钱,被恶德商人巧取後,任意的奢侈浪费。
愤怒与不平让火莲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扭头将视线从华丽的庭园造景中移开,火莲已在心里盘算著,这薛家欺滨洲百姓无知,任意巧取百姓血汗钱,定是要逞戒一番,以维护公平与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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