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什么东西被甩开的声音。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还要我说多少遍?你烦不烦啊!”毫不掩饰的厌恶。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濮阳微暴怒的咆哮,净唯是真的有被唬到,直接愣在了那里。
瘦弱的身躯直直地挺立着,那双泫然欲滴的美眸楚楚可怜地折磨着濮阳微的良知。
然后,在濮阳微就要以为净唯被自己骂哭的时候,小姑娘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水。
而是默默地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片。
“呀`”不只是滚烫的汤汁还是锋利的玻璃伤害了她,净唯发出一声惊呼,濮阳微下意识将手握成了拳头,但依旧没有上前。
时空刹那间停滞了。
净唯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把残余的东西收拾起来,有些萧索地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濮阳微萦乱的呼吸这才平稳起来,她看着地上那潭水渍,萌生了悔意。
——不过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也是,这样也好。
“乓!”是门被再次推开的声音,门外的光芒漏了一室。
净唯背了一个小药箱进来,直接走回了床前居高临下向坐在那里的濮阳微命令道:“趴下。”
“你的脸皮还真厚,以为谁会听你的?咝——”口不对心再次说出欠扁的话,却被按住了胸前的患处。
最是小女生的娇蛮无礼,濮阳微却拿净唯难得任性的样子没有一点办法:“我可警告你,昨晚你上上下下都被我看了个遍,虽然我打不过你,却可以找人来点你的穴,所以你自己选,要不要乖乖趴下让我换药?”
濮阳微捂着被戳的胸口,咬牙切齿地瞪着净唯嘴硬:“你.做.梦!”
“哇啊——”很快濮阳微的蛮腰就被净唯轻车熟路地掌控住,虽然哪一点扭捏对于她来说就是挠痒痒,但怕痒的濮阳微很没出息地趴倒在了床上。
净唯怕她乱动,很不雅地跨坐在了她的臀上。
濮阳微:“......”
很快遮掩的衣物三下五除二除去,淋漓的鲜血还是那样的鲜艳欲滴,果然还是很疼的吧...
净唯想起自己本来因为濮阳微对自己被割伤的手指不闻不顾而气得决定再也不要管她了,但委屈地发了一会儿呆,又想起自己才破了一根中指的皮就那样疼了,濮阳微怎么可以做到背负这满身伤疤与自己怄气的呢?
越想越是放心不下,所以寻了药箱要亲自给她换药才能放心。
“忍着点。”药膏碰上伤口,濮阳微也安静了下来。
这哪里像是一个女子的背,几乎没有一片是完好的肌肤,布满了新的旧的伤口与刀疤。
比前一天更认真地临摹着这片战场,净唯泛滥的母性很快被唤起了:“不疼吗?”
“我给你插两刀试试?”下面的濮阳微没好气地说,“快点,就要痛死了,笨手笨脚的!”
欠揍!
净唯冲濮阳微的背比划了俩下拳头,缠绷带的动作也没有落下:“疼的话就叫出来啊!”
“疼~~~~~~”濮阳微翻过身来就是一个河东狮吼净唯避之不及下意识捂住耳朵缩在了床脚。
这个样子竟然有点可爱...濮阳微对这个第一次将自己压在下面的小公主起了捉弄之心:“满意了嘛?还要不要叫地更厉害些?”
“够了!”净唯把手放下来嘟起嘴巴碎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你说什么?什么吕洞兵?”濮阳微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兵种。
“我说你是狗啦!”净唯没好气地收拾好药箱,心疼自己被震聋的耳膜,推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见簌簌端着一碗新熬的鸡汤在庭院里念念有词。
“熬好了吗?怎么不进去?都凉了。”净唯接过鸡汤,奇怪地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簌簌本来是要进去的!”簌簌激动地说道,“可是当我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净唯翘了翘眉毛表示疑问。
“奴家听见格格一直在里面喊疼。公主也在说什么咬什么来着,就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簌簌挤眉弄眼。
“噢,这没什么的啦,我们闹着玩呢。”净唯笑了下,“这个我送进去吧,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
很明显净唯没有理解簌簌的意思,而簌簌误以为净唯是明白了的。
刷刷启动点头捣蒜模式,簌簌一溜烟跑了:“是!簌簌明白!苏苏只是很惊讶格格会是下面那个!簌簌告退!公主加油!”
“嗖——”地就没有了人影。
净唯不得要领,也摇摇头——罢了,大概是文化差异吧,她确实很多时候都有些不太跟得上这个丫头的脑回路。
她吹了吹鸡汤,喂给了濮阳微:“第一次做可能有点没掌握火候,你喝一点试试?要是不合口味尽管说我下次改进一点。”
濮阳微这次倒是买账,尝了一口很欠地评价:“咸了。”
“还有其它的缺点么?”净唯有点不甘心,因为这其实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她让她说也只是谦虚而已。
“煮的好老..”濮阳微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啊,可能是簌簌没注意听我说的时间。”如果濮阳微稍微注意一点的话就可以发觉净唯的笑容几乎是抖出来的。
“嗯。还很凉。卖相也不好看,乱成一团了,用的也不是乌鸡吧,我可是病人,吃这种东西更没有胃口了。”看来格格是注定孤独一生了...
净唯:“下次我会让簌簌多放点盐。”
濮阳微:“为什么?我不是都说咸了吗你有没有有在听我说话。”
净唯:“我想试试洒在你伤口上会不会疼.”
濮阳微:“......”
净唯:“自己有手自己喝。”
濮阳微:“......”
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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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许是张罗地净唯累极了,喂濮阳微喝了汤,俩人一起洗漱完毕,各占一边入睡了。
第二日净唯依旧起得很早,想起昨晚被嫌弃的鸡汤觉得内心憋屈,又冲还在熟睡的濮阳微比划了一番自创的招式,埋头扎进了厨房...
可汗又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问她昨晚战况如何,听簌簌说后半夜相处地很和睦。
净唯一边煎饼一边很随和地答话:“压着上(药)着都不老实,出了好多血。”
回头看可汗的嘴巴长得比鸡蛋还要大,净唯补充了一句:“之前我从书中看过一些食疗的方子,或许对她有用,她怕苦的,也可以少吃点药。”
可汗点头如簌簌:“那寡人就放心了,寡人赶着上朝,就不陪你们用早膳了。”
“嗖——”地就没有了人影。
☆、无聊论美丑
自那日起,敏感的净唯发现宫人们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没以前那么亲近,或者说隐隐还带着点敬畏?
这是为什么呢?
她对镜梳妆,努力把自己的刘海分成很有亲和力的弧度,再转过去问盘腿坐在床上疏松筋骨的濮阳微:“我长得很丑么?”
难得她自己找损,濮阳微点头如可汗。
净唯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求证道:“丑得吓人,见到就跑的那种?”
濮阳微扳着胳膊看她,可以挤出水的眼睛极具欺骗性,整洁简单的黑长直发型很容易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那里怒刷好感度。
还有那薄薄的唇与高挺秀丽的鼻,那是北方人少有的温婉。
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女子,或者说那份清纯使她比之她所见过的可以被称为美女的栗子们中脱颖而出更甚一筹。
“还可以,我挺喜欢的。”濮阳微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净唯记得今晨是亲手给格格喂了药的。
濮阳微失言,很快拿他人圆谎:“我说我哥哥好像挺喜欢你这种的。”
“哦...”净唯好像有点失望,濮阳微的嘴角抽了抽,又听见她很张扬地问道,“你哪个哥哥?”
“八哥。”濮阳微很快编了一个,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爽。
净唯很快又自卖自夸:“算你八哥有眼光!”
濮阳微扯了扯嘴角,其实她只有七个哥哥。
不过净唯沾沾自喜的样子也真是可爱,难道她从来没体验过受欢迎的感觉吗:“怎么突然如此在意起外表来了?”
“你不在意吗?”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净唯审视了一番濮阳微,却见她羽冠束发,里头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单衣,外面则罩着件昂贵的羊毛长袍,衬着本就高挑的身材更为端正,哪怕她此刻只是随意坐着,也显得很昂扬,这份英姿勃发里又带着些女子特有的柔软,不施粉黛却悠然散发吸引人的魅力。
濮阳微被看得不自在,握拳的手挡住脸,轻咳俩声提醒她的失态:“外表只是些虚浮的东西,看人要看内在的,美人可以是蛇,诸葛亮娶了黄月英,才能得她足智多谋辅佐大业。”
净唯被她的一本正经弄得莞尔,掩嘴偷笑道:“不识吕洞宾,诸葛亮的逸事你倒头头是道,还真是个军书呆子。这看人啊确实不能只看外表,就如我看你跟我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谁又能料到你其实舞刀弄枪,刀口舔血不在话下呢?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喜欢那些粗鲁东西?”
“木兰从军,杨家女将,哪个不是戎马卫国,巾帼不让须眉,谁规定只有男子可以骑马射箭了?要我说整日闭坐深闺,相夫教子,才是最没有意思了!”濮阳微瞥她一眼,“单我养伤这几天,就觉得无聊死了,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净唯想反驳,忽然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看濮阳微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欠扁,当即捏起她的脸喝斥道:“没听过窈跳淑女君子好逑么?我才不要跟你一样做一个野丫头!”
“野丫头?!杜净唯你是不是皮痒了?!”濮阳微哪里被这样说过,毫不温柔地甩开净唯的手,作势就要打下去,净唯却早已看透了这是只纸老虎,主动挤眉弄眼伸了脸过去。
虚张声势的巴掌变成拳头软绵绵落下来,擦过她的脸,又觉得不甘于这样落败了,濮阳微咬牙切齿略带恨意嘀咕道:“那是君子的事情,不关我的事,我最讨厌锦国的女人了,外表弱不经风娇媚滴水,内地里比谁都狠毒绝情,原本看你还以为是个善良姑娘,几日相处下来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之辈嘛,果然我是个粗人,对这种花瓶欣赏不来。”
那句“野丫头”其实只不过是净唯不甘落于下风的赌气话,这下听濮阳微原来是这样想自己的,酸涩的感觉瞬息溢满了整个眼眶。
从小就很有异性缘,在各种爱慕者的夸赞阿谀中长大,偏宿命里有这么个煞星,伤起人来也干净利落不屑于拐弯抹角。
这个坏家伙,为什么就不会让着人家一点,人家可是女孩子..
满腹委屈地腹诽了许久,净唯也表达了出来:“还格格呢,跟女孩子都较真,搞不懂蒙元那么多人爱慕你哪一点...”
“杜!净!唯!”濮阳微抓不到重点,“我也是女孩子,为什么不可以跟你较真?!”
净唯:“...”
不知道为什么,看濮阳微一脸炸毛地自称女孩子,好萌啊...
濮阳微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弱爆了,磨牙霍霍瞪了眼净唯冲出了门。
门外的女人也是踟躇了许久,老远就听见里面在吵架,更是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下门自己开了,俩人猝不及防对视上,只见向来冷酷严肃的濮阳微,脸上竟然是羞褓地少女涩态,不记得多少年没看见她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了,女人也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那笑容温柔明媚,岁月留下徐娘半老的痕迹,却也难挡那份亲呢慈祥,在濮阳微看来却尤为刺眼:“谁准你进来的?”
躲在濮阳夫人后面的簌簌探出个头来:“濮阳娘娘爱女心切,簌簌实在拦不住这一腔母爱啊!”
听到这话,里面的净唯也知道是亲婆婆来了,出于好奇也跟了出来。
前几日就有许多娘娘来探望濮阳微,看得出她在这宫中的人缘是极好的,尤其是女性里。
这个娘娘是濮阳娘娘,那就定然是濮阳微的生母了。
蒙元部落首领姓拓跋,可汗的子嗣里唯独濮阳微是随母姓的,可见大男子主义为传统的蒙元背景下,可汗对这位南国俘虏来的美人有多么宠爱。
奇怪的是平日里就算很敷衍但起码很礼貌的濮阳微,对这位生母却好像很不客气。
濮阳夫人好像习惯了,看不到她不孝的态度那般,把她的手拉过去道:“让娘看看,你又伤着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