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有一种超能力叫做‘超时空窥探'麽?我们曾经的雇主,典栩便认识这样的人──事实上,正是他那个组织中的头目之一。"
"典栩那个丧门星?!"菲大叫,"说起聆鸠生病的起因,还不是由他的关系认识了荷?......可是,我们跟那个组织无冤无仇,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怎麽有闲心偷窥?除非是变态狂......啊啊,说起来,猥琐男典某人确实有此倾向。那麽,他真的有借助上级力量偷看吗?他看到什麽了?不要告诉我是......那个那个,果真如此,未免太不堪了。实在对不起他们组织臭屁的学术的故作姿态的名字。到底有没有啊?"
"菲,我怎麽可能确定。"硝说著,声音渐低,他轻柔手腕,"不过是因为拥有些超能力,感到某种异常罢了。"
"是啊,说起超能力......还真是奇怪的东西。当然,正因为常理不能解释,所以才叫‘超'能力嘛。我父亲有一种奇异力量──他可以将生物变成机器。知道吗?他从前就是个人类,後来就变成了机器。但母亲的情人却不能被我父亲转变为非有机体生命,於是我妹妹的爸爸......"
硝满面黑线,压抑住自己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一旦答复,菲的讲述将永无终结。不过,那位老爹拥有的确实是一种奇特能力。术语叫‘灵魂转移'。
"啊,聆鸠的琴声平缓多了。"菲又道,"真高兴他能恢复──无论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那天我吓坏了,硝......对了,很抱歉打了你。"
硝摇头,说不要紧。
事实上,聆鸠能痊愈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最神奇的是你的特殊治疗法。"菲笑,"事到如今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硝心想,那并没有菲所说的不可思议......自己不过是通过另类方式给了聆鸠心理上的支持,而聆鸠是依靠自身的意志力才战胜病魔的......
真正有勇气的人是聆鸠呵,这个孩子一直那麽努力的活著......硝眯起眼......实际上,是他始终在支撑著自己才对......他活著,自己才有力量继续下去......
"送货员通过你的防线要在岛上降落了。"菲突然道。
硝听罢转身,推开门,玄关的铃声响起。
"我去吧。"只听厅堂里的聆鸠喊道。
"好的,只是些邮购的日常用品,签收一下就可以了。"硝对他说。
聆鸠於是跳下琴凳,毫无困难的穿过前厅。他蹦蹦跳跳,心情愉快......
打开门,他接过包裹和签收单,拿起笔──虽然看不见,他却能熟练的写字,且写得还满漂亮。关於这一点,连菲都很奇怪──一个盲人如何会有近似正常的空间知觉的?
就在此时,聆鸠突然觉察到什麽──是啊,适才在胡思乱想,竟忽略了......
这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女性的气息......充满关怀与悲哀......
"......您......"聆鸠伸手抓住送货员,惊异的,"您是......"
"......啊,聆鸠。"女人哭起来,牵住他,接著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
糟了......聆鸠一时之间发窘,虽那晚之後,菲和硝没再对自己做什麽,但当时留在腕上的淤青和颈部胸前的吻痕都在......
聆鸠看不见,可他明白女人看见了,她为此而感到深深的恐惧和痛苦......
"天啊,我可怜的孩子,他对你做过什麽?他们对你做了什麽......"
"夫人。"聆鸠不知要如何解释,说自己是自愿的......她既不会相信也不能理解的,想必硝和菲如今已被看成某种极其邪恶的怪物了......
"我要带走你。"女人抓住他的手。
她情绪激动,无法自制。聆鸠很明白......如此下去,她和硝都会很危险......
"夫人......"聆鸠控制住情绪,平静的微笑道,"将军也来埃拉了吗?"
"没有,"女人紧张的看看房内,"我离开......我又逃出来了。多年对软禁的反抗让我几乎成了越狱专家了。"
"好厉害呀。"聆鸠温柔的捏著她的手,失明的眼睛仿若在注视她。
女人看著孩子──他的眼仁儿是那麽大、那麽漂亮,让人如此安心──
他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悄然长大,却丝毫不怨恨她......
多好的孩子。
她不能......不能让他再受这种屈辱......
"那麽,夫人现在一个人在埃拉......?"
"是埃拉附近的区域,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也是,夫人。给我您的地址吧。"
她贴近耳边告诉他。
"无论如何,您在这里......"聆鸠低声道。
正此时,厨房的门被打开,硝的声音传来:"有什麽问题吗?小宝贝儿?"
女人听闻,顿时满脸怒意。她的悲恸绝望,聆鸠自然感觉到了,於是拥抱住她,尽量使她不至爆发。
他听见硝的脚步声──兄长向这儿来了。
"跟我走。"
"不。"聆鸠轻柔的拉开她,平静而坚定的说,"夫人。"
"为什麽?"她流出眼泪。
硝的声音近了......如果硝看见她......
"求求您。他们对我很好。"
女人凝视他。
"妈妈......"他再次握住她的手,亲吻其脸颊。
而後她绝望的妥协──不是向命运,而是对自己最爱的孩子......
她後退,在硝出现看见自己的面孔时,转过身去。
"怎麽了?"硝冷冷的凝视送货员背影,眉间几分狰狞。
"只是些小问题,没有墨水了,已经解决。你检查一下东西,对不对?"聆鸠道。
"呵呵,你检查过的怎麽可能出错。"硝冷笑著,仍一动不动在看"送货员"。她已进入飞行器。
他都知道......聆鸠痛苦的想,小手掌抓著硝腕部。"走了。不要管她,我们回去吧。"当飞行器开离,他说。
"若是你看得见,必然想一直看著吧?"硝低沈道。
聆鸠垂头,不答。
"呵......"硝瞧向他,淡淡的哼出来,他明白自己眼眸中的痛苦已经被失明的聆鸠察觉。
"你们在干什麽?怎麽了?"菲从房里走出,用毛巾擦著湿漉漉双手。
"没什麽,你要出去?"硝问。
"呃,是啊。去打听瞻鹰的事情──刚刚你所提到的让我很在意,我有耳闻那个帮荷做事的家夥被自己组织抓回了。他们会不会由於此事盯上我们了呢?无论如何,还是调查一下比较妥当。"菲道,"在明处的感觉可真难受,嘿,我不喜欢像被视为扑杀对象的食草动物那般被动哩。"
"是的,那感觉的确不好。"硝若有所思的道,"你去吧,小心些。不要被人给做了。"
"被人给做了......你说话好直哦。"菲大笑。接著离开。
空荡荡的房内,又仅剩下硝与聆鸠二人。
今天本是很平静。然而女人的出现让少年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忧郁──若是其他问题,跟硝聊聊便好,但唯独"她"是不能谈的。
硝对其养母──文鸟──有一种常人不可理解的纠结。他不要聆鸠再成为别人的孩子。
是啊......虽外人看似不可理喻,自幼与硝生活在一起的他却能明白。
伤害硝是他无论如何不愿做的,然而荷夫人却是这一连串不幸的悲剧中最为无辜和无助的......
人类的母亲......聆鸠悄然握拳,当他了解到事情真相那一刻,是多麽痛心!
如今的状况是──硝对荷夫人充满了敌意。荷夫人起初对硝的良好印象如今也变为不可逆装的误解和怨恨。
被硝仇视的人,通常都没有好结果。
而一个母性爆发的绝望女人──无论她平时多麽柔弱──总是危险的。
自己该怎样处理这一切呢?
......稍有差错,就会两败俱伤......
眼下首要的是让夫人安全离开行星。
聆鸠思索著坐上琴凳,拉过硝在身旁,默默演奏给後者,他希望这样可以避免其到主控室开启防御设施追杀夫人。
硝同样不言语。
聆鸠的技术还不至弹错音符,然而心中有事,曲子的味道也变了。微蹙眉,想必身旁人听得出来。
这样可以奏效麽?......未必,但聆鸠却尽全力在做。
是的,是的,他要想尽办法保护那位夫人......
合上双眼,直至有另外的音符掺杂进来,他吃惊的感到......硝跟自己一起在弹奏......
两个人、四只手、同一支曲子,配合得如此好。
聆鸠从不知道硝也懂得音乐......
多麽美妙,这甚至比肢体的纠缠更近一层......
......他们在融合......
当音乐停下,聆鸠满怀仰慕之情的抬头"瞧"向硝,笑了。
"你的飞行器在外面,现在还来得及。"硝说罢关了琴盖,"去追她。"
聆鸠些微一愣。
"我想你有能力保护她不至再被其家族抓回去。"
"不,硝哥哥,我跟你们在一起。"
"哦?为什麽?我收养你只是为了自己。即便从买卖方面来讲,你帮我赚到的钱早够为自己赎身了。"
"是啊,就算有我的保护,荷夫人还是不适合呆在埃拉星系。她的家族会很快找到她吧。虽然我也希望能改变什麽,但生活在人类世界确对她好些......"
"只是这个缘由麽?若是换成她不会有危险呢?她在一个安逸的地方且可以不受其家族控制呢?"
宇宙中没有这样的地方,聆鸠答。
若是有呢?硝追问。
"如果是有......如果她可以幸福的话,就更不必跟我在一起了。我会与你和菲在这里,永远。"
"行了吧,聆鸠。你从来就不会说谎。如果这是真话──你知道我最鄙视和厌恶那种为情郎放弃家人的人。"
"那位女性......她好可怜,硝。作为筹码在家人和丈夫之间被推来推去,被迫离开自己的婴儿。她的一部分悲剧正由於我的存在。我非常自责......我可怜她,希望让她过幸福但是......"
聆鸠停顿,然後轻轻吐出:"我的家人只有你和菲......"
那声音如此的恬淡,却极其真实......
此後,他们再没有话语,相拥在一起──
不久,菲返回家中,他没查到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
他们一如既往说笑、嬉戏,平静的生活。
自聆鸠生病,文鸟一直未接委托。初夜之後,为其身体著想,三人也没亲热过。
聆鸠希望去暗中保护荷夫人,但很快等得到情报──果然如此前所想,她又被家族抓回──为利益考虑,他们及荷倒不会伤害她,且这些人类并不是一点亲情都不讲。
虽然要继续忍受作为交易品的耻辱,但在人类世界生存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却最好。聆鸠暗下决心,若自己某天能找到让她获得自由的方式,一定在所不惜......毕竟,他对这个女人的伤害......
□□□自□由□自□在□□□
时间平静流逝,一日又一日,菲等待著文鸟接受新委托,或被允许跟聆鸠与硝亲热。但两人却始终若有所思,鲜少说话。
菲心底无数疑问。虽然其话痨程度丝毫未减,但多是自己讲自己的,不会缺少教养的追根究底。
所以他忍耐,他等待。
他不觉得自己作为机器的意志力还不如硝这生物。
他的坚持卓有成效。终於,硝坦白了。
那日清晨,聆鸠趴在窗台,一声不吭的向外看。当然,他是看不见的,但这却是他的习惯性行为之一。他裹著宽大的雪白色睡袍,长度一直到脚踝,那略微歪著的娇小身体匀称可爱。
菲在外面厅堂中,越过门凝视聆鸠。
只听硝突然低声道:"荷夫人来过了。"
"哦?她在哪儿?我怎麽没看见?"
"那日的送货人员,该有印象的吧?"
"哦──是啊,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只是心里有其他事情,竟然忽略了。那你......"菲欲言又止。
"我让聆鸠跟她走。"
"你让聆鸠跟她走?"菲颇感兴趣的重复。
"嗯,他翅膀长硬了,有能力单飞了。......即使没有我们,他也可以保护自己。至於说身体麽──回到生母身边,心情愉快,自然会健康起来。"
"哦......"菲含笑愣住半晌,"你居然会那麽做,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独占欲强烈的大变态呢。但聆鸠没有走哇。呵呵,那就是说......"
硝沈默不语。
"的确,与强制相较,选择才最珍贵。看来你不是总是那麽不可违抗是对的。"
硝哼了一声。
"怎麽,你不满意?......是因为聆鸠至今闷闷不乐想著她?别不知足,会老得很快──在我看来他选择了我们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你不该继续苛求。至於荷夫人──那毕竟是生母,就算没有灵魂上的亲情,生育之恩却还在,你得体谅体谅嘛。"
"啊,你真是讨厌得很,老臆测别人的想法,且判断力差劲儿的要命!"硝抱怨道。
"其实......"
菲未说完,既被硝打断,後者扔给他野餐篮子:"厨房里有我准备好的东西,你去收拾,再整理些郊游必需品。"
"出去玩吗?"菲抬眉。
"是啊,聆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带他出去走走。"
"好啊,去哪里?"
"我领地的一个岛屿,此前没去过。那里很适合捉迷藏。"
菲没太明白最後一句,也没特别去想。
他听从硝,立刻去厨房。
当菲打理好一切再返回,硝已经在帮聆鸠换衣服。
虽有过肌肤之亲,聆鸠却还那麽自然而然的抱著硝。他丝毫不拘谨,放松而单纯的与其说说笑笑。那双一尘不染的盲眼中,是对一位兄长的喜爱尊敬......
他们的关系始终是越过爱情和性而存在的。
不久之後,硝开著游艇带他们到达目的地。
那只是座这一带极常见的普通小岛──淡金的柔软沙滩、碧蓝的海水以及热带植物──不过,天气好的情况下确也非常惬意。
三人先是慢慢溜达,熟悉了外围地形。然後他们吃饭,在树下睡了一会儿。
聆鸠的体力还不错,午休之後更精神了。
菲觉得他们该做点儿什麽,於是提议要不要玩游泳冲浪之类。
硝则说那种娱乐活动在哪儿都一样,"但是这个岛屿,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地方,你们知道吗......?"
他说了一半突然接著转移话题:"我们来玩些幼齿的──捉迷藏吧。"他露出一抹邪恶笑容。
捉迷藏......菲心想,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捉迷藏......"聆鸠喃呢。
"......对,捉迷藏。"硝淡淡道,"你先去藏──我和菲两分锺後开始找......看看谁能──先捉到你哦。"
聆鸠脸颊顿时一红。
......捉迷藏......菲也笑了......现在他想他了解了。真够刺激的,硝果然很会玩儿呢。
想想如小动物般在林中奔跑的聆鸠,被他们这两只野兽追逐......
"怎麽样?聆鸠?"硝凝视少年,笑问道。
"呵呵,好啊。"聆鸠答,"在孤儿院那会儿经常跟同伴玩儿,我也很怀念。"
"既然你觉得不错,那麽就。"硝答道,"先找到的,要有‘奖励'。"
"奖励,我来‘献身'麽?好的。"聆鸠说罢站起。
献身......菲一时之间似乎听见自己"心跳"了。
聆鸠此刻背光站在那儿,稍稍低头,注视他们。他眸中发出诡异光彩,嘴角微开,雪色贝齿有几分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