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城————婆婆

他需要交更多的朋友，需要常常开怀大笑哦。
小菊那比对正牌男友还要重视水城的态度，一开始阿勉却也并不太在意。因为他知道水城在小菊的眼中是个需要负责任的弟弟一般。反而是水城。他常常会对夹在两人之间这事，因为不自在而匆忙闪避。
他的疏远，让小菊在那个时候烦恼了很久。阿勉也看在眼里。
小菊天性乐观，又很会照顾人，在刚进班级时便有好些同学愿意亲近她。喜欢她的男生同样很多，只是当时年纪太小，还不大敢表白。在中学毕业之前告白成功的阿勉，知道自己曾被多少人红着眼睛嫉妒过。
而水城是小菊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那常常看起来外人无法插入的感情则有时候更让连身为男友的阿勉都要觉得嫉妒。
事实上，在欧阳菊把水城介绍给他之前，他便早已经知道水城这个人。
在一二年级时，每个周末都会等在校门口接小菊回家的水城，最先以为是弟弟，当女生们沸反盈天地揶揄着那是小菊的小男朋友时，他听到了男生们破碎一地的心。其中也包括自己的。
到阿勉升上三年级时，比他们低两年，以满分入学的水城很快便成了名人。
小菊与他的感情一如既往地亲密，而那时阿勉的目光常常会不自觉去注视课间在学校走廊上轻松聊天的两人。他惊奇地注意到平时不苟言笑的那个孩子，当得到小菊不经意地碰触时，每次都会不自觉地露出腼腆而又甜蜜的笑容。
什么内向嘛！？只对特定的人亲切的他，分明只是高傲而已。
酸，心里着实感觉很酸......
但是他又常常分不清楚，这酸的滋味，到底是自己会更多一点呢，还是那个后来每次都会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水城，要更多一点呢。
到了第二学期，学校要进行整修，三年级便搬到了别栋教学楼。
在水城和小菊离得远了时，阿勉于是趁虚而入，终于追到了小菊。
那是从炎热的暑假回到学校不久的日子。担当值日生的阿勉第一个到学校。开了教室门之后好一会儿还没有一个同学到来，因为无聊而趴在座位上的阿勉让自己难得地安静下来，侧头看向窗外。
微露的清晨，空气在桂树的芬芳浸润下，尤其清新。
水城如孩子一般与小菊笑着道别。目送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他看到小菊脸上那淡淡的温柔笑意。
他一直以来就非常欣赏这个女孩子--因为她的开朗和生动的性格。
而那样温柔的表情，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好想让她用那样的表情注视我啊......！
阿勉静静地想，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动。
匆匆告白的时机，既取巧又不算太合时宜，没有马上便给自己答复的小菊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不过原本就觉得也许那两个青梅竹马已经在交往的阿勉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沮丧。
那一天晚自习结束后。小菊终于给了自己回应。
可以交往，但不许影响到学习，不准强迫对方做不愿意的事情，还有在毕业之前，不能被老师及家长知道......
一本正经地与自己约法三章的小菊，让阿勉觉得无比可爱，让自己等了一整天，大起大落的心情，让阿勉最终露出灿烂的笑容，莽撞地伸手抱住她。小菊没有马上推开。显然，那样程度的拥抱，并不在"不愿意"的范围之内。
既使开始与自己交往，但小菊并没有因此而疏远水城。那时阿勉真的不以为意。因为小菊现在的男朋友是他，而不是从小便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只是他还是无法能真的无视这一切，当看到那个叫做林水城的家伙，不出声，却严厉地瞪着自己的目光。
作为女朋友，小菊并不算是特别称职。阿勉的成绩不太好，只能读了位于城南的私立高中，那是个严格的寄宿制的学校，只有在周末才能有见面的机会，但小菊却好几次因为水城而放了他鸽子。即便是事后打了道歉的电话过来。阿勉也还是觉得不高兴。
和小菊吵架的原因总是因为林水城。高一暑假那次的吵架尤其凶。从来不会与人发隔夜脾气的他却没有在第二天打电话给小菊。
阿勉喜欢流行乐，尤其R&B，唱起来似模似样的。在高中期间他认识了一些在音乐上志同道合的朋友。经过他们介绍，暑假期间便隐瞒年龄在酒吧驻唱算是打打零工。
很意外的，那一次偏偏在那种地方竟遇见了林水城。虽然他刚开始也以为自己错认了，乖乖牌的林水城至少外表上实在无法与夜店牵扯在一起。但他那清冷的气质却也恰恰是让人无法错认的地方。
与他在一起的年长男孩，阿勉似乎有一点印象，正半斜着身子坐在高脚椅上的他背靠着林水城的肩膀，与另一边的男生谈笑风声，在昏暗的酒吧灯光的映衬下，眼角眉梢颇给人几分轻浮的感觉。
阿勉还在古怪水城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时，那男孩竟微微歪起头，抓过林水城的下巴，凑上嘴巴亲了过去，阿勉一怔，接着看到林水城一把推开了对方那似乎还意犹未尽的脑袋。
果然只是开玩笑而已。阿勉默默地想。但是他还是觉得水城会跟这些人凑在一起有些古怪。
也许是太过张扬的注视，敏感的水城突然将脸转向了甫上台的他。避无可避，阿勉只得牵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而那男孩似乎并不在意，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个笑容。
果然，除了面对小菊，林水城是并不轻易对人笑的。所以，阿勉在出了PUB之后，也不意外自己被水城堵在了门口暗巷里。
阿勉人长得高大，所以他也不害怕对方到底能将自己怎么样咯，他只是再次觉得，水城和暗巷真的是不太搭调的两个存在。
但是偏偏就发生了，水城从那小街的阴影里走出来，阴沉沉地叫了一声，"阿勉......"
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地与自己打招呼。
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内容，阿勉现在已经记得不太清了，总之大概也就不外乎要对小菊守口如瓶，否则绝不饶你之类。
其实阿勉从来都不是爱多话的人，但是林水城似乎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所以自然也不明白他真正的性格。
的确是不管什么时候，那两人最先照顾的，总是彼此的感受。虽然阿勉对此早就应该习惯了，但那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深刻反省，到底是不是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冲突
孔彻最近常常会觉得不开心，当他看到林水城的脸时，尤其是对方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一般的表情，总是会让他有种想要狠狠揍过去的冲动。因为女孩子看到那样的脸常常会偷偷地询问那是哪个学校的孩子，然后在问出来之后，便会一脸花痴地感叹，好有型--
被人用那种眼光看着，却仍然能够保持面无表情的水城，让人觉得烦躁无比。
可是他说过林水城是自己要罩的人。虽然向来是流氓行径，但孔彻总还是说话算话的。即使林水城对他的保护宣言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许除了他那个会让他产生性幻想的青梅竹马外，那小子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事物都不太有反应吧！
阿彻看着林水城那张扑克脸时，常常情不自禁地那样想，不过话说回来，那什么性幻想之类的话题，是真的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过吗？
偶尔觉得那可能都是些不存在的事情，甚至连那时见到的貌似被全世界抛弃一般的茫然表情也仿佛都是假的。
总之水城的确是个全身上下都传递给人不真实感的男人。
为了某种逆反心理，在打群架的时候拨了对方家里的电话，当时只是含糊地说需要帮手，而他却很快就赶到了。眼看着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才明白是要打架，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欺骗了他的自己，却并没有因此逃开。
原本的确只是开玩笑的试探而已，但是水城甚至连半点退却也没有。
未成年的孩子对法律的概念非常淡薄，打起架来就非常拼命，不过阿彻原本以为这说的不可能是水城。
优等生的水城在他们学校里还是非常有名的，并没有意思担任学生会干部，但却偏偏被扣了个年级学习委员的帽子，但是任谁如果亲眼看到他在冲着对手脑门上拐肘子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样子，就会发现这孩子对自己那冠冕堂皇的身份完全没有半点自觉。
酒也是阿彻诱着他喝的，原本是想教他抽烟，但是那家伙总是非常不屑地扔回自己身上，酒刚开始当然也是拒绝的。但是阿彻事先跟朋友通了口风，联起手来，假装自己被逼迫得没有办法，然后水城会轻易替自己挡了下来。之后便发现他的酒量真是乱菜一把的，只需喝上几口便满脸通红的他，却每次都要被他们这些人使计灌下好几瓶。事后还会全身发起酒疹，甚至有一次当场因为酒精中毒而昏厥，看着他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一群平日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小流氓竟然就顿时慌了手脚。
但是事后，水城这方却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抱怨。
阿彻的朋友们有几个因此开始对这个外表看起来弱小的低年级男孩服气。连阿彻也是到那时候才真正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从那些事之后，阿彻却在每次见到水城时，都觉得他古怪。
他没有见过有什么人，可以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无所谓到这个程度的。
孔彻家里是做出版这一行的，他老爸当年从国企出来后，是第一批私人做出版物的，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地区性集团的董事，他老妈私人名下也拥有好几家赚钱的媒介公司。所以孔彻就是那种俗话说的有钱人家的太子爷。只可惜财富与教养并无法从一定程度上等同起来。孔彻从小便脾气暴躁，性格也相当嚣张。他结识的朋友不是流氓就是暴走族，而水城却讽刺的，成为他交往的所有人中无论是出生还是教养都算是相当一致的一个例外。
不过据他的那些朋友的话来说却是，阿彻你是不是存心要把我们城弟弟往染缸里泡啊！
而阿彻则潇洒地吐着烟圈，摸着水城的脸不当真地疯笑，"跟着我，有肉吃！"
常常只是带着些许纵容意味，推开对方毛手毛脚，却径自看着别的方向的水城，让人读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也许这便是让孔彻感到烦躁的原因。
分明跟流氓在一起却看起来那么干净的人，那样的存在不根本是非常诡异的么？
原本还沾沾自喜于将一个优等生带坏，而结果却仿佛只是对方自愿成为那样的状态，不得不让人有种被利用、被愚弄了的挫败感。
只是他又无法说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水城依然在打架时会拼命，依然在喝酒时表现出豪爽的一面，甚至在故意与一堆朋友一起将他引诱到家里，在客厅里大放A片时，仿佛故意要证明自己理所应当是个正常男人一样，那小子也会一脸面无表情地跟着大家一起掏出性器来，光明正大地放完炮然后站起身去洗手间慢条斯理地洗手。
但是不知为何，这些刚开始觉得有趣的事情渐渐都让阿彻觉得无聊。
然后他仿佛真正地弄懂了一件事，也是水城从一开始便告诉过他，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事。
--也许，那个家伙的世界里，除了那个叫做欧阳菊的女人，便真的别无其他了。
阿彻向来认为，既然喜欢，就算对方已经名花有主，强硬地抢过来又何妨。
但平时温吞的水城在这一点上却意外非常坚持，他是真的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任何一点点的不乐意。
他的顽固只会让阿彻嗤之以鼻。几次冲动之下说着要帮忙去破坏对方恋情的阿彻直到让水城差点火大到与自己干架时发现原来这点也行不通。
不过那时候阿彻是真正当了水城是朋友，他不想看到水城为了那既无法破坏又无法成就的恋情而郁郁寡欢。
如果有别的女人代替就可以了吧？
这么问的结果是水城冷冷地一笑，道，"阿彻，你真以为，小菊是随便某个女人就能代替的么？"
"但那又怎么样？"对他的反应极为光火，阿彻只能使劲地抓着他的肩膀，想摇醒他那执迷不悟，"无法替代，无法替代，我现在真的明白了你说的无法替代是什么意思了？但那又怎么样！？水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只能把自己关起来，为个抛弃你的女人这样，又何必呢？"
"小菊没有抛弃我。"
水城平静地推开他，波澜不兴的神情，表示他有多么笃定这个事实。
但是阿彻却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第一次有人让他有这种怜悯一般的心情，那是对认定的事情执着的水城。
......如果是只有肉体关系的一夜情便没有关系吧？
那时候阿彻的提议先是让水城微微一怔。
至少就当作发泄情绪嘛！阿彻的笑容却没有感染到水城。
他只是皱起眉道，"这对于女孩子，不是很不公平么？"
"我让琳陪你睡，她一定愿意。"
阿彻也明白他们这个年龄不太有妓女会愿意冒险陪宿，所以他说出的名字是自己目前交往的女友，是电子大学二年级的年长女孩。
虽然对方是个有经验的人，而且跟水城也算相熟，但在她分明是阿彻的女人，所以即使两人彼此两情相悦，在阿彻这么提议之前，无论是单琳或是水城这边都是绝对不可能去设想会与对方发生性关系这种可能性的。
所以阿彻随后面对的，便是水城一瞬间变得冷漠的眼神，他静静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轻轻开了口。
"疯子！你完全不了解我的心情。"
虽然低沉到几乎不仔细听便无法听清楚，但一旦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加上水城当时鄙夷的眼神，阿彻竟莫名地觉得害怕。
"心情？！"阿彻不甘心被水城这么嫌恶，不禁提高了声音，"你有什么P心情，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有了其他男人的女人！水城，值得么？"
"算了，阿彻，你是无法了解的。"水城嘲讽般勾起了微笑，抓起原本置在沙发上的外套，一把甩上肩头，打算走人了。
阿彻直到过了三秒钟后才想起要追上去，但是那时水城已经离开了。
阿彻家的院子很大，水城走出去时，电控门在黑夜中发出嘎嘎的开启声，阿彻原本可以阻止他离开的。但是他并没有。
阿彻是家里的独子，混的朋友中即使是比他年长的，也常常被他强势的性格压过，而惟他马首是瞻，而林水城，是第一个敢给他脸色看的人。
的确，阿彻很喜欢这个外表纤弱，而内心倔强的学弟。他是因为欣赏对方才会想要他开心。只要自己所认定的兄弟，阿彻的性格便是会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但是他知道，并非是每个好兄弟他都可以好到即使把自己女人送给对方也愿意的。但是他这份心意却被水城完完整整地践踏了。他不但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而且还表现出了嫌恶。
看着水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昏暗街灯下的背影。阿彻狠狠地眯起了眼，犹如会将对手撕碎的残忍形状，藏在平日轻浮的举动之下，在夜色中却清晰可见。
曾经说过要罩着对方，言犹在耳，只是如果对方弃如敝履的话，单方面又有什么好珍惜的呢？
阿彻心想。水城，我并不是什么会任人在我眼前张狂的对象。

告白
秋老虎的季节，天气仍然炎热，学校运动会过后便是全市各中学篮球联赛的赛季。
水城加入篮球社团已经第二年快要结尾，当时与他一起加入的队员有很多因为吃不消正规训练而退团，中途加入不久后便放弃的也有，另外还有跟阿彻那样因为升学而离开的学长。
已经是中三的水城虽然课业渐渐吃紧，然而却坚持了下来。
水城身材非常单薄，但性格向来倔强。当初被阿彻嘲笑过的身高过了两年也仍是不见大长，而旁人却噌噌地往上窜个子，一开始辅导员也不看好他，不过最终还是被选进了校队成了正式球员，凭着速度和体力，并且三分线外的投篮命中率也相当不容错看。
水城初中时，本校的重点高中升学率虽然很高，体育却并不是特长。而虽然体育并非特长，凭着升学率还是得到了不少社会捐赠，甚至倒是盖了两间相当不错的篮球馆。水城三年级那年，校篮球队出人意料进入了四强，那场准决赛就安排在校内其中一间室内篮球场，于是全校都宣布停了课，万人空巷地跑来看。其中当然包括高中部的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