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周而复始[上]

作者:周而复始[上]  录入:01-06

真的?不像!假的吧?!看着拢着手的那些侍卫,他们都别开脑袋当什么都没瞧着的,兄弟斗殴,他们就不好帮衬了。一边铭文连忙爬高一些,喊着为六少加油,千万别给四少逮着呀!
言家小六和哥哥们追逐吵闹中,耀晴把一封信塞给哭哭啼啼的小衙内收着,嘱咐他一定交给养病的严家姐姐,他不能去向严家姐姐告别,想要说的话都在信里了。

忙碌着的码头上下着各路铺子的货,装卸货物的劳力来来回回跑着码头,短暂的闲暇空子,他们抬眼看了这两日声名最广的言家小六跳上一艘装饰华丽的大船。言家小六--不,杨家三少出远门走亲戚去了,家丁们在埠头大声喊话,要搭顺船就快点上呀!
有顺船搭?赶着跑来的人不少,搭着顺路的船也省些银子。这样大的船正好顺便也载点货物,就在前面的百儿八十里处靠岸就成。
对了,这就是言家六少呀?那这两日街面上传得沸沸扬扬那六少要嫁人的那事儿是谁造的谣言?真是的,如今的这些吃饱了撑着的人呀,乱嚼舌根!就是就是,乱说!造谣的人也不怕有报应!
在亦真亦假的吵闹声中,船开了,就像是游走天下一样,喧闹中船渐渐远离了岸边。
陪着耀晴在船舱内,江家留下来的侍卫的心情和珍娘一样--无可形容。
言家无人送亲。
言家家主言茂要出游去,遵循惯例,每年春秋两季出游,今年也不曾例外;杨家的老外公年老体弱就不便勉强随行;那言家双生子的耀宗、耀祖今年有人生大事要解决,除了要去京城赶考之外,他们还要娶媳妇,这决非故意推托,婚期是三年前定下的,双生兄弟定的是一对堂姐妹,本应在三年前就成亲的,正巧她们祖母过世,守孝三年,如今就在这几天办婚事了,除了家人之外都没有告之,按照时间都定下日子的;之外,言家三子耀辉要操持家业,别看那几间铺子和乡下的那些薄田,还是需要操持的;至于小四、小五耀文、耀武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的,这次乡试对他们来讲很重要,春天来了,夏天还会晚吗?考中了秀才才可光明正大穿上绸缎,虽然买的起穿得起,可是毕竟是平民的身份,要是中了秀才,就不必在和读书人吵架的时候被人暗讽了。所以说,这功名还是得要的。
综上所述,耀晴的父兄们都很忙,所以,就耀晴自个儿离开熟悉的家乡出门逛逛去。
在小六第一次出远门的好日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家底的言家、杨家也是有准备的。说也奇怪,想跟着六少去北方,照顾耀晴起居那两个丫鬟的名额,居然有不少人抢着争着要得到,具体名额几经筛选最终才决定下来,其外还配给贴身书僮铭文一名,可以当跑腿的,之外嘛--,就没有了。至于那路费,经过讨论,言家父兄们都认为小六从江暮那里骗过来的锦囊里的金珠够小六花的了,家里就不必额外多掏银子,最近家里要操办喜事,还要供兄弟们上京赶考和付书院的学费,开销还是挺大的,银子得省着点花。而嫁妆嘛--当然没有嫁妆了,江暮是入赘,小六去北方也就是走亲戚串门,带那么些东西干什么?
珍娘深深无言,要不是她一直看着事情的发展,看着那言家是如何宠溺么子的,她还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珍娘看着随商船远去了的言茂,真是说不清的人,他是冷漠还是洒脱?
长长的竹杆点着岸边的石阶,大船慢慢离了岸边,好了,总算是开船了,北方是什么模样儿,可真让人好奇。
船驶出码头,赵魁他们还在城里待着没来得及上船,不是不想等他们,还是赶着快行的好,以免生出是非来,赵魁他们快马到下一个码头赶过来会合。
看着领着书僮在船头人堆里玩的耀晴,如今耀晴不到一日就上船了,这事办得还算是顺利,可她没有半点松懈,如今言家、杨家把他们家的宝贝塞给他们,他们不接都不行,别说嫁妆了,耀晴一切的衣食住行都归他们照应。珍娘开始苦笑,夫人暗下嘱咐的"嫁妆"看来必须认认真真的实施了,绝对不能让人轻视了老爷、夫人亲自选定的媳妇。这关系到塞北马场的面子和声望及其将来耀晴在江家的地位。
肩头上的重任从未有过的沉,珍娘招呼着陪同耀晴的两名女子进舱,她们看来是想陪同耀晴去北方,顺便寻找亲人的吧,看得出,这两名女子付出了很大的勇气和希望,只是,她们只会失望的,北方,那是个广湮的土地,塞北马场更是个蛮荒之地。转目看看耀晴,那个地方会不会因为耀晴的到来会改变它的漠然呢?好希望!
河岸垂柳要妖娆,靠着这艘大船同行的一艘小船狭小的篷里的人仰首看那趴在船舷上往下看的言家六少,对上小船里漂亮的姐姐的眼,小六和铭文一起展露笑颜。乌篷里的女子回应的轻轻一笑,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儿,言家六少是让人瞧着就透亮的人儿,轻轻合上了帘子,身边的朴质的汉子微笑道,"若水,那个孩子就是你想见的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
"想沾点福气。"这小船中的女子正是清名在外的清倌花魁--若水姑娘,若水看着为自己赎了身的男子,她祈愿自己也会有言家六少那样真爱的人生。
城里头,杨家的鞭炮还在响,而且还要响好些日子,因为言家、杨家长子们上京赶考前还要成亲,这数喜临门的热闹把这两天谣言吹得不见了影子。这两日疯传的谣言还是有得惠的人的,严家那姑娘经过这场谣言,瞬间成了百里闻名的才女,那在小姐妹间私下传递的小柬被人捣鼓出来了,那一手簪花小楷让读了几年书的都啧啧称赞,医馆的少东对这位来就医的个性开朗的严姑娘很有那个意思,看来佳期不远呀。其外呢,就是那被人赎身了,不知道哪来的公子哥巨资给声名很盛的清倌花魁若水姑娘赎了身,悄悄的顺着运河水消失的芳踪。

第 25 章
河风暖暖,水畔浣纱的女人们在日渐茂盛的荷叶后面捶打着衣裳,谈笑间是何等的恬适,远处,花布衫的小媳妇挎着盛有粗茶淡饭的竹篮快步穿行在田埂间,驾着老牛耕在田畔的农夫看着媳妇妖娆的身影笑开了颜,四月乡里闲人少,采了桑蚕又插田,这正是春意水乡的写照。
天空晴朗,近处、远处都是其乐融融,只是船上的气氛就很微妙了。
在第三次靠岸让最后一批搭顺风船的人下船,赵魁和余下的那几个侍卫终于也赶上了。耀晴带着铭文在船上跑前跑后转了几十遍终于消停下来,面对大好河景,言家六少雅兴大发,正在焚香画画,他的书僮虔诚的研墨着,珍娘和两名侍女研究一路上这位贵主的衣食住行,关于护卫事宜,上船时她就交了底,她只负责言家六少的衣食住行,其他的她决不干涉。
终于赶上了,跳上船的赵魁喘着气抹着汗,四月末的南方怎么这么热,一路捷驰,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伸手解着衣襟的同时看着一众漠然的眼光,赵魁错愕了。
此刻船上暂时组成三派人马的关系很微妙。江氏不比寻常人家,江氏家主和当家主母多年不和众人皆知,夫妻俩各有派系人马,多年互不往来;至于他们家的少主更有上头老太爷帮着扶植的自个儿人马,虽为一家做事,其实平日里不仅互不理睬,更有甚者在必要的时候还得举起刀剑相向,这也是有过的。如今,他们三派却在一条船上共事,其中的不适可想而知。
好在,此事还有转圜之处:夫人留下的那些个侍卫虽和黑虎他们不共事,不过,他们清楚夫人只有这么个儿子,黑虎他们是少主的嫡系人马,他们自然和黑虎他们更亲近一些,至于江宸把四个贴身侍卫留下了两位,这两位正是追着少主出郊外的两人,尚武很重的他们对少主的武功修为很佩服,之外,他们听得那些宫闱密闻让他们对主母的态度大变,况且,目前情况又有了本质上的改变,家主和主母关系改善的速度让他们这些侍卫看得都不好意思,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自然不会当出头鸟,也坚决打定主意不找茬,况且从昨夜到今日起,他们从少主、主母分别训话中听了无数遍关于性命之例的威胁,他们也不想全家死光光。主意虽然已定,可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北方各界都知道他们少主夫人是位男子,他们还是沮丧到无奈的地步,三派侍卫各自用复杂的眼光瞄不高的船楼上拿着夫人船上的焚香道具附庸风雅的言家小六,看着他们未来的少夫人,每个人都很沮丧。
这是谁干的蠢事?是赵魁!当然是赵魁!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赵魁!就是这样,共同的不平衡让三派人马心连心、紧密团结在一起默契配合的三派人马立即有了相同的敌视对象!
赵魁面对一众尖锐的目光实在想哭,想也知道,这一路上,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也很冤的,他真不是故意的,可惜无人肯倾听他的冤情!
侍卫们别扭的脸色都看在珍娘眼中,她觉得很好笑,对这件事,珍娘一点儿也不觉得新鲜,毕竟当年她伺候的小姐是位只要抛弃自己情爱就能将未来权势尽得掌心中的女子,当年,在宫闱冷战已到生死存亡之时,一直为二皇子谋划的小姐在街上偶遇大皇子派的江宸就全然放弃了荣华,为了脱身,还花言巧语说服一直敢想不敢做的二皇子一起给薛钰下套,如今,少主一眼情中这位言家六少,她自然半点不觉新奇了。
对情情爱爱的事情,珍娘不懂,像她这样的大户陪嫁婢女若是命好些成为妾室,小姐喜欢家主,她就没有什么感觉,淡然陪在为情所伤的小姐身边。这些年,小姐也不是没有为她打算,她都谢绝了,所有人都说她是小姐最忠诚的仆人,其实并不是这样。没有爱过,也没有被人爱过,一个人过一生她并不觉得委屈。
此刻,耀晴非常沉静的在作画中,借机,珍娘在内舱整理着六少带着的两包衣物,算是言家"陪嫁"两名侍女很清楚如今自己贱民的身份,曾经荣华已成云烟,她们举止得体也很帮衬珍娘,和夫人匆忙而来没有什么人手使唤的珍娘也有了可以合计的人,如今,对珍娘而言,第一件大事就是急着赶上提前半日驶出的船之外就是在下一个埠头靠岸去市集采办一些急需的衣物,因为她家‘少夫人'真的没有带什么,就这小半日功夫,耀晴就换了三套衣服了。没办法,作画可是件很风雅的事情,当然要穿着雅致才可以。看看在船楼上画着树杈杈小溪的耀晴,珍娘有着说不出的欢喜,这孩子当真可爱,不过,她还是要盘算着教导一下趴在桌案边没个站形的书僮铭文,忠心耿耿是好事,只是不要忽略了当仆拥该有的本份,还想着在行路过程中要面对的种种可能,珍娘觉得肩头的担子很重。
不被人理睬,赵魁很尴尬的缩在一边,他也没有太多的怨言,想来也是,确实全是他的错。
因为有了共同的发泄对象,三派人马处得不错,为了积极交流、和平相处,还各自推出个头到暂住的船舱里商量一下关于行程的一系列问题,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晕船的人还不少,不过都表现的很坚强,都在努力支撑着绝对不落后。他们推演着行程路线,盘算着尽可能在两天内赶上早走半日的船,其外,他们交换着意见,盘算着可不可以用安全问题来说服珍娘,请她暂且不要让言家六少成天抛头露面乱跑。
顺着一位撇着嘴角的方向,他们侧头看到了探着身子在门口铭文,这小书僮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上一众的目光,铭文咧嘴给了个大大的笑,转身就跑了。船舷的木板被这个书僮跳蹦着像是在颤动,那兴奋邀功的呼叫全船上下的人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分明,"六少!六少!我听到了,他们在商量要把你关起来--"
吹着春风沉醉在自己的美图中的耀晴和书僮为此交流着,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在商量要把我卖了?!"耀晴愤怒了!
珍娘安抚着操起精美砚台想往下跑的耀晴,她不能再旁观下去了,不是想找茬,不然怎么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看来,她得尽快找铭文敲击敲击了。
此言当真?在船舷上的职守岗位的侍卫们侧头盯着船舷下那个门,那个门没有人出来说话。
上面的对话清楚传来,船舷下那些头们深深垂着脑袋,不用商量,他们已经默契的达成协议,那就是--防火、防盗、防铭文!他们不是不想出去澄清,只是他们实在很无力,所以,他们的目光一起恶狠狠的盯向此事的罪魁,对上这些前辈恶毒的目光,一直被冷淡在一边赵魁立即站起来挺起胸脯,这个问题他一定解决的让大家都满意,这是他重新得到大伙儿认同的机遇!他要回归!
安抚的过程是艰难的,好在,六少不是位不好说话的主,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赵魁自我感觉将来的日子应该会改善一点点了。
船上侍卫们三三两两的巡视,轮流作息,他们来得都很匆忙,在漫长的行程中都没有休息的好,如今本来晕船的也当水浪成摇篮了,就是想逮着铭文要教训的珍娘这一夜也困倦的睡了。
前两日的行程还是很顺利的,本来以为和前面的船只是迟了半日行程,加紧点也就能赶上,人算不如天算,一路闸口众多,过闸时间算计不准,期间耽误不少时间,只是,风平浪静也就是这两天而已,之后一路行来的艰辛超出了珍娘的预估,事情总算是发生了!
不是山洪海啸,是大家病了,是护送她们的侍卫们病了,全部都病了。

第 26 章
比北方早到的春风吹在身上暖和地很,晴空万里之日更显暖意。侍卫们在船甲板上轮流站岗,衣物早就脱得相当单薄。可惜,南方的春风吹起来是暖和,其实隐约的寒意还是很重的,没两天,就有不少人发热头晕了,要是早点说出来也就是喝两碗姜汤就能解决的小事情,可是偏偏如今三派的人马聚在一起,虽然和气,其实都暗比着绝不能让对方小觑了,那点小头痛脑热对七尺男儿来说算什么!直至本没有生病的也被传染了,赵魁是第一个倒下的,黑虎就是第二个栽了的。
几十个人同时生病实在很壮观,这病来如山倒,就是再强的人也是没半点办法,连带的船夫也被这些倒了一大片就很不对劲了,还能动的船夫紧急请示后把船就近驶进着运河的分支河道,不出几里就找到可靠岸的小镇停靠下来。
此行送耀晴的主船是江夫人专用船只,后面还尾随了四五艘运送马匹的稍小的船,低一级的随从都在那几艘稍小的船上。江家的侍卫和随从是分等级的,有身份、身手的侍卫基本上全部都待在华丽的主船上,所以这次全军覆没的都是实力派。当主船发生紧急病情不得已离开运河船道,只有紧随着主船的一艘外,其他的都在主河道没有拐弯直接往前驶去了,靠岸后才发现人手很紧张,看管马匹需要人手,还要分派人手看管船上物件,能帮得上忙的寥寥无几。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轻轻挥扇的六少挺起腰杆子责无旁贷的担起这份重职,书僮铭文也兴奋闪着眼睛等着这当家作主光辉时刻的到来。珍娘看在眼中也没有阻止,她知道,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日常小处去观察。
众多的病人没有给这个小镇带来恐慌,因为小镇上有个大家都很信任的医馆,程记医馆在小镇上还是有些声誉的。经过医者的确诊,这些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病人仅是就医不及时,喝几剂药发发汗就没事了,只是安置这么多的人还是花了不少精力。
高烧之后是捂寒,全身像被打了似的疼,睡得迷乎乎的黑虎张开眼睛就看到在他床头吹着黑乎乎热药汁的铭文,他一点儿也不想见这小子!用最大的力量把脑袋扭到另一边,眼角颤动着,在床另一边黑虎他看到了更不想看到的人--言六少!
"真是的,"跑前跑后的很辛苦的小六盯着这个在撒娇的男子,耀晴瞧着他受惊的眼神有着不满,"良药苦口,你怕什么?"
怕?黑虎没有回过神来,鼻子已经被六少捏住了,本能的,乍然喘不过气的黑虎张开嘴巴,另外一边的铭文一托他的后颈,把药碗往他嘴里倒,黑虎没呛到就很万幸了。同在一屋子里的另外几名侍卫早就知趣的侧身向里,同一房间的赵魁早就紧闭上双眼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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