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愕然,文儿皱眉,潘子君莞尔。
五人不分前后的来到红楼大厅,宽大的圆桌上摆满各色鲜美菜肴,可以想见这是特意为上官颜准备的。
晚风带着春意清洗着短暂的美好。厅内欢声笑语,上官颜不多时与秦歌打成一片,文儿顿时落单。潘子君夹菜安慰文儿,文儿却用那幽怨而宁静的眼神看向他出。繁花遍地,繁华不改。美颜盼昔,君心无向。
整个宴席中,潘子君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上官颜,状似无意,却实失神。迷失在那清雅淡然的容颜中。砰然抖动的心压了块石头,石头渐渐下沉,无意于鼓动。
上官颜入红楼时年九岁,那年是他最快乐也最无忧的时光,在那他结识了好动顽皮的秦歌和文静内敛的文儿。至于潘子君,他对他只有一个目的,没有目的的目的。他无心费神,无心响应父主的嘱咐,安安然享受这平静的红楼。
在上官颜入红楼半年后,也就是国主益号蕴清十五年秋,潘子君为上官颜请进了一位夫子--窦鳞。
窦鳞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左右,能文能武,一身狂傲。肌肤蜜黄,眼眸犹如琥珀,发色漆黑。身长八尺又六,一身青素。
上官颜几乎与窦鳞一拍即合,教授间亲密无间。潘子君一笑叹之,低沉的神色使肌肤更黄了些。
藴清十六年春,正值寒风洒去春暖来。上官颜从五尺又二长成六尺,比潘子君五尺又二的身躯长了许多。此年上官颜文胜潘子君,武败窦鳞。
蕴清十七年冬,寒风飘絮。上官颜突然拔高至窦鳞身躯,俩人武艺不相上下。
蕴清十八年夏,上官颜奉命回宫看望病重的父主。
春风去,蚕作茧。秋叶落花,梅占枝头。寒风飘絮,冷茫茫。纹灵轩前空寂寞,人去楼空何须思。作茧自缚,苦笑天。
潘子君站于柳下望着曾住美妆颜的纹灵轩,落寞苦涩席卷心头。就在上官颜离去几日后潘子君发现寝室遗失锦盒,那锦盒中所藏的既是他身为砌天国诸君之宝--鹰佩。本以为几年寒暑相处下来上官颜已经忘却,没有想到在他离去前那深意的笑容中藏了此等的阴森。
砰然心动过往,恼然不复,多了愁思苦涩,少了傲然漠视。
忆起蕴清十六年夏,那炎热焦躁的气候中,那美丽薄纱的人儿。肤若珠,颜如芙蓉,诱人迷神。淡淡异香随之散出,举手投足妩媚雍容。
那双霎时灵动的双眸紧盯着潘子君,纤纤玉指似有似无的挑逗着他。纤指划开了衣襟,磨蹭着那粉嫩的红缨。猛然呆滞,迷茫失神......
那日过后潘子君不再寝居鹰楼,而是纹灵轩。终日厮磨,乐不思蜀。几日过后,上官颜厌倦纹灵轩搬至鹰楼,潘子君戒心突起,却还是防不胜防。
潘子君冷嘲揶揄,静立风亭长叹。风悄无声息的飘至潘子君身后,拱手等待。潘子君默然回首,忧郁的眸子荣光不再。
"风......何事?"
风皱眉静望,挥手抛出一物,失笑揶揄道。
"殿下说这东西只是借玩几日。"
潘子君哑然瞪眼,急忙打开锦盒看见鹰佩安然躺于其上。复杂的流光移动,眸中的忧郁渐渐散开。
"殿下等候大人的八抬大轿。"
风话语间嘲弄越发扩张,淡淡的笑容展现其上。
潘子君紧握鹰佩,犹豫再三,而后递给风。
"交给颜儿,就说子君择日即去迎娶,不负颜。"
风领命接过,却没有走,筹措欲言。
潘子君轻缓依靠在亭柱上,淡扬眉目。
"国主时日不多,宫中必起风云,让颜儿万事小心。"
风顿了顿身形,皱起眉毛。
"大人信任殿下?大人别忘了殿下终究是媮娲国第二十六皇子......也是国主最疼爱的儿子!"
"颜儿不会失信于国主......更不是负心于我......"
潘子君自信的微笑,眸中爱恋显而易见。
风不赞同的摇首,刹那消失无踪。
待风消失不久后,潘子君的眉头再次皱起。颜儿......你借玩的这几日可在鹰佩中动了什么手脚?亦或已经交与国主,现今的只是赝品?潘子君再次失笑摇头,只因相信上官颜并没有必要如此作为。既然已经拿去了,说明他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何来归还一说?既然归还,必然是不希望负于他。
潘子君荡着笑意,温柔的眼神看着纹灵轩,一旁静静靠近的文儿黯然失色。
"大人......"
文儿小心开口,就怕突兀了潘子君。
潘子君缓身招手,搂抱着文儿,温柔如兄长。
"文儿这几年长得越发标致了,看来子君得为文儿找户好人家了......"
潘子君笑语戏谑,却没有错过文儿眸间的伤心。他缓缓叹息,递眼瞄向远处筹措的秦歌,嘴角的笑容再也荡不起来。
"秦歌?"
秦歌快速靠近,满是泪水的脸深深的藏在潘子君的怀中。
潘子君疑惑的来回望着俩人,而后哑然失笑。
"是不是想颜儿了?颜儿过些时日就会回来,这回他哪也不去......"
"不!"
文儿激动的起身,深深看了眼潘子君挥泪奔回天香阁。秦歌缓缓抬头,眸中愧疚绝望。
"是大人比较想颜儿吧......"
低声呢喃没有错过潘子君的耳,潘子君心疼的搂起秦歌安抚,深深的叹息不绝于耳。
"大人别恨颜儿好不?"
秦歌低声开口,语意迟疑。
潘子君疑惑低眸,不明所意。
突然漫天厮杀响彻耳际,通红的火焰吞噬着这华美的楼宇。
第一卷 红焰盖天 第四回 恨洒萧瑟 红华照天
潘子君掀袍急欲奔出纹灵轩,一角的衣袍却被秦歌扯住。秦歌噙着泪珠,脑袋轻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子君激动的紧抓秦歌摇晃,秦歌低呜无语。一双细嫩的小手快速拉起潘子君躲进暗井。暗井这个隐秘的暗室中只有顽皮的秦歌与潘子君知晓。
昏暗中听着外头仆役惨烈的叫喊声,听着华美的楼宇倒塌声,听着撕心裂肺哭喊自己的名字......
"颜儿?!"
潘子君吃惊的想冲出暗井,秦歌死死的拉住潘子君不让他冲动而行。
"大人,这是陷阱啊!"
潘子君敛神,森暗的眸子宛如黑洞,恨意乍然。
外头的喊叫声深深刺耳,潘子君眼中的恨意越发深沉......
燃烧鸿楼的火焰持续了三天两夜,从都城的城墙就能看到那高高窜起的火带出眩目的光彩。那曾繁华一时的鸿楼......那艳如火的鸿楼......那高傲独立鹤群的鸿楼......那荣满媮娲的鸿楼......里头住了一个名为潘子君的人。一个七岁阅遍五海之书,一个十二岁科举高中,一个十四岁升任国相,一个十五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一个高傲的男儿......一个只手遮天挥手风云乍起的男儿......倾楼为红颜的潘子君!
火在最后的一天中熄灭了,潘子君冲出暗井找寻无辜的文儿。秦歌却没有跟随不知去向。
心中装满了恨意的潘子君吞食秘药洗去了一身的黄血,成了地道的媮娲国国人。秘药的后遗症--永不能生育。
三天两夜的记忆并不深刻,过后国人再次忙碌奔波,曾经的国相潘子君走于路上却无人问晓。
一辆白素的马车驶过,带起风扬的异香。潘子君愕然回眸对上车中同样惊愕的人儿。
"子君?!"
上官颜飞奔出马车,紧抓潘子君,一双美丽的紫眸盈盈闪动泪光。暗紫色的发丝轻缓滑过潘子君的手臂,那曾经美好的记忆鼓动着潘子君,越发深沉的恨意隐于黑瞳。
潘子君抽身退开,故作惧怕的拱手敬道。
"大人认错了,浩然初到国都,并不认识大人。"
上官颜愣了愣,而后掩唇轻笑,不达深意的紫眸低垂,长长暗紫的睫毛如扇子敞开,遮掩住里头的流光。
"确实,吾之子君肤色微黄,汝必不是子君......吾之子君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傲气......必无汝之胆怯颓然......"
上官颜字字带刺,隐隐红光闪现。他挥袖拾起白袍优雅的踏进马车,回眸浅笑,嘲讽冷然。
潘子君紧握拳头,抑制愤怒火光燃烧至顶。
望眼绝尘而去的马车,久久回眸,惊愕宽袖被一人拉扯,回首浅看赫然是那红楼烧尽楼宇倒塌陷于内之人--汝文儿。
文儿掩袖低泣,眼底深深激动怅然。他扑身进了潘子君之怀,被烟熏黑的小脸不断的磨蹭着,和着泪水在潘子君的衣袍上留下痕迹。
"文......文儿?!"
潘子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不可置信的紧搂文儿,失去的痛苦缠绕周身。
文儿轻推潘子君,羞涩的掩脸低眼探看左右。潘子君也似觉此举不可,清了清嗓子拉起文儿走入小巷。再次踏入隐隐飘渺乌烟的鸿楼,恨意更甚。他步入其内,找了所勉强可以居住的寝室,宽袖温柔的擦拭文儿小巧美丽的容颜。文儿再次扑身向前,颤抖的粉唇压上了潘子君的。潘子君愕然,温文回神回应,俩人久久纠缠,似在倾诉这难熬的三天两夜。
一条银丝挂在两人分离的唇畔。文儿柔顺的倒在潘子君的怀中,潘子君拾袖轻擦,赫然失笑。
"文儿......你这几日躲哪了?是否伤到了?"
潘子君怜惜的左右察看,温柔的眼对上那深情的人儿。
文儿眼眸闪动泪光,禁抿着唇儿哑然哭倒在潘子君的怀中。
"那日舛错①文儿被仆役拉去后山躲藏,后文儿急欲找寻大人与秦歌,可大人与秦歌却不知所综......"
潘子君温柔的紧搂文儿,怜惜之情与恨意言于表。
文儿与秦歌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却被上官颜所惑遭致祸害,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矣。
文儿羞涩的退开了些,左右流离的眼探看他处。潘子君心凛,暗恼苦涩。
"我出来后就与秦歌失散,现也难寻他迹......"
文儿苦思欲言又止,潘子君畅然一笑,示意文儿畅所欲言。
"秦歌......秦歌为媮娲国第三皇子......是为宫人遮出......"
潘子君的心搁了下,暗敛眸光温文依旧。文儿细心观察,没有错过潘子君瞬间变化的表情。他掩袖敛眸挂泪继续道。
"当日秦歌是为宫人赶出皇宫而后与我相遇......秦歌为人善良......文儿实不愿相信秦歌与殿下合谋耍玩于大人......"
潘子君依坐在破旧的垫子上,阴暗的眸光忽闪。文儿窒了窒,而后忽然展颜坐于潘子君身旁。
"大人......"
潘子君捂住文儿粉唇,温文的笑意不达眼底。
"往后唤我为浩然......"潘子君望眼他处忆昔红楼繁华不禁嘲讽戏谑。"吾之蜕变只为仇......"潘子君眸光阴狠,一旁的文儿不禁抖了抖身躯,暗自敛眸深思。潘子君以为自己吓到文儿不禁温文安慰。
文儿仰起羞涩水眸,淡淡的,眷恋之情言于表。"文儿真能唤大人之字么?"
潘子君微笑的点头,亲吻文儿光洁的额际,蜕为白质的手轻抚着文儿的肌肤。
"浩然......嗯......"文儿羞燥的低垂小脸,轻掩唇畔的袖子遮不住笑意。
潘子君的手缓缓而下,微笑疼惜的眸子没有离开文儿,温柔的手指清雅的划开文儿已然残破的衣袍。袍子落在了地上,扬起烟灰与落尽的繁华。洁白细嫩的几乎让潘子君窒息,温文的眸子不禁染起微火,是情也是仇。
汝文儿与秦歌的身世潘子君不是没有要人查探过,得来的结果都是迷。似乎两人是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又同时恋上自己。与自己同步走来的两人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当日十二今日十五,为何秦歌突变?十二高中时自己也只是个小小县令,如果秦歌真是那人安插在自己身旁的内线那未免过于未雨绸缪了些......如若不是......那秦歌的身份要作何解释?还有......汝文儿到底是何人?
潘子君眯起黑瞳,微笑始终挂于唇畔,清冷的指尖滑动着,来到文儿红缨之前。文儿不禁呜咽出声,似痛似娱,水眸迷雾缭绕,紧紧盯着温文的潘子君。
水暖春帐内,尽是欢愉。那残破的窗外静静站了一人,水蓝的袍子,光鲜的金冠。淡眸微敛,痛心疾首。毅然回眸,挥手步出红楼。
花落花开,雨日春暖。昔日红楼繁华,今日只剩笑谈。
距红楼废后已然过了半年之久,皇宫内院大起波澜。
蕴清十八年冬,本该欢庆新年的日子,此番却因国主宾天国无君宫无主,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国主病逝时并无立下储君,现最为得势之人为二。其一,第二十六皇子纹灵殿下上官颜,也是先君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其二,第三皇子僚夜殿下秦歌,虽是遮出却因举荐前国相潘子君有功而得爵位,现地位不比上官颜低。其他皇子本该也有机会,可是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染疾病逝。亚特兰蒂斯城民猜测是否为第二十六皇子纹灵所为,却无证无据。在此,城民无猜测是僚夜所为,只因僚夜遮出,且善良亲民。城民之心一下就偏向了衣着朴素无华,常日一身水蓝淡袍简洁出巡的僚夜。而上官颜自红楼倒后铺张无度,寝宫内日夜笙歌,这让城民无不厌恶。而朝廷内明显的分成两派,纹灵派是部分大臣以为上官颜昏庸无道是为傀儡,少部分衷心为主。僚夜派大臣少却民众多。两人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此时已然深冬,亚特兰蒂斯城内却越显萧条毫无欢乐气息。冷风吹过,城民匆忙回跑,路上了无人气,却只剩下越积越厚的雪与渐渐被掩盖的脚印。
两条缓且慢的人影忽然出现在萧条的接道中,一条略为修长,一条略为臃肿娇小。两条人影微微交叠,显现亲昵。
潘子君小心的抱着文儿,脸上的怜惜比起半年前更为深刻。文儿满脸挂着幸福的笑颜,温柔的回视潘子君担忧的神色。
"君②,子无大碍。医者言子③儿④平安不是?"
文儿小心的抚慰圆大的肚皮,别样的光辉笼罩着他。潘子君轻拍额际,哑然失笑。
"我真的是多虑了......呵呵......"
文儿抚摸肚皮的手顿了顿,微微的汗水渗出紧张压抑,抖动的唇角似有言未尽。潘子君故作无知的扶着文儿,宽慰的盯着文儿肚皮瞧。里头所住是为潘家儿,是潘子君近半年来最为欢快的事。文儿突然回眸注视潘子君,眼眸中有着哀求。
"君,你不能抛下子与儿......"
潘子君与文儿唇濡相触,温柔且淡。
"子,上官颜此番充实后宫必是难以一失的好时机,如若错过必不再来......"
文儿突然沉默,隐忍皱眉。潘子君俯身亲吻着文儿的肚皮,脸上满满幸福。文儿收回思绪,淡淡的眸子紧盯向潘子君。见潘子君并无所觉,松动眉头,隐隐嘲弄。
潘子君突然仰头回望,眸中闪动笑意。文儿顿了顿身形,眸眶中挂着两行清泪。
"子并不是妒忌颜大哥......而是......而是怕君此行凶险......如若不测我与孩儿该如何是好......"
文儿低泣,黑眸流转察看潘子君神色。潘子君忧心愁眉,寒光乍现。
潘子君还是与半年前无异,只要与上官颜有所瓜葛的事物他必恨之吞噬。随着日积月累的恨,他日渐阴沉,只对文儿温柔,其他人事物他一概冷言相对。此刻的他已无往日高傲,多了肃杀之气,没了书生儒雅。
飘絮过,两人的印子被缓缓掩盖。潘子君扶着文儿回到他那简陋的屋子,屋子之名依旧为鸿楼,屋子之处就在往昔鸿楼之后。此番掩蔽不为其他,只为心中满腔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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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①:舛(chuan第三声)错;解释:意外的事。
标注②:君,解释:媮娲国甚至整个《鸿楼梦》设定里妻子对丈夫的称谓。(只限此书之内)
标注③:子,解释:媮娲国甚至整个《鸿楼梦》设定里妻子的自称。(只限此书之内)
标注④:儿,解释:媮娲国甚至整个《鸿楼梦》设定里夫妇对孩子的称呼。(只限此书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