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玲子多少有些不高兴,"为了补偿我,我们新年一起看电影吧,还有新年音乐会!""好好!我的女王!"
玲子这么算下来,觉得自己也不吃亏,就很Happy了。
第十章
文风总是白衣蓝裤,映着蓝天白云,分外耀眼。
文风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清澈,眼白处微微发蓝,如冬雪微融,目光流转不似女子般千回百转,而是带股少年的侠气。他就那么看着罗天,仿佛一直在看着他。
"怎么样?猜猜我把硬币藏在哪只手里?"文风站在体育馆前的石阶上,声音有点沙沙的感觉,如雨点落在清晨的草地上。
他的手修长有力,宛如艺术品。罗天费力地掰开他左手,里面空空如也,再掰右手,依然空空如也。
"操!死文风!又被你耍了!"
文风大笑起来,用拳头锤击着墙壁, "罗天,你还真是好骗,哈哈哈哈......"
罗天钳住文风的胳膊,装出几分狠劲,"死文风,我饶不了你~"
"死小罗,你在干什么!"
猛然醒来,罗天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揪着玲子的胳膊。玲子有几分生气地拧起眉毛,"抓得好痛哎!"
"哦,没事没事......"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文风啊文风,你真是折磨人,都折磨到我梦里来了。
"亲爱的罗天儿, 由于临时和导师做个项目,怕是圣诞回不去了! "
读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拒绝了一个好朋友的感情,因为想起了你。12月,这里的阳光依然灿烂,只是没有你。
在旧金山,看着落日。我想起了你。你怎么样?有女朋友了吗?
也许已经有了,正如你一直如此。我心胸没有宽广到祝福你的女人圣诞快乐,也没有卑劣到诅咒你的女人得不到幸福。我只希望你的心里记得我,这不是企求,只是一种信仰。相信美好的一切都能成真的那种信仰。
近日读到一首小词: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停。泪滴春衫酒易醒。
我也快要24岁了,在上一个轮回中,我遇到了你,而后爱上了你,那是我的黄金时代。在这个轮回中,不再年少的我,和不再年少的你,又将怎样?你会结婚吗?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现在,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中国人总是含蓄的,唐明皇在马嵬坡眼看着自己的情人死在面前,然后在上千个日日夜夜中追思饮恨,那就是所谓的国人的含蓄。我不是个含蓄的人,正如我一直不是,一个东西要么属于我要么不属于我,一份感情要么圆满要么破碎。我不喜爱一份感情就这么温吞水地过去,了无痕迹。
但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有点沉不住气了!
好吧!来,来,我们一起来打个赌,你会爱上我。
你可能要骂了!你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把戏?你会说你是姑息我们之间的友谊!但,不是这样的。我认识你时青春年少,我为你穿上白T恤,那时玉兰花开得正茂,我们一起到院子里去,然后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
我们继续打赌。你会爱上我,你会在和某个我不认识的人做爱时想起我,你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我,你会和我在一起。否则,我会让这份感情磨灭成尘埃,就仿佛它从来也没有来过。
这是一个咒语吗?你说对了。
等着我。 文风 05/12/5"
什么嘛!离圣诞还有两天时,罗天收到文风寄来的卡片,里面还有这封长长的信。文风是个调情好手,他那种热烈的话语、天真的信仰、满满的自信,让罗天情不自禁地想坠入这个咒语。
你会爱上我的!文风如是说。
罗天有些头疼,这个文风,只希望自己不要爱他了。罗天将信折好,塞在一书桌最下面的隔层中,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他回来?
文风啊文风......你到底要什么呢?他又到底要什么呢?
"小骡子,你在想什么?"
玲子从后面抱住他,是那种棕熊一般的拥抱。罗天揪下玲子,扔到床上,耳边想起了文风的低语,你会在和别人亲热时想起我。
可恶的文风!这是个圈套,是个圈套!更可恶的是,罗天中了这个圈套,那天下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文风。文风在干什么呢?这个死家伙!千刀杀的!
我们会在一起。 他是这样说的。但罗天为了推掉了糖糖的约会,敷衍了玲子,但他却迟迟不归,真不知道文风到底怎么想的?
第十一章
生活大致平静,心中仍有波澜。这是罗天心情的写照。
罗天在糖糖和玲子之间走着平衡木,这其实并不难,两个粗线条的家伙,还不如一个文风让人头疼,幸好他还没有回来。
玲子3月的时候去了四川罗平看油菜花,号称要享受一个人的旅行。趁着玲子去罗平,罗天和糖糖周末去了趟上海,这么物质的地方肯定是糖糖要求的。check in的时候,罗天无意间瞥到唐放的身份证:江小塘 1986年出生。
"这是你的身份证?"
"嗯......"糖糖意识到很不妥,"这是我妈妈的姓,非要写到户口上的,我一直都是用爸爸的姓!"
"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上班?"
糖糖嘟囔着,"你来的时候都是周末,我怎么上班呢?"
"你从不把工作带回家来吗?"
"那是领导考虑的问题......"
"你怎么是86年的?大学毕业了吗?"
"我......上学早嘛!"
"你现在在哪家公司工作?"
"阳狮啊,和你说过几次啦......"
"你真的在那里工作吗?"罗天追问着,看着糖糖的眼神畏缩着, 罗天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糖糖这个人,不知道他的年龄、他的名字、他的经历、他的工作。他知道的,只有他的身体,和他的网名,就为他花许多钱。
当然,他又何尝了解自己?罗天终于了解为什么总是自己出钱?糖糖也许根本没有稳定的收入,也许根本没有找份好工作的能力,也许他只是众多为他花钱的男人中的一员......这一切,他都不了解。
"我......"糖糖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你喜欢你,不想让你瞧不起我......"
罗天从来也没太把糖糖放在心里,现在竟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开口,他希望糖糖有份4A广告公司的工作、名牌大学的学历,和他门当户对吗?不是。即使那样,他们又能怎么做?他们能堂堂正正在一起吗?不能。罗天甚至并不爱他。罗天以为自己在玩一场游戏,结果发现自己被耍了。
但在这个时候,罗天只想把受到的伤害扩大,让自己疼遍全身,仿佛这样才够过瘾:"我们分手吧!"罗天听到自己这样说,"我以为我们在交往。靠,实际上我在嫖妓!"
糖糖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才不要!我都不在乎你有女朋友,有喜欢的人,这还不够!你到底要我怎样?"
当然,糖糖的嘶喊只是火上浇油,这里是机场,有无数的人对他们侧目。这目光里多少有些猎奇的成分。
罗天就好像两年前对待文风那样,他不去上海了,丢糖糖一个人在机场,自己一个人打车回了住所--他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自己。
"我是真的爱你!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我如果堕落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就要堕落给你看!" 想起糖糖声嘶力竭的哭喊,甚至威胁,罗天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或者说,既然做了错事,就一定错到底。
糖糖又打了几次电话,甚至跑到单位找他,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所幸玲子并不在北京,所以一切还瞒得住。
罗天以一种自己也惊讶的绝情对待糖糖,他从没有以这种方式对待过任何女朋友。他不明白为什么,或许,自己有一点点喜欢他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就仿佛文风说的,终将磨灭成尘埃。
第十二章
玲子回来了,四川之行让她的皮肤变成古铜色,而且容光焕发。 她蹲在红色的布沙发上,摆弄着几颗求来的佛珠,"罗天,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罗天那时候在喝茶,那口水差点没冲进气管里。文风也问:你结不结婚? 罗天觉得:结婚与否,是个哲学问题。它包含了太多的思考。
玲子穿着墨绿色的灯笼裤,还有碧绿色的小开衫,戴着罗天送的铂金耳环,蹲在沙发上,像一个玩沙子的顽皮女孩。
罗天将玲子抱在怀里,像摩挲一个小动物,玲子的发丝上有着残留的沙宣的气息,玲子的额头光洁如苹果,长久以来,玲子是个有个性的女孩。他们并不完全是逢场作戏,这是罗天矛盾的原因。
文风说,你要等着我。我打赌你会爱上我!文风是一个自信的家伙,明明漂泊在外,却非要在他心里结遍情网。罗天有点恨他,他本可以像所有人那样谈场恋爱,搞点一夜情,然后结婚生子。但现在,文风说你会爱上我,否则就让这份感情磨灭成尘埃。
"这个,我再想想,你知道,我们还没买房子,一样一样来。"罗天仿佛在安慰玲子,又仿佛在安慰自己。
玲子之后说自己怀孕了,然后又改口说没有,一惊一怍的,原来故意捉弄罗天。罗天一方面生气,一方面做爱时更加注意安全,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权。可笑的是,他虽然能够在玲子的关系中占据主动,面对文风总是那么被动。
文风归期未有期。先是被导师拖住,再又号称感冒,再又忙着答辩......好在文风还记得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总是口口声声说爱他,不断调拨着他,然后全心全意做自己的事不再理他,让罗天的心情如绷断的鹞线,摇摇曳曳的。
在四月的一天,文风突然打电话,说他已经回来了。罗天以为,像文风这样的人,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回来,几番预热,可他竟不声不响地回来了,甚至没有告诉其他朋友。罗天几乎跳了起来,不是高兴,是受惊。
文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是天之骄子、老师的宠儿、女生的偶像,一别经年,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天下着细雨,踩着细碎的花瓣,罗天几次三番才找到了那个办公区。文风在里面办了个小公司,他招聘了几个刚毕业的孩子一同创业。创业啊,真是个美好的词。
多少会有些不同吧?文风?罗天在心里低语。
文风好像抽高了许多,实际只是更瘦了。他穿着黑色T恤、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还是黑色、短短的,出乎意料地戴着个无边眼镜,依然如十七岁时那样耀眼。
"呃,你的眼镜!"罗天觉得这样的文风有那么点不同了,仿佛成熟了些,IT了些,不太像那个爱哭爱笑的孩子了。
文风站在门口,嘴唇动了动,微笑,"嗨,怎么样?地方有点难找吧?"
这不是文风想说的。文风的眼睛更会说话,那复杂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比之天山的大湖明亮又多了分深邃。
"WESLEY,你朋友?"
说话的是个将头发染成红色的男孩,他们新招的一个实习生。文风点了点头,才突然想起应该将罗天请进去。
"呃,收到我的信了吗?"文风将他拉到一个小会议室,关上门。
"当然,"罗天说,"不然......"罗天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文风抱住了他,紧密得透不过气,仿佛已经等了一生一世,然后文风几近叹息的低语,"死罗天儿,我快要想死你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那温热的低语在罗天耳畔,仿佛是梦呓般,那是一种化不开的热情。
文风比之前瘦了一些,原来有些Baby fat的下巴变得削尖,和之前的少年印象相比,现在的文风是个更让人心动的漂亮男孩。
"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一个月了!"文风点燃了一支烟,不认识的牌子,"不介意吧?"
罗天摇摇头。文风竟然开始抽烟了?!真是时光催人老啊!
文风自顾自地说着,"我奶奶去世了,临时订的机票,当然,也因为你!"
罗天不得不寒暄了一下,然后问,"回来就工作?!"
"嗯......再或者我们到西藏玩一个月?"文风思考着,笑起来,"这样好像也很不错呢!"
"你还是好好工作吧!?"罗天翻了翻白眼,他还怕高原反应呢。
文风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你辞职,我们一起干吧!"文风开始述说他的Web2.0的理想,还有很多专有名词。他的梦想美好、且荒诞不经,一如他这个人。
对着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许是"爱人"的漂亮男孩,罗天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他可不想和文风冒险,他还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就在这时,罗天的手机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是玲子。
"喂!"罗天儿将手机拿到阳台上去接听,"乖!我在陪客户!"
"臭小骡!我刚刚打电话去你们公司,他们说你请假,呜~"玲子在那边闹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在和谁在一起?"
"这......我没骗你,亲爱的!"
"你赶快回来!不然......不然我永远不原谅你!"
"乖玲子,我明天陪你看电影,陪你看雪狼湖,行不行?我现在有要紧事,回头和你说!"
"罗天儿?怎么啦?"是文风。
罗天儿只好把听筒捂住,"没事,稍微等我会儿!"
文风做了个手势,"手机给我!"
趁罗天儿迟疑的时候,文风一把将手机抢过来,"我不会乱来!"
"喂?你好!我是罗天儿的新认识的朋友,我们在一次竞标中认识的。嗯,我刚刚开了个公司,想招公关经理,"文风在那边自我介绍着,"今天是想了解下彼此的情况,哈哈!"
"对,所以他才请了假,哈哈,总不能说去面试吧?"
"嗯!我对他感觉不错,我们再后续沟通看看!"
"我们是家Web2.0的企业,想招聘公关经理。你知道,这类公司推广有限,更多的是口碑传播,所以需要较好的创意能力,所以聊得久了点儿!"
"哈哈!没关系!我会早点放他回去的!"
文风将电话挂掉,将手机合上,放回罗天儿手里,径直走回了会议室。
罗天儿也紧跟着回去,却见文风将眼睛摘掉,仰视着旁边的壁灯,文风以前说过,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罗天坐到他旁边,搂了搂他肩膀,"文风?文风?"
文风收回目光想看他,眼泪终究忍不住流了下来,"~罗天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罗天儿被他弄得手足无措,那家伙还是老样子,爱笑也爱哭。
"你还记得我家院子里的玉兰吗?"文风问。
罗天儿当然记得,那是七年前的春天。
"那是4月,我们一起到院子里去,然后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文风回忆着。
文风是个理想主义的家伙。他只记得事情好的一面。其实一切没有那么美,甚至很糟糕。他生病那阵子,因为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文风的父母心急火燎,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甚至觉得他快要死了。他生病的时候是冬天,能够下床的时候,玉兰花已经开了。这些事情他都记得,可他偏偏不提,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文风继续谈论Web2.0的构想,这个东西和他一贯的风格一样,理想主义而且浪漫。他真是个天才,一切平淡无奇的东西在他的表述下都那么美好,如同乌托邦。
"我们一起合作怎么样?我手里有些朋友的风投,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技术,也算有点资金......"文风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