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悟----江边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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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迟疑良久,终于将手给他,同他一起上了马背。
朱衣坐在白简身后,白简拉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朱衣轻轻搂住他,将头放在白简的颈窝里。下巴抵着最柔软的地方,他笑道:"我从不知道你会骑马。"
白简没有回答。他将马鞭扬起,抽在马臀上,赤马吃痛,忽然狂奔。
朱衣搂着他的手收紧,白简眯上眼,风沙有些大。
一路带着他奔到了一个硕大的湖边。
朱衣从未来过这里,白简翻身下马,然后接朱衣下来。
他牵着朱衣的手,带他走到湖边坐下。
那时阳光很好,不晒不焦。朱衣坐在白简身边,偶尔有风吹过来,带着白简身上常年不散的药味。
他十分喜欢这份宁静的安逸。
白简开口。
"朱衣,我小时是个富家的公子,后来娘亲早逝,父亲也重病,所以才来你朱府做了下人。"
"我知道。"
"那时我过来,其实也有私心,我兄长一直仇我,总想要尽一切方法杀掉我这个弟弟。我来朱府,是为了寻求庇佑。"
"还有呢?"
"还有--为了想要见见你。"
朱衣笑起来,将白简的肩环住,道:"这个理由我接受。"
白简没有随他笑,盯着湖面的眼神有些过于专注,只一个劲的栽进回忆里。
"朱衣,你说你信我,我相信。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信我到什么地步。"
"什么意思?"
"如果我一边说永远不会害你,一边将剑插入你的心窝,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看见的东西。"
"你看得见的东西太少了。"
"所以才更为真实。"
朱衣皱皱眉,"白简,我不喜欢你今天的语气,总让我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你不开心?"
"没有,你肯陪我策马过来,我已经很满足。"
白简终于笑起来。
"朱衣,我不会害你,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知道。"
或者是白简这一天重复的话太多,朱衣终于心中生疑。
而白简没有给他机会。
他拉着朱衣到了湖边一个隐秘的小屋。那屋子常年无人,所以尘垢堆积。
朱衣进去时差点撞着了头,幸好有白简拉着他的手。
轻轻带进去,关上门。
白简将朱衣压在墙上,一头栽进他的胸口里。
朱衣怔住。这个房间有些黑,看不清楚外面的阳光。
房顶上似乎有些光线漏进来,他努力仰头,却还是够不到。
而白简已经麻利的解开他的扣子。
朱衣来不及多想什么,快感瞬间席卷。从头到脚,连同指头不由自主的颤抖,他难忍的偏过头去,身体开始发烧。
白简的舌滑过他的锁骨,轻轻啮咬着敏感的皮肤。朱衣将整个背抵在墙面上,白简与他贴合。
搁着丝绸的衣裳摩擦,每一寸的感觉撩拨。
朱衣仰头,轻轻哼了声。
带着鼻音,叫白简的名字。
白简褪下他的衣裳。
朱衣一掌将白简抱过来,被动成为主动。白简窝在他怀里的模样十分纯良,不挣扎也不动,随着他的动作兀自感受,实在难熬时也是咬着下唇微微哼哼。
朱衣看不见他的样子。
指腹滑过他脸的轮廓,白简一口叼住他。
朱衣怔愣,白简再次翻身上去。
两人在床榻中翻搅,发与发,衣与衣。
纠缠凌乱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朱衣抱紧白简,白简的手在他下身撩拨,一圈圈的打着转。朱衣终于钳制住他。
朱衣的眼睛张开,白简伸手为他取下眼罩。
朱衣没有多话,白简对着他笑,轻轻亲吻他空洞的眼睛,朱衣向后稍微缩了缩,不再动弹。
任由白简在他的眼睛上为所欲为,湿润的气息,还有喘息。
多久没有感觉的温度,朱衣忽然想哭。
却流不出眼泪。
白简坐上他的身子,将他压倒。始终不太习惯开始的性事,他皱着眉。
而今天朱衣被挑逗到彻底的癫狂。
白简在他身上随他的欲望而动,仿佛喜极落泪,一滴液体掉入朱衣的眼眶,瞬间填满。
白简附在他耳边咬着他的耳唇道:"朱衣,我帮你哭出来。"
朱衣起身压住他。
"你今天话很多。"身体猛地冲进,白简嗯一声仰头,朱衣浅笑着舔过他的颈项,一直到下巴。
白简抱着他的头发,忽然道:"朱衣朱衣,无论如何相信我。"
"我懂......"
朱衣闷哼,"罗嗦。"
白简微笑,身体一阵压抑的蜷缩。朱衣咬伤他的嘴唇,有血流出。
两人拥抱着喘息,白简在混沌中喃喃自语,朱衣朱衣,你一定要相信我。旋而睡死过去。
朱衣抓着他的头发轻轻地闻。
脸色阴沉不定,绕过白简的身子,他摸到自己的眼罩,又带回去。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夜晚。
天上没有星,只有一轮弯月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
朱衣先醒,亲着白简的头发,那孩子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睛。
揉了揉,朱衣闭目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白简软软开口道:"啊,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唔。"
白简还是牵着朱衣的手。
赤马在门外稍微打盹,听见两人出来,甩甩尾巴站起来,嘹了声,走近白简。
白简抱着它的头蹭了蹭。
翻身上去,朱衣拉着他的手。两人的姿势没有改变,还是来时候的样子。
白简喜欢被朱衣圈起来的感觉,说不清楚是谁在守护着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下叫人如此安心。
马蹄作响。朱衣似乎在他肩头又睡了过去。那人太累,忙了一整天,还抽闲陪他到湖边来耍。
方才,他脱下朱衣的眼罩,朱衣没有拦他。白简觉得心里很满足。
奔了一段路,忽然赤马停了脚。朱衣顿一顿抬头,将头放在白简肩上轻轻在他耳边问:"怎么啦?"
白简摇摇头,四周看看,而赤马更加烦躁。
蹄子踢在路面上,扬起尘沙无数。白简警惕的看着四周,忽然一阵凌乱马蹄声作祟,白简惊了下,朱衣的脸色沉下来。
"有人在追我们。"他在白简耳边道。而话音刚落,不知从什么地方瞬时间围上来一队人马。
朱衣的手握成拳,紧紧的抓着白简的。
领头那人蒙面,黑马。
腰上束着青色丝带,随意绕了圈挽成个同心结。黑发束起,却略微凌乱。
他轻轻吹口哨子,许多人上来围住他们。
手中持刀一人,上前猛一拽将白简拖下去,刀横在脖上。
朱衣惊得去抓,却未抓住白简。
白简微微哼了声。仰头看着朱衣。朱衣一脸的焦急,却无能为力。两手抓着马鬃,他脸色煞白,全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白简觉得心痛。
什么时候那个在他心里最自信的公子悄悄给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取代了?看着原来的朱衣,他会仰慕,会钦服。而今看见朱衣,他却是心疼的。
"我没事,你快走!"白简叫了声,朱衣听到他的声音,不管不顾的翻身下马,摸索着想要走过来。
一人从后面一脚踹在白简腰间,白简闷哼了声跪下去。
朱衣的手正好上来接住他。
白简抬头看着他,朱衣忽然笑了笑,道:"别怕。"
白简一下泪目盈眶。
抓着白简的人用力,后面过来另外两人捆着朱衣。
两人牵着的手分开,马背上那人开始笑。
"朱衣,"他开口,白简全身一个激灵,"听说你朱家有个香砚是祖宗传下来的,很值钱。今天想开开眼。"
"你做梦不要做那么久,小心太阳晃眼。"朱衣一声冷笑,马背上的人使个眼色,白简唉的叫了声。
他的手被反拧到身后,骨裂。
朱衣咬牙,使劲再松开。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有什么更好的计策。"
"抱歉,我是粗人。"
白简看看马上的人,再看看朱衣,登时绝望。
"朱衣......你别给他。"
"不管你的事,"朱衣转头笑笑,"你不是说了么,我不得再娶别人,那我怎么会叫你有事。"
朱衣褪衫。
大庭广众,他一直将香砚随身带着。
白简的心头浮现出一阵悲伤的调子。他已经看出那人是谁,所以更为绝望。
"朱衣,你走......"他的嘴被人捂上,朱衣看不见。
朱衣将香砚拿出,交给前面的人,白简身后的手松开,马上的人猖獗大笑。
"白简,多谢了。"
白简没有说话,朱衣摸索着过来,牵住他的手。
两只手冰凉,不知谁比谁更冷一点点。
马蹄声再作,白简激出眼泪。
你何苦,你何苦。
他反复重复这些话,找不到别的词语。而朱衣拥他入怀,一言不发的沉默。
黑马走过他们身边,忽然马背上的人高笑道:"白简,真是我的好弟弟。"
朱衣的手僵了僵,白简反手抱住他,将头深埋,道:"你说过信任我。"
朱衣的手彻底放下。
"我也说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推开白简一点点,马蹄声已远。
"那个人......是那日伤我的人,我记得他的声音,可我却不知道,他竟是你哥哥。"
朱衣轻轻笑笑,"你有没有帮他我不清楚,可是白简......白简。"
他说不出话,笑声到了后来竟成嘶哑,白简心上一刀横入。
"你听我解释......"
"我想,你是真的想治好我的眼睛,所以才会和柳家的人勾结。"朱衣打断他,并不想多听他言语,忽而面色悲戚,"可是我并不在乎这个,你为何从不知道。"
朱衣打声胡哨,那赤色的马奔过来。
朱衣翻身上去,手脚娴熟。
"白简,"他勒紧缰绳,马蹄仰起,朱衣的脸在月光下看不清楚,"你真的很叫我失望。"
转身的动作没有拖泥带水,白简想拦也拦不住。
朱衣绝尘而去,并无回头。
白简怔怔的坐在原地。
忽而放声大笑。
朱衣朱衣,我终于叫你恨我了。


君不悟
朱衣回到家,柳府的人早已到了。朱衣坐在座上面无表情,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黄管家备好的茶未凉,时间计算的精到。
朱衣的喝一口,手抬起。
那茶杯轻轻滑落,碎成一地。
他忽而一笑,道:"黄总管,真难为你做这些事情。"
黄总管怔怔,朱衣的手上去,一下掐在他喉上。
"你很聪明,知道怎么样叫我心炬如灰。"朱衣再放开他,笑笑,道:"那么我如你们所愿。真不知我朱衣何德何能,叫你们个个拼死的为我治这眼睛。"
他起身,拂拂身上的尘。
慢慢踱到柳大人面前,道:"我朱衣眼睛康复的时间,就是令千金进我朱家门的日子。"
柳大人笑起来,"朱衣你果然爽快。"
"我只是没什么力气再去和你计较。"
他摇手回头,走到门口又侧个面过来,"柳大人,和那白简的哥哥合作,他得不到的,你一定得不到。"
柳大人愣了愣,笑道:"无所谓。"
朱衣耸肩:"随便你。"
白简没有回朱家,他等在城口破庙里。
时间是三天以前,地点是朱家后院,人物是白简和蒙面人。
蒙面人凑近白简说的话朱仃没有听清楚。
蒙面人那时说:"三日之后,你将朱衣骗到城外的湖边。我们自然有办法叫他离开你。"
白简说:"你们会医的好他的眼睛?"
蒙面人说:"还差一味药。"
白简问:"什么?"
蒙面人说:"人的眼睛。"
回到现在。
现在白简站在破庙里,光线昏暗。墙角的麻袋里人影蠕动,他叹气。
拍拍那袋子,笑道:"朱仃,你别怕,你哥哥会来救你,他是好人。"
袋子里的东西一愣,蠕动的更为剧烈。
白简直起腰。
今夜无月,他飞鸽过去给朱衣,说午夜未央,为了你兄弟的性命,务必过来。
很简单的字,他写了撕撕了写,始终拿不出去。
朱衣看见会说什么,朱衣会不会笑,朱衣......会是什么表情,朱衣他,能有多难过。
白简抓着头发想,眼泪一直奔涌的想要出来,擦了干了再湿润。
而朱衣如约来到。
脸上的神色被笼罩在小屋的黑色里,看不清楚。
白简想跟他开个玩笑说你更黑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怔怔地看着他,已经36个时辰没有见到。
朱衣开口:"朱仃在哪里?"
白简扯扯嘴角,生硬的笑笑。
他吃了柳家的药,神志不很清楚,胃有一点疼。
外面似乎没有光,连星星都是暗的。
这天气实在很应景。
朱衣的声音很冷淡,白简抱抱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偷的他的,带着昨天的温度。
他勉强自己笑着对朱衣道:"你记不记得你答应我什么?"
"什么?"
"你和我一起。你信我。"
"你帮你兄长,绑我兄弟,你叫我怎么信你。"
白简又一笑。
他觉得心口的痛开始扩张。如果无人送葬,至少自己学会挽歌。
白简走到朱衣面前三步的地方停住,道:"我要你陪我一晚,我就放他。他吃了我的药,除非我给他解,否则不可能活。"
朱衣终于从黑暗里走出来,唇边一点笑得阴森。
"白简,你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个地步。"
白简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道:"我白简生来就是这个性子,只是你不明白。"
朱衣走近他,脚步有些重。
心乱的人,脚步怎么样也轻快不起来。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白简笑。
他那日一遍遍在那男人耳边如同哀求一般道:"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那男人答应的话转身就忘。
他不怪他。
白简想到自己第一天见朱衣,那人的字漂亮干净,好像那时候他的眼睛,清澈着看不见底。
看起人来永远那么理直气壮,叫人移动不开脚步。
而如今,他一直避忌与他平视。哪怕眼中模糊一片,他也不愿意看他。
或者说,是不屑于看。
白简叹气。
他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是恨他的。
这个人生,到底算失败还是成功?
白简知道朱衣看不清楚他的脸,他回到墙角,扶着墙喘气。
这一刻他才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的无声哭泣。
任凭泪水横流,反正与朱衣无关。
心中那道伤口被人反复凌迟多次,虽然已精心包扎处理,却还是有些难耐的疼痛。
然而白简的声音却平静着愉快。
"朱衣,我曾经说仰慕你,是真的。"
"那又如何,你始终在欺骗我。"
白简惨然笑笑。他可以放肆的在朱衣面前做出任何表情,因为那人看不见。不管从眼里,还是从心里,那人从未看见过。
算了算了。
白简擦干净眼睛。一个大男人,成天哭,哭瞎了眼也没人同情。
他挺直腰走到朱衣面前,拉低那人的头。
轻轻吻一下,他擦擦嘴。
朱衣别过头去不说话。
神色冷淡,甚至于麻木。
白简扯不动嘴角。忽然想转身笑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到他在墙壁上用水提的字:天有星兮星有光,心悦君兮君不知。
然后再沾一点水,就着刚才写字的地方再写下去:一酌村醪一曲歌,回看尘世足风波。
笑一笑,然后再写:忧患大,是非多。
墙面给他写花,字体凌乱纵横的交错在一起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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