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与纬----绣官儿

作者:  录入:01-02

这算什麽?
「民纬,我只恨自己不是男人。所以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去把胤找回来,然後好好陪伴他──」
「王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麽?」谢民纬面无表情地抬头,「那男人,你知道你口口声声最棒最完美的雷胤──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麽吗?」
「他毁了我的人生。然後又自以为是地挽救我!在我一度以为我可以继续平静过日子时,他又出现把我生活弄得一团糟。他甚至夺走一切我所想要的──婚姻、家庭,你知道、你知道──我多恨他吗!!!我恨他、我恨他──你现在却要我去把他找回来...王小姐...你开玩笑吗?」
「民纬...对不起...」王苹兰眼眶再次红,好强的她却说什麽也不想掉眼泪,「他不见了。胤就这样消失了,就是你醒过来那个晚上──他提著行李离开家,就不见了...」
谢民纬想起那个晚上,他睁开眼,见到的男人。对了,那时候还真的忘记自己痛恨著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看起来好熟悉...好怀念...
「我没有任何立场再去把他找回来。我和他离婚了。可是你知道他的脚,我不放心他那样子在外头一个人怎麽过日子...」
谢民纬又想到了那男人那时候拄著拐杖走出去的样子。只能望著他的背影什麽都说不出口。
「我只能拜托你...帮我找到他,让我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王小姐...」
结果谢民纬是答应了。他看著眼前憔悴的王苹兰不忍心,想著男人的伤自己也有些责任,想到那男人也是为了那笔债才这样伤害王苹兰...想来想去谢民纬只觉得愈来愈烦。
雷胤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自己?为什麽他人从此都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了,却还得去把他找回来?然若这样不去找雷胤,於良心他也无法安心...把雷胤找到,确定他的死活,也许跟他道歉一声害他的脚变这样,也许骂他一顿说恨他一辈子,也许...
不管怎样。都得先找到雷胤。
「雷?怎麽会打电话给我?」一个月前,Kevin结束从法国的进修,回来台湾,传了封简讯告知雷胤这个消息,本以为以後不会再联络了,却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雷胤约他出来见个面。Kevin一见到拄著拐杖走进咖啡厅的雷胤,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帮我找份工作。还有给我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Kevin苦笑,这少爷真是强人所难啊,再怎麽说自己也只是个小公职员,回来台湾以後才刚到大学教书,又要工作又要住所的...活像个谈离婚的老婆...
「怎麽这麽久不见面...开口就要赡养费?」
「反正帮我个忙。钱我以後再给你。」
「帮你可以。但是你要不要说说看你的脚──怎麽回事?」Kevin微笑,眼神却不安地盯著他放在一旁的拐杖。
「没什麽。一点小伤。」
「雷胤。你不会又做什麽傻事了吧?」
「就说没什麽。一场小车祸罢了...」
「车祸还说没什麽!?」
雷胤抬头,「不管怎样...都不甘你的事吧,老师?」
「雷...」
「不愿意帮忙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没说不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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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酒吧内,大多数的人都坐著喝酒聊天,也有少数几对同志恋人躲在阴暗的角落亲密拥抱。谢民纬坐在吧台,随意点了杯蓝色玛格丽特,出院後谢民纬去找过Jason,打听後得知雷胤从前每年的某天都会来这间酒吧,谢民纬连续来这儿三天了,酒保却说雷胤好久没来了,三天观察下来的确也没瞧见他的人影...
怎麽可能。雷胤就这样不见了。没回到自己的本家,也没继续在王苹兰父亲的公司工作,也从王苹兰的家中搬出去了,司机也不知道少爷去哪了,因为少爷那晚去了医院以後就让自己先回去了。
真有种雷胤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的感觉。
谢民纬甚至有点松了口气,这间店已经是最後线索了...找不到,他也无能为力了。谢民纬在找雷胤的过程,常常都有个烦恼,就是见到了面要说什麽?能说什麽?却又担心,找不到,雷胤会不会因为一身昂贵的行头和行动不方便在路上被抢...现在正落魄地在哪个街角...
一想到这里。谢民纬又是一阵不安。都找一个礼拜了,却仍然没任何消息...每天每天都是这样不安和松了口气的心情轮流转换...
Kevin进店里。
酒保一见到Kevin就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谢民纬没注意到,但Kevin转过身坐到谢民纬身边。
「哈罗帅哥,一个人吗?」Kevin开口。
又来了,来这种店又一个人坐总不免被搭讪,三天下来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人来问候自己,却一一被谢民纬拒绝掉。
「我等人。」谢民纬打算用同招打发对方。
「喔~等人啊...在等雷吗?」
谢民纬诧异地抬起头,这时才正眼瞧著对方,是一个带著眼镜的斯文男性,嘴边挂著温和的微笑,给人感觉就像是邻家大哥哥般的亲切。
「别这样看我。是酒保跟我说有人在探听雷的事情。」
谢民纬将视线转向酒保,见对方对自己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忙了。
「那来说说...你和雷有什麽关系?他的脚是怎麽回事?──喔,忘记自我介绍,我是Kevin,雷的...高中老师。」谢民纬感觉到眼前的男人从刚刚的温和变得有些强势,但若眼前的男人可以帮助自己找到雷...
「我...我是雷胤的朋友,是受他未婚妻之托,来找雷胤的。」
谢民纬简单交代因为雷胤与妻子离婚,晚上心情不太好,所以找自己出去,却在开车途中遇上意外...
Kevin打量著谢民纬,转移话题,「啊...看到你我就想到一个故事...」
「什麽故事?」虽然没什麽耐性听故事,为了要得知雷胤在哪,谢民纬还是顺著话题接下去。
「在我以前还在高中教书的时候...」Kevin一口气乾掉手中的可乐娜,「那时候啊,年轻不懂事,和一个男学生发生关系...」
Kevin又叫了一杯可乐娜,他喜欢可乐娜这种顺口的啤酒,也不管谢民纬在旁边是否有兴趣,继续道,「我记得那男孩那时候好喜欢好喜欢我啊...也许是因为它缺乏父爱,而我又刚当上老师,希望可以对每个学生都尽到最大的一份心力,所以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就是这样才让他有种错觉...」
「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发生关系的。」Kevin苦笑,「那真的是鬼迷心窍的一个开始,却免不了那种结局...」
「结局?」谢民纬在一旁,不知何时早已把注意力全放在这男人讲的故事中。
「我根本就不爱他啊...却和那男孩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对那年轻的肉体好著迷,却没有爱。而那男孩疯狂的爱让我觉得好窒息...我为人师表的,怎麽可以这样玩弄自己的学生...所以我只好约他来这儿,就是这间酒吧,我告诉他我要出国的消息,婉转地拒绝了他的爱。没想到──」
谢民纬走在街上。手上拿的是雷胤现在公司的名片,心情却怎样也无法平静。
「没想到那时候出了一点事情,我被一个酒瓶砸到,进了医院。雷从那之後再也没来找过我了。」
所以雷胤才会有伤害高中老师的前科。原来他曾经爱得这麽深,却在最後被强迫面对这种不堪的现实,甚至看著重要的人在眼前受伤...那时候雷胤究竟是觉得不舍,还是觉得那男人活该呢?
那男人,一定是觉得不舍。然後希望受伤的乾脆是自己算了──
捏紧手上的名片,不在意Kevin将名片递给他时说的,「他不见得愿意见你喔~」谢民纬只想著一定要找到那男人。
谢民纬现在正守在那栋商业大楼的门口。
小姐告诉他说,雷胤不愿意与任何人会面,在谢民纬报上自己的名字时,电话那头传来这样的消息。
谢民纬决定直接埋伏在公司门口,等雷胤下班。
谢民纬估计他们五点下班,所以从四点就埋伏在公司门口,五点过後,果然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却没见到那拄著拐杖摇晃的身影,继续等著...
天全都黑了。
晚上七点,谢民纬觉得有些丧气又有点饿,是不是男人早猜到自己在门口埋伏,所以从别的门溜走了呢?
大门口又出现一个身影了,本已经放弃希望不再注意门口行人的谢民纬,却因为对方极度缓慢的移动速度而被吸引注意力──
那摇晃的身影,藉著拐杖辅助而缓缓行进的姿态,是雷胤。
那男人...是不是瘦了?他走路的方式好辛苦,没有司机吗?
谢民纬躲在远处,望著那男人的背影,想走上前却又有些怯懦,男人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自己?他都不愿意见自己了,还这样跑上来缠住他──
他决定先跟著男人,看看他住在哪里,就这样偷偷看著就好,再回去向王苹兰报告。任务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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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胤没想到谢民纬居然会找到这里。
为什麽他会突然要求要见自己?是王苹兰吧...一定是那个傻女人拜托谢民纬。一步一步,撑著拐杖往回家路上走著,自己现在这样子,让谢民纬瞧见了,能看吗?不过就只是一个瘸子罢了。拒绝了以後,谢民纬应该就会把消息放给王苹兰知道,然後王苹兰再来这儿找时,再见见她...要她快点滚,叫她别傻了。
靠著Kevin的帮忙,以及自己不错的学历,雷胤在这间贸易公司的做得还算顺利,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套房...
雷胤艰难地爬上楼梯,小套房唯一的缺点就是在二楼,雷胤不喜欢只为了一层楼搭电梯,总是很坚持爬楼梯。
拿出钥匙,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插钥匙,推开门走进去,一个男人也从自己身後快速地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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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民纬看著雷胤爬楼梯,一步一步危险的样子,他暗骂为什麽他不搭电梯。谢民纬几度也想著乾脆跟到这里就好,反正知道雷胤住哪里了,打电话告诉王苹兰说雷胤现在过得不错...才怪。
好几次,雷胤都差点往後摔──然後又抓住楼梯的扶手,继续慢慢地移动。几次,谢民纬都想冲出去,然後看到眼前的人稳住,他又按耐住了。
在不知不觉中最後跟到了他家门口,一见他开门走进去,谢民纬也快速跟了进去。
雷胤诧异地看著眼前的人,「你...怎麽会在这儿?」
「...跟著你过来的。」谢民纬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也跟了进来。
雷胤没说话,关上门,往里头走进去,谢民纬也跟了上去。
松了口气般,雷胤舒适地坐上沙发,平时的习惯他会揉揉自己的脚好让自己舒缓些,今天谢民纬在,他只是静静地坐著,看著眼前也坐上沙发的人。
「有什麽事情吗?」雷胤问道。眼前的人看起来很不安,眼神一直在飘移。
「我...是王小姐拜托我来看看你的。」
果然。雷胤暗咐一声,和自己猜的一样。
「本来只是王小姐叫我来看看。」谢民纬继续开口,「但是却看见你这样子...」
雷胤挑眉,他是要说什麽好可怜?咎由自取?
「...让我照顾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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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胤在想自己现在是在做白日梦,还是根本就没有起床过?
印象中的谢民纬──对自己讲话要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激烈反抗,从来没有这麽平静地说过话...
「我、我是说──」谢民纬似乎意会到自己说了什麽话,「你会变成这样,我要负一半的责任!而且我现在也没工作了──还有那时候你替我还的那笔债...都是我欠你的。」
「你就包我吃住,我住在这帮你打理家中的事情──」
不行了。谢民纬觉得脸上是一阵热。自己到底在说什麽啊?居然因为一时同情雷胤提出要照顾他的要求。别忘了自己从前是多恨这男人啊──但是男人也已经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了...那只脚...怎麽看都和从前意气风发的男人不搭啊。在他看到男人的脚有多不方便时,在他知道雷胤是为了替自己还钱而结婚时,在他知道那男人在高中时遭受过那种伤害时...恨这种东西早在无形间转型成同情。
眼前的人没有任何表情,等等他一定会冷嘲热讽一番就将自己赶出去吧。
「...随便你。」雷胤只是淡淡说道。
谢民纬松了口气,差点开心地欢呼出声,却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麽,也许是终於有机会可以...「报答」男人?看这男人的丑态?不管怎样...至少他现在想留在男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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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此开始同居生活。谢民纬只是简单向王苹兰报告雷胤现在过得不错。没有提到自己正在雷胤身边照顾著他的生活。
第一天早上的时候,雷胤还不太习惯地看著桌上的早餐,和自己同桌的男人也一样尴尬地沉默,然後不安地翻著报纸。
然後雷胤要出门时,交了把备用钥匙给谢民纬。
拿著备用钥匙,谢民纬愣愣地站在门口,然後跟出门,看著男人走下楼梯。
「看什麽?」男人走下两阶以後这样问。
「...没什麽。」谢民纬随口回答著,但仍然没离开楼梯口的意思。
雷胤沉默地走下楼,他大概猜到谢民纬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失足,所以默默接受著男人的目光,然後走去上班。
傍晚时。谢民纬听到叮一声的电梯声,本以为是邻居回家的声音,想著怎麽才二楼也有人搭电梯...房子的门却打开了。看来搭电梯的是男人。
「呃...吃饭吧。我做好晚餐了。」
两人又是一顿无言的晚餐。谢民纬边吃饭,边转著电视。
雷胤打量著房间,感觉有点不一样?虽然平时就不是邋遢的人,但是因为脚不方便也不常打扫...
「我今天白天没事把地板都洗过了。」谢民纬注意到男人环视的目光,补充道。
「......你...还是回去吧。」雷胤开口,打破了这一餐的沉默。
什麽?」
「...回去吧。」雷胤放下手中的碗筷。
「为什麽?」
雷胤看著眼前的人,他那错愕的眼神好像有点受伤。今天一整天在上班都想著让谢民纬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会不会回到家以後谢民纬人就不见了?自己居然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无法专心工作。下班後,本又打算爬楼梯上楼,却又想到早上谢民纬目送自己下楼时的眼神,...结果他搭了电梯。
到底,谢民纬是要来这里做什麽?到底,为什麽自己容许让他介入自己本打算重新来过的生活?
「算了...当我没提,你想怎样都可以。」叹口气,雷胤起身前去房间换衣服。
小套房不大,一个房间一套卫浴、隔间小客厅附设一个厨房。昨晚因为是第一个晚上,谢民纬坚持要雷胤睡床,自己睡客厅沙发即可。以後的状况以後再说。
谢民纬在外头收拾用过的碗筷,擦桌子,然後将摺叠的小餐桌收起来。
雷胤居然想要自己离开。是否自己过度干涉他的生活呢?却又马上收回他说过的话,到底是怎样?──自己...要在这里住多久?男人的脚一辈子无法康复,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吧...他还有自己的人生。他得要去找份工作。
谢民纬坐在沙发上无聊地转著电视,这时间都在看新闻,男人刚洗好澡从浴室走出来,仍然是拄著拐杖,这点让谢民纬很好奇,脚不方便的他是怎麽一个人洗澡的?看著头发仍然湿淋淋的男人走来客厅,原以为他会坐到另一旁的单人小沙发,他却坐到自己身边的空位。
谢民纬感觉到男人散发出来刚洗好澡的温暖气息,还有沐浴乳的香。觉得脸上又是一阵热。
「头发...我帮你吹乾吧?」
男人没有回答,谢民纬已抢先爬起身去拿吹风机,然後嗡嗡嗡地开始吹著头发。
睡觉前,谢民纬抱著棉被本打算再去客厅沙发上休息,雷胤却开口叫了自己,「...房间地上有地方可以让你铺棉被。」
所以谢民纬又抱著棉被进房间。地板的确比要曲起身体的沙发好睡多了...谢民纬躺著,没十分钟就进入沉眠状态。
房间里头的另一个人,却整晚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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