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缚----弥塞亚[上]

"陛下,臣,谢过陛下的护佑之恩."卫青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起来,"刘彻的笑容很清爽,"你现在统领期门军,要好好借此历炼自己。近山者智，近水者明。"
卫青郑重的点点头.
拉过卫青.刘彻将他带到了桌旁,示意他坐下,"："仲卿现在可以调动的羽林有多少人？"
试着挣扎了一下,知道拗不过皇帝,卫青只得在刘彻对面坐下."："臣属下也就八百骑。"
"当年晁错所言，没有常胜之民，只有常胜之将。如果你的八百骑中将来能够历炼出二十名将军，那就是足以抵上八万骑！"帝王的语气中透出点点自信.
"八万骑?"吃惊.
微笑的看着眼前惊愕不已的人,刘彻笑的更欢," 是呀，上林苑，是再好不过的演兵场，朕要仲卿把羽林卫队办成一个军官学校，把狩猎当作作战，每名郎官军士轮流充当指挥，这样用不了几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懂朕的意思吗？"
卫青兴奋地眼睛一亮："臣领旨！"
收敛住笑容,刘彻的语气忽然带了一丝郑重:"不过,仲卿你要好好准备,你现在没有军功,朕只得让你出去立功,为将来打匈奴做准备, 你知道七国之乱的那个刘濞吗？刘濞有个太子，叫刘驹，刘濞被杀后，刘驹由东瓯国逃到了闽越国，十六年来无时不想着复仇，近来在他的挑唆下，闽越王骆郢率军攻打东瓯国，已占了东瓯的国土大半，东瓯王派鸿翎急使来长安向汉廷求助，老祖宗把此事的廷议交与朕了，你看看该怎么办？"
卫青敛眉,略一思索便回答道:"这正是陛下的机会.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在小小的上林苑内做着自己卫队的指挥官，现在陛下正需要大一点儿，能施展手脚的战场。一个真正的陛下哪有不能调动兵权的呢？"
"好,仲卿果然和朕想的一样."帝王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辉,"朕打算让仲卿打这一仗."
卫青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犹疑."可是，兵符似乎在太皇太后的手上，陛下打算怎么做?"
刘彻并没有急于回答问题,只是淡淡笑道:"仲卿认为应该怎么办?"
知道这是帝王在考自己,卫青轻轻一笑,胸有成竹的回道:"实际上真正掌有兵权的是东宫卫尉程不识将军,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真正善于用兵的人，是在无形无声之中不知不觉的把事办了，这才是行兵作战的最高境界。所以,敝下持节调兵,突袭东瓯."
"仲卿果然进步了不少!"刘彻欣慰的点点头,"朕打算让严助和你一起去,朕直接授予其节杖及诏命，让他以此代替调动会稽郡的地方部队。而剩下的就靠仲卿你了."
帝王突然之间不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卫青.卫青分明看到帝王眼里有着舍不得.
"陛下......"，卫青哽咽了，"臣会安全回来,臣有信心."
刘彻点头,起身越过桌子轻轻的将卫青抱住:"朕相信,还记得那天上林苑朕给你念的诗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会赢的....."
"嗯"用力点头,因为卫青除了这个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好了..."放开卫青,刘彻的声音依旧温和,"来,给朕说说你最近看的兵法....."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生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卫青淡淡的声音在清凉殿内响起,带给人如同阳光一般安心感觉.年轻的帝王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眼神专著,幽远......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已经静止,随后便成了永恒.

第 15 章
夜凉如水,严助按约来到了建章监大营.对于这个新任的建章监,严助还是充满好奇的.前一段关于他的传闻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没有断过.原因就是他居然在建章营被莫名其妙的绑了票,其后又被莫名其妙的救了回来,然后有被莫名其妙的升了官.陛下虽然做的隐秘,但严助还是凭着蛛丝马迹发觉了皇帝对他异乎寻常的关心.
大营近在眼前,严助整了整衣服,眼睛扫了一下整个大营,这个营帐和普通的士兵营帐根本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有人引路,他就不可能找得到.营门口两名侍卫安静站着，对于他投去的视线似乎从没有意识到过，像两个静止的浮雕。
整个营区里很静。严助深吸了一口气,掀起门帘踏了进去.
门帘被推开的一刹那，室内的火光让严助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他不禁用手挡了挡。分开的手指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还有一抹淡淡的眼神。
应该是卫青.不知为什么,严助竟在第一眼便对这个安静的少年起了好感.
看见严助进来,他似乎愣了愣，随即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道:"严大人."
俯身回了一礼:"卫大人,"严助的声音很渾厚:"陛下刚刚授予我节杖及诏命，让我以此代替调动会稽郡的地方部队。而时间似乎定在明晚."
"是,严大人,这是陛下第一次调用兵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但还有些细节需要商议一下,所一请严大人来."见对方如此直接,卫青也决定开门见山.
"我们速度必须得快......."卫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通报声打断.
"春公公到."话音刚落,春驼就掀帘走了进来.卫青和严助同时疑惑的看了看对方.
"皇上口喻,"春驼小声说道:"今晚两位将军即刻出发."
卫青霍地抬起头："今晚就走？"
"对，陛下说城里有东瓯他们的探子，为了......"
"迷惑他们。"严助了然的接口,这个皇帝真实越来越不简单了.
"对了."春驼快速的从身上抽出一物,"皇上要奴婢将这个交给将军."
借着火光,卫青看出那是一柄剑壳通身泛红的剑.伸手接过,猛的抽出,即刻便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风翔!'在一旁的严助失声叫到.卫青心里也不禁一惊.
传说中自上古有十柄宝剑流传于世.它们分别是:龙泉.风翔,干将,莫邪,吴勾,太阿,鱼肠,昆吾,镇岳尚方,赤霄.而其中的龙泉风翔更是字高祖所得后便为传国重器.与玉玺一样代表汉皇权威.现在刘彻居然把这柄剑赐给了卫青.
"陛下把凤翔给卫将军，是让卫将军可以方便行事，如果有谁为难你，这把剑便代表了皇帝，假如有谁不服，"春驼郑重的看着卫青，轻轻道："格杀勿论。
"谢陛下!"卫青含泪叩谢.春驼点点头便回宫复命去了.
通往会稽的驰道上, 严助、卫青及其精心挑选的十余名羽林骑卫，策马驰骋而来。
"卫将军,你认为这次把握大吗?毕竟我们只有节杖及诏命."严助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卫青太年轻.
微微一笑,"皇上是更相信中大夫的魄力,对付那些地方官员，中大夫必须拿出朝廷的魄力，别忘了，你代表的是皇上！"声音不大,却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不在说话,严助会心一笑,十余骑飞驰着，绝尘而去。

第 16 章
阳光中的未央宫,宁静而庄严。训练有素的羽林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宫内各处严加把守。
卫青已经走了三天,刘彻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只是很奇怪,这次老太太并没有出来阻止他,而是听之任之.或许这也是太皇太后的一考验,考验他有没有君临天下的资格.
侍卫沉默而严谨地把守着自己负责的领地，华美雕像边年轻快乐的侍女闲暇之余互相调笑，轻歌曼语，微风中流动着丝丝水果香气......
"张骞,现今匈奴的势力已经扩张到祁连山以北,最近听说匈奴的单于打败了大月氏，不仅杀死了大月氏王，还极其野蛮地把他的头颅拿来作为饮用器物。大月氏被迫西迁，他们切齿痛恨匈奴，极想报仇雪恨，但又苦于找不到盟友来协助他们作战。" 看着窗外午后宁静明媚的阳光，刘彻背对张骞及新任宰相田蚡静静地道："朕要派人出使西域,联络月氏国."
'臣愿往,汉匈一战早晚都得打的。如果能截断匈奴同西域的联系，再进而将敌方的邻国变成我方的盟友，这对将来讨伐匈奴的事业，必然极为有利。"倚靠着窗户, 张骞开口道：" 臣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朕就知道你会去....转过身，刘彻俊朗的五官背光隐匿在黑暗中："可是此行极其危险,说不定......"
"皇上,臣当万死不辞,决不辱命."
"好!"刘彻显得有些激动:你去朕的羽林挑些人,朕要为你亲自送行."
"诺!"张骞重重叩首,转身而出.
看着张骞远去的背影,刘彻转身,眯着眼凝视着一直没说话的田蚡,漫不经心道:"舅舅,听说您最近和淮南王公主走的很进啊."
抿了抿唇，低眸，田蚡选择沉默.
见田蚡不说话,刘彻笑笑"舅舅不需要朕提醒你刘陵是什么人吧?朕的利益和舅舅的利益一脉相连,舅舅会帮朕的不是吗?"
"陛下,臣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至于刘陵,臣会替陛下留意她的动向."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清冽的嗓音，在田蚡微微颤抖的身子旁打破一室寂静，悠然而出:"窦婴那里舅舅不要做的太过火,要适可而止,舅舅何必如此逼人太甚?我们要给皇祖母留些体面."
扑通一声跪下,田蚡的声音中透着恐惧,"臣明白,臣这就回去重新审理窦婴一案."
见皇帝挥挥手,田蚡赶紧退下.他现在才明白,他的外甥是对谁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春驼,朕要去看看卫夫人."刘彻望着东方连绵不断的群山吩咐道.
□□□自□由□自□在□□□
蕴秀殿,卫夫人寝宫.
"子夫,最近过的怎么样,皇后有没有欺负你?"刘彻笑的温柔.
卫夫人含笑低头,恰如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没有,臣妾过得很好."
帝王轻柔的抚了抚卫夫人那头及地长发,"你要好好保重,为朕生个健康的孩子."
"是."片刻之后卫夫人又不安的抬头,"那万一臣妾生的是小公主怎么办?"
"只要是你卫家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朕都喜欢."刘彻一把搂过卫子夫,在她脸庞上点下一吻.
"陛下......"卫夫人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窝在刘彻怀里如同一只乖巧的波斯猫.
从卫夫人那里出来已近傍晚,春驼机灵的靠上去轻声询问道:"陛下今晚歇在哪里?"
"就林美人那里吧."刘彻考虑过后回答.
"那...还送藏红花吗?"春驼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照例送吧."
"是."春驼领命退下.
第 17 章
会稽郡太守衙门外仪杖林立，当地的官员列队迎候在衙门前面。 鼓乐齐鸣，严助、卫青策马由羽林骑卫簇拥着威风凛凛而来.会稽太守与驻军司马领衔迎上前来。
"会稽太守陈元良欢迎朝廷使节！"
"驻军司马汪成见过两位大人！"
严助微笑的看着会稽太守与驻军司马大声笑道:"会稽的天气确比京辅要湿滑潮热呀！"
陈元良根本就不知道皇帝派这两位使节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迎上,"那是那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雨呀！"
严助陈元良回京述职时曾有过几面之缘,故而还有些熟悉,但卫青他却是从未见过,不禁多扫了两眼:"大人的军服以及卫队的服装，末将怎么未曾见过？"
严助乘机地说道："卫大人为皇上的典护军，这些壮士也都是皇上的羽林。"
一丝不安略过汪成见的眉头,皇派他的典护军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东瓯战事?虽然心里疑虑重重,但却面上丝毫不露:"："难怪，难怪，末将算是见识了。两位大人，请。"
厚重的帷幔前是太守的主桌，位于至放主桌的木阶下方两排长长的桌阵将装点精美的舞池围绕其间.
烈酒，佳肴，迷人的女奴半裸身躯在光洁的舞池内伴着悠扬的曲子和似有若无的月季花香轻柔扭动......好个陈元良，年纪大了倒懂得享受起生活来了？
半眯着眼，托着酒杯，目光被舞池中那个轻笑婉转，边舞边朝他缓缓勾动指尖的美艳女子所吸引，正盘算着等会如何把她弄到手，忽然，身边传来一道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严大人,感觉怎么样啊?"
严助眼盯着美女的手脖，赞美地："南方之地，到底是水滑，瞧这皮肤有多好。"
顿时太守发出了会心的大笑:" 严大人果真是风流之人.吴王金钩越王践，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生出西施美女。待二位大人的公务完了，本官带你们兜兜一领越女风韵！"
卫青皱眉低头,完全忽略那些妖娆女奴投来的谗媚的目光,只是紧紧盯着此时看起来色眯眯的严助.
严助看了一眼卫青,示意他稍安勿燥,心下却佩服他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好的定力.口里笑道:"司马是否了解东瓯国内的战局？东瓯王现在何处？闽越王的军队到了哪里了？"
司马一楞,心道果然来者不善:"东瓯王不敌闽越军队的攻势，被冲得七零八落，其主力已退居山谷丛林之中作零散游击抵抗。东瓯国内水道纵横，草木茂盛，上遮日光，地面幽暗。东瓯国的散兵狙击使得闽越军队的攻势受挫，不得不放慢推进速度。东瓯王曾派人联络本将，要求支持，本将因未得朝廷指示，未敢动作。"
拿出节杖,严助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面节如面君，你等还不赶快跪下！"
太守与司马只得面节而跪.
"既然，你们承认了皇上权威，那就老老实实地奉诏发兵援助东瓯！"
司马却慢慢说道:"使节大人，这是两回事。我等正因为忠实于皇上朝廷，才要坚持朝廷的调兵规定，如果不见虎符，就是割下为将脑袋，为将也不能从命！"
"砰"地一声。
一直在旁沉默静观的卫青用力拍翻了面前的器皿。" 在皇上的节杖面前，司马大人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脑袋，那就对不起了，来呀，借司马的脑袋以正皇上的权威！拖下去！砍了！"
几名羽林应声冲上。
司马一下子跃起，同时拨剑，殿堂的卫队也纷纷拨刀。 卫青冷笑："看来小小会稽倒是有些勇夫，要与皇上的侍卫一试剑术，那就试试吧！"
刀光剑击，兵器之声四下响彻，卫青只原地上喝酒。 只三五个回合，庭上的卫兵连同司马本人都被羽林的剑法制服。
太守也煞白了脸："放肆！都放下！" 然后反身阻挡住更多的卫兵冲入。待情况有所控制后, 太守走到卫青面前："大人。"
卫青满意的点头："把那个亵渎皇上权威的司马给我砍了！枭首未众！"
卫青话音刚落。 一位羽林手起刀落，血溅案几。 这下连严助都傻了。
卫青站在场地中央,："连最高统帅的命令都不遵从，羞为军人。陈太守你看，你是交出本郡的军队呢，还是要交出......"淡淡的声音，却如同针尖般，猛地扎入已经惊恐不安的众人内心。
太守扑通跪地："微臣服从皇上圣威，交出军权，以援助东瓯国！"
眯起眼，卫青冷冷看着陈原良."让你们的副司马立刻通知全体驻军，即刻集合，我要亲自和士兵们说话。"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第 18 章
汉代的长安城是非常繁华的,不论是灞柳风雪还是曲江流饮,都会使人见之难忘.而今天的长安城却比平时更加热闹,许多老百性都拥在街道两边,大有万人空巷之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