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去看她了,可她为何对他依旧如此冷淡。他想在她怀中撒娇,想让她摸着自己的脸叫她禩儿,想看她对他露出那种慈祥的笑容。
......在那很久以后,胤禩开始习惯这一切,娘亲天生性情淡漠,她只是不会表达她对自己的爱。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偷跑出去,如果他能一直这样以为着,现在一切都会变的不同吧。
康熙二十七年,当时的皇八子胤禩八岁。
讲课的师傅有事没来,传令让他们自己复习。胤禩便乘机偷偷跑了出来,今天是额娘的生辰他想去看看她,顺便把礼物给她。他想就算额娘生气他也会很高兴的。
小心地避过每个人,好不容易到了良妃的住处。发现下人们都很规矩的在干活,他猫着腰找到传来声响的屋子,从屋外偷偷向里看。见额娘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端给了皇阿玛:"皇上,惠姐姐这么做也有她的难处,皇上莫要责怪她。"
"难得良妃会为她说话。"康熙轻抿了一口茶便把它搁在茶几上,站起身子,"既然这样朕这就去她那看看,良妃觉的如何。"
"臣妾恭送皇上。"良妃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好,好,好!"康熙看着她温顺的样子顿觉恼怒撩起袍子径直走了出去。
"娘娘!你这是......"
不顾丫鬟的焦急,良妃静静地指示她出去:"你去看看刚炖的燕窝好了没。"
在丫鬟走后,良妃这才缓步向上位走去。坐在康熙刚坐过的椅子上,端起他刚喝过的茶就着原来的地方慢慢的喝着......
看着良妃一脸的温柔,躲在窗外的胤禩半晌才回过神,原来并不是额娘不懂温柔,只是她把那些都给了一个人,他连一点都分不到。
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只知道自己逃课被皇阿玛知道了。自己被惠妃额娘带回去面壁三天,而他之所以只得了这轻微的处罚,是因为四哥在他前面挡掉了皇阿玛大半的怒气。记得他从书房偷跑出来时,四哥好象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从四哥身边走过时看到他肿着的右脸,他突然哭了出来。他知道四哥是因为他才会被罚的。
从门口出来经过窗户看着因泪水变的扭曲的父皇,他竟对他产生了恨意。
他对父皇从来都是心生崇拜的,他们兄弟姐妹大都也是如此。
在胤禩幼小的心中相对于他皇帝的身份更把他当做一个父亲,难得见几次面,每次都会考察他们的功课,表现好便会得到他的夸奖。这些在胤禩心里这都是理所当然的父子关系。
如今他第一次感到他身为皇帝这个身份的权利,他并不是个普通的父亲。只是因为他是皇上吗?如果有一天他做了皇帝,额娘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一眼,如果有一天他做了皇帝,四哥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惧怕遭受任何惩罚,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
......
那时的自己是那么想的吧,可如今他走到这一步他又是为了什么?明知道不可能还对那个愿望有所期盼吗?
在马车的飞驰中看到了八贝勒府朱红的房檐。
八福晋郭络罗氏早早就听闻消息在门口等着。
"爷,你回来了,先进屋休息休息。我让厨房为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式。"郭络罗氏帮着招呼他进屋,知道他在宫里受了气所以绝口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特意为我准备的?"胤禩一扫刚才的颓废笑容满面地问道。
"只要爷喜欢就好。"郭络罗氏见他如此放心不少,微红着脸答道。
"你为我准备的自然是好的,福晋可愿与我进屋喝杯茶等着。"
"爷请。"今天胤禩的表现让八福晋觉的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想太多,"快,让人备茶。"
"爷,这茶是新近宫里赏的味道如何?"
"不错,很清香。福晋爱喝这种茶吗?"胤禩轻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搁在了桌上。
"此茶的确很可口,爷喜欢我自也是喜欢的。"八福晋再次喝了一口。
"既然如此我就把府里剩下的这些茶都赏给你可好。"八阿哥依旧一脸笑容,看不清他到底怀的什么意图。
"谢爷的赏赐。"郭络罗氏恭敬地起身谢礼。
"行了,自家人还用的着这个。"胤禩上前扶八福晋起身,"我看这晚膳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先回屋换身衣服。福晋可否等我一下。"
"爷去就是了,今天怎么如此多礼了到叫我不习惯。"郭络罗氏笑了笑打趣道。
"那福晋就在此等候,我换了衣服就来。"八阿哥说完带着小圭子走了出去。
"福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丫鬟含眉回来禀报。
"那好,爷就快来了。让人把桌上的茶水收拾了,你去通知厨房上菜吧。"站在窗外一角的胤禩看着八福晋忙碌地撤掉茶水不仅苦笑出声。他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可能有人会干跟她相同的事。何况那人还是郭络罗氏,而且他自己也不是皇帝。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
夜风无声地撩起胤禩的发带,心再次归于平静......
雨过天青
夏已至,天气变得燥热。在这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蝉躲在越显浓重的绿色里轻快地合奏。风抖动着长到及至的绿叶,翠的妖艳欲滴似预示着鼎盛后即将到来的衰落,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心酸。
泪在眼眶里滚动,怕是一眨眼就要流下来了。十四别开眼不再让叶尖璀璨的光芒刺激自己的眼球,揉了下眼睛向八哥的书房走去。
还没进书房就听到屋里十哥的大嗓门:"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买来的。"
"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十四进屋就见三位阿哥正围着一幅画在争论。
"十四你来的正好。你来帮十哥看看这画是不是蒋廷锡的真迹,九哥硬说这画是假的。"
"我对他的画没多大研究,八哥怎么说?"十四把这个难题踢给了老八。
胤禩笑了笑:"我也太清楚。不过我知道蒋廷锡现在就在京城,你们可以找他自己鉴赏鉴赏。"
"他回京了?"
"这蒋廷锡不止画画的不错,在其他方面也是个人才。老十你有本事就把他给拉拢过来。"十四听说他最近跟老四走的很近呢。
"蒋廷锡的事现在到还不急。"胤禟沉思了下看向另外三人,"我觉的年羹尧才是我们要注意的人。"
"年羹尧?就是下五旗之一镶白旗的年家。"
"正是。此人颇有才干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其父年遐龄曾官至公部侍郎、湖北巡抚,其兄年希尧亦是工部侍郎。如果我们能收以己用将是一大助力。"老九对年家调查的很详细,"他还有一个妹妹如果能把她娶进门,就不筹年家不为我们效力了。"
"......老九已经想到法子了?"
"我已经让穆景远去劝说、拉拢了。"
"就那个西洋人有用吗?"十四不怎么相信那个西洋人。
"先去探探底,有些事还是用他们比较好说话。"老九说着看了老十一眼,"八哥认为如何?"
"年羹尧的确是要注意的,这事就交由老九处理吧。"胤禩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胤祯,从桌上堆起的公文里抽出一封,"十四来的正好,这是上次河道那件案子......"
当阿哥们从老八书房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在老九回府的途中老十追了上来:"九哥。"
"十弟这是有事?"
两人放慢速度缓缓前行:"关于年羹尧的事......九哥可否交于我去办理。"
"我知道你跟他有些交情,可是他......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们也不是非要他不可,再说穆景远那边还没有给答复呢。"老九有些担忧,他们当初的瓜葛也就他知道一点。
"九哥你就让我去吧,当初你还不是连景孝诚也......"老十闭了口没再出声。
老九叹了口气:"那不一样,那事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如果你真要去,就交给你办好了。" 胤禟知道老十认准了的事很难再改变的,"其实这事没什么要紧的,不行就算了别为难自己。"
"我知道,我会尽力办妥的。"说着胤礻我扬鞭掣奔。
一直以来那个见到他就极力躲避的人,居然会主动约他出来!真该看看今天黄历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当年希尧应约来到风华楼时,十阿哥早已等在那里了。
"十阿哥吉祥。"年希尧虽然依照惯例给他行了个礼,可眼里却不见他半分恭敬之意。胤礻我也见怪不怪没跟他计较,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允恭。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年希尧径自在他身旁找了张凳子做了下来。"好久不见?怎么会呢,我可是天天都能见着你的。"年希尧笑得暧昧。
原本准备怀旧回忆回忆童年,好方便他拉拢的。不想一说话就给他呛的不行:"允恭......"胤礻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努力想着要怎么跟他说自己到是先溺在了回忆里。
等抽出了神,蓦地被眼前放大数倍的脸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年希尧坐回凳子上笑的无耻:"我刚才发现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胤礻我顿觉无力,就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跟这人有什么瓜葛。"允恭,我也不想跟你多讲些客套话,实话跟你说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帮我引见你弟弟年羹尧。"十阿哥假装没看见他逐渐阴沉的脸,"‘我们'很欣赏他的才干。"
胤礻我说完见他不语有些着急,却见他突然笑了起来:"胤礻我,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啊。说话真直白,你这也太伤人了。"
"我有说错什么吗?"
"你们为什么要找亮工呢,我难道不行,还是你认为我的才干比不上他。"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可以。"
"不是......"
"那就是上面说的那个意思。"
"不是......"
"......一句话,你认为我的才干逊于亮工吗?"
胤礻我连忙摇头。年希尧满意地点头。"那我就委屈一下从了你吧。"
胤礻我觉的他们现在在说的完全就不是同一个问题。"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谈些私事吧。"年希尧私自结束原先的话题。
"私事?"胤礻我下意识的往外挪了下,"什么私事。"
"就是上次说的那事,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该给些报酬吧......"年希尧邪恶地笑着向他接近。
"那个当初不是给你们赏赐了吗。"
"那是赏给我阿玛的又不是赏给我的,我自己的当然要我自己来拿。"
每次看到年希尧胤礻我总想逃,就算小时侯被他整怕了,可现在他堂堂大清朝阿哥难过还怕他不成,胤礻我理直气壮地大声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年希尧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太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笑而不语,走到窗边打开格子窗棂看着雨后格外清空的天际:"我记得你最喜欢雨过天青的颜色。"
胤礻我一怔不想他会说到那里去,抬头向窗前遥望顿时神采飞扬:"那种色彩真的很美丽呢。"
"如果有一天我把它送给你,你会答应我的要求吗。"不知怎的胤礻我觉的年希尧说的格外真挚,他从来没见过他的这种表情。
"怎么可能?"
"既然不可能你答应了也无妨,至少在那之前我不会再问你要赏赐了。"年希尧故做轻松。
胤礻我抬眼看向他知他说的真却有些害怕,觉的心里空落落的,怕又是一个陷阱。可又觉这是摆脱他的好机会,而且怎么说他也是一阿哥难道还真怕他:"好我答应你。"
"那先收个定金。"胤礻我见他关上窗向他走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嘴上一软。猛的瞪大了眼不敢做任何反应,等回过神恨的牙痒痒时,那人已经"无邪"地笑着跨出了门:"十阿哥,下官有事先行一步。"
第二天去老八那时,本想跟九哥说这事怕是成不了了。可刚进屋就被十四拍着肩膀说好,说他真是有一套。
之后才从九哥那得知年希尧已经投靠了他们这边,昨晚他就跟八哥达成了协议,至于那是什么协议就没人知道了。十阿哥他也不想知道,他唯一感慨的是自己非但没甩掉他,还让他粘的更紧了,而且还有八哥为他撑腰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谁让他自己要去招惹他的。想着看了九哥一眼,复杂的情绪一涌而上满肚子不是滋味。
"你的手脚还真快。"年羹尧对大哥可没什么敬意。
年希尧也完全无所谓,拿起桌上的梨啃了起来:"那是当然,难得遇到的好时机,当然得好好把握。"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很欣赏四爷,而且还说自己绝对不想与他为敌。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的话。"
年希尧听后反到不生气,心情大好看着自己的弟弟笑道:"亮工你关心我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幸亏是你哥我别人听了怕是要会错意了。"
年羹尧努力忍住没有大吼:"你不要给我乱打岔,以你的性格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有什么内幕?"
"不愧是我年希尧的弟弟真聪明。你大哥我这次下的可是全部家当,连我最重要的宝贝都压上去了,怎么可能不会嬴。"年希尧笑的得意,"我连底牌都看到了,还会输吗。"
"底牌?"年羹尧自认自己并非愚钝之人,可四爷和他大哥他却从来都没明白过。他们都自认说的很明白的在跟他打哑谜。
年希尧知道不管怎样先要让年羹尧确信自己不会有危险,不然以后在四爷那边他惹出些麻烦可就不好了。
"这事是四爷示意的。你明白了吗?"他可不能再多说了。
"那他怎么会知道他们会找你?他知道他们找我却什么都没跟我说。"
"你嫉妒啊。"年希尧没形象的笑着对他打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绝对放心的。"后面那句却是无比真心。
年羹尧怔了下微微红了红脸,在大哥再次的爆笑中甩袖离开了房间。
于是在那一年年希尧开始了他的收网计划,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让他等了这么久,久到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久到一切布局在时间面前成为负担。只是答应他的事终于做到,用雨过天青换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
金风玉露(上)
"啪......"一记清脆地耳光响后,房内三人一下子全都怔住了。
十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女人居然敢打他!他十四阿哥胤祯从小到大除了皇阿玛就没有谁打过他!她一个买笑的居然敢打他,真他妈活的不耐烦了。胤祯从惊愕中缓过神,抬头红着眼瞪着那不要命的小贱人。
宛然醒悟后顿觉心惊肉跳,但这时她已顾不得这些。无视十四阿哥愤怒的目光她跑上前扶起早已被十四阿哥打的不能动弹的张窑威。
"窑威哥你觉的怎样,还能站起来吗?"宛然扶着张窑威坐了起来。
"还好......"张窑威说着吐了一大口血,"我暂时还死不了......咳......咳......你现在终于愿意搭理我了......咳......"
"你先别说话,我再不会不理你了......"
十四看着眼前这两个完全不把放在眼里的男女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就地把他们给宰了。但如果现在在这里把事情搞大,吃亏的可是他自己,他一边的脸被打了,另一边的脸面可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