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宰相----易水西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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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很长的山路,我已累得气喘吁吁,鞋也脏了,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处。而水盼不愧是练过武的,走在前头健步如飞,可怜我边擦汗边跟着他爬山路......
"喏......就是这里了。"走了好久,前面的人终于停下来了。他指着眼前的飞溅的瀑布对我说。
"......这......"
不过是个不大瀑布嘛,虽然瀑布下的水池中的水清澈见底,周围绿树葱葱,鸟语花香,不过也不用这么急着带我来这里吧,我开始怀疑他带我来这里的初衷了。太阳就快下山了,这么晚没回去,水断天会不会担心我们?
"我指的不是这个瀑布啦......"像是看破了我的想法,水盼不耐烦地向我解释。"瀑布后有个小山洞,你从那里进去就会发现别有洞天,进去看看吧。"
"这......噢......"虽然感觉像是被逼的,但我还是顺着瀑布旁的石头登上了瀑布旁的那个看似像山洞入口的地方。水盼并没有跟上来,他在瀑布下冲我摆手,示意我快进去。我心里百般个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像被骗到陷阱旁的猎物似的,但又不好拒绝水盼。于是捏紧了鼻子,屏住呼吸,冲进了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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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突然悬空,我心生不妙。来不及惊呼,身体随着一条长而窄的隧道急速下滑......
"怦嗵--"
我跌到冷硬的土地上,右脚踝隐隐作痛。突然间,眼前一片通明,原来是挂在墙上的火把在同一时间自动点燃。我一阵毛骨悚然,惶恐地打量四周。哪里是什么‘美丽的地方',这是个不大的近似圆形的山洞,粗糙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个燃着的火把,燃着的松油噼呖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恐怖。
水盼这臭小子,安的是什么心把我引到这里来?
事已至此,还得靠自己。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狼狈极了。头发和衣服滴着水,传来一阵阵寒意。破烂的衣服上粘了不少泥巴,右脚踝好像扭了,每走一步就钻心般的疼痛。我咬牙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隐约发现前方有个可通人的洞,没办法,到这份上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摇摇晃晃地朝那个漆黑的小洞走去......
又是一条长而窄的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我隐约觉得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四肢的力气渐渐消失殆尽,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朦胧中我隐约想起洒庭轩曾对我说过的话,他们有个精通五行八卦之术的师傅......难不成是掉到了他老人家的地盘?天哪,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会活着出去吗?我机械般的往前走,昏昏蒙蒙的脑袋不断地胡思乱想:如果我死在这里了,水断天会找到我吗?他......会伤心吗?要是我真的死了,小皇帝该怎么办?......不过,我要是活着出去了,一定不会再教水盼做纸鸢了......
昏迷前我隐约觉得好像见到了不属于火把的光亮,是到了洞口了么?四周一阵冷风,嗖嗖窜来了几条带着倒刺的藤蔓,将我从上到下紧紧缠住,勒得我呼吸困难。我困乏地闭上了眼睛......唉......听天由命吧。
山洞另一侧传来的脚步声渐强......
"......呵呵,这麽多年没碰上如此不知好歹的人了,该怎么玩玩呢?"
低沉的嗓音响起,带了丝露骨的杀意......


满庭萱草(9)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弹着琵琶的歌女忧怨地唱着,空灵忧伤的声音萦绕在客栈的屋顶,撩拨着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弦--思乡的游子、风尘仆仆的商人、失意的苦恋人,以及,坐在窗前桌旁的那两位青年--
水冥涯和柳岚尘默默对视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重逢以来,太多沉重的东西纷纷扑劈头盖脸地接踵而至,一时间让人措不及防,但也使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相爱的两人,只有以爱为名的盾牌是不能够完全抵御外界的种种疾锋利剑的。柳岚尘的断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是,那个可以让爱人不受伤害,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下去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岚尘,等我们到苗疆把你的腿医好后,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吗?"水冥涯轻轻握住了柳岚尘的手,察觉到对方双手的冰冷,水冥涯心痛地皱起了眉头。
"......冥涯......我......"望着眼前这个本该叱咤武林,仗剑四方的天之骄子为了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每天奔波劳碌,甚至有了与他的性格大相径庭的"隐居"想法时,柳岚尘既感动又心痛。可是,这样的自己,对于冥涯,只是个累赘罢了......。
柳岚尘强咽下自己的悲伤,只向对面的人淡淡的微笑......一条注定会伤害彼此的路,已在他心中渐渐成型......
歌女的声音又复响起,如泪般浸濡了每个人的心......
"......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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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沥的雨声伴着全身的酸痛感在我的意识里逐渐清晰,我疲惫地睁开眼,竭力想看清自己的处境。
一个类似山洞的大房间,被几簇嵌在平整的墙壁上的火把照得通明。从洞顶垂下的葱绿的带刺藤条,将山洞巧妙的分隔成几部分。洞内整齐堆放着许多有关节的木人,形状奇怪的机械等等,足以见得山洞的主人定是聪慧之人。
而此时的我蜷缩在一个墙角里,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藤条倒是不见了,衣服却是残破不堪。我试着晃动一下的高高肿起的扭伤的右脚,难忍的疼痛让我不由得低呼出声。
"......你醒了?"
山洞的那一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和渐近的平缓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停驻在我眼前,我慢慢抬起头,对上一张成熟却并不显苍老的俊脸。眉宇间那分岁月也掩不住的飞扬跋扈的神情,让我想起了水断天。
而这个人的身份,我也猜出八分。
"......奇怪,酬天门有你这个人么?"那人皱着眉头在端详我半晌后,低喃出声:"......明明是‘禁地'了......"
"......您是......前任门主,水冥涯?"
我迫切地想肯定自己的猜测,因此也没注意到自己不顾礼节就直呼别人的名字。
自从那次听完洒庭轩的话后,我就对水门主的去向产生了疑问。我猜他是十有八成是隐居起来了,但没有想到竟然就是在冥岚岛。
"嗯?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水冥涯故作惊讶状,我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个人的个性不是看上去那么严肃。
只见他失望地轻叹一声:"唉~~看来没的玩了......知道我的名号,是天儿带来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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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水冥涯的话,我着实为他的恶趣味捏了一把汗。
原来,自从水断天他们离岛去各自寻找自己的身世时,水门主就在这后山断崖的山洞中隐居起来,日日研究五行之术,制造各种八卦机关,以此为乐。但人总是做着同一件事终会厌烦,性格中有些顽劣成分的水门主就挖通了一条隧道,与瀑布后的山洞连接起来,做成了个大陷阱。一开始,有几位酬天门的人不小心误入了山洞 ,水门主就用他们来试验自己研制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关。玩腻了后就用棒子打晕他们顺便灌上忘魂香将他们扔回洞外。那些被欺负得很惨的人们恍恍惚惚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就像做梦一样,然而,身上还留有被折磨过的痕迹......久而久之,人们对那个瀑布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不知不觉间那里就被人们称为酬天门的禁地,从此再也没人敢来。
此时的我坐在水门主自制的木椅上,在四周火把的火光摇曳下,听着洞外滂沱的雨声,和对面的前任门主谈话。
"......你说,是庭轩的弟弟,水-盼?引你来这里?"水冥涯并不知道有水盼这个人。
"是啊......不过我想他也是无心的吧,只是因为对我没有好感,想捉弄我一下?"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水盼这个倔强的孩子一直把我的存在置若罔闻,难道是因为我的介入打扰了他和水断天他们平静的生活?还是他对陌生人要有一个比较长的接受过程?但是,水盼终究只是一个只想维护自己不容侵犯的领域的孩子。人都是一样的,我并不能怪他。
水冥涯研究性的看了我很久。
"......秦雁程......天儿选中的吗?......不简单......"
我看着微笑着的水冥涯,心里百感交集。
你,才是不一般哪。
他那深邃的眼睛,好像看透了着世间所有的悲喜离欢,仿佛生命中的一切起伏,都不会让他眼中的那片深海再次激荡,那是经历了大喜大悲后才有的平静。而他个性中的锋芒与棱角,仿佛已被逝去的岁月磨平。他只是淡淡的微笑,没有苦涩,却再也没有欣悦。
看着这样的他,一个被绝望的潮水淹没,又被仇恨之火焚烧的失去爱人的人,我不由得为他心痛。
曾经的长袖一挥,就能呼风唤雨的人,如今竟像一个六根清净的僧人独居山林。默默地忏悔过去,平静地追怀逝人......以此终年。不能想象,这些年来,他是怎样从悲伤中挣扎出来的,又是怎样炼成了今天这样波澜不兴的性情?这其中的过程,一定是常人所不能承受,那需要常人无法做到的勇气与坚忍。我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在这个雨夜里,我和水冥涯面对面坐着聊了很久,不知为什么,我对他总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也许是他的经历吸引了我,也许是我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我们的谈话一直没有中断(虽然大多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在笑着聆听)。我从怎样与水断天相遇一直讲到如何来到冥岚岛,水冥涯间或夹杂着感慨。
"天儿这孩子啊,个性太强......他那股霸气和傲慢跟以前的我很像,但是,这样终究会伤到别人,甚至自己...... 不过,他那性子的养成或多或少与我有关,我曾经真是......唉......"讲到这里,水冥涯的眼中盛满了愧疚与悲哀,那样的神情,正如一位受伤的慈父在自我检讨一样。我笑了,心里泛起一股欣慰的暖流 。
爱,是原本就存在的,只是世人因种种原因对它避而不见罢了。
也许,总有一天,水断天会原谅他的师傅的。
正当水冥涯向我讲起他与柳岚尘的故事时,屋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着衣物滴水的声和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声,一道人影从屋子的另一头一闪而来--
我呆愣。
水冥涯也是。
对面的人全身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顺着他尖削的下巴向下滴落。他的衣服有多处被划破的口子,隐隐地还能看到点点血迹。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脸上的焦急神情还没有退去。
"......水......断天?"
难道在这个雨夜,他为了找到我而穿越了大半个冥岚岛,攻破了他的师傅所设下重重机关,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我的心一痛,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想要迎向他,不料忘记了右脚的灼痛,眼见着就要向下倾倒----
还好,水断天及时扶住了我。
"你的脚怎么了?难道......是他?"水断天的脸转向水冥涯,他眼中的愤恨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而水冥涯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更让我的心微微揪痛。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慌忙解释,一旁的水冥涯神色黯然。
一阵难堪的沉默......
"天儿......三年了,你们......还好吗?"水冥涯打破了沉默,像一个负疚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水断天。
"......"
水断天别过脸不去看他,也没有说话。
水冥涯扯起一抹苦笑,声音有些悲凉。
"你......还是同过去一样啊......真的......无法忘记呢......"
我分明地看到水断天的身体微微颤动一下,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他师傅一眼。
水冥涯苦笑着叹了口气,随意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借着昏暗的光线心不在焉地翻了起来,看来他放弃了同水断天沟通的可能性。
而水断天显然没有和水冥涯说话的打算。他径自将我扶到椅子上,从衣侧摸出个圆形的小木盒,蹲下身子,褪下我的袜子,将木盒中的乳状物涂抹到我的右脚踝上。
"......庭轩的特效药,一会儿就不痛了......你也真是笨,水盼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啊?......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我......对不起。"看着如此狼狈的水断天,我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雨太大了,等雨停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嗯。"
不经意间瞥到桌前的水冥涯,他一脸的若有所思,神色复杂。
水断天在我身侧坐下,看了我一会儿,在确定我确实再无大恙后,终于放心似地笑了一下。他温柔地揽过我的肩,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累了就睡吧......有我在这......"
"......"我闭上了眼,可还是睡不着,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闷闷的。
"......你师傅......"我犹犹豫豫地开口。
沉默......
"......睡吧......"良久,水断天幽幽说道。
我不再说话,因为我现在即使说得再多也不会改变水断天对他师傅的看法。也许,只能由时间来改变一切吧......
阖上眼帘,可以听到洞外雨声淅沥。时而渐强,时而渐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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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熹微时,雨停了。
"......雁程......雁程醒醒,我们该走了。"水断天轻轻地将我叫醒。
起身,抬头。望见了水断天如水眼眸和眼下淡淡的阴影,看来他一夜未眠。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洞外有没有没清理干净的机关。"
"嗯。"
目送着水断天消失在青藤掩映的洞口,我转头,发现水冥涯伏在书桌上睡着了。他的衣物单薄,我走近他,想把他椅后的薄毯为他披上。
当我的手伸向薄毯的刹那,我却如遭雷击般镇住了。
水冥涯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几丝华发突兀地夹杂在那团乌黑中,触目惊心。昨天天色已晚,我没有看清他的脸,现在我看清了他眼角浅浅的皱纹,和那双苍老的手。他佝偻着高大却削瘦的身躯伏在桌上,在他身下似乎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
我贴近那张纸......
"雁程......该走了--"水断天在洞外叫我。
而我,已是泪眼模糊----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上,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满庭萱草(10)
清晨,山岚弥漫,我和水断天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庭轩真是医术了得,我的脚现在一点也不痛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在想着要不要背你回去呢。"水断天笑着对我说。阳光下,他残破的衣衫和眼下的阴影是那么显眼......
山林中弥散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早起的鸟儿伴着悦耳的啼鸣穿梭在丛林中。阳光被茂密的树丛裁减成一条条,斜射在微湿的土地上。
我默默地将手伸向水断天的手,紧紧握住。他惊讶地看着我,旋即像明白什么似的,笑得很开心,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看着他明朗的笑颜和明亮的水眸,我的脸一红,别过脸不去看他。而他却轻轻扳过我的脸,微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唇,印上一个深深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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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后来以水盼向我道歉而告终。
想起水盼当时眼泪在眼眶打转的委屈样子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听说一向待人温和的洒庭轩在得知水盼把我带到酬天门的"禁地"后,盛怒之下的他动手打了水盼一巴掌,还逼他向我道歉。从来没受过这份屈辱的水盼(况且这份屈辱还来自自己一向蔑视的哥哥),自然更加深了对洒庭轩忿恨,这两人现在关系更僵了。

推书 20234-01-02 :刘光之其人奇事(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