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美男在围观----延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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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他还算懂规矩的份上太子只好点头。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那胖子径直飞了过来,途中想要施以阻拦者悉被弹开。
他直扑到面前,倒也没做什么刺王杀驾非礼名流的破格事情,只是定住身形拉着太子的手仔细端详,摇头慨叹自言自语道:"像!太像了!几乎认不出来了......"
陈庆之直纳闷你这到底是说像还是说不像啊?
太子也直纳闷心说你找我干什么啊?我都不认识你。
胖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便放开了太子的手,打拱作揖地说:"这么多年不见,听说你奔赴南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此生便再也见你不着......不想天可怜见,你我还有今日相逢......这几年你南国之行,飘零异域,真是害得清减了许多,生受了许多......"说着还洒下了几点伤心眼泪,几句话自是说得诚挚,煽动得满场观众都不禁起了人世无常的心思。
想来是那真正元灏的挚友之类的,料到这般太子心里便一阵紧张起来,自己这个假扮的身份莫要被拆穿了才好。
"这一晃有多少年没见了?"太子尝试着探他口风。
"十几......二十......你别打岔让我仔细回忆回忆......嗯对......一共二十七年整了,这几年是把我思念的呀......"胖子不胜感慨,"当年你我指腹为婚,天造地设,两小无猜,一别江海,风霜几度,岁月无痕,蹉跎至今,思来叹惋,重逢有日,上天垂鉴......"
"你说什么?别忙着作诗了先把话说清楚......指腹为婚是怎么回事?"太子正打量着有二十七八年没见了那岂不是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结果没成想似乎还不是个疏远的人。
"说起这个......"胖子腼腆地一笑,能量--我不说了你们自觉想象吧--继续说道:"当年殿下家的王爷与家父是莫逆之交,两家夫人又都有孕在身,便在花前月下结了个亲,若都是男孩便结为夫夫,都是女孩便结为妇妇,若一男一女便形同陌路,先人教诲不敢辞让,后来的结果你也知道了......嘿嘿嘿嘿......要说你小的时候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满月脸,水牛腰,七岁时一上秤有一百多斤,胳膊跟白藕似的,脸上总是油汪汪地可像烧饼了,真叫漂亮!咱俩正是一对!后来你家老王爷薨了,你袭爵做了北海王,去山东开府了,我可就一直没再见着你了。谁承想那时我比你还瘦五六斤哩,为此我自卑了很久,只好发奋读书,想要在其他方面超过你,这就是我为什么说风霜几度岁月无痕了,时间让我出落成了北国第一才子,却让你,变了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你别嫌我说话太直白不给你留面子,大伙都是这么说的--那时大家都说劝我不要在意那个婚约了,但我舍不下对你的情分,我一直记着后院墙你偷分油饼给我吃的情形,你长得丑我不嫌弃,你瘦得跟什么似的我也不嫌弃,谁知道你有朝一日这么有出息做皇帝了呢!不过你做不做皇帝都不重要,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地位身份,你说是吧!见着我你高兴不?"
全场观众都抖成了一片了。


第十五章
太子就是太子,虽然事关他的切身利益,还是能冷静地问一句:"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啊--哈?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吗?我叫尔朱吐没儿,是大将军的侄子!之前还和陈将军打了几仗的,不过我的真实身份呢,还是北国第一才子,与南朝的梁太子并称的......"
萧统心说今晚真是学了不少知识,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人和自己并称。不过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两家渊源颇深的话,这个胖子还很难解决掉。
"这些都不重要,"胖子忽然敛容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你受到过很强烈的刺激,啊,怎么办?(苦闷)我的王子患上了失忆症,他记不得当初对他好的人了,或许在你的心中还隐隐约约有那个你曾经深爱的人的倩影(难道是说你自己?),或许没有,这让我怎么承受得住?看来在这段时间里,你又有了新的爱人(贤惠和蔼地看陈庆之,譬如绝世美人看萝卜缨子白菜帮子,充满了宽容、怜悯和慈悲),可这并不能洗刷我们此前那轰轰烈烈的爱情!我要尽我的努力让你恢复记忆!到那时,如果你还决定选择这位童鞋,啊,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咧?便只有放弃,将自己放逐在心灵的方野里,一任辣岁月,这救命疗伤地灵药,将我吹残、游躏、交蹋、及既匪灭。"
"我有没有失忆症还可斟酌,你有强迫症已然很明显了。"太子心说你这明显是来砸场子的,故意说那些话来勾兑听众争取舆论支持的。
"你......"胖子颤抖着指,忽然一捂脸,狠跺着脚摇晃着扭身跑出了晚宴现场。
全场观众,包括太子,也没想到这秦香莲寻夫的一场戏竟是这样落下帷幕,将刚才的情节仔细回放了一便,居然像某人说的--如同嘴里含了一枚几千斤的橄榄一样,耐人寻味。按说当今圣上和陈将军舟车同路,又是那样的一支队伍里,耳濡目染总会萌生出些情愫来--再说两个人皆生得那样好,衾枕恩情着实叫般配,是令人羡慕到流口水(流口水那似乎不是为了羡慕吧)的一对。
但是看这尔朱吐没儿的意思,似乎也不是在说假话,那一见之下的急扑,以及泫然欲滴的泪水,当然还有最后那娇憨地一跺脚,都是内心情愫的真实外现。在座的也有不少尔朱吐没儿的街坊邻居,这小孩一向行为都尚算是端正,没有什么疯疯癫癫的迹象,且于北海王确有世交,只不过指腹为婚这件事没有公开过,那也无可厚非。说不定真的是这北海王元灏移情别恋,或者真的是受了刺激得了什么失忆症,这样想来,那胖子虽自称是北国第一才子有些夸张,但他又没说自己是北国第一美男子,才子这称呼不过是婊子,是人尽可夫的。被抛弃到如斯地步,他还真正有点可怜。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庆之悄声问太子。
"我看除了他是北国第一才子这句以外,都是无稽之谈!他搞错目标了!"
"不过,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元灏么?"
"嗯哼?"
"所以他的目标没有搞错!"
"可是我现在也不可能放弃这个身份啊!"
"嗯哼?"
"庆之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绝对不会动摇的!"
"嗯哼!"
"他长得那么丑,我怎么可能跟他不清不楚的?"
"嗯哼?"陈庆之按着自己的鼻子挤压着腮帮子做了一个要多丑有多丑的鬼脸,"瞧你说的,好像我就不会变丑似的!"
"我......不是的,"太子意识到说错话了,都是那个死胖子害得自己心慌意乱才犯这种低级错误。
"开个玩笑罢了,我可没那么心胸狭窄!"庆之面色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心情一直不大好,很感谢今夜您的款待,现在,我要退席了!"
"庆之!"太子一伸手又抓住了庆之的袖子,"留下来陪我!今晚就在宫里吧!"
陈庆之还没回答,全体宾客齐刷刷地说陛下我们最近心情一直不大好很感谢您今夜的款待我们告辞了,之后不等天言准奏就跑光光了,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下陈庆之和萧统两个,为了行文严谨,陈霸先是禽兽不算人这一点我还是再提一次吧。
星斗在天人影散乱,烛影幢幢佳期在望,太子的前额抵着庆之的前额,捧着他的脸问他:"忽略掉那个死胖子,你可曾对我有过好感?"
"即使将他考虑在内,我也依然很喜欢你。"庆之笑着推开:"但是今晚不行,这胖子的事情不解决,我们没法这么不清不楚的。"
"怎么能说是不清不楚呢?我们都是结了婚的人嘛!难得你这么明确地表达心意......"
"不行!"陈庆之立在夏夜的晚风中,头上戴着高耸的帽子身上穿着威武的甲胄,断然决然地说:"胖子是北魏显贵,你现在的身份是前北海王,如今的魏国皇帝,不能把这事情妥善解决掉的话,影响将是非常恶劣的,我不能忍受这一点。亲爱的,我们不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妇,还是梁国的太子和将军!要以大事为重!"说完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了。
"霸先,我再教给你一个成语,"太子看着陈庆之走出去的背影,似是对他说话又更似自言自语:"玩火者必自焚,此言诚不我欺。你看他已经完全学会了生气,甚至还举一反三地学会了闹别扭和谈论政治问题并藉此给人扣帽子。"
"殿下您实在是......"霸先信口想安慰两句却又想起自己根本没话说,便及时地顿住了口,使之看上去就像是欲言又止一般。
"尔朱吐没儿,北朝第一才子,我很想让你看看南朝人的厉害。"太子的手一直笼在袖子里,端庄地站在原地,以和蔼温情的面目说完这句话,过程中还展颜一笑。
夏夜荷塘上吹来的南风啊你是如此的寒冷以至于能冻死老狗,陈霸先在旁边瑟瑟发抖地做如是想。


第十六章
"殿下,大事不好了!"陈霸先慌慌张张窜进太子的寝殿彼时轻裘缓带的太子还没来得及梳头。
"尔......尔......那个什么儿,自杀啦!"霸先沿着皇宫光滑的地板向前滑行,以鲲鹏振翮的造型前进。
"你这么急着来报告的,难道是条喜讯?"太子一面洗脸一面问。
"殿下圣明,的确是个喜讯,那个什么儿的,昨夜二更天回家,今天早上四更天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悬梁自尽了,五更天的时候全城都知道了,大伙都急着往他家里赶,打量着他是被殿下您拒绝了才连夜寻死的。可他虽说起了个大早,但终究没死成,怪他太胖了而家里的房梁又忒结实,绳子断了十四五根也没吊死,倒是摔得浑身乌青,可见寻死这事情不是靠着勤奋和坚持就能完工的......"
"才一个时辰,全城都知道了,他还真是计划周密啊!"太子仔细想了一下,"准备车驾和礼物,我去看看他!快点,我一炷香之后就要赶到他的府邸。"
"爷,他这样子不像是真心寻死,咱们可别上了他的当,吃顿饭泡个热水澡听段戏再过去也不迟,大不了多断几根绳子的事儿!"陈霸先娓娓道来,太子不由得一愣。
"哟呵,你还挺懂行的嘛!给我快着点儿!晚了我让你去他上吊那房梁底下站着去!"
"那他掉下来还不把我摊成肉饼啊!"陈霸先一伸舌头跑了出去。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一炷香之内赶到了尔朱家,当今皇上下车就分人群扑进去了,抓住吊在房梁上的人的裤子就往下扯,不一会一根新的绳子又断了,北朝第一才子坐在地上扬脸看着他,空气一霎凝固住。
庆之刻下掌管着洛阳城的防务安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早就到场了,开始还跟着大伙上去劝,但他开解人的手段前面已经表现过了,连陆无双都赶不上,洛阳城里的名流比他能说会道的都无济于事,他跟着晃到后来也就抱着膀子在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了。
当时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圈的光看见后脑勺觉得没意思,但又不想散去,便央邻居王仆射家的厨子煮了几碗炸酱面,张御史李舍人赵大夫的就蹲在外边地上三五成群边吃边聊边听热闹,聊充早膳。
陡然间鸦雀无声,只听见里面说:"陛下?您就行行好,赐臣一死吧!"
"让你死容易,但你的理由呢?"
"我既不能活生生地拆散您和陈将军,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爱跟别人在一起......我......我还活个什么大劲呐......您还是把怜悯赐给我让我撒手人寰爽快去了吧!"
"不行,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也不打算对不起庆之,但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你走上不归路啊你说是吧?"
......
"既然这样......"吐没儿一拍大腿,"那就让我跟陈将军公平竞争......跟我决斗一场。"
"庆之是一代名将,这打打杀杀的事,怎么能让他欺负你呢?这个不行......"太子显然是看到这尔朱氏雄浑壮阔的身姿,想起了他和庆之初识时,庆之弯弓射白纸的经典时刻。
"那就比赛文采吧!或者下围棋也行!"他一提下围棋,周围群众立刻起哄叫好,都知道陈庆之是南朝第一国手,除了输给梁太子之外几乎天下无敌,而这位尔朱吐没儿也正是高手,何况赌注是如花似玉的皇帝,这一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都有心促成这件事。
"你怎么看?"太子知道庆之十分地爱下棋,况且以他的水准应该是在围棋一道上独步天下,说起只有梁太子战胜过他,其间具体缘由过程两人自是十分的清楚,这个尔朱吐没儿再是厉害,也断不是庆之的对手。
陈庆之居然在下围棋这件事上摇头。
"这位也是北朝的国手,你......"太子心里实际想说的是如果赢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判那胖子为小三并勒令他不得再干涉萧统与庆之的感情了,结果一看到庆之摇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陈庆之再次迟疑着摇头,忽然一转身分人群跑出去了。
太子连忙追上去,还不忘交代一句霸先把我们带来那二斤油茶面和绿豆糕给尔朱大人留下,他这么上吊很费体力,需要补一补,叫他好好养着,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他!
在东城三条街上太子成功地追上了白袍将军陈庆之。
"庆之,你怎么了?这么好的一个彻底摆脱他的机会......"
陈庆之扭过脸不去看他。
"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么?"
"你那么聪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如果我以为我承担不起这样做的后果,你能明白吗?也许......是我太没用了......"庆之忧心忡忡地说:"下棋本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不,我想说的不是轻松与否的问题......我不能跟别人争输赢......有些事情不能争输赢......你明白么?"
太子禁不住笑了,一把抱过对面的人说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事情,即使我那样做也是因为对你的信任,可是我们应该一起做这件事情。
庆之也跟着笑了,不过很快又忧愁起来,"不过其实,那位尔朱大人也很可怜......他所喜欢的人已经葬身在异国,若这事实被他知道了,真不知道会如何伤心啊......"
"你若是慈悲心多到没处发泄的话,千万不要把这事情说漏了!"太子微微笑着。
"既然这样,你索性把他杀了吧,反正现在做皇帝杀个人也很随便。"庆之仰起脸来半认真地说,"若是我死了,你也会急着到黄泉来见我的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他们俩去地下团聚,我们眼前也少个碍事的。"
"我和你开玩笑呢!千万别那样,他已经够可怜了。不过听说尔朱大人是北魏大将军尔朱荣的侄子......我倒担心他那位叔叔,据说一直在厉兵秣马呢!"
"时间应该是最好的疗伤药吧?"太子叹气说道:"让我们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的宁静吧......他会知难而退的。"
"最后的宁静?什么意思?"
"呃......就是中午鸣钟鼓之前的最后宁静......"太子话音刚落,洛阳城正中心的钟鼓楼就开始了一天正午的报时活动,悠扬的钟声三下一组,似是从时间的尽头飘来,直灌进人的心肺里去。
"是啊,让人怀念起金陵城里古刹鸣钟的薄暮时分啊!"庆之侧耳听了一会,转身说道:"军营里尚有庶务,我得过去处理一下。"
虽然太子极不情愿但还是放开手让他去了,望着街道上庆之渐渐模糊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呢?这样的日子真的要完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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