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第四部)----行到水穷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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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诸人几乎想哈哈大笑出来,有几个人刚笑了两声,便觉得泽主的寒光射过来,只好绷紧了一张脸不笑。
李玫长叹道:"小主儿,凤舞神功啊!天下人梦魅以求的功夫。龙翔天啊!世上学武之人孜孜以寻的良师。被您糟蹋成这样子,确实该打。"殿中人都收起了笑容,这个丫头说得很是,看来这小主儿,恐怕是个顽童。)
娘不死心,他以为是自己太忙了,没有耐心才教不好,就把我带去见太爷爷。两位太爷爷在我身上摸了半天,说:"很好,很好,资质极好,珠儿你放心,假以时日成就只怕不在当年的你之下。"太爷爷还信誓旦旦的向娘保证,他们已经教徒无数,没有他们教不好的弟子。
可是我也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听到这里,李玫忍不住又问道:"小主儿,您终于有信心学好功夫了么?")
不是,我有信心让太爷爷们一样教不好,我娘做不好的事,他们怎么能做好?如果让他们做到了,岂非太不给娘面子?
(听到这里殿内诸人除了尊上外,大多绝倒,连那些个俘虏都笑了。)
于是我就百般顽劣,把两位太爷爷都恼得东倒西歪,风爷爷是练凤舞神功的,尤其被我气得脸都绿了。这世上还有这等不听话的传人,这凤璧玉是不是也进水了,红光大发,结果选了这么个接班人。风爷爷不信再拿玉试试,还是一样。还好我有自知之明,只偷偷对涔哥说我在练功,没让这消息传到江湖上去。要真传开了,别说两位太爷爷和娘脸面尽失,就连在地下的舅舅,只怕也气得活过来了。
武是练不成了,可这也不是我的缘故,这老师大有问题,他们都求全责备,拔苗助长,弄得我兴趣全无,这能怪我么?
(殿内玉蓝烟气恼道:"平生所教之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无赖。"
风萧然也笑骂:"此子不可都教,不可教极矣!"
玉龙吟嫌然道:"爷爷,是孙儿不好,生此孽障,使爷爷声名受累,哥的绝学差点所传。"
殿外两个丫环道:"小主儿,您就不能用心学么?为什么如此惫懒,哪里是人子,人孙应当有的?"
小主儿颇觉委屈道:"这事儿不能全怪我,我不好好练功,是有隐情的,索性和你们说个明白,也省得和筝姨他们一样老拿这事臭我。")
我五岁那年那场巨变,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我回到龙泽,哥跟我商量好了,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的原因,决不跟娘说,不能让娘雪上加霜。我盼了十五年,才见到娘,当然想急着讨娘的欢心,才不想让娘为我难过,所以拼命点头应承哥哥。
娘看了看瘫在床上的我,想也没想,从怀里摸出大还丹,扔给了云姨。云姨大惊道:"主子,这是您自己服用的,只要服了大还丹,您的内伤就能控制住,十年内武功能恢复到五成。"娘压根就没理云姨,冷冷的就走了,当时哥感激得跪在地上哭了良久。
没多久我就全好了,云姨偷偷叫我去她哪里,把娘的身体状况全告诉了我。原来娘亲受尽了酷刑,已经是五内俱坏,八脉全断了。全依仗着两位太爷爷和二十四位太长老们加起来的千年功力,才从阎王手上抢人。但是娘的血液里炎毒和经脉中的寒毒却日夜在折磨娘,本来以为服了大还丹,就可以治好寒毒,让娘的龙神功归聚,将炎毒驱出。可是这下大还丹叫我服了,娘就很难治了。
我一听大哭,云姨就告诉我办法。 我一听不就是每月抽一次血,吸一次骨髓而已,要是能救我娘,把我杀了也无妨。可是过了二个月,云姨还是愁眉苦脸,抽血吸髓的效果远不如大还丹。云姨希望那秦谷主能把朱实兰交出来,秦谷主死活不肯,娘又不准大家难为秦谷主,所以这事难办的很。
我和哥去找晴轩商量。那时晴轩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他说因为他对医理的认识在他娘之上,他娘生气才把位置传给静宜姐的。我猛嘘他,却相信他的话,就安排他住在绿柳山庄,提供给他所要的医书和东西。告诉晴轩娘的病情,蛐蛐皱眉:"委实难办,让属下想想。"
我们一回去,云姨他们已经兴高采烈了,原来秦谷主已经想通了,把朱实兰交出来了,有了足够娘服十年的朱实兰干草。宜姐起先很讨厌医谷助纣为虐,故而不想认母,此时见母亲如此明理,却有了点想认的意思。云姨劝她等主上大好了,由主上说出来,不是两全其美么?宜姐才勉强忍住了认娘的冲动。
果然娘服了朱实兰以后,情形大有转机,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了两个时辰。静宜很是自豪的来看晴轩,拿着朱实兰时时来向晴轩炫耀。大约这些年都是宜姐受龙泽的恩,能让医谷为龙泽办些事,宜姐兴奋极了。晴轩默不作声,却让宜姐让朱实兰放下,让他好好参详。
一转眼一年多过去了,我犯了许多事,晴轩也成了龙泽决杀令下的死犯。不过他在太爷爷和哥的庇护下活得稳稳当当,晴轩说绿柳山庄的交界池是天地阴阳交汇之处,种药材最好,我就把绿柳山庄从涔哥那里要过来,他就住在绿柳山庄,同时化名为云平凡,倒处行医济世。人家医生都有钱赚,只有这蛐蛐是个贴钱医生,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用钱让人家叫他神医?可哥却十分赞同,嘱咐说晴轩要什么,就给什么。
晴轩非要哥和我去一躺绿柳山庄,我们知道宜姐也想知道师弟的近况,以便向师傅他们报个平安。云姨、曲叔虽然生晴轩的气,可是到底是独生儿子,心里当然疼爱的。我们带了宜姐一块儿去,晴轩看到了宜姐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决然道:"两位小主子,属下要做一个试验给两位瞧,请两位耐心等等。"然后他便取出了宜姐给他的朱实兰,撕下了一片叶子,扔进了水里。
宜姐勃然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师傅已经试了很多次了,没有问题,你这是怀疑我娘么?"
晴轩修养很好,他笑笑道:"师姐,稍安勿躁。"
我们兄弟一看要等一个时辰,便下起棋来。一个时辰不到的时候,我们就听见水面有哧哧的声音,只见那水竟然沸腾起来,大家都脸色大变,只有晴轩事先知道依然云淡风轻。
蛐蛐道:"再做一个试验,小主儿,属下不敬,请伸出手来。"
我们兄弟对视一眼,我立时伸出手去,晴轩在取了些血,将那朱实兰花叶捞上来,然后将我的血倒在那红色兰花叶上面。那血与兰花叶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事,它们好象活了一样,发生了剧烈的争斗,血想吞下朱实兰,而兰花叶却想将血吸干。过了一会儿,那血都被吸了,那兰花叶子变得妖艳异常。我忍不住想弄样东西打死这妖花。
哥已经失去了平常的镇定,结结巴巴道:"晴...轩,里头...有什么...道理?"
蛐蛐还是慢条丝绺道:"这朱实兰是至刚至阳之物,人们都道它治寒毒有奇效。但据属下所知,这只怕不仅是药,还是一种毒品。这毒品发作很慢,初服时人会感到很舒服,可是服久了,便对这药产生依赖,到最后便完全受它的掌控。如果不服,就会寒毒迸发,全身血管破裂,心脏碎开而死。"
我吓得大热天冷汗直流跳起来道:"秦谷主不知道这花有毒么?为什么给我娘服用?"
蛐蛐看着宜姐,很是难过道:"做第二个实验以前,我不确定,但是第二个实验以后,我确定秦谷主知道这花有巨毒。"
宜姐激动得满脸发紫,气急败坏的喊叫道:"你胡说,我娘一定不知道!"
"师姐,令堂肯定知道。"
"你有什么凭证,血口喷人。"
"师姐,你已经亲眼看见,那朱实兰和小主儿含有大还丹的血液激烈拼斗了。这说明在炼制大还丹的过程中,必然有几味药是克制朱实兰的毒性的。但朱实兰不是寻常药物,怎么甘心受制,必定拼战激烈,故而这大还丹的炼制如此不易。身为医谷传人,秦谷主如何可能不知呢?"
我们兄弟对看一眼,我暴跳如雷,也不管宜姐了,道:"这秦子恒,好歹毒,她是想置于我娘于死地。我,我抽了她的筋。"
哥的汗一滴滴流下来道:"是我把秦子恒弄来的,我,我该死。"
宜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求我和哥哥杀了她,她回忆起当年我娘救她的情形更是羞愧得无以复加,只是连连磕头,求我们赐死。
哥轻轻的叹气道:"静宜,你起来,晴轩如此心气平和,他必然有法子可解。"
我白了蛐蛐一眼道:"他能解?游方撒钱郎中一个。八成拿钱买别人叫他神医。"
蛐蛐笑了笑,没有答话。哥却向晴轩作了一个揖道:"晴轩兄,今日若能救得家母,便是风涵的大恩人。"
晴轩慌忙跪下道:"少主,属下就是属下,这兄字不敢当。尽心尽力治病救人是医家本分,效忠泽主是泽民不可推却的责任。少主如此大礼,晴轩当没死以报。"
我不耐烦道:"臭蛐蛐,别那多么废话。有屁快放。"
哥白了我一眼道:"你如何对晴轩如此怠慢?"
晴轩还是温吞吞的笑道:"泽主是服了一年多的朱实兰,不过这药的性子发作很慢,所以并无大的凶险。这一年来双方相持,泽主的内伤反而有了好转。然而过了这一年,只怕形势就会逆转,那时就一步步走向险境了。"
我大乐道:"还好,还好,那就不要服了。"
哥和晴轩同时道:"当然要服,而且一直要服。"
我狠狠的踩了晴轩一脚,对哥破口大骂道:"臭哥哥,你疯了,也和人家一起来害娘。"
蛐蛐道:"两位少主请入属下房中一观。"我们想不通他房里有什么好东西,便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进去了。
只见他房中有一盆莲花,养在清水里。我惊奇道:"这花怎么如此怪,叶子是白的,花倒是绿的,开得可真好看,香味也好闻。"
云忆柔和秦子恒同时变道:"他,他种出了绿心莲,不可能,普天之下,无人能种出绿心莲。"
玉龙吟疑惑道:"莫非是那上古时的神花绿心莲么?"
云忆柔兴奋道:"据传这花长于神圃,是天下第一疗伤和解毒的圣药。此花于魔神大战后绝灭,只留下了九粒种子,云家有三粒,医谷三粒,太祖三粒。可是云家和医谷种植此花,先后都挫败了。难道太祖您将三粒种子给了轩儿这个小畜生么?"
玉蓝烟笑道:"正是,令郎天生医神,我便给了他。"
秦子恒却突然又尖叫出来 道:"这更不可能,那绿心莲传说是吸人的先天罡气和精元来治病,所以服用者虽然能治好,却武功全失,手无缚鸡之力,泽主武功不但没有全失,反而集三大神功于一体,直追这三大神功的开创者玉清泉陛下,这、这说不过去。"
众人一听都大是迷惑,玉龙吟便看着风涵,风涵道:"娘亲,儿子没有弟弟讲得好听,他一会儿就说了诸位有些耐心听罢。")
我们闻着这花香都有些醉了,宜姐却像个疯子一样围着这花又哭又笑,抖着嘴唇道:"绿心莲,你种出了它。做成了师傅和医谷千年来都没有做成的事。你,你是怎么种出来的?"
我歪了歪嘴,不以为然道:"一株长得奇特的破花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破花"宜姐声音提高了三级道"这是天下第一疗伤和解毒的圣药,无论何等沉重的伤势,只要不断气,便可拉回来。"
晴轩欠然一笑道:"师姐,这花不长于神圃,虽然吸实了天地阴阳的元气,但效力已经不如前了。只怕不能痊愈泽主的伤势,只能治好六七成。"
宜姐心花怒放,念及她母亲的恶行可以解了,就在房中手舞足蹈起来。我们兄弟见素来冷静的宜姐如此开怀,也开心得笑出来了。可是宜姐跳了一会儿却停下来道:"可是这绿心莲是吸人先天罡气和精元来疗伤,泽主这样一来,可就武功全失,再也不能复原了。"
我和哥都抢声道:"没有关系,只要娘亲能好,我们兄弟一定至爱至孝娘亲,不让娘亲再有半分忧劳。"
(殿内好几位武林前辈都道:"泽主好福气,两位郎君都孝心可嘉。"
玉龙吟当然也很欣慰,自谦道:"哪里,母子天性耳。")
晴轩笑道:"但是泽主不能服。绿心莲虽然是天下第一药,然药性异常刚猛。泽主体内极度亏虚,精血两散,一服这绿心莲,体内的伤势必不肯服,炎毒和寒毒一定会联手对付绿心莲,这泽主的身体就成为战场了,只怕一服下去,就会出现绝大的不幸。"
哥柔声道:"晴轩,要如何办,你说就是,风涵为了母亲无所不可。"我也连连点头,催蛐蛐说下去。
蛐蛐道:"如果有人服下绿心莲,然后由那人的血制成丹药给泽主服用,这既去了绿心莲的药性,又可以保全泽主的真元。如此一来,对泽主就没有什么害处了。"
哥抢道:"我来服。"
晴轩摇头道:"少主您练功已深,至刚之气早就遍布全身,你这没病的人一吃下去,功力和药发生剧烈打斗,不但治不了泽主,连您也搭进去了。"
我一听大喜道:"哥,你天生争不过我。要我来是不是?"
蛐蛐慢慢道:"正是,小少主服了大还丹,体内已经有了调理阴阳的药物,自然可以克制绿心莲的王者霸气。这绿心莲长于阴阳汇合之地,小少主是先天的阴阳合体,绿心莲不但不会伤害小少主,反而会与小主子融为一体,互为滋润。这绿心莲加上大还丹,诸种名药相合,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疗伤药物了么?别说是朱实兰挡不住,便是那炎毒和寒毒联手也挡不住。"
哥听后直皱眉道:"可是这药要吸食先天的罡气和精元,弟弟岂不是再也成不了武林高手了?"
晴轩轻轻叹息道:"中少主您别难过,其实小少主本来就不能再练武了。你一清二楚,小少主的骨骼是一节节打断的,里面的精髓全都伤了,能活蹦乱跳,已经是泽主舍大还丹的奇效了,再想练武是得垄望蜀。小主儿不练也就罢了,一练必全身骨骼皆痛,宛如碎裂一般。这绿心莲不过是吸了一个不能练武人的精元,有何可惜?再说,小主儿虽然不能练武,可是天生资质特佳,这先天罡气和精元是全天下与泽主最相近的人,就算凤主子活着也及不上他们母子来得相近。泽主若服了由小主儿精血制成的药丸,不但拥有绿心莲、大还丹的药力,更重要的是吸纳了小少主的先天罡气和精元来补充因酷刑而散失殆尽的龙神罡气和精元。属下估计,不出三年泽主必将武功复原,五年定能将三大神功合为一体。只要泽主不心乱神摇,这内伤便奈何不得泽主。"
我一听高兴得在晴轩床上打滚,有这样的好事,可是太美了。这蛐蛐有时也是有用的。
(听到这儿,玉蓝烟和风萧然同时抢在玉龙吟之前又爱又责备风涵道:"你们兄弟呀!这种事,早就应当说了。我们又不是不明事理,知道原由疼他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逼他练功,让他白白受了许多磨挫。现在才让长辈知道,不是叫咱们心里难过么?"
风涵低声辩解道:"我也不知道娘是把弟弟弄到凤舞苑练功,而且我以为弟弟自己也一定会说的。谁想道他不信晴轩这个邪,偏以为自己还能成为武林高手,硬要死撑。"
玉龙吟疼爱的叹息道:"你和凝儿啊,叫娘说你们俩什么好!")
等我滚打好了,他们已经在园子里讨论绿心莲如何种了。我赤着脚兴冲冲的到后院的交界池边。只见一池的绿心莲花,中间有两朵开得如脸盆那么大。晴轩道:"这是花王和花后,这三粒种子,我抢了一年,种了三季花,才发了这样一池。这花中的精要全被花王和花后所吸,这花后中有三百六十粒种子,我要留着,等六十年后,这交界池再一次阴阳融合后再种。这花王就叫小主子服下去。花王共有六十瓣花,每瓣一丸药,每月服一次,刚好五年服完。小主儿,您可要记得,不可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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