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下之天籁曲----行到水穷处[下]

宁浩更是眼都红了，人家的儿子多好，我的鸿儿若在，其实也不输给他，可惜，我，我怎么那么犯傻，想起鸿儿最后一晚上，对自己说"陛下不要后悔"的话，这，这哪里是后悔不后悔的问题，要是没有云甸的万钧江山，夫妻俩早跳江了。
云灵舒一听，这叔叔比我爹理解我，他居然说我风标岸骨，不愧是龙神王之师。宝儿晨旭他们几个，一看来个年青英帅兄弟，自然也很喜欢，晨练的时候，一试功夫，不差，一点儿不差，别看他年轻，可是这伸手抬腿，都是大宗师风范，难怪云里翻要把中浩洋龙神之位让给儿子了，看来这孩子确实有把握守住这位置，而且能发扬光大。不过，说实在话，鹰很欣赏他，可不愿意亲近他，为什么，道理可能跟云里翻差不多。鹰爱胡闹，而这孩子，也许就跟宝儿一样，天生就是守规矩的，不对鹰的胃口。鹰现在倒可以理解，为什么云里翻怀疑这孩子不像他了。因为云里翻这脾气有多动症，尹雪源是敏感多愁，可这孩子，平悠稳重，山冷江寒，好像谁都不像。
晨练习结束，大家都穿上正装，尹西泠他们（昭明压根就没有走过，借口向师傅们学技艺，就泡着笑舒）也特意从京城赶过来，其他人都上正殿，见过龙神王陛下。灵舒殿外的偏殿里侯见。云里翻一再嘱咐他，见了陛下，多说几句中听的，陛下一喜欢，就准了你父皇的请求了。灵舒皮里阳秋的嗯嗯。
大家在殿里坐定，云里翻一摸大胡子，笑着对龙神王道："陛下，老臣的小犬，已经在外头了，陛下能否召见？"
明珠一愣，鹰轻声提醒他，昨天，爹可跟你说过了。明珠想起来了，迷糊间，是有这回事。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云里翻有点尴尬道："陛下，我这个小犬，性子有些特别，陛下能不能宽宏大量，原谅小孩子的无礼冒犯。"
明珠随口道："不错，确实，他的性子，很让人讨厌，而且不是一般的讨厌。"
云里翻这老脸一下子红透了，都不知道怎么接了。鹰吃惊，轻声道："陛下，您，能不能，看在臣等的面子，留，留点情？"
明珠呵呵地一笑，并没有多言，后边站着的任海平嘀咕道："这回又是谁要倒霉了？"
明珠轻声道："你们几个侍卫。"
米修林吓了一跳道："奴才没有犯法，也，也没有犯错！"
明珠轻笑道："没有犯法，没有犯错就不能倒霉啦？"
任海平非常困惑，实在想不出，没有犯法，没有犯错，凭啥要我们倒霉。
偏殿里，云灵舒已经整理好装束，他到殿门前，声音很低地对东方水月道："东方侍卫，请替我通报。"
东方水林扬起他英俊的头大声道："龙神左使殿下，请求晋见龙神王陛下。"
明珠端正地坐好轻声道："传他进来。"
米修林高声道："陛下传左使晋见。"
云灵舒小步无声地进来，到了殿口时，微微低下头，目不斜视，轻足快步走到殿中央。非常标准地掀起了绣着金鹤的袍服，上身一动不动，直身慢慢跪下。俯身向陛下请安。
明珠微笑道："罢了，起来呗，这次你指挥平魔一役，非常辛苦，总算回来了，好好歇歇，再向朕禀告也不迟。"
云灵舒却没有起身，他抬起身子，垂首道："臣仆有本奏。"
明珠努力保持微笑道："这儿不是桑德兰宫，有什么本，等去那儿再说，今天，朕不过见见你，有事，过些天再说吧。"
"陛下，今日事今日毕，这是陛下教导臣仆的。所以臣仆努力将一日的事情做完。"
明珠眯起眼睛微笑道："不让你说，你难过，说呗，有什么本，简单些。"
任海平小声道："每次，他不奏到五本，他不舒服。"
米修林微微眨眼睛，示意，你别多话，到时候，真的就撸到你头上来了。
云灵舒垂首道："臣仆第一本奏臣仆自己，臣仆看护陛下不力，以致于陛下蒙尘，臣仆自请陛下处罚。"
明珠点头道："你这次亲力亲为，立下大功，本来朕要赏你，这样，既然你自请处罚，朕就不赏了，以赏抵过，也就罢了。"
云灵舒磕头道："谢陛下恩典，陛下，臣仆第二本，奏唐基境内的三位巨龙神、三位大龙神，面对恶魔，他们既不反抗，也不向桑德兰宫禀告，而是逃入深山，自保为上。此等行为，虽然没有助纣为虐，但是，却是纵恶为恶，所以，臣请陛下惩处。"
明珠平静地道："让桑德兰宫法部按规矩办呗，此等行为，确实可恶，每个龙神都如他们这般，天下恶行自然要累累了。"
云灵舒又磕头道："陛下圣明，臣仆第三本，原来是要奏侍卫阳浩与商行的，阳浩与商行，他们率领四十六个龙神侍卫，在紫晶源保护陛下。但是，这四十八人，却擅离职守，以致于陛下走失，险些被恶魔所害。"
任海平一听，忍不住了，急忙从陛下座后，垂首出来，到云灵舒身后跪下道："陛下，奴才也有本奏。阳浩与商行，虽然擅离职守，可是，当时紫晶源左边的十来个山村，遭受水灾，上千山民被困于洪水中，阳浩与商行，他们是率领侍卫救人去了。他们虽然走失了陛下，可是，也救了上千个山民，奴才觉得，觉得。"
他那觉得还没有说完，云灵舒已经打断他的话道："陛下，任侍卫长到现在，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臣仆这一本，告的就是以米侍卫长为首的八位龙神侍卫首领，告他们训练无素，玩乎职守。"
米修林一听，没来由，这干我什么事了，连我都告。再也不能站在陛下身后，只好也出来跪下。任海平实在觉得冤枉，叫屈道："奴才，奴才没有犯法，也没有犯错。"
云灵舒道："陛下，臣仆问任侍卫一个问题，可以吗？"
明珠觉得头疼，每次看到云灵舒，最后都有一种想踢他屁股的冲动，他抚着前额道："问呗。"
"谢陛下隆恩。任侍卫，假如有一个士兵，他负责给一个城市送信，他要告诉城市的守卫者们，敌人将要来了，所以要加强防卫。结果这个士兵，在送信途中，看到一个老人生病倒于路边，他恻隐之心发作，可怜老者，将老者送到病所。可是当他再赶到城市送信的时候，却耽误了时辰，导致这座城市城破，城内几十万百姓被杀。任侍卫，你认为，错在什么人？"
任海平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这个士兵啦。"
"为什么？"
明珠一听，平哥，别犯傻别自作聪明，回答不知道就成了，他连连咳嗽。谁知道任海平很顺溜地答下去道："因为，这个士兵的职责是送信，他不能因为一个老人，而牺牲一座城市。"
云灵舒给人机会吗？才不，他立即接下去道："任侍卫长，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我问你，阳浩和商行，他们四十八个人，可以为了几十个山村，而牺牲关系天下二十八亿苍生安危的龙神王陛下吗？他们犯的错误，触犯的律法，难道不比这士兵更严重吗？士兵关系的的，仅仅只是十几万人，而龙神王关系到什么？如果陛下再遭遇不测，这天下动乱，这个责任谁来负？"
说完，他转向明珠又道："陛下本来，臣要告的，就是阳浩和商行，但是，后来臣一想，这种错误，已经不是一次了，上次陛下受难，是因为什么引起的，是他们几个侍卫，明知道陛下处于危境，居然还会押送犯人，离开陛下。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们的任务不是押犯人，是保护陛下。十万龙神侍卫，就是陛下的贴身护卫。结果，连这十万龙神侍卫的大统领，他们八个人，自己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还居然觉得自己失职是有道理的。所以臣告他们，不但训练时，没有按龙神侍卫的职责来训练，而且自己还玩乎职守。臣认为，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一次，所以，请陛下严惩。"
米修林一听，算我活倒霉，惹了这个死铁脸，罢了，还是听陛下的吧，估计陛下总要庇护一下。任海平不干啊，哦，我们失职就有罪，别人失职没有罪吗？他立即叫道："陛下，这不公平，奴才们是失职，可是桑德兰宫的五位长老也失职，他们五位，前来为陛下祈祷平安生下吉祥公主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孕妇，结果耽误了时辰。就因为他们耽误时辰，所以下泽主陛下，才向天许愿的，难道，他们不应当承担失职的罪过吗？奴才如果受惩处，奴才觉得，所有失职的人，也应当同罪。"
明珠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哼，云灵舒这小子，难道仅仅是想批这几个侍卫吗？他压根就是含沙射影，打丫头给小姐看，再说白了，就是说给朕听的。明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道："这件事，以后再议，今天，朕有点累了，不必再奏了。"
云灵舒一听，哦，陛下，您想打马虎眼，又把一大堆要受惩处的人给放过去。这不行。他据理力争道："陛下，臣认为，这件事，不是小事，请陛下听臣分说。"
明珠皱眉道："朕再给你一点时间，你长话短说。"
云灵舒挺直上身道："陛下，桑德兰宫，从紫金龙王以来，共设辅政一品大臣，共有二十四个，凤神王、麒神王，因为当年率领两大神族向龙神一族投降，所以享有除了龙神王外，最尊贵的亲王称号，他们俩，实际上也不只是一品大臣，而是超品的。此外，十二位高位龙神，六位长老，龙神左右使，还有两位龙神王的义兄，也就是现在的萧王爷和蓝王爷。这二十四人，各司其职。但不管如何，这二十四人，都是陛下的臣子，都应当以臣之礼来对待陛下。按桑德兰宫的法律，除了陛下的祖父和生父，可以对陛下免跪，向陛下行揖礼，而陛下还礼还，其他任何一人，都不能免了臣子的恭敬。"
明珠一听，头大，你又要立规矩，我的左使，你饶了我行不行啊？
云灵舒一想，反正已经说了，干脆，说到底。他鼓足中气道："陛下宽容仁慈，实在是列位龙神王中最爱下，最具神灵的一位，臣非常敬服。但是有些臣子们，他们并不认为，这是陛下的宽容，反倒因此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了。依臣看来，在魔战之中，除了西高位和北高位、萧王爷和蓝王爷，他们俩、四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以得到大家的尊敬，除他们外，有谁能够认为自己是有功之臣，有谁能够在陛下面前，对陛下失敬。大家今天的生家性命，大家今天的富贵荣华，都是龙神王陛下牺牲自己换回来的。谁可以对陛下失敬，谁对陛下失敬，谁就是对天地正气失敬，对宇宙的规律失敬。"
明珠还没有骂他，他接着又放连珠一样地道："而且即使是立有大功的四位，难道也可以对陛下失敬了吗，可以失去为臣子的本份了吗。既然是龙神王的臣子，为臣者，为君上，为天下办事，乃是天职，又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呢？所以，臣请陛下，惩处应当惩处的人，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为臣者，应当做什么？"
明珠啪的一声，重重地击了下玉桌，倒把其他呆得像泥像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大家从来没有看到明珠发过火，但今天，龙神王确实发火了。明珠厉声道："云灵舒，你没有听明白吗？朕说了，朕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你嘀嘀咕咕，没完没了，你想做什么？你存心有找人茬，你看时候，朕今天不想再议事，你给朕退下。"
云灵舒不退啊，他仍然坚持道："陛下，臣是左都御使，臣的了职责，就是监察大臣，替陛下匡正纲纪。"
这下明珠大怒，他刷地站起来，嗓子里充满了火光道："你给我听着，水至清则无鱼，别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是对的。"
风涵一看，不妙，急忙站起来道："陛下，水至清，才能看到天地间的混浊。"
明珠怒吼一声道："镜太亮，则耀眼刺目。"
风涵又紧跟了一句道："陛下，镜太亮，才能照出君主的华光。"
明珠慢慢坐下去，平静地道："谢皇舅提醒，罢了，你把其他要奏的本，都呈上来，等朕休息好了，朕一本本看。至于如何惩处，朕与几个高位龙神商量一下。古长老，你回桑德兰宫一趟，让五位长老，写了告罪书。灵舒啊，长老们都上了年纪了，他们不容易的。这次就算了，要规矩，也要召集所有龙神，对着天下各国君主们的面立，朕在这里立，立完了，许多人不知道，这不是以法杀人么？好啦，你回去认真在钻研律法，这些条陈，你跟右使商量妥当了，朕再看看。"
云灵舒长长地磕下头去道："陛下圣明，臣有幸作为陛下的臣子，臣一定尽心尽力。"
明珠叹气道："诸位，朕累了，退了呗。"
米修林战战兢兢上来，扶着明珠退下。任海平无缘无故被告，祸着一肚子火，可以打云灵舒一顿，估计已经动手了。云里翻他们几个高位龙神，吓得全身都是汗水，连金辰鹰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半道上跑出个左使来，说是奏侍卫，结果，把所有高位龙神，统统给批了。
陛下走了，云里翻握着椅子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他指着儿子的鼻子道："好，好，你小子有出息，你，你非得，非得把天下龙神全给得罪了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瞧咱们都不顺眼啊，你，你小子，我，我，咦，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

三十二，稀里糊涂
云灵舒自知，向父亲隐瞒了十四年龙神左使的身份，这当然是不孝，所以任凭你云里翻怎么骂，他就是低头不语。这骂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翻来覆去，骂着骂着，就没有劲了。骂人的，最好有人搭嘴，这样骂起来就有味了。来个云灵舒，一声不吭，你是也好，非也好，都由得你。这云里翻有多泄气呢，他泄气，身边的杯子盘子遭殃了，无缘无故，被扔到地上，踢到角落里，白白丢了小命，成了碎片。
宁浩见状叹气道："云老哥，别骂了，你还有儿子眼前看得见，我连儿子都没有了。要是我儿子在啊，随他去，不过是在陛下面前说了真话而已，大家都得听上几句。"
云里翻急虎虎地翻着眼睛道："老浩子，你，你看看，他今天把陛下惹得生大气，今天我们都吓坏了，还好，有风涵兄弟帮衬，陛下才把脾气压下去。明儿没有人帮衬，这小东西的脑袋，还不嘀噜一下，不见了。被龙神王陛下赐死，可真的要魂飞魄散的。我不是急么？他要再这样把人得罪下去，把陛下惹恼了，早晚小命不保，我有儿子估计也就跟没儿子一样，不，比没儿子更霉，还得给他办后事。"
金辰鹰呸了一声道："打嘴，你嘴里喷什么呢，孩子好好的在，你没来由咒他？你放心，有我这叔叔在呢，一定替孩子挡着。"
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突然变成哑子的云灵舒就不紧不慢开口道："龙神王陛下，是天纵神君，他若真的认为灵舒必要死，君要臣死，臣死也是一种光荣。所以，没有人救得了云灵舒。"这言外之意，就是我死了，呵呵，也不必任何人救，把金辰鹰的好意，给冷拒了。
"唉，我这，这孩子。"鹰闹了个大脸红，一下子就结巴了。云里翻一听，你这像人话吗？鹰叔叔好心好意说要救你，你把好心当垃圾给扔了，你这混帐东西。他刚要做张做势地举拳头，宝儿笑着过来拉住伯伯的胳臂道："伯伯，弟弟年轻，呵呵，难免气盛。别扫了他的锐气。伯伯，这样，咱们几个年轻人，要喝杯酒去，大家说说话，彼此好有个了解。您哪，今儿就把弟弟给咱们几个，好不好？"
尹雪源在边上，赶忙下台阶道："是，宝儿，麻烦你们几个带着孩子说说话儿，一会儿，本后把龙腾的珍酿送过来，你们好好喝上几杯，兄弟几个亲近亲近。"
晨旭很是喜欢这个正直的兄弟，也拉起他的手道："灵舒兄弟，跟咱们聊聊去，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也好叫大家开开眼。几个年轻兄弟，相互拉着手，把一群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家伙给扔下了，大家自己寻乐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