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爷放了奴才的师弟。"说着方云天磕下头去。
"哦?放?你是说我把他抓了来?"祁烨挑了挑眉毛。
"奴才犯错该当受罚,怎样的处置奴才都不会有异议,只请王爷放过师弟,他毕竟是无辜的!"
"放肆!"祁烨手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一向温柔地脸上此刻冷峻至极,一双剑眉隐隐蹙起,他生气了。"方云天,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这些么?先不要说你师弟不是我绑来的,就算是我绑来的你又能奈我何?你觉得自己犯了错就去找官府投案,本王爷不受理!"说着坐回椅上,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方云天听了这话,知道自己究竟不是他的对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祁烨冷冷开口道:"你师弟一心想救你,我劝你还是好好活着,免得辜负他一番好意。"
"奴才......奴才想见下霖轩"方云天放缓了语气,恳求到。
祁烨盯着他看了看,冷道:"我要是不准呢?"
"求王爷"说着,头重重地磕到地板上。
正说着,子路就跑了进来,附到祁烨耳边说了点什么,祁烨眉头先是一皱又慢慢舒开露出笑容仿佛自言自语道:"他倒来的及时。"
正说着,楚霖轩就缓步走了进来。方云天看到楚霖轩激动地想站起来,猛的想到现在的情况不得不继续跪着,楚霖轩看了看额头肿起一块的方云天又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祁烨,无奈摇了摇头。
"楚霖轩,你师兄来看你了。"祁烨嘴上说的亲切语气却是如凛冽寒风一般冰冷。
楚霖轩不说话,静静站在一旁。方云天想说点什么,但碍于王爷在面前也不好说话。祁烨看他们这个样子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搞的自己好像是棒打鸳鸯的恶棍,于是咳了一声道:"怎么?相见了竟无语凝噎?"说着摇开了扇子明显一副你们爱说不说,我是绝对不会回避的表情。
终于楚霖轩先开了口:"师兄,你伤的重么?"
祁烨一听这话,脸更是阴沉,不过也没表现出来,继续冷冷地盯着俩人。方云天听了这话鼻子一阵发酸,强忍住眼泪,恨不能立刻把他带走,再也不回到京城这鬼地方。
楚霖轩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意,在方云天面前跪了下来:"师兄,好好照顾师傅,我不会再唱戏了,要他给你找个新的搭档吧。"语气平静但声音却是颤抖着,楚霖轩握拳的手指甲深深陷在肉里。
"师兄,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既然这样就好好爱惜自己,别再鲁莽了,遇事多忍耐......我......我再也帮不了你了。"说着眼睛已经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方云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八王府,只知道外面太阳晒的睁不开眼,知了的叫声凄厉的很,他一个踉跄摔倒路边,再醒来已经躺在水调园了。
文京山看了看他就走了,命芙伶把药端来。楚霖轩的离开他也是不想的,但既然对方是王爷这也就由不得他了。
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官银,摆在桌子上晶亮的让人不敢直视。八王爷突然拿出这么多钱他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收下。
他不想把楚霖轩放走当然是为了自己的戏班子,现在的楚霖轩正是当红顶梁柱,他这一走好好的局势就得打乱,方云天一直和楚霖轩合作,目前暂时又没有能代替楚霖轩的人,水调园恐怕要没落一阵子了,虽然王爷给的钱足够把一个水调园都买了,但钱必定是有数的,他文京山一辈子都为了水调园而活,现在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想看到自己一生的精力就这样荒废,但是,却没办法回绝。
从来到八王府楚霖轩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天天躺在床上,连水也不怎么喝,纤柔奉命照顾他,只管把情况报告给八王爷却不敢强迫他进食,于是身体越发消瘦了。
祁烨看了看桌子上仍然一动不动的饭菜,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要纤柔端下去,自己踱到了楚霖轩面前。
"你想饿死?"祁烨的声音冷峻而充满压迫力,楚霖轩受不了那眼神只得别过了头。
祁烨看他这无理的举动不由火冒三丈,他堂堂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这世上求他宠幸的人不知多少,其中不乏名门闺秀,贵族娇娥,你楚霖轩一个低下的戏子居然敢藐视我。祁烨一把揪住楚霖轩的衣领,把他硬从床上拽了起来,几乎贴到他脸上发狠地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谢......王爷。"因为长期不进食,楚霖轩的声音变得虚弱,但还是从嘴角扯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
祁烨愣了一愣,他果然求死,随即声音颤抖起来,牙齿狠狠咬出了声音:"好,你可以死,子路,把水调园的人全杀了给他们家楚公子陪葬,从婴儿到老妪一个都别剩。"说着放下了楚霖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想死么?那就和你的亲人们一起上路吧!"
楚霖轩听了他刚才的话没有光泽的瞳孔立刻放大,呼吸也急促起来,祁烨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十分得意,就是这种挫败感,在他八王爷面前,人人都要有这样的挫败感。正在得意之时,一口鲜血从楚霖轩嘴里喷了出来,溅到白色的衣襟上红的刺眼。
祁烨的心一下子揪紧,扶住他的肩:"霖轩,你怎么了?霖轩......"说着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祁烨的心慌了,多少年来从没这样恐惧过,"传孟仲林,不,把所有御医都找来!"
祁烨在一旁坐着,看着三个御医给楚霖轩治疗,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还是揪的紧。看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仿佛是确了诊,立刻走过去,三人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祁烨打住:"怎么样?"
"回王爷,这位公子身体极虚弱,之前就有暑气,内火也大,现在更是急火攻心吐了血,如果不好好调养怕是不好办。"孟仲林如实禀报。
"不好办?本王不许!孟仲林你就住在这里,每天来看诊,在他完全康复之前不准离开,出了差错,唯你是问!"八王爷的话是不允许忤逆的。
孟仲林哆嗦了一下,只好遵旨。
安排好了一切,让药房煮了汤药来,可楚霖轩牙齿紧闭死活就是喝不进药去。祁烨看着一碗汤药漏出了半碗不由心急。他从未如此心急过,他是王爷,自小遇到的重大事件就比别人多,别人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被送离生母身边开始独立生活处理事情了,别人还在享受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时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使心用幸。所以他从不知道何谓恐惧,从未体会何谓心急,现在他终是明白了。
看着床上的人,清秀的面容,还有着少年的稚气,那苍白的脸上透出的倔强却着实叫人心疼,他轻抚着他的脸,仿佛怕吵醒他一般,慢慢俯下身,唇与唇相碰的瞬间楚霖轩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祁烨慢慢舔舐着他的唇瓣,牙床,然后撬开他的牙齿,终于伸进了舌头,一边轻轻卷着那滑嫩的舌尖一边伸手拿过药碗,一口一口把药终于是喂了进去。看着楚霖轩终于是喝下汤药,祁烨满意地笑了,抬头正对上门口站着的沈秋寒,他显然看到了这一切。
祁烨怕吵醒楚霖轩把沈秋寒叫到了外室,他知道沈秋寒有话要说。
"王爷何必这样强迫他呢。"
"本王没有强迫他,这些都是他自愿的。"祁烨说的不以为然。
"哈哈,王爷你是在自欺欺人。"沈秋寒冷冷笑到,那笑声让祁烨觉得极其不快。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说这些不行吗?王爷还要错到什么时候?"
"沈秋寒,本王一直拿你当知己,你不要太没分寸。"祁烨承认,他对沈秋寒的确不同于别人,所以可以容忍他这样的无理,但再逾越的话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发怒。
"王爷,你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鸟,你这样逼他是根本得不到他的,秋寒是不想王爷后悔。"
"本王怎么做本王心里清楚,沈秋寒,三年前的旧事你可处理清了?怎么也有功夫来管我了?"祁烨说的毫无感情。
沈秋寒脸色立刻变得难看,牙齿咬着嘴唇,眼睛的光变得不再那么明亮,祁烨看着他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说的过火,沈秋寒毕竟没有恶意,但自己的那席话,却是明摆着是要伤他。沈秋寒没再说话,转身离去,步履有微微踉跄,刚走到门口就听子路来报:"冯将军求见。"
到了前厅,一位高大魁梧的将军正在位子上喝茶,看年龄不到四十岁,皮肤因为长期风吹日晒显得黝黑健康,脸上透着沧桑。见到八王爷,他立刻就跪道:"冯威扬叩见八王爷。"
"冯将军免礼。"
冯将军又行了个礼,站了起来,这才抬头看向前面,一看到八王爷旁边的人脸色顿时变了。这位大将军是朝廷第一猛将,常年驻守边疆,杀敌无数,战绩累累,想来如何凶险的场面都见过,现在怎会因为一个沈秋寒而吓的脸色苍白?
"太......太傅......"声音出自冯威扬,像是在自语又像是询问。
"冯将军好久不见了,听说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勇猛,为朝廷又立下了战功。"沈秋寒笑得灿烂。
冯威扬这才反应过来,忙回道:"太傅谬赞了,冯某只是尽忠本职罢了。"
"冯将军谦虚了。"沈秋寒淡然道,顿了下说:"这里已经没有太傅,曾经的沈太傅死了,现在的沈秋寒只是一个在八王府里做客的平民罢了。"
冯威扬看了看他不再说话,祁烨此时开了口:"冯将军,你何时回来的?"
"回王爷,臣昨夜抵京,今日就赶来给王爷请安。"
"哦?那你真是辛苦了,舟车劳顿,要好好休息才是。"
"谢王爷关心,只是公事要紧,臣不敢怠慢。"
"你见过皇上了么?"
"还没有,臣一会儿就要进宫,之前先来拜见王爷。"冯威扬说的诚心十足,让人听不出一点虚假奉承。
祁烨显然对他的做法很是满意,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本王没什么事了,你赶紧进宫吧。"
冯威扬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祁烨看了看沈秋寒见他一脸平静起身要离开。
"王爷,王爷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事吧?"沈秋寒在祁烨身后问道。
"自然记得。"祁烨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就好。"
第 11 章
经过两天的昏睡,楚霖轩终于醒了,一睁眼就看到祁烨的面孔。那个人憔悴了很多,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脸颊貌似也陷进去了,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这样不觉有些过意不去。
"醒了?身子哪里不舒服?"祁烨疲惫的脸上露出欣喜的颜色。
楚霖轩摇了摇头,看着祁烨,祁烨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不再发热但还是把孟仲林叫了来,孟仲林把了把脉确定楚霖轩已无大碍只需精心休养,听到这里祁烨才算长出一口气,重重坐到了椅子上。
孟仲林已经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对视着,祁烨无奈地叹口气,手想伸出去摸摸那人的脸却又半路收回了,只得低声来句:"可吓死本王了。"那句话不像是胡说,声音微微颤抖,却又有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欣喜,掺杂着一丝疲倦,听的人心窝疼。楚霖轩被这一句话惊得睁大了眼,直直看着祁烨,祁烨看他又露出小鹿一样的神色不由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虽是玩笑话却透着股凄凉,楚霖轩着实觉得有些心疼他。他是个王爷,和自己地位悬殊,却因为自己生病而心神不宁,彻夜不眠甚至胆战心惊,刚才那句话他相信不是祁烨的夸张,那语气分明是真情流露,是情不自禁的感慨。
楚霖轩不说话,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一直以来他也没有恨祁烨,但也绝对不是喜欢他,不喜欢他并不是讨厌他,但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
祁烨站了起来,健壮的身体竟也因体力透支太大而有些晃悠,稍微踉跄了下赶紧稳住道:"醒了就好,想吃什么跟纤柔说,大夫就在外面叫一声就行,我先走了。"说着迈着有些沉的步子离开了。
祁烨走后,纤柔和另个丫头进来给楚霖轩端了些清粥小菜上来,他昏迷这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之前也一直在绝食,得先喂饱肚子才行。纤柔把粥端过去,俯下身子就要喂,楚霖轩没被人这样伺候过很不习惯赶忙接过粥要自己喝,纤柔也不勉强,递了粥过去站在旁边候着,虽然饿了那么久,但依然没胃口,不过却不再想死了,所以硬着头皮把粥往嘴里送,喝着喝着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纤柔道:"王爷,在这儿多久了?"
纤柔看他跟自己说话,赶紧俯身下去恭敬答道:"公子昏迷以来一直都是王爷在照顾的,已经两天两夜了。"
楚霖轩听了身子一震,两天两夜,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又问道:"他一直没睡吗?"
"岂止没睡,王爷这两日食米未尽,一直守着公子。奴才们都盼着公子快些醒来呢,要不王爷都要熬不住了。"说着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楚霖轩听了更是惊得把眼睛睁得老大,王爷,堂堂八王爷为了他不吃不喝不睡,这该高兴吗?楚霖轩觉得有些愧疚,他的确从没对自己无理过,其实凭他的身份想做什么都极其容易的事,自己又怎么反抗的了?但即便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他也没有对自己怎么样而且还一直守着自己,想到这里竟觉得有丝丝幸福感。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动静,正想着难道八王爷又回来了,才看见来人是沈秋寒。
见到沈秋寒楚霖轩心中的阴郁也少了一半,激动地叫道:"秋寒!"
沈秋寒还是一脸迷人的笑,坐到他身边道:"吓死我了,终于是醒了,脸色虽然难看但比那几天好多了。"
"我没事了,谢谢你来看我。"
沈秋寒笑笑,环顾了四周说道:"王爷呢?已经回去了吗?"
楚霖轩轻轻点点头,到现在他也没有问过沈秋寒和祁烨的关系,虽然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但看祁烨对自己的态度想来应该不是之前自己猜的那种关系。
沈秋寒看他一会发呆一会眼睛又泛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说道:"屋里闷,要不要去外面坐坐?"
楚霖轩也觉得几天来睡得发软,重重点了点头。
来到中庭的槐树下,两人坐在了那个石桌前,纤柔沏了上好的铁观音,今天天气不错,而且伴着微风倒不像之前那般炎热,所以在一旁摇扇子的侍女也全都下去了,只剩下沈秋寒和楚霖轩两个人坐着聊天。
"你似乎很爱中暑?"沈秋寒品着茶想起大夫说他中了暑气又有内火的事。
"是,我怕热,天一热就难受。"楚霖轩如实道来。
"哦?我倒是怕冷呢,这北方的冬着实让我惧怕。"
"诶?你不是北方人吗?"
"我是南方人。"沈秋寒笑笑,原来对面的人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清楚就和自己热络起来了。
楚霖轩想了想也觉得沈秋寒像是江南公子,细皮嫩肉,温雅如玉,想着那微波荡漾的湖泊上泛着一叶扁舟,舟上立着这样一位秀气的公子若还吹着竹箫,那画面一定是人间最美的。转而又问道:"你是南方人,怎么会来北方呢?"
"我是八王爷的亲戚。"沈秋寒说的极自然。
"哦,我说你们关系怎么那么好,原来是亲戚。"一边说一边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沈秋寒看他这天真的模样不觉得笑了笑。
和沈秋寒在一起楚霖轩觉得时间过的飞快,虽然身体刚刚好些但坐一下午也不觉得累,沈秋寒的温柔与祁烨不同,没有压力,纯洁无暇就如他的外表一样,楚霖轩很喜欢这个人。两个人只是聊些日常的生活,比如这铁观音产自哪里,如何被运来,比如他们头顶的大槐树已有几百年如何屹立不倒,沈秋寒的过去,楚霖轩的过去,谁也没有提,就这么一直聊到纤柔说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