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事也看出来面前这个姓龙的小公子与自家少爷交情不浅,所以说话上也有些直白,免得人家觉得他们家少爷是因为交情才给开高价,其实吧,这价钱虽是有点稍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回头马驹养成了成马,卖的价格只会翻倍不会少——他们花家可是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龙婉见他这么说,又看向了花如令,花如令也是点头笑道:“正是周管事说的,这价格我倒是觉得有些低了,贤弟要是觉得不合适,不如我这边再加点?”
一听他说还要加价,龙婉连忙阻止道:“不了,这样就好。”
之后等清点好了马驹的数量和品级,周管事起草了一份买卖契约,上面写上了所有的马儿价格,共计白银五万两,这样的价格比龙婉预计的高了一节,但也在接受的范围。
看了契约,龙婉提了个要求。
“把银子换成黄金?”
龙婉点头:“嗯,可以吗?”
既然是为了赚钱,龙婉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的,五万两白银到她这里不过就是五百金,可要是给她五千两的金子,回头就能给换成五十万两白银了。
花如令点头:“自然是可以的。”花家自己就有开钱庄,银钱兑换起来两个手续费都不用,虽然他觉得银子要比金子好花,市面上流通的也大多是银子,但龙婉想要金子,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不过要金子的话,我现下身上只有银票,贤弟得跟我去一趟钱庄。”
“好。”龙婉也不怕花如令会坑她,大大方方的签好了契约,把仓库的钥匙一并给了花如令,收好自己那份契约,就和他一起去钱庄了。
花家的钱庄名为大通钱庄,实力雄厚,在大启各地都有分号,在京城里自然也不例外,花如令身为花家少主,他那张脸就是通行证,进了钱庄就有人通知了大掌柜来迎他到内院去。
等那大掌柜听他说是来取钱的,这么大一个钱庄自然是拿得出五千两黄金的,立刻就去自己亲自去准备了。
他们在钱庄里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那大掌柜就带着几个伙计抬着两口箱子进来了,那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金元宝,很是晃眼。
见了这些黄金,花如令想起一件事情,转头和龙婉说话:“五千两黄金的重量不轻,贤弟可想好要如何带回去了?”
这个龙婉还真没想好,五千两黄金少说也有五百斤,在加上用来装它的箱子,重量更多,以绿螭骢的负重都不一定能驮的动,且从钱庄里带着这么两口箱子出去,很容易被人盯上,图生麻烦。
她想了一下,就道:“还得劳烦花兄给我准备辆马车。”
“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花如令转头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又继续和龙婉道:“你孤身一人带着这些回去我也不放心,贤弟要是不嫌弃,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龙婉自然不会说嫌弃,笑着道了谢,“那就麻烦花兄了。”
“哪里。”花如令一脸正色,心中却暗喜,自己帮着送东西,到时候到了地方,对方少不得得请他喝杯茶水什么的,这样他就有机会到龙姑娘家中做客了吧?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直接就停在了钱庄后门外,钱庄里的伙计把箱子抬了上去,马车由大掌柜招来的车夫驾驶,龙婉和花如令骑着马在前面带路,一路向着布衣巷而去。
布衣巷这地方花如令从前是来过的,为了这次的会试,花如令早半年前就到了京城,先前就在距离布衣巷不远处的明德书院读书,他有不少同窗就是住在布衣巷,其中有个和他交好的曾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到了巷口花如令就发现龙婉并没有带他们走巷子的大路,而是绕了一圈走了偏僻的小路。
这小路僻静,一条道儿绕来绕去,地面也不大平坦,马车只勉强能过,但胜在僻静,两边都是各家的院墙,有几个开了后门的人家也是大门紧闭,一路行来,连个人影都碰不到。
马车停在了龙家的后门处,龙婉下马,上前敲门,过了不久,门就开了。
每次龙婉独自出门,小桃就会在院子里等她家姑娘回来,听了敲门声便快手快脚的上前开门,可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却不是她家小姐,而是个不熟悉的公子,便是一呆。
龙婉同她眨眨眼,一边低声用自己原来的声音同小桃说了句,“小桃是我。”又提高音量,变低嗓音道:“你家姑娘的师弟,龙歌。”
小桃听了她原来的声音,自然是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她家姑娘,见她说自己是自己的师弟“龙哥”,后面还有两个大男人在,其中一个也是自己见过的花公子,虽然不明白她家姑娘要做什么,还是机灵的改了口,“原来是小少爷,快请进来。”
龙婉很满意小桃的机灵,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装模作样的问她:“去跟你家姑娘说一声,有客人到。”
小桃为难道:“我家姑娘今儿出门还未归家呢,小少爷你先等着,我去找我娘。”说完就往里跑了,去和自己的父母通风报信顺便串通一下口供了。
龙婉也不拦她,只自己转身招呼花如令,“一路劳烦花兄了,等下可得留下来喝杯茶水再走。”
花如令刚看了她们俩演的一场戏,心里有些想笑,却不好露出来,顺着龙婉的意思点头同意,又去和车夫一起帮忙把箱子抬进门。
龙婉本想帮忙,却被花如令以“两人足够了”为由拒绝,只能在一旁看着马车,顺便指引他们把箱子抬进了正堂大厅里。
箱子抬了一个进去时,徐伯夫妇就出来了,有小桃给他们传话,两人见了龙婉很自然的就叫了少爷。
“徐婶,家里来客,劳烦你准备些茶水点心。”
徐婶应下,又问她:“可要留饭?”
这个时间点已近正午,既请了人家留下喝茶,自然也不差一顿饭,龙婉便问她:“花公子是江南那边的人,徐婶可会做那边的菜色?”
徐婶踌躇道:“倒是会做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之类的,只大概不那么地道。”
“多少是个心意,厨房里的食材可够?”
“今日赶巧碰上有人卖新鲜的鱼虾,就给买了回来,这几道菜都能做出来。”因为龙婉爱吃,且舍得花钱,所以徐婶也是见了什么好就买什么。
而且家里一向是龙婉吃什么他们就跟着吃什么,所以这准备的食材绝对够招呼客人的,只自己三个另做点其他的吃就好。
正好这时花? 缌畎嵬炅讼渥哟诱么筇锍隼矗窬痛蚍⑿焐羧ッΓ约涸蛴松先ァ?br /> “东西都放正堂里了,回头还得你自己收好。”花如令不放心的叮嘱了句。
龙婉笑着应下他的好意,带花如令到院子里的井边取水洗了手,又给那帮忙的车夫一些赏银,吩咐徐伯送他离开,一边邀请花如令回正堂喝茶。
龙婉对茶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家里准备的茶叶也很普通,偏偏花如令还能喝出贡品的感觉来,加之他对茶了解甚深,妙语连珠的说了不少有关茶的趣事,倒是引得龙婉对茶有了点兴趣,想着下回去哪儿买点好茶回来试试。
见她似有兴趣,花如令见缝插针的道:“我家中也有做茶叶生意,回头我给贤弟送些今年的新茶来,让你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
“无碍,不过一点茶叶,能得贤弟喜欢才是美事。”
龙婉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不知道该怎么接,便低头喝茶,不接他的话茬。
不多久,徐婶那边来报膳食准备好了,龙婉便请花如令入座用膳。
花如令在龙婉家里吃了一顿饭,虽然徐婶的江南菜做的不算地道,但味道却也不错,加上有龙婉作陪,这一餐真的是吃的他心底都乐开了花。
不过面上,花如令还是装作因为没有见到“龙姑娘”而有些遗憾,既然龙婉想要伪装成另一个人,他自然不会拆穿她。
——不然下次可就再没有这样亲近的机会了。
“我与贤弟一见如故,不知贤弟何日有空,为兄想邀贤弟到寒舍小聚。”临走的时候,花如令如此对龙婉说道。
这么几番相交,龙婉对花如令的好感度也高了不少,觉得和这样一个人交朋友也很不错,便笑着回道:“我平日并不怎么忙碌,花兄何时有空就派人送个信来,我定登门拜访。”
“如此正好。”
你瞧,这不就连下次见面的机会都有了。
第32章 花酒
花如令回去之后并没有立刻就派人来请龙婉,一来他也知道过犹不及,太过急切容易让对方发现自己“居心不良”,二来放榜的日子已经临近,花如令再怎么洒脱,也是会挂心自己的成绩如何了。
和他一样心情的人大有人在,一时间京城里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讨论这个的。
连龙婉都不免有些关注,归其原因,还是因为她有个未婚夫参加考试了的林妹妹。
林诗音从前在家守孝,出孝后家里又没有女主人带她出门见识,所以认识的朋友极少,这会儿天天都为了放榜的事情紧张不已,想要找个人陪伴,这陪伴的人,自然只有龙婉了。
龙婉也习惯了林诗音有事没事就找她,她自己在京城里也不认识什么人,能串门的地方除了常胜镖局那边就只有林诗音这里,而镖局那边人多嘴杂的多少不方便,何夫人年纪又大的能当她娘了,两人代沟太大,而且每次见了说着说着就得拐到她的婚事上,龙婉哪里敢多去。倒是林诗音这里又清静又自在,她当然乐意来陪陪她。
只是这一日,龙婉到了林诗音这里,却见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身上那股忧愁却越发明显了,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哭过。
“妹妹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出气。”龙婉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见就急了,围着林诗音转,想要问个究竟。
林诗音起先不肯说,后来架不住龙婉追问,还是说了。
“表哥整天和他那些朋友一起,不是曲水流觞就是吟诗作画,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人了,前儿个还听府里的下人偷偷议论,说他,说他……去喝花酒了!”说到最后,林诗音抬袖掩面,哭的泣不成声。
龙婉当即脸色都变了,只觉得一股怒气,汹涌而至,双手在长袖中一抽,两把漂亮的粉白舞扇握在手中,转身就往外走去。
林诗音先前说到伤心处哭了出来,如今见自己的姐妹突然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先是一愣,后见她一身冷气很是吓人,当即也不再哭了,忙追上前去拉住她。
等龙婉一回头,林诗音见了她半透明的面纱下掩盖不住的怒意,心都提了起来。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先前哭了一场,林诗音的双眸里还带着泪珠儿,语气因龙婉的脸色而小心怯怯,越发的我见犹怜了。
见她如此,龙婉对李寻欢的怒火更甚,但面对林诗音时却不好表明,只能缓和了脸色,拍了拍林诗音抓着她的手。
“李寻欢既然对不起妹妹,姐姐自然是要去问个明白,如果那只是下人胡言乱语,我就当没这事,如若不是——”她又怎么能让那个花心大萝卜好过呢。
放着家里的如花美眷不陪,敢去喝花酒,她定要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虽然龙婉没有说出口,林诗音也知道她话里未尽的意思,顿时急了,她虽和龙婉说了这事,却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出头,且一边是她姐姐,一边是她表哥,到时候闹起来,她都不知道该帮谁。
林诗音急道:“姐姐别去,这事儿许是下人胡说呢,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不是,妹妹又何必怕我去问?”龙婉安抚道,“这也是为了你家表哥好,大启严令官员狎妓,《寓圃杂记》中有云:‘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你家表哥以后定是要同你姨父和大表哥一样,入朝廷为官的,如今又是科举当头,会试已过,殿试在即,若是传出这样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林诗音从来没过问过外宅的事情,也没人会拿这种事污了她的眼,自然不曾听说过官员狎妓会有怎样的后果,一时有些愣住。
龙婉趁她愣神之际,轻拨开林诗音的手,往李寻欢院子而去。
她常来李府,这里庭院中的大小路径早已铭记于心,又曾去过李寻欢的院子,不用他人带路,她也能自己寻去。
林诗音在后面跟着,心里其实也有点想知道表哥是否真去了青楼,又有龙婉的一番话在耳畔徘徊,再没劝龙婉别去。
龙婉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李寻欢的院子里,守院的小厮远远的见了她和身后的林诗音,忙进了院内通报李寻欢。
“表妹和龙姑娘过来了?”李寻欢今日本就约了花如令在家中读书,他俩文采不相伯仲,一起读书,彼此畅谈能多些感悟,故李寻欢还打算让花如令在家中小住几天。
花如令应下邀约时,心里还想着说不定能见到常来找李府的龙婉,结果还真让他遇上了,一听说龙婉过来,连忙整理衣冠,力求给她一个好印象。
李寻欢虽有些奇怪她们怎么突然过来——龙婉常到李府也只来过他院子一次——却还是和花如令一起起身出了书房去迎接。
不过见到龙婉后,两人均是心中一震,林诗音没有学过武,看不出来,可李寻欢和花如令都有一身武艺,怎么会看不出来那面色清冷的素裳女子气势如虹,明明手里拿着的是两把漂亮精巧的舞扇,却让人觉得那该是两把剑气逼人的利剑。
“李公子,花公子。”龙婉先是打了招呼,也不等他们回应,便直接问道:“听府里的下人说李公子前些日子去喝花酒了?”
“?!!!”
花如令一听龙婉问李寻欢这个问题,连忙退离李寻欢身边,就怕被他连累让龙婉把他当做一丘之貉。
李寻欢此刻也无心管好友和他划清界限的举动,他一听龙婉问话,顿觉不好,再看龙婉身后低头不语的林诗音眼角微红,就知道定是林诗音听了风声伤心了,才惹来了龙婉的追问。
当下也不管龙婉来势汹汹,只看着林诗音解释道:“表妹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去喝花酒,只是前次在状元楼饮宴,有人请了教坊女子弹唱助兴,也只如此罢了,并没有不妥之举。”
林诗音听他急着解释,一向以李寻欢为主心骨的她自然是信了,脸上愁容一消,拉了拉龙婉,待她回头,轻声细语道:“姐姐,我信表哥不会骗我的。”
龙婉却对李寻欢的人品不太相信,眼带怀疑的把他上下左右打量了遍,看得后者全身都僵硬了,也没发现破绽。
李寻欢灵机一动,指着花如令道:“龙姑娘不信的话可以问花兄,那次他也在场。”
被李寻欢一指,花如令都要炸毛了:哪有你这么坑朋友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尤其其中还有他心仪的姑娘,花如令只能僵着笑容点头:“那次是柳兄请客,他这人有些玩世不恭,却也知道分寸,就如花兄所说,只请了人弹唱,并无其他。”
龙婉对花如令的信任度还算高,见他也这么说,又有实有据的,也就信了。
但想着这李寻欢以后会做的事情,她心里的火气怎么也消不下去,于是又道:“这次我就相信你没有做出背叛妹妹的事情,但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忠,就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手中舞扇轻转,一道剑破从扇子间飞出,直击院中石桌,霹雳一声,整个石桌禁不起她这雷霆一击,顿时四分五裂。
——也幸好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她的名动四方用起来不用真的一直转圈圈,不然也做不到这轻易一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得院中人均是心头一跳,李寻欢看着那四分五裂的石桌,只觉得那一击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骨头都疼了。
而花如令也是感同身受,不过他见了龙婉这一击,知道她的武功定在自己之上,倒是有些开心于她就算一人也可自保了。
龙婉发泄了一顿火气,看也不看他们,就拉着林诗音回去了,一路上对着林诗音嘘寒问暖的,怕她受了惊吓。
等她们离开院门,院内的两人还能听到龙婉的话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妹妹可被姐姐吓到了?……别怕,以后要是谁敢惹你,只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出头……”
院子里,呆立片刻的花如令上前拍了拍李寻欢的肩膀:“以后那样的聚会还是少去一些,免得我下次就见不到人了。”